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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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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范文第1篇

“我不知道他是情商不高,还是故意给我看的,发朋友圈说自己在人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安宁琳说。她现在也不明白男友明强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不合适,不喜欢,直接跟我说啊。对,我可能会难过一阵子,但也比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好呀”。

第一次主动出击

我以前谈过两次恋爱,其中有一次时间比较长,有三年多。两次恋爱失败,我也总结过原因,我的问题主要是主动性差,不太会关心人。所以,我想再碰到喜欢的人,不再犯以前的错误。

去年9月,同事跟我说,下面分公司有个叫明强的人不错,为人很好,工作能力也比较强,关键是,他还单身。后来又有几个和他打过交道的同事也夸赞他,所以那个同事问我有没有意向和他接触一下时,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于是同事帮我拿到了明强的电话号码。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不会主动给男生打电话,但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不想再被动等待。于是,我给明强打了电话。大概同事已经和他介绍过我,虽然有一点点意外,但他的态度还是非常热情的,说话也很客气。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几次后,我再次主动出击,约他出来见面。他欣然同意。

见面后,我对明强的感觉很好。我们单位是一个集团公司,我在总部做行政,他是下面分公司的负责人,虽然他一直开玩笑地喊我领导,但我觉得,其实他的气场更强大一些,毕竟要管理分公司大几十号人,没点气势是不行的。而我对这样的男人,格外青睐,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崇拜。

他总是很被动

我约过明强好多次,大部分都是我请他喝咖啡或者吃饭,好在他后来也约过我,只是次数极少,但我也很满意,至少他有回应。

有一次,我和明强一起吃饭,不巧遇到了我的同事,他在公司一宣传,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和明强在谈恋爱。那个给我明强电话号码的同事也跑来问,我是不是和明强确定关系了,还怪我一直瞒着她。无奈,我只好道出苦衷:“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对我是什么印象,每次都是我约他。”同事说,她去帮我打探一下明强的想法。

过了几天,同事来找我,说实在打听不出来,他们那边根本就没人知道,“还不如你自己直接去问他呢”。我一想也是,与其这样拖着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去问。于是,我豁出去了,把他约出来,对他说,同事都在问我和他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句:“那你就确认呗。”我也不多问了,当他是肯定的回答。

从那以后,明强变得稍微积极主动了一点,他带着我去看他买的房子,我也陪着他去看了好多家装修公司,定装修风格。我们还被朋友怂恿着去参加了他们单位组织的相亲会。相亲会上,有不少人想要我的电话号码,我想着已经和明强恋爱了,再和别人联系不合适,就全部拒绝了。

他到底要怎样

我已经在心里认定明强是我男朋友了,对他也不打算有什么保留。有一次,他要我的生辰时间,说他妈妈想看看,我给了他。过了几天,他就约我去他家,说他妈妈想见见我。谁知去了后,他妈妈临时有事出去了,就我们俩在家。

家里就我两个人,明强情不自禁地吻了我。我刚才说过,我已经认定他是我男朋友,不想对他有所保留,何况我们年龄也都不小了,我没有拒绝他,也是想着我们一定会有结果的。

谁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明强对我一下子变冷淡了,几天都没有一点音信。我有点着急了,主动给他发微信。他回得很慢很慢,也很简短。我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感觉心都凉了,决定不再主动联系他。

过了几天,我看到他发了一条朋友圈,说什么心已老,已经没有女人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我们的朋友圈里可有不少是同事啊,他和我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知道了,他却公开说这样的话……

其实回想起我们相处的一些细节,我发现,他对我真的挺冷淡。一起吃饭,我总是抢先埋单,回家也不要他送,凡事都替他考虑,可是他对我呢,我走在外面挽着他的胳膊,他问我“你不觉得这样很热吗”;我被石头绊到,差点摔倒,他连伸手扶一下都没有。

交往断了一段时间之后,明强又主动和我联系了。他约我见面,和我讲了他过去的恋情,说他深受伤害,所以一直没有能力再爱,希望我能理解。然后又说他妈妈了解了我的情况,对我很满意,还告诉他,婚姻不一定非得有激情,当年他爸妈结婚也没什么怦然心动,照样过一辈子。他的意思是:我们还是这样交往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当晚又发了一条朋友圈,说他自己在人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请大家祝贺。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要怎样?故意给我看的吗?那之前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彻底不懂了。(口述实录 文中人物为化名)

记者手记

他只是不爱你

其实,到底爱不爱,交往中的两个人都很清楚,只是投入感情较多的一方往往不愿正视对方不爱自己的事实。

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范文第2篇

小沫,我们对手吧!

<1>小沫

第一次见到小沫的时候,是高一刚开学,在这所被誉为全市最一流的高中。那时,他染着淡淡的黄发,穿着与我们校服显得格格不入的宽大T恤,坐到了我的座位旁边,因为当时教室里只有我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瞧他那样子,哪像个学生样儿!我想,当时站在讲台上,戴着高度近视眼镜,阴沉着脸的女班主任也许就是这么想的吧!但她终究没敢说什么,谁都注意到了,送小沫进来的竟是我们的校长,那个有点肥胖的男人。

小沫坐我旁边的时候,只是看了我一眼,然而什么都没说,让我原本就不太自然的笑容一下子僵直在了脸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小沫几乎很少出现在教室,七天的课程,被他旷掉五天。所以,在所有学生和老师的眼中,我亲爱的同桌,他成了不折不扣的问题学生,却没有谁敢指责他什么。但就有那么一些人,在很多时候看到这样的学生总是会忍不住说几句的,就比如我们班主任,那个后来被小沫称作“鬼妖婆”的女人。

那天的天空很灰,配合着班主任那张阴沉的脸,教室里的气氛显得异常的沉闷。

报告!一个响亮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教室门口,几天不见的小沫挎着双肩包出现了。那个女人扫了他一眼,没有做声,而后继续着她那单调乏味、催人昏睡的语文课。但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教室门口,那个染着黄发的坏学生身上。

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为小沫,这个一直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的同桌,捏了一把冷汗。

就那么站在那,等老师发话么?这绝对不是小沫的作风。他站了一会儿,并不理会那个站在讲桌上的女人,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站住!谁让你进来的?在那个发慌的上午,这个声音像一声闷雷,震得每个人心惶惶的,但却“震”不住小沫,这个傲慢的孩子,他停都没停一下的走到了座位旁边,卸下双肩包,平静的坐下。

你这像什么话,哪像个学生样儿!都不知道你家长到底走了多少后门,这学校怎么就容得下你这样的学生呢!“啪”的一声响,老师扔掉了教科书,脸上的肌肉变的异常的纽曲。

屏住呼吸,教室里变得异常的安静。“腾”的一声,小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给我听好,我父母没有走什么后门,告诉你,我父母早就不在了,懂?请你管好自己的嘴!小沫的声音很沉,但教室里的每个人,依然听得很清楚。我忍不住看向小沫,这个所有人眼中的坏学生,我第一次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那么深沉。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深不见低。

老师还想说什么,但事情最终却以校长的到来而告终。

“李老师,请你继续讲课!”毕竟是校长,一句话很快让教室恢复了宁静。尽管那个戴着厚厚的镜片的女人气得手骨发白,但她终究没再说什么。

课,继续上着。而我,这个一直被大家公认的“乖乖女”,在这一刻却作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那就是我一定要认识他,这个所有人眼中的坏学生,此时正坐在我旁边,耳朵上塞着两个耳塞趴在桌上睡觉的人,颜小沫。

你说,我怎么就想要认识你呢?

<2>对手

小沫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孩子,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小沫其实并不坏。

我可以认识你吗?

在那节沉闷得发紧的语文课上,当我把写着这七个字的纸条推到小沫桌上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以后的日子将不再平静。

还是离我远点吧,我是个坏学生!这是那天小沫趴在桌上,写在那张纸条上的第一句话。我发现小沫那略带僚草的字体,其实很好看。

小沫,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其实,我觉得你并不坏!

呵呵…是么?你是在同情我吧?说到同情,我突然就想到当小沫那么悲伤的说出自己没有父母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许多人的眼中的鄙夷,包括那个也能称得上是优秀教师的女班主任。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多少同情存在呢?也许,当时小沫那忧郁悲伤的眼神,只有我才看得出来吧!那么小沫,我们做朋友吧!

小沫,我们不需要同情,我们做朋友吧,好么?

接着小沫在那张纸上画了一个大笑脸,旁边写了个“恩”。

小沫,我叫依伽!

依伽,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耶,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同桌。

天气好像变得清爽多了,就这样,我有了小沫这个朋友,这个许多人眼中的问题学生。我们站在操场上,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小沫对我说:

依伽,我们对手吧!

乌色的云朵下,小沫笑了,笑得很好看!连那乌云都羞愧的躲了起来。

小沫告诉我“对手”是个游戏,是他很小的时候,他奶奶教给他的。他说,人的手心其实是最温暖的地方,当两个人的手心紧挨在一起的时候,静静的闭上眼,两个人就能同时感应到对方的温暖,分享彼此的快乐,仰或悲伤…

我说:小沫,那么,我们对手吧!

当我伸出手,与小沫的掌心对在一起的时候,小沫的手却是颤抖的。他笑得很开心,我却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亲爱的小沫,他原来是那样的孤独。那么,就让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吧,就让我来分担你那隐藏着的忧伤吧!

小沫望着我有点泛红的眼圈问:依伽,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啦,然后就对着他笑!是啊,有什么呢?哭什么呢?我傻啊!

云朵一团一团的,压得很低,天空灰得像哭过。

依伽,以后和我一起,没人敢欺负你!小沫说。然后从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着,然后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吐出两个孤独的烟圈,很“叼”的样子。

小沫,以后别再经常旷课了,好么?

小沫笑了笑,说恩。接着他弹出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悠美的弧线…

<3>风筝、烟花

小沫果然很少再逃课了,课余的时候,他总是带着我去学校外面一快荒凉的草地上放风筝,他说他喜欢看着风筝飞起来的感觉。

每当风筝飞向高空的时候,小沫总是笑着把线团丢给我。然后我放线,让风筝飞得老高。

我说:小沫,你说如果我松开手,它会飞得更高更远么?

傻依伽,你松开手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掉下来的。然后他又会习惯的抽着烟,满眼的落寞。

我笑着说:小沫,那你也让我飞起来吧!

小沫也笑着说:依伽,你要是飞,一定会比风筝飞得更高更远的,而且会比它更美!

那时我感觉小沫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总能逗我开心,不知不觉中,我依奈上了这样的感觉。其实他原本就比我大上一岁。

17岁的生日,小沫送给我一个精美的发夹。那天晚上,小沫神秘的对我说:依伽,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然而,他依然带我来到了校园外的那片荒地上。

小沫,这么晚啦,你还带我来这放风筝呢?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然不是啦,你站这儿别动,等我一会儿。说着,他转身跑到了荒地不远处的一堆杂草丛里。

依伽,你看着天空,别眨眼啊!小沫站在草丛里喊道。夜色中,他的背影被勾勒出一道很好看的轮廓。

突然间,随着一个声响,夜空中瞬间绽放出一团团美丽的烟花。一朵、两朵、三朵…我知道那时的我,一定笑得很开心。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小沫为我安排的。

我抬着头,静静的观赏着那一团团烟花的绽放。小沫走到了我的身边,不知从哪捧出了一个蛋糕,我清楚的看到,蛋糕上面还笔直的插着17支蜡烛。烛光里,他那堆满了笑容的脸,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诚。

依伽,祝你生日快乐!许个愿吧!小沫捧着蛋糕,递到我的面前。

谢谢你,小沫!今天我真的很开心!我轻轻的说道。然后闭上眼,不想让自己激动的泪水掉下来。我吹灭了蜡烛,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小沫,我要你永远快乐!

最后一团烟花在空中绽放,默默的消逝在夜色中。我轻轻的握住小沫的手,我说:小沫,我们对手吧!

小沫抬起头,笑得很好看,那一刻,我们的手心紧贴在一起,他的手是那样的温暖。

<4>她叫小沫“混混”

有了小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开心。这个孤傲的孩子,也许在很多同学的眼中,只能充当着一个“坏学生”的角色!而我,这个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却不免也成了大家议论的对象。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与别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些人在背后指着我说:看啊,那就是跟颜小沫在一起的野丫头。但是,那又有什么呢?我记得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所以,小沫,我们走我们的路,让别人去议论吧!我们怕什么呢,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小沫的耳朵上时常塞着两个黑色的耳塞,他那小小的播放器里面下满了Jay的歌。小沫说他喜欢Jay,喜欢他的曲调。闲着的时候,小沫总会递给我一个耳塞,让我一起分享他的最爱,我告诉小沫,我也喜欢Jay。

许多的事情,总是发生得那么突然,让我们不知所措,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不是么?

那天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小沫不知为什么没有来。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我正在思考着一道恼人的几何题,汗水不断的往下滴着,唉!这该死的鬼天气。

依伽,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班长喘着粗气跑我座位旁边说道。

哦,知道了!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一紧。我放下笔,转身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因为快要上课,许多老师都忙着在办公室备课。我推开门,径直走向了班主任的办公桌旁。这个从来都阴沉着脸的女人,此时也正大口的喘着粗气。也难怪,天气都热到这程度了。

依伽,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有些事,你要老实告诉我!还没等我开口,她那粗重的声音便先传进了我的耳朵。

老师,你说吧,我会如实回答的!我装作很轻松的说道,尽管我的眼皮在来办公室的路上就一直跳个不停。我隐约的感觉到,她找我一定跟小沫有关。

恩,知道就好!那我就直说吧,据我观察,你最近跟那个颜小沫那个“混混”关系搞的挺好的,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混混?是的,她叫小沫“混混”。我估计现在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他们那别用深意的眼神,幸灾乐祸的望着我。

老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颜小沫,他其实并不坏,我们也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我拼命的忍住气愤,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些。

你说什么?你说他不坏?他难道还是一个好学生不成!你自己问问吧,你问问看这所学校里,现在谁不知道我们班上有个成天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依伽同学,你再这样和那家伙缠一起,迟早也会变坏的!

噢,多么威严的声音哦,我估计整座办公楼都能听得见吧!我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辩解。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班主任见我不做声,又“语重心长”起来,但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听得很清楚,而且很刺耳。

她说:依伽,你以后必须离他远点,我会尽快把你们的座位换开。如果你再这样不改的话,我会考虑通知你家长!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清晰的听到有某个老师长叹道:唉,现在的女孩子,好的不学专跟着学坏!

回教室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读幼儿园时常念叨的一句话: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呵呵…园丁哦,就是这样浇灌祖国的花朵么?

她叫小沫“混混”,他叫我离那混混远点,凭什么呢?他都没试着去了解一下她的学生。

<5>我们都是好孩子

小沫回到教室的时候,我的座位已经被班主任换开。

依伽,怎么了?我是说座位的事!小沫跑到我旁边问道,看得出他有很大的不满,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小沫,别怪我,好么?我在心里默默的说。

没什么啊,老师说我视力不好,所以把我换到前面啦!我装作很无所谓的笑着说道。

但我知道,小沫从来就不是一个傻孩子,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就像我从来都是不会撒谎的孩子一样。小沫没再说什么就冲出了教室,等我想到阻止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午后的阳光从窗了进来,刺得我的眼睛生痛。小沫再次走进教室的时候,却笑得一脸的灿烂。

依伽,搬回来吧,那丑女人不会再找你了,你丫傻啊!是的,我很傻,傻到听了小沫的话后,我立即搬起桌上的书本,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屁颠屁颠的又走回了小沫旁边的那个座位。

这鬼妖婆女人,见他妈的鬼去吧!小沫气愤的说道。我对小沫笑了笑,小沫说:依伽,你笑的样子很好看,但骗人的样子更好看。

班主任果然没再说什么了,但我想我这个“乖乖女”的形象已经在她,还有所有同学的眼中,彻底的腐败了吧!

我依然和小沫坐在一起;依然会在课余的时候,被他带去那片荒地上放风筝;依然一起听着Jay的歌,那个独一无二的曲调,静静的吐出听得不太清晰的歌词: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这个夏天,似乎显得特别的长,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闷热的缘故。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但我早该想到,平静过后,迎来的将是(不再平静的暴风雨―――狂风暴雨)。那个被小沫称作鬼妖婆的班主任,她又怎么会罢休呢?

不知为什么,每到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天空总是显得特别的阴沉。那天的乌云压的很低,低得让我担心它会不会顷刻间就掉下来,压在我的身上,然后我也跟着它一样,乌黑一片。

推开家门的时候,我看到我爸坐在沙发上,低头抽着烟,茶色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我妈站在一旁,红着眼望着我。在那一刻,我有种呆滞的感觉。

爸、妈,你们怎么了?我试着问道。

怎么了?你这野丫头,你还敢问怎么了!你问问你爸吧,看你们老师怎么说你的!从小到大,印象之中这是我妈第一次这样骂我,野丫头。

爸,怎么了,我们老师说什么了?我转过头,对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的爸爸问道。

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来了,他说你在学校跟一混蛋小子关系很不寻常,有这事吗?爸爸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感到压抑。混蛋小子,呵呵,真是一个比一个骂得精典啊。

爸、妈,这事你们也信吗?小沫他不是一个坏孩子,他不是!为什么连你们也不信任我了?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会那么大声,大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声音变调了。

冲出家门的时候,顷刻间,满天的乌云都化成了豆大的雨滴,瞬间淋满我一身。我没命的在雨中狂奔着,不顾爸妈在后面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

而我又能跑去哪里呢?我不过是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屋檐下,蹲下身子,埋着头想着等一下该怎么回家。也许这就是青春吧,如同风筝般,永远都有一根线牵缚着,想逃到哪去都不行。

我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但在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有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咸咸的,泪水么?

依伽,是你么?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传入了我的耳朵,小沫。

依伽,你怎么了?怎么不回家,一个人在这淋雨?小沫走了过来,我的头顶多了一把蓝色的雨伞。我抬头看着小沫,这个从来都是那么自傲的孩子,此时分明有着满脸的关切。我说:小沫,带我去你家吧!我不要回家去,带我去你家吧,好么?

小沫什么也没说,牵起我的手冲进了雨中,他的手是那样的温暖。我们共着一把伞,在雨中奔跑着,比一对恋人私奔还要壮观。

我说:小沫,我们都是好孩子的,对么?

小沫说:恩,是的依伽,我们都是好孩子,都是的!

<6>小沫的故事

第一次来到小沫的家,没想到小沫家的房子原来那么大,那么气派。但除他以外,家里没有任何人。如同那天在课堂上说的一样,他爸妈真的不在了。这个孤傲的孩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突然间,我感到很悲伤。

依伽,你先坐,这家里就我一个人,别不好意思!笑沫笑着对我说道。可我看得出,小沫依然笑得一脸的落寞。

我并没有坐下,因为身上还滴着雨水。小沫说:依伽,你等我一下!说着,小沫走进了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干净的T恤衫。

快把你那湿衣服脱下来晾着吧!小心感冒了,这件给你换上,你将就一下吧。说着,小沫把衣服递到了我的手上。我说:小沫,谢谢你!

当我穿着小沫那件宽大的T恤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小沫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说:小沫,今天我不回家了,行吗?

依伽,你先说吧,到底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下这么大雨还往外面跑!小沫有些疑惑的问道。

小沫,我跟家里闹矛盾了,不想回去!我说

依伽,你撒谎的样子特好看,是那妖婆跟你家里说什么了,对么?小沫静静的望着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啪”的点着了。

我知道,小沫绝对不是一个傻孩子,而我说谎的技术也不高。我没有回答他,我说:小沫,也给我抽一支吧。小沫说:行啊,你要是吸得了第二口我就给了。小沫说着,把他那点着的半截烟递到了我的嘴边,我含着烟头轻轻的吸了一口,呛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傻瓜,别傻啦!小沫笑了笑,吐出了两个烟圈。

小沫,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样的反对?我忍注泪水,不想让它掉下来。

傻瓜,你没有错,我们都没错!依伽,你愿意听我的故事么?小沫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寂寥。我看到小沫那深沉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很心疼。在他的眼中,我似乎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女孩,那么小沫,你的确很像我哥。我点了点头说:小沫,你讲吧,我听着呢。

小沫又点燃了一支烟,静静的说道:其实我和你们都一样,三年前我也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我爸是个企业家,挺有钱的,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全都是那男人留给我的。可他留给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小沫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那你妈呢?我小声的问道。

我也有一个很好的妈妈,我爸和我妈很相爱。可不幸的是,三年前,我妈被诊断出白血病晚期。从我妈逝世的那天开始,我的世界就变了,一切都变了。那段时间我很伤心,我妈离开我了不说,我爸变了。我原本以为我爸只是太伤心,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可谁知他竟变成了那样!小沫说着,握紧了拳头,我看得出他的愤怒。

小沫。我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沫接着说道:我爸太爱我妈了,我妈去世后,我爸成天喝酒,一天到晚的喝。家里到处都是他丢的酒瓶,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酒气,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他忘掉悲伤。可这还不算,我都不知道我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禽兽,他每次喝完酒就打人,见谁就打,他就这样来发泄自己的痛苦。渐渐的,没有人敢进我家门了,因为一进来弄不好就会带着一身伤出去。所以,那时候倒霉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打我,我也渐渐变得不再随他性子了,我开始跟他动手,经常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才会清醒过来,他才会对我说:小沫,对不起!爸对不起你…然后他就哭,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小沫狠狠的抽了几口烟,他的眼圈变得红红的。这个把自己隐藏得那么深的孩子,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坚强。

后来终于还是出事了,那天我不在家,我很早就去学校了。就在那天,我的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他实在看不惯我每天都带着一身的伤去学校。那小子特傻,他自己一个人跑去我家,想劝劝我爸。这事我却毫不知晓,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总把事情想象得太过天真了,悲剧也就在那天发生的。小沫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悲伤。我突然觉得心中狠狠的抽动了一下,那么痛!

依伽,我那朋友跟你是同姓的,他叫依源,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那天我爸又喝了很多的酒,那傻小子跑去敲我家门的时候,我爸是带着一脸的酒气冲出去的。其实,说起来也都是我的错,那天我竟然忘记了把门反锁,而且我那天去学校去得很早,如果再迟一点的话,我想也绝不会发生那事的,小沫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扯掉。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已经被带走了,家里围满了人,有很多穿着警服的人在不停的忙碌着。我知道出事了,我冲进人群里,看到的却是我那朋友躺在血泊中的身体,我脑袋冲血,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大声的喊着我那朋友的名字,人们告诉我说依源是被我爸用酒瓶敲碎了脑袋。就这样,我又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我变得什么都没有了。依伽,你知道我那时是多么的难受么…

小沫,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是哽咽的,我不知道小沫有没有听清楚,但小沫确实哭了,他把头埋在双腿间,肩膀不停的颤抖着。我感到胸口瞬间被什么堵住了,心像针刺般的痛。我握着小沫的手心,我说:小沫,我们对手吧!

<7>探监

那天在小沫家呆了很长时间,哭过之后的他又对我说了很多。他告诉我他爸其实还没死,还被关押着等待执刑;我们学校的校长其实是他亲叔叔。他还说依源曾经告诉过他,自己还有个妹妹,他只是听依源提到过,但却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说他很想找到她他妹妹,如果找到那女孩,他要守护她一辈子。

小沫说完这些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窗外的天空已经涂上了一抹夜色。我说:小沫,我想回家。小沫说:依伽,快回去吧,别再让你爸妈为你担心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我妈站在电话旁边,守着电话哭着。我跑上前去紧紧的抱着我妈,我说: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让你们为心了。然后我拿起电话,打给我爸,我知道此时他一定还在外面找我。电话打通了,我爸在电话里面对我说:伽伽,是我们错了,我们的女儿怎么会是一个坏孩子呢?我知道,他一定是去学校找过我,当他看到学校里面那成绩专栏上,自己的女儿依然是排在前三名的时候,他又能责备我什么呢?我更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对我爸妈的打击太重了,那抹之不去的伤痛,依然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们变得如此脆弱。

第二天到了学校,我没有看见小沫,也没有看到那个被小沫称作鬼妖婆的女人。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果然有人告诉我说小沫被开除了,原因是他动手打老师,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了。那天中午的课,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放学铃声一响我就冲了出去,我想即使是百米赛跑我也不会冲那么快吧。找到小沫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家抽着烟,屋里的音响声音开得很大,是一首Jay的《搁浅》,久未放晴的天空/依旧留着你的笑容/哭过却无法掩埋歉疚/风筝在阴天搁浅/想念还在等待救援/我拉着线复习你给的温柔/曝晒在一旁的寂寞/笑我给不起承诺/怎么会怎么会/你已经原谅了我…

我说:小沫,你为什么要那么傻呢?小沫笑了笑说:依伽,没事,其实我早就不该呆在那所学校了。你知道吗,那女人被我打得住院了。然后小沫继续笑,笑得那么寂寥。我问:你叔叔…他怎么不帮你?小沫说:那女人写报告,把我给告到了教育局,上面发的通知,那胖子也没办法。说着,小沫又习惯的点着了一只烟。

我突然间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小沫,你真傻。都是我害你的。

小沫说: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

小沫,对不起!

依伽,这事跟你没关系。小沫说着,然后就握住了我的手,依伽,我们对手吧!

离开小沫家的时候,小沫对我说:依伽,明天双休日,陪我去个地方吧。我问他去哪,小沫说:探监。转身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了。不知小沫有没有看到。

第二天,见到小沫的时候,他穿了一身很标准的黑色礼服。坐在出租车上,小沫对我说:依伽,那男人过几天就要枪毙了呢。小沫说完我便哭了,从未有过的心痛感。小沫说:傻丫头,哭什么呢,杀人就得偿命的!可我却哭得更大声了。出租车司机转过头,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们。

出租车在郊外一个很大的看守所前停了下来,见到小沫他爸的时候,我们都显得很平静。小沫说:颜天,我来看你了呢!那男人用眼神直直的盯着小沫,却没说一句话。颜天,你过几天就该解脱了吧,一路走好!小沫接着说道。我用手指轻轻的堵住了小沫的嘴,我说:叔叔,小沫很乖的,他是个好孩子,你不用担心他。我顿了顿,接着说:叔叔,我是小沫的朋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直到看守员让我们走的时候,那男人都没说过一句话。就在我们转身要走的那一瞬间,一个嘶哑的声音让小沫呆在那里,“沫沫”有点模糊但是很有力,我们都听得那么清晰。小沫突然甩开了我的手,转身冲到那男人面前,紧紧的抱住了他。小沫哭着:爸,我不让你走…别走!那男人也哭了,但他张了张口,终究没再说什么。两个看守人员推开了小沫,我跑上前去紧紧的握着小沫的手,我说:小沫,我们对手吧!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已经泣不成声了。

走出看守所后,小沫依然哭得很厉害。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那么的狐独,那么的需要关怀,那么爱他的父亲。我拼命的忍住眼泪,我说小沫,哭吧,哭完就好受了。

我们又来到了学校外的那片荒地上,看着风筝飞上天的那一刻,小沫说:依伽,以后我不能在学校陪你了呢。我强挤出一丝笑容:小沫,没事,以后我会经常去看你,我们还要一起放风筝、一起对手、一起长大…好么?小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依伽,我们对手吧!

然而,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接受,让我们痛不欲生,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天,竟是我与小沫最后的道别,也是最后一次“对手”。

<8>少年血、墓

小沫死的时候是我们探监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他爸爸执行死刑的那一天。那天我在学校,已经忘了是谁一脸漠然的跑到我面前告诉我说:依伽,听说颜小沫出车祸了。

那天,我第一次逃了课。

赶到医院,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白色的衣褂上面沾满了鲜红的血液,红得刺眼。盖着白布的车床从抢救室里推出来,小沫,是你吗,决对不会是你的,对吧?医生匆忙地把车床推走了,那白色的布盖蒙住了他的头,我甚至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只有那鲜红的血,倒映在我的瞳孔中,刺激着我的每一个视觉神经,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我很想冲上前去,去握住那个白色布盖下面的那双手,那双手那么温暖的手,分享他的痛苦,但在那一刻,我的腿却柔软无力,我试着用力可怎么也站不起来。我想喊小沫的名字,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醒来的时候,校长就坐在我的病床边。他对我说:小沫这孩子,其实挺可怜的,小沫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是在赶去见他爸最后一面的路上,被一辆大卡车给撞了。我哭着说:现在说小沫再好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

如今,我站在一片墓地中间,面前是一座灰白的墓碑,墓碑上面,一张男孩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照片的下面刻着:“爱子依源之墓”,我对着那个有着一脸天真笑容的黑白照片说:哥,我又来看你了!

我献上花,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墓碑,是小沫的。我说:小沫,Jay又出新歌了呢,你知道么?挺好听的。小沫,你在天堂过得还好么?你应该已经找到了我哥吧?你们一定又是很好的兄弟,对么?小沫,祝福你们,希望你在天堂过得幸福。(我把装在口袋里的播放器开到了最大的声音)小沫,你听!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说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信/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真心/与你聊不完的曾经/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有风吹过我的眼角,痒痒的。恍惚中,我又看到了那个穿着宽大T恤,染着淡淡的黄发的男孩子。他笑得一脸的落寞对我说:依伽,我们对手吧!

我伸出手,摸着灰白色的墓碑,传入手心的,是没有任何温暖的冰凉。

小沫,我们对手吧!

不知在天堂的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9>不是结局的结局

依伽,这个跟依源一样善良、单纯的女孩,其实我一开始就发现你就是依源的妹妹。你和你哥是那么的相像,我是多么希望能像你哥一样保护你一辈子啊。可我自己都已经把自己弄得溃不成军了,在众人眼里,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依伽,但我却真的遇上了你,遇上了你这个和你哥有着一样性格的女孩。你说,是你哥在天有灵让我碰上你的么?依伽,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真的很谢谢你,却又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对不起你。

依伽,你知道么?当我看到你被那女班主任惹得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愤怒,多么的心痛么?所以我就小小的教训了她一顿,却没想到就这样被学校开除了。其实我很伤心,我怕以后我不在学校还会有人欺负你,我怕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依伽,放心吧,以后我会经常去学校看你的,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个傻丫头,总是那么的让人心疼,连撒谎的样子也跟你哥一样。

你知道么,我跟你的妹妹成了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天有灵安排的吧?可我总是那么的不争气,失去了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怎么也就那么无辜的舍下她走了呢?依源,你真傻,就让我替你,替你守护她一辈子吧,好么?

--摘自颜小沫博客

小沫,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哦!可是老天为什么就这么的不公呢?那么多的痛苦,一个不过18岁的你,承受得了么?其实你是多么像我死去的哥哥啊,不知在天堂的他还好么!不过真的很不巧啊,小沫,当我听过你的故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哥生前总在电话里面对我提起的那个朋友。那时,我父母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和我哥从小就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小沫,有你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也许,是我哥的在天之灵,让我遇上你的吧?其实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很小,你说是么?

小沫,那天听过你的故事,还有跟你一起去看过那个男人后,我突然觉得我对他的恨瞬间消失了。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值得你去恨他一辈子吧,对么?

小沫,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我从不后悔认识你。可有些时候,你总是那么的惹我心痛,让我为你流泪,你要知道,女孩子的眼泪是很宝贵的呢,你真坏!小沫,我最亲爱的朋友,忘掉以前的所有吧,忘掉那些不快,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

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范文第3篇

怎么想怎么说。“我都直接说人名儿的,要不行你就都写某某某,让他们去对号入座好了。”

吐槽到高兴的时候,金星还不忘替我着想,但是话她都说了。

“只要在理,我没什么不敢说的,就怕你不敢写。” 与其说她“毒舌”,不如说:敢讲大实话。

“毒舌”也要踩在点儿上

选秀节目中,金星经常和人吵架,这个出了名的毒舌今年却安静了。“好多节目请我,我都推了,没那精力。”要演话剧、要跳舞、还要写书,金星忙死了。新书的风格和电视上的她一样犀利,妙语连珠时常让人读了拍手称快。“大家都说我犀利,那为什么都记得我犀利了?因为我犀利在点儿上啊!”

{F=FAMOUS 金=金星}

F:今年的选秀节目都在消费评委,是不是你之前的那些话题给他们的灵感?

金:呵!都学毒舌,可这是不对的。节目组不清楚,做评委的人也不掂量掂量,你拿什么给别人消费啊?我跟黄舒骏交流过这个问题,做评委是一个创作。你在看到选手的表演等各方面表现之后,要在瞬间把这些信息整合起来,然后给出专业的评判。如果旁边的评委评完了以后,你要怎么另辟蹊径,从什么样的角度去点评。而且要把这个信息量,对他的批评、说服和提醒,让老百姓听得明白,当事人也心服口服。同时还要有你的预言特征,你的个人风格。这些东西都是“唰”一下瞬间组合的,是一个能力的问题。 他们太幼稚了,就调侃几句,洒个狗血,评委就那么好当的啊?大家都说我犀利,那为什么都记得我犀利了?因为我犀利在点儿上啊!是个明星都过来做评委,开什么玩笑啊?凹造型都凹不到点儿上。这些人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那句话,没那金刚钻,您就别揽那瓷器活儿!

F:艺术圈里很多人其实是不那么爱听大实话,因为大实话不好听,你觉得呢?

金:我告诉你,我真是在圈里得罪了一大批人,就是太说实话了。但是,爱听不爱听,你问我我就说实话,我不会虚头巴脑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为什么不能说不好?为什么不能说实话?大师也有烂作品啊,大师多少烂草稿你们都没见过呢。

对任何一个艺术作品,我都保持公正的评论,这跟人没关系。昨天晚上看话剧《活着》最后一场,看完之后我去后台跟孟京辉说,这是近年来你最好的一部戏。孟京辉说,要听金姐的,金姐这人不客气。余华的原著小说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张艺谋的电影大家也都看过,但我觉得电影都没有超过小说。孟京辉这次用舞台的形式演绎得非常准确,手法处理的很好,舞台调度也很好,中间有很多画面间离的思考,影像的东西也做得很好,三个小时没觉得长。我带老大去的,他看下来了,头一次看这么长的话剧。他中间有几个地方感动,还怕妈妈看见,自己偷偷在那儿擦眼泪。

F:你这么说实话,对朋友也不留情面?

金:孟京辉和田沁鑫都是我的好朋友,这次《活着》我觉得不错。我在等十月份看看《青蛇》,看这俩谁进步了谁退步了,看谁在坚持什么东西,谁放弃了什么东西。北京那帮朋友老说我,这么多年,金星就你没变。我说,我哪里没变?我变化最大了。他们说,你那是回归,你没什么变化。后来我想想,他们说的也对。别人都觉得变性好像是天大的一个变化,对我来说这其实是回归,回归自然,回归我本性的东西,而且我的性格这么多年就没变。所以那些朋友,无论失败还是成功,见着我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因为他在这里能听着实话。

和我最交心的是成方圆,我俩跟连体婴儿一样。当年她和王刚,他俩谈恋爱的时候都挺好的,要结婚的时候,我阻止过。最后要结婚的时候我还是说,我不看好这段婚姻,但我还是祝福你们。我跟杨二车那姆也很亲近,别人对她各种非议那都没关系,她对我是真诚的。我们家孩子爱死她了。对我们家那几个孩子,她那颗心特别热,滚烫滚烫的。别人对她的非议那是别人的事儿,别人不了解她的全部,但我了解她,我不看她外边儿那些东西。

F:你主持的《金星撞火星》是不是要上卫视了?

金:前两天录了个样片,但我不是特别满意。因为要上卫视,重新调整了方向。话题选的不太好,柔和了一点点,形式上也变了一点。但我不想做一个居委会主任,调解邻里关系那种,我不想做那种,我这儿又不是调解中心。我想的是,你把这个话题拿过来,咱们聊,在这个聊的过程中去挖掘一些观点,这是我可以做的。好在还有脱口秀,就是我自己单独录的那段,抨击很多社会现象的。这个还保留着,这个也是我一定要保留的。反正慢慢来呗,我知道电视人有电视人的无奈,看我怎么做吧,曲线救国呗。这就是我的本事,这就是我的技巧,我换个方式也得把话说出来。

F:你说不想改变这个世界,却又在通过各种方式发声,为什么呢?

金:我是个很认真生活的人,特别热爱生活。有激情我才有愤慨,激情不能光是热爱,也有不满,这都是激情所致。我看到那么多看不顺眼的东西,我敢骂出来,那么飞蛾扑火地扑向生活也是源于我的激情。我经常说,趁着我还有激情,来消费我吧。

我并没有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万金油,这些事情都是我感兴趣想做的,做了我就认真去做好。当初做选秀节目评委的时候,如果我那么真实的说话大家都不爱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但是我发现老百姓还是爱听我说实话的,那我就继续说。这个社会还是邪不压正的,真实的声音可能刚开始的时候难以接受,但是大家还是喜欢的,时间说明一切。我的人生经历中,很多事情都是通过时间来证明的。有多少我的学生都改行了啊,但我还在编还在跳,所以我是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孩子跟我的故事一起长大

“变性”这件事儿至今还被人指指点点,但是金星却坦然得很,连同先生和孩子也都觉得这就是生活。“走在路上,别人还在那儿讨论我的变性问题呢,我儿子马上走过去说,有什么问题吗?她是我妈妈。”但是,你别觉得她就是个叛逆的人。“虽然我的艺术观念很开放,但感情方面我是个特别传统的一个人。”

F:新书里有些观念,其实是突破咱们传统道德底线的,你觉得呢?

金:确实是突破道德底线的。但是以前社会有约束啊,现在越来越没有约束了。对于婚姻,我觉得女人要变得成熟一些。以前你自己看不过来的时候,别人还帮你看着呢,现在不是了。婚姻是要经营的,不是说男人一出轨,女人就要打啊骂啊,苦情一点儿都不解决问题。怎么给他一个自我约束,让他建立起责任感,这才是解决问题呢。

所以,关键是看女人怎么做?每个人的婚姻都只有自己最了解。是用交流的方式呢?还是用你的态度去告诉他呢?太多的方法了。比如你看我和我先生,我态度放那儿了,我先生立刻就知道。哟,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要冷战了。或者我把话噼里啪啦都说出来,那话里有话的。就我这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有时候到关键时刻我可能会觉得,说话都不管用了,那就不用说了,我的行为是最有力量的。

F:看你和汉斯是怎么经营婚姻的?

金: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我俩天天在一起,白天他在那边儿做他的文化公司,我就在这边儿做我的舞蹈团。工作上谈工作,刚才你来之前,我俩还发脾气呢,说十月份那场演出的海报怎么设计,刚才还在争论呢。但是回到家里来,就是生活了。

我能看出他的美感来,他真是个优秀的爹。说实话,他确实不是我以前最喜欢的那种男人,但是还是我很欣赏的。认识我老公的人都说,这是一个绝对的绅士,温文尔雅。那我就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儒雅的绅士,我也得保持最起码的尊重。所以在他这儿,我就软下来了。一物降一物嘛,你说我要是跟一个大流氓生活在一起,那肯定就变成压寨夫人了。

而且要保持距离。他跟朋友打电话,包括女性朋友,打一个小时我都不带问什么事儿的。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你要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那我欢迎,但你要不介绍给我,那也没问题,我尊重。当然,要是没信任的话,你还怀疑不过来呢。干吗呢?跟谁说那么久电话?爹妈也不至于啊,跟我你也没说那么久电话啊。但是没必要的,谁没有过去啊?我在他之前,我有那么多的生活经历呢,我有那么多朋友呢,他也是一样。那你说我俩认识以后,就把以前全抛掉了?那不可能的啊。

F:你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怎么办?

金: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很多人不想接受的。其实她们得想明白了,我们是可以为爱走到结婚,可是结了婚以后,爱的任务就完成了,两个人得共同生活了。爱是一个开始,爱是一个由头,但是生活开始了以后,那个爱慢慢就要退场了,变成另外一种爱了,不是男男女女、卿卿我我那种爱情了。爱情是180度的,生活是360度的。谈恋爱的时候,都是最好的那一面,另一面咱俩没有完全交给彼此。但是等结婚以后,生活在一起,哎哟,上下左右、方方面面都要在一起了。这时候,那个爱,转换的好的话,就转换成一种相知、相爱、相守,那种亲情的爱情,成为一对伴侣,它和最初的感情不一样了。

我用两只手来比划,有的人是从两手相握变成十指紧扣的。如果从这个爱情走进来以后变成了伴侣,这是最好的婚姻结果,大家都希望是这样的。但很多人不是这样的,两只手死命搓,相互磨合,最后也磨合不好散开了。有的人是最初就没有爱,生活在一起以后,才慢慢发现,原来还有爱情。也有人是一拍即合,十指相扣,刚开始看着特别结实,到后来就变成较劲儿了,不能生活,都掰不开了。我觉得婚姻应该是这样的,两只手紧紧相握,但又能时而变换动作,有自由有空间的。

F:现在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他们知道你的故事吗?

金:都知道,早就知道了,四岁就知道了。我一直说,千万不要低估了孩子的接受能力。如果这个故事是跟他一起成长起来的,对咱们大人来讲,也许这是一个天大的事儿,但对四岁的孩子来讲,这就是一个过程,他的世界观里就有这个故事。生命中一直有的,跟他一起成长,那是很自然的,成为他生命当中的一部分,永远摆脱不了的一部分。

F:那些闲言闲语,孩子们能接受吗?

金:他们应付的好着呢,完全没问题。同学们就说,哎,你妈是个名人啊?哎,你妈做过变性手术,她原来是个男的?我儿子说,怎么了?这是我们家的事儿,管好你们自己家的事儿。走在路上,别人还在那儿讨论我的变性问题呢,我儿子马上走过去说,有什么问题吗?她是我妈妈。哎哟!我觉得特自豪。

别人都替我担心,我说谢谢大家,这些问题我全都已经解决了。所以我没有任何负担,家里其乐融融的。所以我觉得没问题,因为我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如果你带着这种态度,好像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总是藏着掖着的,总想着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那已经错过了。我自己很自豪,这是一个妈妈特别骄傲和自信的事情。所以从小他们就觉得,我妈妈没做错什么,别人想不开是别人的问题,再说你看我妈过的挺好的。你这个态度给孩子,孩子当然自信了。哎哟,要是我觉得难以启齿,那就是我的问题了。可是,在我身上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绝对不可能!如果在我身上发生这种事情的话,那前面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就全都是假的,就不是金星了。

F:三个孩子的教育问题你怎么计划的?

金:都去英国上学,男孩初中送出去,女儿晚一点高中再去。因为女孩子嘛,要把得紧一点点,多在我身边待一待,调教调教。男孩子自己出去跌打跌打,都没问题。我觉得英国的传统教育还好,他们的传统价值观我还是比较认可的,这么多年英国人没有变。中国的价值观乱了,太可惜了,五千年的文化现在被搞得乱七八糟,传统价值观没有了,我觉得这是挺恐怖的。美国太年轻了,美国的大学教育我比较推崇,勇气、自信、创新。

至于大学,他们自己选呗。我觉得最起码要受一个大学教育,也不见得你一定要读到硕士、博士,但是大学一定要毕业。而且,大学是一个胡思乱想的时间,你要有那个过程,不要过早的进入社会。我跟他们说,妈妈并不是说一定要你们拿出什么学位来,就给你们四年放空的时间,多好啊。

F:我知道你教儿子古典诗词,让女儿睡苏式小姐床,为什么?

金: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们,中国的老祖宗,生活是多么讲究的。而这个讲究源于它文化的深厚。我觉得教他、告诉他没用,也不想说这些东西等他到博物馆去重新回味。生活当中营造出这个氛围,他成长的过程中就看见这些东西。古董的床、家具啊,都是生活里的,别人给我写的字,他跟我一起去裱,他自然就知道这些都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

其实我是一个特别古典的人,一个特别传统的人。虽然我的艺术观念很开放,但感情方面我是个特别传统的一个人。我特别骄傲老祖宗给我们留下来的东西,为什么我在国内这么坚持呢,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太有价值了。

F:有没有想过为了孩子移民?

金:刚才我先生还在那儿填表呢,大儿子要去英国念书,也得一步一步来。三个孩子都是中国国籍,没问题啊。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啊,让他知道,每个国家有国家的尊严,国家的门槛儿,我们到别的国家去求学,就得守别的国家规矩,那个门哪儿那么好进啊?所以那些哭着喊着爱国的,都装什么啊。 咱都是实实在在的,我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我从来不喊口号,但是我骂你其实是因为我爱你,不然吗费那劲儿啊!

“成功失败我都买单”

金星生来便是要站在舞台上的人。坚持留在美国发展的是她,坚决回国做民营舞团的还是她。“我从不后悔。我说过,成功失败我都买单。”她每次进京演出,都大呼京城剧院的门槛高、场租贵。确实有人比她更受欢迎,但是她完全不羡慕。“说句不谦虚的话,谁也别跟我比,谁也比不过我。”

F:你性格这么倔强,那你的字典里到底有没有“后悔”这个词?

金:没有!我从不后悔。我说过,成功失败我都买单。我只会惋惜,觉得说那件事情其实可以做得更好。但我不会后悔,哪怕我犯了错误我也不后悔。选择是你做的,在失败之前是你选的,没人逼着你去做,你后悔什么啊?

F:有没有想过,当初留在纽约会怎么样?

金:这事儿挺有意思的。我是第一个出国学现代舞的,从广州走了以后,他们就跟我说,金星啊,来了一个人,可像你了。后来知道是沈伟,我一看,嗯,还真有点儿像。当年美国人特别想把我塑造成今天的沈伟。美国舞蹈节的主席查理斯跟我说,我能塑造你金星。可是我不安分啊,我用不着你塑造我,我自己塑造我自己。所以我学完以后,该干吗干吗去了,不愿听他摆布。然后他们就相中了沈伟,当然他本身也有天分。后来查理斯见到我说,你看沈伟现在的成就。哎哟!你说这美国人的小算盘哟,太滑稽了!我说,挺好啊,我替他高兴。但这跟我没关系,也不用拿这些来眼馋我。我现在做自己的舞团,我有我的丈夫,做我三个孩子的妈,这些是他们给不了我的。我不嫉妒任何人,我祝福所有人,但是别拿我和任何人比。

F:你的舞蹈是否更追求表达深刻含义?

金:当时我要是专门走那个路线,要是纯玩肢体的话,我就不回国了。我一直说,我的舞蹈是给老百姓编的。他们有人说,金星你的舞蹈不够前卫啊。我说,没问题,老百姓看得懂。这就行了,我要的是这个东西。这些老百姓买票来看演出,他们会养活我。这不是圈里人对你的研究成果发出的赞叹,而是一种和观众的交流感。其实这就是说,“科研成果”和“产品”是两个概念。科研成果当然需要有,但是产品才是大众买单的东西。两者都放在你的面前,那就看你要做什么东西了。

F:你怎么平衡生存问题和艺术问题呢?

金:那你看我现在是怎么做的呢?我用做电视节目挣的钱,来平衡我这块自留地,这是我精神上的一块自留地。老天爷给我这个口才了,那没办法。我就是有这个本事,在节目里坐一晚上,能把我团里两个月的工资挣出来。有人跟我说,金星你不累啊,找赞助呗。我说,我愿意。我愿意花我自己的钱,做我自己的艺术,保持我的纯净度。我把我自己挣的钱往这儿扔,心里踏实,走在外边我腰板儿直着,不欠任何人的。这个心态培养了我,从来不认输,也不管别人借钱。没办法的时候,那就苦呗。我觉得,老天爷大概也知道我这种性格,干脆就给我更多的电视节目,让我可着劲儿地挣钱。因为他知道我拿钱是做艺术的,这个钱我花得很纯粹。

F:现在国内的现代舞市场其实有些混乱,你怎么看呢?

金:挺好的,乱呗,乱世出英雄。长江后浪推前浪,金姐永远在浪尖儿上。他们好多人问我担心吗?我说两回事儿,他们在进步,我也在进步,我也在成熟。全中国有哪个民营艺术院团有我这个规模的?外国编舞家来了都说,在世界上这都属于最好的团了。从硬件设施上,从艺术环境上,这就是我坚持的东西,这就是我的梦想。

说句不谦虚的话,谁也别跟我比,谁也比不过我。全世界编舞的多了,但是全世界金星只有一个。大家要比什么啊?全世界又会跳舞、又会编舞、又做舞团,又做电视,又做男人、又做女人的,就我金星一个,跟哪儿比啊。女人都不一定有仨孩子,我还有仨孩子呢。还是那句话,我不嫉妒任何人,我祝福所有人。而且我相信我能走得更远,我能做的更大,因为我有这个心态。

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范文第4篇

01.

疗养院的上空乌云滚滚,山雨欲来,狂风把院子里的树刮得东倒西歪,树叶沙沙作响,只是片刻功夫,豆大的雨点就打在了头上,我捂住脑袋冲了进去。

吴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屋檐下,笑着冲我挥挥手:“来看重晚啊,赶得可真巧。”

“嗯,幸亏来得早,不然就要淋雨了。”我拍了拍头上的雨水。

吴医生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领着我往重晚的病房走。

“她最近有好转没?”

吴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我引进了一间病房:“最近有几个病人出院了,重晚搬到了这间向阳的病房,多晒晒阳光对身体好。”

铁门敞开着,重晚穿着淡蓝色条纹病号服冲我们咧嘴笑,噗通一声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就扑了过来,张开的手臂一瞬间就搂出了吴医生的腰,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用头亲昵地蹭着。

吴医生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我,一边把她的手臂拿开一边轻声哄着:“重晚乖,你朋友来看你咯。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是男医生,男女有别知道吗?”

重晚嘟着嘴不情愿地坐在了床边:“那好吧。”

“重晚……”我走过去,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我带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面包,还有巧克力豆”

重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身上,不咸不淡,孩子气的天真早已消失贻尽:“你来做什么?齐霏!”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雨点拍打着玻璃窗,夹风带雨地飘了进来。我站起身,关上窗户,雨点打了我一脸。依稀听得到隔壁谁在发狂地尖叫,声音像野兽咆哮,尖锐的口哨声刺破墙壁,刺得耳膜疼。

一个瘪了半个脑袋的光头男人从门外探了进来,我的尖叫差点就冲出了喉咙,硬是生生压了下去。

“重……重晚……”他结结巴巴地喊着,双手有些胆怯地爬在门框边,只露出一个硕大的脑袋。

吴医生看着脸色发白的我,平静说:“他脑子里长了一颗大瘤子,挤迫着神经,脑袋一边高一边低……都在这里呆了十来年了,快三十岁了,智商还是个八岁的孩子。他喜欢和重晚玩,他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

我拿出一袋巧克力豆,走过去递给他:“要吃吗?”

他怯怯地望了吴医生一眼,吴医生笑着点点头,他又看向重晚,重晚重重地哼了一声压根不想理他。

他一把将袋子拽过去,撒腿就跑了。

我捂着被抓出两道血痕的手,藏在了口袋里。

吴医生瞄了我一眼,说:“我办公室有酒精,我去给你拿……”

“浩浩!你去哪里?”重晚尖叫一声,冲过来,死死攥着吴医生的白大褂。

“你乖,我去给她拿药水,她的手被抓伤了。”

重晚敌意地瞪着我,立刻伸出两只胳膊,喊道:“我也要药水,我也受伤了!”

重晚的两只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虽已愈合,但狰狞的伤痕还是触目惊心。

重晚皱着眉,眼眶里有泪花打转:“你每次来都没好事情……你又要来和我抢浩浩吗?!”

我握住她的两只手腕,轻轻但是笃定地说:“我永远永远不会和你抢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歪着脑袋,狐疑地望着我:“你发誓?!”

02.

人的一生中到底会发多少个誓?从小时候偷东西被爹妈揍,发誓说再也不拿了;考砸了,跪在小板凳上发誓下次一定要考好;发誓永远是好朋友;发誓永远不分开;发誓永远爱他……

可绝大多数人,发过的誓形同放屁,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曾经因为满口的蛀牙,我对我妈发誓说再也不吃糖果了,可我现在随身的口袋里总有一个小铁盒,心情不好打开时,五颜六色圆溜溜的的水果糖立刻就会治愈我。

我叫齐霏,今年二十七岁,大学毕业那年就失业了,如今开了一家小画廊维持生计。我从小就学画画,我爹妈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一直将我往那种未来一幅画至少卖二十万的方向培养的,可惜现在,我在不足二十平米的铺面里仓皇度日。

美其名曰是画廊,其实除了值钱的名画什么都卖。墙上挂的地上堆的——是普通大众喜欢的描金牡丹、万马奔腾,梅兰竹菊之类的俗气玩意儿,价格便宜,谁都买得起。铺面里有个小隔间,里面堆满了散发着霉气卷轴,是我偶尔去郊区的小画室挑的。希望有一天那些落魄画家们中的某个人莫名其妙的红了以后,可以发一笔横财。

我的客人中怪咖很多,一个专门买各色钟馗画像的白胡子老头儿,他家里密密麻麻挂满了钟馗画像,他说自己一个人住,挂着捉鬼大师心里踏实点。还有个喜欢买女人体素描的美少年gay,他一直在挑选合适的体型攒钱做变性手术。一个老买特价国画的钢琴老师。一个性格沉闷的女中学生,总问我要齐白石的赝品,她说那是她的理想——大师的画价。

每天早晨我灌下一杯浓茶后,阳光总会刚好从窗外透进来,照在我的原木书桌上,我像个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写毛笔字。

正写着,苏飞给我打来电话,一肚子的起床气:“我又失恋了……”

她是我的中学好友,在纽约读了个人类学博士回来,谎称自己是本科生,和一个IT男约会,结果谎言很快被拆穿了,IT男毫不客气飞掉了苏飞。

她在电话那头咆哮:“女博士就不是人了吗?!”

我一本正经地安慰:“不不……当然是。地球上的人类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女博士!”

苏飞不爽地骂了一句三字经,问我是否参加这周末的中学同学会,有的同学已经好几年没见了,正好聚一聚叙叙旧。我说好,周末见。

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写了好几个不同字体的“人”。生而为人,我却过着一个失败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生,就这样庸庸碌碌地活着,平静地,无为的,浪费光阴的活着。

这个缤纷的世界,我没有一张邀请卡,只能和它遥遥相望。

苏飞说我这样单着,得为稳定和谐的社会带来多少隐患啊,在这男女比例咄咄逼人的世界,我还丧尽天良地单着。我说这年头连美貌如花的学霸女博士都会被飞,我一个躺平身子就分不清前后的路人甲姑娘能怎么办?

苏飞嘎嘎怪笑着挂断了电话。我看着天气尚好,索性去老张那逛逛。老张是这个片区的破烂大王,我经常到他的大仓库淘点宝贝。总有不识货的人把年代久远的连环画,装饰画,老字画什么的当破烂处理掉。

当我来到老张的仓库前,看到一个胳膊上纹着米老鼠,脖子上挂着一圈小拇指粗金项链的彪形大汉弯着腰轻手轻脚整理破烂的时候……那视觉冲击力,绝对不亚于看到一个络腮胡跳芭蕾!

我走过去,强忍住打劫他项链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老张!”

老张努努嘴,示意我坐下:“收了一堆卡带,都是十年前的玩意儿了,丢了吧可惜,不丢吧又没用。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我的目光落在旁边一套捆得整整齐齐的小人书上,如果没看错,这套连环画应该是上海人美出的《三国演义》,70年代出的,全套有48本,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竟然是齐的!

“老张……这套——”我用膝盖撞了撞他。

老张翻了个我一个大白眼,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素描画,掷地有声道:“这套你想都别想,两年前这套的价格九品的都是1500了,十品的要3000呢!这套再怎么地,也值个2000了!”

“等等——”我死死盯着刚巧飘飞在地上的一张边角已经破碎的素描画,拿过来仔细看,几乎同时,一股无名怒火蹭地从脚底板窜起!

画上,一个少年趴在书桌上午睡,阳光照在他的胳膊上,把手臂准确切割成了明暗两半。少年睫毛修长,嘴角噙着笑,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画的右下角两个字母的缩写:QF,2003.6.12。

这是我的画!

“老张……”我声音颤抖着,“这幅画是我画的!”

老张一脸愕然:“喲,还真是你的名字缩写呢!不早不晚,刚好十年!”

今天是公元2013.6.12!

03.

最后我用四百块钱的价格从老张那儿抱走了十张国画,他一脸凝重地将那张素描送给了我,拍拍我的肩膀,感叹命运的力量:“瞧瞧,是你的,十年后都能原封不动回到你手里,你说这人生啊……啧啧……”

车水马龙的街头,太阳照在身上,我垂头丧气地过了马路,走在梧桐树下,很是惆怅。

突然,喇叭急促,有人开窗骂人,马路上似乎出了什么事,我偏头怏怏看了一眼,一辆黑色小车竟然在单行道上不要命地转了个弯,往这边开了过来。

我抱着画,埋头猛走,天越来越热了,太阳在天上明晃晃地照着,灿烂极了。

“齐霏……”

隐隐的,似乎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回过头去,全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大白天就幻听!我捏了捏耳朵,继续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我的衣领像被人拧小鸡一样拧住了,有人在我耳边用欢快的语气喊道:“齐霏!”

我转身看着那张满头大汗的脸,有些恍惚。那辆黑色的车停靠在路边,交警正在往玻璃窗上贴罚单。

“我是付浩啊!不会不认识了吧?”

我的脑袋晃了晃,嘴角咧出一个笑容:“哈,是你啊!”

“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付浩边说,边往车那边看。

“你的?”我的思维还有点迟缓。

“啊,对。”他的目光重新落了回来,“我帮你拿!”

“不用了,一点都不重。”我有些尴尬地拒绝了,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前走,他顺理成章地跟了上来。

“你的车不用管了吗?”

“没事,我先送送你。对了,你这是干嘛呢?”

“我在废品收购站收了一些画儿。”

“行啊,倒爷!”他不知在兴高采烈个什么劲儿。

我一路闷闷地走着,听他像一只聒噪的青蛙,喋喋不休。高三那年,他读了国际班,顺理成章出国了,在资本主义国家待了几年,觉得无趣,又回来了,目前在他父亲的公司里挂了个闲职,干的是炒地皮的勾当。

“你活得可真有情趣。”付浩抱着我的画,看我打开卷帘门,一眼就看到了满墙的字画。

“糊口不容易,生意也不好,再撑了小半年,可能就要关门大吉了。”我愁眉苦脸道。

他坐在我的书桌前,我给他沏了一壶茶,他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改天我给你带两罐好的来。”说话的语气十足二世祖,那已经是我最拿得出手的茶叶了!

我懒得管他,继续整理画卷,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晃晃悠悠,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家伙都不怕自己的车被拖走吗?!

“我有点饿了。”他蹲在一幅复古的观音画像前,极其自然地说道。

“那么,你想吃什么?”闷了半晌,我只得接过话。

“我想吃咱们学校后门那家肥肠粉。”

“已经关门五年了。”

“隔壁那家烧烤呢?”

“大中午吃什么烧烤!老板都不知道换了几任了!”我翻个了大白眼。

“对面那家猪蹄儿呢?”他还不死心。

“我看你该吃点脑花儿了吧……多少年了,你都没回去过?”

“我这不刚回来没多久嘛,就是想去怀旧怀旧。”他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我“啪”一声把二十块钱拍在他面前:“出门左拐,一家牛肉面馆!面劲道牛肉正宗,物美价廉,美味可口!不用找了,您慢走!”

他抬手就要来捏我的鼻尖,我用右手格开他的手掌,厉喝:“你干什么?!”

他一愣,突然插着腰大笑起来:“我说你……你怎么像防色狼一样呢,哈哈哈哈……”

我为我大幅度的动作觉得羞愧,我的过激反应也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脸上一阵滚烫,喃喃道:“当初你经常捏我鼻子,都把我捏出鼻炎了,后来花了好长时间才治好的!”

“哦?”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那也挺好的,至少你每次鼻炎发作的时候会想起我。”

04.

付浩走后,我在书桌前发了一下午的呆,怔怔望着窗外,还捏了捏自己的脸,痛觉让我知道这不是做梦,可是怎么那么巧,我刚拿到那幅画,同一个日期,他就出现了。

命运给过我一个狠狠的教训,买了几年的彩票却连2块钱都没有中过,老天早就明里暗里告诉过我,我压根不是个发偏财的命。可是您老人家又把他送回来做什么?玩儿我吗?!

天刚黑,一个修长的影子又晃了进来,熏人的酒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怀里抱着几罐看不出包装的茶叶,冲我呵呵笑:“我把我爸最好的东西都偷来了!”

他的车停在门口,强烈的灯光投射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刺目的四个圈,招摇极了。

“你……开车过来的?”我眼皮跳了跳。

“废话……不然这么远……我,我走路来啊!”他盘腿坐在我的蒲团上,仰着头酒气冲天的回答我,胳膊一甩,哗啦啦一堆卷轴把他埋住了。

我看老半天没有动静,把卷轴一一扒开,他已经趴在地上睡得稀里糊涂了。

我走出去,把他车熄火,拔下钥匙。

我给苏飞打电话,我说付浩回来了。

她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意思,说:“我知道啊,他还问我你的电话和住址来着,同学会他也会参加啊。怎么了?”

“今天我在街上碰到他了,他现在就在我这儿,喝成一滩泥。”我的声音飘忽得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

“……”苏飞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傻瓜也看得出来什么意思吧。”

我摇摇头:“不,没有任何意思,我也不会让这件事有任何意思。”

“好吧,既然你没这意思,那吴医生呢?吴医生对你有意思,我可都看出来了啊。人家精神科的医生也是医生,你可不能歧视人家啊。”

“现在重晚把他当成付浩了……”

“你和重晚上辈子一定是斗得昏天暗地的灯芯,这辈子都不消停!”苏飞吐槽我,“她终于转移目标了,不然付浩这辈子可真完蛋了!”

“都是我的错……苏飞。”

苏飞的声音像一个温热的熨斗,轻轻熨平了我心中的褶皱:“齐霏,不是任何人的错,十六七岁的时候谁没变个心啊,难道一辈子在十六岁就要定终生?!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呀……只是运气太不好了。”

“哈哈。”笑两声,挂断了电话。

已经昏睡的人是必然叫不醒了,我也没办法把他送回家,若自己锁上门走了万一来个火灾什么的,我可承担不起……我只得趴在书桌上打盹儿,我做了好多好多好长的梦,梦里我们的容颜那样稚嫩,我一转头马尾就会扇在他脸上痛得他哇哇大叫。我们在夜里,骑着车尖叫着松开手冲下缓坡。一群穿着校服的女生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上学放学,重晚挽着我的手臂,头倚在我的肩头,笑成了一朵花。他一边回头一边和我说话,头砰一声撞在了墙上,众人笑做一团……

我笑着笑着,就醒了。

那一刻,我多希望我一直活在那场漫长的梦里,你爱谈天我爱笑,梦里的花落了我们一头一脑。

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摸,竟然满脸的眼泪。

月光照进来,像落了一地的银霜,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睡得像个孩子。我轻轻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歪着头自己辨认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明明变了很多,我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那个以为是幻听的声音,我恍若梦中,听到的瞬间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早已按下了那个关闭记忆的开关,却不料只是那回头的一眼,记忆的阀门就被摧毁了。

我还在发呆,那双眼睛突然明亮地睁开了,他揉揉眼睛,声音含糊:“你打我了吗?”

我触电似的跳开,差点摔倒,声音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有病!嘛打你啊!”

“可是我全身怎么这么痛……像被谁揍了一顿!”他揉揉腰,晃动了几下才勉强站了起来,“几点了?”

“凌晨四点。”

“头好痛,我们出去走走吧。”

大约是这样的月色实在太美,而那场梦又让我重新回到了十年前,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我们像两个幽魂一样晃在街边,梧桐树的影子在灯光下轻微摇晃着,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延伸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天空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只有那轮圆圆的月亮高高挂着。

“记得以前,每次八百米长跑都会要了你的命,总是守着体育老师哭……后来实在没办法,我每天早晨都陪着你跑步到学校,连考试都在跑道外陪你一起跑,不断给你加油打气,最后你终于及格了,冲过终点线的一瞬间,连老师都松了一口气。你冲我得意一笑,然后直接倒在了我怀里,流着鼻血晕了过去……”付浩的声音像来自于遥远的浩瀚宇宙,穿越了庞大的银河系,来到了我的耳畔。

“是吗?”我奄奄应着,恍若隔世。

“上课我睡觉你就帮我盯着老师,考试我们俩总是互相传答案,结果都考得很烂,一个体育生,一个美术生,哈哈哈。”他笑得灿烂极了。

“我怎么记得我成绩比你好多了。”我不服气的嘟囔着。

“有一年生日,你送了我一副素描,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画儿。可是这次回家,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明明放在床底下的,结果一问我妈,她老人家说我要回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房间,把不要的东西都扔了……我冲她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一直望着我们的影子,真奇怪,明明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可我们的影子却紧紧靠在一起。

“你还在跑步吗?”

“唉!当初参加市青少年田径赛的时候摔了一跤骨折了,出院后已经跑不出什么成绩了,后来大学在国外偶尔踢踢足球什么的。没想到回来倒是挺有用处的,我爸那帮朋友都是球迷,陪他们踢踢假球,哄一帮老头儿开开心蛮好的。算下来,这前半生腿都断了好几次,现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你的腿是黄瓜啊?那么容易折!”

“你呢?有交往对象没?”他的话题很自然地绕在了这上面。

“有可以发展的对象,是个蛮不错的医生。”我说了谎。

“医生?医生多变态!”他讥讽我,“我最讨厌动不动就要永远要承诺的女人了,甩起来又麻烦,所以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我停住脚步,微笑着露出了八颗牙:“哦。我会很期待你凄凉的晚景,不送!”

转过身,我仰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公鸡,走了。

05.

下午,付浩又来了,一脸神秘地说:“晚上我会带朋友来买画,你千万别客气!一定要狮子大开口!大大方方地敲诈他们,平时我可没少给他们买单!”

我静静听着,一边听一边在水写布上练字,不徐不疾地写了两个大字——傻逼。

八点钟,付浩果然带来了一个高挑的LV妹,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在我的店里踩得匡匡响,付浩像个老板一样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幅好,看有落款有印章的!这幅多妙啊,那胡子画得多有意境啊!看这幅,一看就是大师手笔,挂家里辟邪一定比你的艺术照有用!

LV妹在他的忽悠下,挑了三幅,问我价格。

我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千?OK!”她拿出钱包就要掏钱。

“不,五百就够了。这三幅,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画儿,顶多摆家里看看,送人都拿不出手的。”

LV妹有些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数出五张人民币,冲付浩撇撇嘴,抱着画就走了。

付浩大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要关门了,你做生意太实诚了!这样下去你不垮掉谁垮掉?!人家说五千就五千嘛,您脑子真是不好使!”说罢,又要来捏我鼻子。

我拍掉他的手:“童叟无欺,是我做生意的基本原则!”

“——”他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右脚绊在门槛上,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三天时间,他竟然带了四个年轻MM来买画,一个个都豪气得不行。我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这笔突然增加了的收入,心里感觉怪怪的。这四个人,除了第一个,其余的都让我直接把好东西拿出来,也不还价,付了钱拿了东西就走,还有一个……付了钱,差点忘了拿画。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付浩打来的。

“明天同学会,我来接你,好好打扮啊!”

“嗯。不过你要答应我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了,你又不是扶贫办的,我上次跟你开玩笑呢,我经济没那么紧张。那几个姑娘一看都不是好这口的人,你这是何必呢。”

那头顿了顿,气急败坏道:“我就说那几个人靠不住,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艺术气息!果然穿帮了!”

“明天你来的时候把我的画儿带来吧,我把钱还你,现在拿着它们都觉得烫手。”

他冷哼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在害怕,更害怕的是我根本就弄不清楚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与他做朋友,这些年横在我们中间的,不仅仅是那漫长的十年。我害怕彼此走得这样近,最后连当初青涩的美好也失去了。我明白此时此刻身为成年人的胆怯,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冷,是被岁月涤荡后的冷酷。

再回首,恍然如梦。

06.

聚会选在班长开的酒楼,酒水一律七七折,班长腆着肚子喝成了一坨稀泥,哭着鼻子一个个拥抱大家,最后在媳妇儿的搀扶下去卫生间呕吐了。

我们几个好朋友坐一堆,大家都喝高了,含糊不清地聊着天。苏飞感叹身为单身公害的痛苦,搂着我一顿哭。芊芊干嚎自己的股票被套牢了,投资了黄金,可现在黄金跌得更惨。肖琳嫁了个挪威人,准备移民了,殷切地邀请我们一定要去挪威玩。葛青静静听着,静静喝酒,一杯又一杯,她一直是个沉默的人,当我们还在做青春期的八婆时她就已经露出了小女人的娇羞。可是这一次,我们谁也没有看出葛青的不对劲,一直到她突然伏在桌上嚎哭起来。

“葛青……”我们几个都慌了,纷纷上前安慰。葛青的哭声,像压抑了许久的悲号,带着呼天抢地的愤怒。

葛青猛地站起来,推开我们,狂喊道:“你们在座的,谁TM是干净的!一个劲儿给我打电话,是想让我来当陪衬的吗?看你们一个个事业如意飞黄腾达钓到金龟婿了是吧?!”

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向我们这一桌。

“苏飞,你当初考试还抄我的呢!后来竟然能出国读什么人类学博士!芊芊,你欠我二百块钱至今都没还,我一直不敢开口要,我害怕你们嘲笑我小气,可我那二百块是省了多久的早餐钱才攒下来的啊……肖琳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以前和谁在一起都被甩!现在钓了个外国佬了不起啊?!”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张大嘴瞠目结舌地望着我们,我们几个当初是铁到不行的好姐妹,这些话让当事人的脸黑成了一堆碳。

“葛青……你喝醉了。”我试图把她拉下来,坐在沙发上,我不能再让葛青成为众人的焦点了。

“齐霏……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和付浩勾勾搭搭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在一起?”葛青冲着我冷笑,双颊通红。

我立刻觉得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

苏飞抬手就要捂住她的嘴,我压住苏飞的手:“让她说……有些话,憋在她心里实在太久了!”

葛青捂住脸,呜咽了几声,又草草擦了一把眼泪:“当初你明知道重晚喜欢付浩,两人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你呢,横着插一杠让他们俩分手了……重晚一次次自杀,割腕吃药,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了,最后还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你们俩呢……可真够矫情真够恶心的……呸!”

我咬着嘴唇,声音微弱:“我和付浩,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我们俩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所以才说你们俩恶心!你跑步晕他怀里算什么事儿啊?晚自习他总绕远儿陪你回家算什么事儿啊!重晚找我哭了好多次,却不敢来质问你……”

我无力反驳,是,是我不对,我不该喜欢好朋友的男朋友,是我逼疯了重晚,所以一切都是我活该。所以大学毕业我们班就我一个人找不到工作,我连走路都会被狗咬……我一直是单儿着,因为我一辈子也不配得到真爱,我倒的所有霉,都来源于十六岁那年做过的错事,所以老天爷要一辈子惩罚我!

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可一只手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觉得齐霏有什么错!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错!难道我连变心的权利都没有吗?更何况我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重晚对我情书轰炸早堵晚截天天跟个花痴一样跟踪我,我只有答应和她在一起,我才能让那个疯子离我远一点。我只对她说过一句话,你想和我在一起,行啊,那你从今以后离我远点儿,只要不让我看见你,怎么都行!她其实一直都有病,那是正常人干的事儿吗?!我就喜欢齐霏怎么了?!我们错过的这些年,谁能补偿我?!谁把我逼得退无可退,闹得我只能出国!我和重晚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在这里过什么嘴瘾!你把大家一个个都伤害完了,你就痛快了?!”付浩紧紧搂着我的肩,我的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

葛青像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立刻恼得掀翻了桌子:“谁TM当初鼓动我和张洋在一起的?说他长得帅,家里又有钱……你们瞧不上的,就丢给我!其实你们明知道那个王八蛋没脑子又没良心吧……所以他一直出轨一直出轨,我肚子大到藏不住了,才黑着脸和我扯了证……结果呢,我离婚了,我女儿才三岁,还是个兔唇……都是你们害的!我就算醉死在外面,那个王八蛋都不会给我打个电话……他从来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苏飞走过去,紧紧搂住葛青,红了眼圈:“葛青……张洋已经死了……”

葛青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扯出一抹艰难的微笑:“是啊……我怎么会忘了……他已经死了……他自杀了,给我们娘俩买了一大笔保险,他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我们离婚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可是你们看起来都那么的好,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后来我们排排坐着,手拉着手,像当初逃课溜出去玩一样。我们聊了许多,聊彼此谁更倒霉,逗得葛青哈哈大笑。

我们笑中带着眼泪向青春致敬,给岁月喝彩,感谢它赐予我们的喜乐悲哀。

付浩开车送我,我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车厢中的冷气夹杂着酒味,像混杂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你根本捕捉不到那个准确的味道。

“如果这次酒驾没被抓……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赌一把,敢不敢?”

我眯缝着眼,看着无数个重影的他,点点头:“好。”

可是,我似乎记得,这个晚上他根本……根本就滴酒未沾。

“我去看过重晚了,她根本就不认识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说我是付浩,她一脸警惕地躲到了医生背后,说我是骗子……她的浩浩在这里……你看,重晚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幻想,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犯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付浩紧紧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