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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曹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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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中国文坛,有一个人的大部分作品一直与“清新、美、悲悯情怀”等紧紧联系在一起;从8岁的孩子到80岁的老太太几乎每一个年龄层都能够找到他的“粉丝”;他是作品在台湾最畅销的大陆作家,他的作品甚至还被选入日韩等国的中小学语文教科书。

他,就是曹文轩。

曹文轩,男,1954年生于江苏盐城农村,在那里学习、生活了20年,1974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后留校任教。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让人们更多地熟悉这个名字的是他的一系列作品:《山羊不吃天堂草》、《红瓦》、《草房子》、《细米》、《青铜葵花》……

8月26日,在由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主办的“中学语文阅读高级论坛”上,曹文轩老师作了题为“培养积极的阅读生态”的讲座,会后接受了本刊的独家专访。

关于阅读

记者:曹老师,上午您的讲座的主题刚好是有关阅读的,能否就这个话题,对我们的读者谈几点建议?

曹文轩:好的,我先从一件往事说起。几年前,我主编了一套北大清华高考状元的阅读书系,那些孩子开出的书单让我非常惊讶。我发现,他们的阅读量都非常大,在枯燥的课本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非常大的书库。说实话,其中好些书我都没有读过。我觉得正是这一点揭示了他们成功的根本原因。如果说与一般的中学生相比,他们确实有些智力方面的优势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们经常穿越课本的狭小世界,去光顾无边无际的书的海洋。我们打个比方,如果把课本比作一方草坡,我们今天的大部分中小学生基本上还停留在这一方草坡上,而这方草坡根本无法满足那些孩子对知识的渴求,他们渴望并寻求茫茫草海。生活在草海中的牛羊自然比养在草坡上的长得健壮。

读书非但没有影响他们学习功课,相反,书带给他们安宁与抚慰,在与书本对话中他们释放了学习、生活的压力所带来的忧郁与苦闷,书成了他们的良师益友,成了他们可以与之窃窃私语的知音,读书长了他们的气质与精神。与不读书或少读书的孩子相比,他们更多地获得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精义、神髓和真谛。就我的经验而言也是如此,我在北大教书,见证了许多当年的高分学生后来的衰败,后来居上者往往是些阅读方面视野比较开阔的学生。

另外,阅读也要讲求个性,读书也有一个拒绝媚俗的问题。选书、读法和理解都要有个性。读书不能随潮流,而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对同一本书,也要力求能够在自己眼里看出另外一番天地、另外一番气象、另外一种精神。

所以,聪明人读书应该是独辟蹊径、另谋生路。一个好的读书人,读到最后应该达到这样一种境界:知识,就像漫山遍野的石头,他来了,只需轻轻地一挥鞭子,那些石头便变成一群充满活力的雪白的羊,在天空下欢快地奔腾起来。

记者:您的讲座对中国当今的阅读生态作了深刻的剖析,指出了其形成的背景――享乐主义,那么,在这样一种阅读生态中,你认为青少年学生应该如何进行个性化的阅读呢?

曹文轩:就这一点,我有非常深刻的感受。我曾经走过很多的中小学,今天的孩子,不是阅读不阅读的问题,而是阅读什么的问题。小孩子也还是在读书的,但情况非常糟糕,在孩子们手头大量流传着一些时尚的、搞笑的书,这些书仅仅让他们感到好笑、快乐,文字上不讲究,精神上没有补益,对他们写作文也没有帮助。

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父亲的缘故,我开始接触鲁迅的作品,一读就读进去了,到了初中以后,我的作文是全班写得最好的,我当时的感受非常非常深刻:当我拿起笔写作文的时候,我从鲁迅作品里得到的东西就通过这支笔,自然地流淌到我的作文中,鲁迅的腔调、鲁迅的气质都写到了我的纸上。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另外一个鲁迅。当时,我不懂得这种感觉叫什么,今天我懂了,这就叫作“文脉”。而我们今天孩子手上拿的许多书都是没有“文脉”的书,十本、二十本、三十本……看下去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它一不能给他们词汇,二不能给境界,三不能给叙述的腔调,仅仅让他们感到好玩。那么,好玩的书能不能看?可以看,但不应当成为我们阅读的主体。阅读,不能简单地寻求轻松、搞笑、快乐。要知道,世界上绝大多数经典都不是让人快乐的。

几年前曾有人对“儿童文学”下了个定义:“儿童文学是给孩子带来快乐的文学。”我当时就反驳他了,“儿童文学应该是给孩子带来的文学”。而分为喜剧和悲剧。读《卖火柴的小女孩》能让你感到快乐吗?但它能让你流泪,让你感觉到一种悲剧的美。只有那些能够产生这样的悲剧的阅读才是健康的、完整的、有质量的,才是可靠的。一个没有悲剧感,不会用忧伤的眼神打量这个世界的孩子难道是有质量的吗?

所以,我觉得孩子们还是应该在大人的指导下多涉猎经典著作。

关于苦难

记者:记得《青铜葵花》的扉页上有这么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曾遭受苦难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子孙。您的很多作品中,苦难是一个鲜明的主题,感觉您总是用一双忧伤的眼睛在观照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

曹文轩:说到苦难,我要先说快乐。你没觉得,现在做什么都要讲求“快乐”么?学习叫快乐学习,阅读叫快乐阅读,写作叫快乐写作,学英语也要快乐学英语。我的孩子在新东方学英语,快乐英语,我也去看过,是挺好玩,但感觉没有什么长进。我就一直觉得很纳闷:凡事为什么一定要快乐?学,你就学呗,管它快乐不快乐,想想当年老一辈人学外语的时候,像许国璋、傅雷他们,他们学得快乐吗?可能一点儿都不快乐,可是,他们的外语学得多么的地道。

今天的中国上上下下都在渲染和夸张:今天的孩子太苦了。

今天的孩子苦不苦?当然苦。可是,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苦。苦难绝对不是从今天这一代才开始的。我记得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自然灾害,没吃的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个头停滞不前,我几乎得了“恐矮症”。在苏北农村有这样一个迷信风俗:个矮的人大年三十爬门,来年就可以长高。我记得我爬了三次。文学作品里对春天的描写非常的美,而春天却是我最讨厌的一个季节。春天来了,头一年的粮食吃完了,当年的庄稼还长在地里,青黄不接,而春天的白天似乎又特别长,所以,我总是盼着天快点黑下来,可以睡觉,不去想吃的。我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人饿到极点的时候就想啃石头。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苦难。我们要有面对苦难的勇气,要有承受苦难的能力,面对苦难,我们更要有一颗感恩的心,感谢它的磨砺让我们更坚强。

关于写作

记者:有很多读者跟我交流时一直有这样一个疑问:曹老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怎么会写出这样美的文字的呢?

曹文轩:我,我的作品,都与我生长的环境有关系。头二十年我生长在水乡地区,那里的自然环境清新、安宁、美丽。我童年的记忆几乎都是美好的东西。我出生在一个小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个小学校长,虽然家境贫穷但他对我的教育都是向善的、向美的、向上的。他很少让我用不好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哪怕生活确实不如人意,他也会引导我用善意、宽容的胸怀来对待它。这样的环境和教育给了我“悲天悯人”的情怀。

有一部小说讲一个人老是流泪,有孩子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是个诗人。我觉得我的脾气性格里面有许多诗性的东西,一句温暖的话就会令我感动。比如我到咖啡馆去,看到桌上的咖啡日记,觉得很感人,我就会把它们抄下来。有些句子你看,“天不早了,洗洗睡吧。”不很温馨吗?“我是个穷人,享受空调的机会并不多。”不让你心动吗?只有那些能够善意地看待这个世界的人,才能够感动。能够感动是一个人的幸福和美德。

后来我进了北大,与知识打交道,与许多有教养有风度的人打交道,接触了大量比较高雅的东西,这些也都使我的眼光与心地变得与当下的大部分作家不一样。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传达给读者向善、向美、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