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八篇小姨的秘密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姥姥家,姥姥和姥爷还有我们一家3口恭候他。姥姥和老妈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搞得很隆重。
我有点看热闹的小兴奋,不过这样的形式,让我还是忍不住问我爸,那谁,小姨的那谁,很厉害吗?兴师动众的。
我爸窃笑,偷偷对我说,管他呢,总之,他一出现,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为什么?我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爸卖了半天关子才说,至少在你小姨嫁给他之前,你可以随便欺负他。
我大喜,会这么好?要知道在这个家里,除了姥姥、姥爷对我和气,包括小姨在内,个顶个,对我的态度除了说教就是压迫,常常打压得我灰心丧气。如果真的如老爸所说,那谁是我能够欺负的人,这日子,该多么扬眉吐气啊!
可是转念一想,凭什么呀?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也不认识我,凭什么任我欺负?连爹妈都欺负、打压我,何况外人?
我不信。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凭我的经验,绝对如此。老爸的态度很确定。
我忽然对他的出现充满了期待。
【嗨,多像“哥们儿”啊】
快到下午6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因为之前的期待,我抢先冲过去开门。然后,我便惊住了,这“哥们儿”足足高出我半头,当时我176厘米,也不算低。但他的海拔让我自惭形秽。小姨在他身后,像隐形人一样看不见。并且他超帅,衣衫酷、发型酷,连眼镜都是酷酷的。
这么高、这么酷的男人会任由我欺负?一脸的笑容登时收起,也不知怎么招呼他,只探身喊了声小姨,然后后退一步,把和他打招呼的机会留给跟在我身后的老爸。
可是他却主动招呼了我,是凯凯吧?他喊了我的名字,然后,毫不夸张,堆起一脸讨好的媚笑,还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你的。
我愣住了。这么酷的“哥们儿”这样笑起来,有点“娘”,让人受不了,但他递过来的礼物还是让我万分欢喜,竟是我一直想要但爸妈不肯买给我的,当时正流行的音乐手机。
老爸在后面推我一把,谢谢小姨父啊。
谢谢小姨父。我鹦鹉学舌,醒悟过来,因为小姨的缘故,这“哥们儿”在我这里,倒是长辈分了。没办法,小姨出生晚,只比我大8岁,现在,24岁的小姨有了一个26岁的男朋友,我也跟着又多了一个长辈。
可他那形象,嗨,多像“哥们儿”啊!
【用不着这样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不过立刻,我就觉得他不“哥们儿”了,他简直是太“娘”了。从语言到笑容,讨好我们家里所有人。不管姥姥、姥爷或我爸妈说什么,他都用力点头,极其诚恳,还寻到机会就主动表态,以后如何对小姨好。
小姨一脸的喜气洋洋,由着那人“低三下四”地讨她欢心。
他叫贝家明,名字有点港台味。小姨叫他“贝贝”,说好记,我知道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昵称。但总觉得,这名字不男人,听起来像“贝贝佳”。
忍不住,我低头偷偷问老爸,贝贝佳是不是欠我小姨钱呀?不然怎么这副样子?
老爸倒是有点幸灾乐祸,低声回我,还不是被你小姨的美貌给迷惑的?然后叹口气,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老爸没说错,小姨是美女,公认的。但即使是美女,也用不着这样吧?大丈夫何患无妻?骨气还是要有的。我如是点评。
站着说话不腰疼。老爸瞪我一眼,以后没准,你还不如他呢。
【不过,怎么欺负他好呢】
对贝家明的审核,全家一致通过。小姨最后也问到我的态度。我实话实说,英俊是够英俊,就是不怎么男人。
小姨瞪我一眼,小小年纪思想还挺传统,人家是天生好修养、好脾气,你学着点吧,不然以后打光棍。再说了,拿了人家东西还不说人家好话?
这倒是,做人要知感恩,我立刻举双手赞同。
于是小姨开始正式恋爱,看情形,结婚也是指日可待了。然后,我就想起了老爸说过的,在他正式成为我的小姨父之前我可以欺负他的话。
多么有诱惑力的话,不过,怎么欺负他好呢?正为此纠结,机会却自己来了。
并不是个好机会,那天晚上,我突然腹痛被老妈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
不凑巧,那段时间老爸去了国外学习,家里就老妈一个人。虽然医生一再说只是小手术,她还是紧张得不行,又不敢告诉姥姥他们,怕他们年纪大了担心,所以给小姨打了电话。
结果,小姨还没到,贝家明已经先到了,小姨接到老妈电话后,即刻通知了他。
贝家明简单询问了情况,立刻打电话给同学找医院的关系、联系做手术的医生、安排病房、办理各种手续……一气呵成。
因为他的神速,我没有承受更长时间的疼痛,很快做了手术。
手术果然很简单,几十分钟后,我被送回病房。肚子不痛了,只是麻药作用一过去刀口痛。老妈一边安慰我,一边感慨,这没个男人还真不行。小贝,多亏你了啊。
贝家明站在小姨身旁,一脸豪气地说,一家人不客气。然后大包大揽地承诺,凯凯这些天就交给我了,我休年假。
我疼得龇牙咧嘴,但也没忘礼数,谢谢小姨父。
他显然很享受这称呼,乐呵呵地答应着。
【小姨是永远的,小姨父可不一定】
没想到,我和贝家明竟在病房里打成了一片。他搬了一张折叠床过来,吃住都在病房。如老妈所说,幸亏有他。他身强力壮,可以背我去花园晒太阳。另外都是男人,避免了很多尴尬。比如上厕所。不管怎么说,我是忌讳老妈照顾我“方便”的,不是小孩子了。
最重要的是,贝家明和我比较有共同语言,不存在代沟。我们玩同样的游戏,可以当对手也可以当同伴……反正,作为陪护,贝家明尽职尽责,面面俱到。如果不是刀口还隐隐作痛,医院的这几天,倒真是我的好日子。
聊得高兴,也会彼此交换秘密,我告诉他我喜欢的女孩,他也对我控诉小姨的“坏脾气”。我们倒真的很像“哥们儿”,甚至不断有小护士问我,那是你哥吗?在哪儿上班?结婚没……
我无端就会有一种自豪感,告诫她们,别打他的主意,他是我小姨的“私有财产”。有一次,小姨来给我送吃的,刚好听到我的话,在小护士离开后拥抱了我,赞叹,说得对。
但是你不许欺负他。我对小姨说,你要是把他欺负跑了,可再找不到这样的好男人了。
小姨乐了,你是哪头的?胳膊肘往外拐,记住了,小姨是永远的,小姨父可不一定。
一定。我斩钉截铁,就是他了。
小姨嘘一声,不过,眼角眉梢都透出了欢喜。
当然,我的态度,小姨也透给了贝家明。贝家明说我,够爷们儿。
而我想的却是,他够“哥们儿”。
【我对他,肯定就像你对我】
我病愈后,全家人对贝家明越来越认可,姥姥甚至开始催小姨结婚。
我把这事告诉贝家明,他松了一口气说,革命即将成功。
我忽然警惕起来,那你结婚后,还会对小姨那么好吗?
其实我想问的是,他的革命成功后,还会对我继续好下去吗?
当然。贝家明的态度不容置疑,我娶老婆是为了疼的,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话,不管别人信不信,我是信了。总之,小姨有眼光,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小姨父,让我借她的光,也扎扎实实幸福了一把,即使在正式做了我的小姨父之后,贝家明对我的好也是有增无减。我照例可以欺负他――喜欢的东西,老爸不买的,找他;为“早恋”和爸妈怄气,离家出走,找他;拿不准大学报考的专业,找他;终于大学里可以正式追女孩时不得要领,找他;做求职简历,找他;和上司发生摩擦,找他……
贝家明总是有求必应,有应必行,有行必果,简直是我的百科大全书。
而他,也终于对我有了要求。在他和小姨的儿子6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对我说,以后,你弟弟就交给你了,不管他有什么事,你都要帮他。
我也喝得有点小多,所以答应得豪气,放心,我对他,肯定就像你对我。
他呵呵地笑,知道了吧,我对你不是白好的,目的在这里呢。
我也呵呵地笑,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就算这是他的目的,我也不觉得上当。对那个叫他爸爸的小人儿好,我愿意。
想起他曾经说过,姨父,如同姑父一样,都有代替父亲身份的含义。虽然我和他,年龄相差无几,最初也是“迫于形势”彼此亲近,但时间久了,还是滋养出了亲人的那份亲。
8酝酿丘比特计划
16
徐天平满脑子想着姗姗的事,无心写小说。一个段落,写来写去不遂心。
姗姗上楼后,徐天平的心思就一直乱糟糟的,静不下来。
姗姗怎么还不下来?为了聊电话,她可以不看连续剧,可以不吃比萨。对方的力量不可低估。徐天平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连续剧播出片尾曲,幕后工作人员的名字陆续出现,预告片段终于定格。姗姗的电话还没有打完?
徐天平按捺不住,起身上楼。
他想扭开姗姗房间的门。扭不动,门锁了。
“砰砰砰。”徐天平拍门。
里面没有反应。
“砰砰砰。”徐天平再拍门。
姗姗开门,手里还握着手机。她歪着头抬一抬下巴,眼睛充满疑问。
徐天平说:“比萨……你还要不要吃?”
姗姗捂住手机,怕爸爸说的话被对方听见。她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徐天平刚问“你跟谁……”,门就“嘭”一声关上,锁住了。
疑问在徐天平脑中打转:姗姗在跟谁聊?
徐天平走下楼。
依玲正在收拾吃剩的比萨。
“依玲,你知道姗姗在跟谁聊电话吗?”
依玲白了徐天平一眼,没理他,拿抹布把桌子擦干净。
难道依玲也知道姗姗交了男朋友?
依玲替姗姗保守秘密?
徐天平不甘心,又问了一句:“姗姗跟谁通电话?”
“你给女儿一点儿空间好不好?别管那么多。”
依玲一手捧着比萨盒子,一手拿抹布,走向厨房。
女儿交男朋友,难道爸爸没有知道的权利?
徐天平跟在依玲后面焦虑地说:“我只是关心她。”
依玲走进厨房,抛下一句:“你要信任你的女儿。”
徐天平止步于厨房外。
徐天平只是担心姗姗被男孩欺骗。
17
姗姗看着连续剧,吃着比萨,等着李察的电话。
李察说八点下班后就打电话来,现在都八点多了。
手机响起,姗姗放下手中的比萨,看手机屏幕,果然是李察。
她接电话说:“喂,等一下。”
姗姗冲上楼去,锁上门,才对李察说:“好,现在可以说了。”
李察问她:“你跟小姨谈了吗?”
“谈了。”
“她怎么说?”
“你先听我说。小姨给我买了床、书桌、衣柜和书架,都是白色的。”
“你打算跟小姨住在一起?”
“不是啊。她只不过为我准备了一个房间,我什么时候想去住都行。”
“姗姗,你真幸福,一个人有两个房间。我连一个房间都没有。”
“你没有房间?那你睡在哪儿?”
“我睡在帆布床上,在客厅里。”
“你家的床放在客厅里?”
“不是啦。帆布床是可以折叠的,白天折起来,放在走廊角落,晚上我睡觉时再打开,放在客厅里。”
“很难想象。改天带我去你家看看。”
“我家很简陋,没什么好看的。言归正传,还是说你小姨。她会跟你爸爸结婚吗?”
“我小姨说,这个问题,等我爸爸向她求婚,她再考虑。”
“你小姨真这么说的?”
“我骗你干吗?”
“那就很有希望了。”
“有什么希望?”
“你小姨在等你爸爸采取行动。她搬到你家,为你爸爸做饭,替你爸爸看孩子,就是等你爸爸向她求婚……”
“你别胡说。”
“你听我说,你小姨等了九年,没等到你爸爸开口,等不及了,于是她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是的,以退为进。她跟你爸爸说要搬出去,看你爸爸会不会留她。她带你爸爸去看房子,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
“你这么说有一点儿道理。”
“你爸爸赞成她买房子吗?”
“我爸爸赞成,还一直说那套房子很好,他看了很满意。”
“那么,你小姨一定很生气。”
“你猜对了!我小姨确实很生气。你怎么知道的?”
“她提出要搬出去,只是在做戏。你爸爸没挽留她,还说房子很好,好像巴不得她快点儿搬出去。她听了当然生气。”
“你说她在做戏?可是,她真是要搬出去呀!”
“她下不了台,只好将错就错,干脆搬出去,反正留在你家也没有希望了。”
“你别这么说我小姨。”
“你不相信?”
“我小姨不是那种人。”
“总之,你小姨买房子的目的,不是为了要搬去住。”
“你怎么知道?”
“你不相信,就去问问看,她是不是非要搬过去住?”
“我问了。”
“她怎么说?”
“她说,如果她结婚了,就住在丈夫的家。她可以把房子租出去。”
“这就对啦。她根本不想搬出去。她只想跟你爸爸结婚,等你爸爸开口。”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
“你叫你爸爸向她求婚。”
“这样的事,我说不出口。况且,我也不知道爸爸是不是真的喜欢小姨,小姨是不是真的喜欢爸爸。”
“那么,你就帮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在一起,看他们能不能擦出火花。”
“怎样制造机会?”
“嗯……”
“砰砰砰……”
有人敲门。
“喂,你等一下,有人敲门。”
“砰砰砰……”又敲门。
姗姗开门,是爸爸。
“比萨……你还要不要吃?”
姗姗摇头,顺手把门关上,上锁。
爸爸真是的。她要吃的话,自己会下楼去吃,不需要他上楼来问。
姗姗拿起电话:“喂?喂?”
电话断了线。
姗姗拨电话给李察。
李察说:“对不起,我的电话里没钱了。”
“没关系。你慢慢说,我的电话里有很多钱。”
姗姗倒在床上。
“说什么?”
“说怎样制造机会让爸爸和小姨在一起。”
“你可以带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啊。”
“不行!我们去看电影,他们都是让我坐在中间。”
“你是他们的电灯泡。”
“有什么办法?”
“我想想。”
李察比姗姗大一岁,却和姗姗读同一年级。姗姗的成绩优秀,从小学直升初一,而李察的成绩不理想,得多读一年预备班。李察虽然读书不行,头脑却很灵活。很快他就想出一个“丘比特计划”。他让姗姗扮演丘比特的角色。
“丘比特计划?行得通吗?”姗姗犹豫着。
“怎么行不通?即使失败了,对大家也没有伤害。”
李察说得没错,姗姗决定试一试。
“好吧,我试试看。”
“祝你好运。”
18
根据李察的计划,姗姗必须找一个女生做伴。
姗姗问了好几个女生,居然没人能陪姗姗去云顶高原玩。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们。姗姗读的是A班,大家都视考试如生命,现在距离大考只有两个月时间,很多学生都忙着啃书,或者四处寻找“高人”补习,哪有心情去云顶高原玩耍。
姗姗有一个好朋友本来愿意带着参考书陪姗姗上云顶高原,可是她妈妈坚决不同意。她妈妈担心她和外人去云顶高原过夜不安全。
既然如此,姗姗只好放弃计划。她自我安慰:算了,就算依照计划行事,成功的机会也很渺茫。
两天后,A班和F班一起上体育课。
男生踢足球,女生打英式篮球。
姗姗不小心被F班的同学撞倒,趴在地上。
这个同学叫高成英,长得五大三粗的,尤其是臀部特别宽厚,大腿比姗姗的腰还粗,样子显得很笨拙。
成英弯下腰来,看着姗姗,双手抖动,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
姗姗翻身坐起来,抚摸着膝盖痛呼:“哎哟!”
姗姗的膝盖磕出了血。
“我……我是救伤队队员……我抱你去急救室。”成英一手搭着姗姗的背脊,一手托起姗姗的双腿。
“我没事。我自己能走。”姗姗挣脱开来。
成英搀扶着姗姗,一起去急救室。“姗姗,对……对不起……都是我……”
“不要紧啦,你又不是故意的。”
到了急救室,成英替姗姗清洗伤口。
成英很紧张,舌尖抵着牙齿,拿棉花棒的手微微颤抖,也许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消毒。
“听说……你要上云顶高原……是吗?”
成英吞吞吐吐,说话时眼睛不敢直视姗姗。
“是的。不过,我已经不想去了。”姗姗直纳闷,这种私事怎么会传到了F班。
成英屏着气为姗姗敷药,几滴药水滴在地上。
姗姗连忙把穿着白色球鞋的脚收了收,以免被洒上药水。
“你不去了……真可惜。”成英轻叹。
“你想去?”姗姗问她。
“我……”成英瞄姗姗一眼,又低下头去,“好几年没有去过了。上次去时,我还很小,正赶上大雾,一片白茫茫的,很美。”
成英回忆着,嘴角露出笑意。
“你很想去?”
“想是想,可是……要花很多钱,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成英尴尬一笑。
成英没有钱,这谁都看得出。
她的运动衣好像穿了有几年了,紧绷在身上,圆领的边洗得失去了弹性变成波浪形,衣角也脱线了。
“如果我带你去,吃的住的全部包在我身上,你不必出钱。”
“真的吗?”成英抓住姗姗的臂膀,兴奋地摇晃,“姗姗……你太好了!”
姗姗推开成英的手。“成英,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是说如果我带你去的话,但我现在不是很想去了,况且我爸爸未必能同意我去。”
“谢谢你……姗姗。”成英对姗姗鞠躬。
“成英,你误会了。我还没有说要去啊,我只是说如果……”
“我知道……我没有要去,只是听你说如果……如果带我去……我就很高兴了。”
成英的面孔像一张圆圆的大饼,脸颊泛出羞涩的红晕。
成英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也许她的体形太特殊了,跟谁站在一起都显得不协调。
姗姗同情成英的处境。可是,真的要带成英去吗?
9・向云顶进发
19
姗姗叫爸爸带她上云顶高原玩耍,爸爸不假思索就一口答应了。
她再问小姨,小姨也说好。不过,当她提起要带一个女同学一起去时,小姨即刻说:“既然有人陪你,我就不必去了。”
听小姨这么说,姗姗心里很不好受。
难道每次出去玩,小姨都只是在陪伴姗姗?
难道为了让姗姗开心,小姨一直在作出牺牲?
“小姨,你不喜欢跟我去?”
“我当然喜欢跟你去。”
“那你为什么又不去了?”
姗姗嘴巴撅得老高,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好啦,好啦,我去我去。你不要这样嘛。”
到底小姨还是疼惜姗姗的。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今天早上,他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出发。
他们把各自的行李放入车子后备箱。
小姨习惯性地打开车后排的门,没等上车,却被姗姗抢先一步钻进去。
“小姨,你坐在前排好吗?”
小姨在门边踟蹰不前。平时,都是姗姗坐在前排的副驾驶位。
“小姨,我想坐在后排陪同学。”姗姗咧嘴一笑。
“哦。”小姨只好坐在副驾驶位。
爸爸也坐进了驾驶位。“你的同学住在哪里?”
姗姗打开手机的收件箱查看成英发来的她家住址,然后告诉爸爸。
“在哪里?”爸爸不知道这个地方。
姗姗也不知道。
小姨说:“我知道。”
小姨指路,爸爸开车,来到一座廉价公寓的大门外面。
“C座。”姗姗说。
“能直接进去吗?”爸爸问。
“怎么不能?”小姨反问。
“不需要跟保安人员登记一下什么的?”
“这里没有保安。”
“没有保安?谁都可以进出?这不是很危险吗?”
“廉价公寓就是这样的啦。”
汽车拐进公寓大门。
成英提着一个大皮箱站在一棵高大的青龙木树下。
“喏!就是她!”姗姗指着成英。
“看她的样子,呵呵,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爸爸眯着眼睛笑。
“你是什么意思?”小姨问。
姗姗也觉得爸爸不对。
爸爸是什么意思?说成英高大,还是说成英长得丑?
爸爸鄙视成英。“看她笨笨的样子,想不到也读A班。”
“人不可貌相,你不要嘲笑人家。”小姨责怪爸爸。
小姨说的,正是姗姗想说的。
姗姗没有告诉他们,成英读的是F班。
汽车停下,爸爸下车打开后备箱。
“叔叔……你好!”成英把大皮箱交给爸爸,“我叫成英。”
爸爸提起成英的大皮箱。“你好!成英。你带了什么东西这么重啊?”
成英只顾傻笑,没有回答。
小姨问姗姗:“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高成英。”
成英进车时,小姨就说:“成英,你好!”
成英回应:“婶婶……你好!”
小姨听见成英唤她婶婶,就不再说话了。
成英在后排凑近姗姗的耳朵说:“姗姗,你的妈妈……年轻!漂亮!”
成英的“悄悄话”说得声音并不小,似乎故意让小姨听见她在称赞小姨。
姗姗本想澄清说“她不是我妈妈”,却把话又吞回去。
她看看小姨的表情,小姨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成英,你吃早餐了吗?”爸爸问。
“吃了。”成英拍拍肚子,“吃得很饱。”
成英小小年纪却已有了大肚腩。
“我们还没吃早餐。吃什么好?”爸爸不知道在问谁。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吃快餐好了。”小姨建议。
“快餐?”爸爸好像和快餐店有仇。
小姨继续说:“看有哪一家drive-through(‘免下车’餐馆)的,我们进去买几个汉堡包在车里吃好了。”
“汉堡包?”爸爸皱起眉头,“汉堡包能吃吗?”
“汉堡包!能吃……好吃!很好吃!”成英大声回答,“嘻嘻,我……最喜欢吃了。”
于是,汽车拐入快餐店的汽车甬道,停在食物看板前。
成英虽然说她吃饱了,但是爸爸要给她买汉堡包时,她也没有拒绝。
爸爸问成英要哪一个,成英指着那个最大的“巨无霸”。
小姨和姗姗都要鸡肉汉堡包,爸爸吃鱼柳汉堡包。
姗姗仔细打开包裹汉堡包的纸,掰开面包,再拿一包辣椒酱,撕一个小口,绕着圆圈挤辣椒酱,将辣椒酱很平均地涂在汉堡包里,然后把面包合起来,再用纸包住半个汉堡包。
姗姗把汉堡包握在手里,正要吃时,瞥见袋子里还有一包辣椒酱,于是问成英:“你要辣椒酱吗?”
成英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地说:“我吃完了。”
成英吃东西的速度,令姗姗觉得不可思议。
成英伸手向姗姗要了辣椒酱,用炸薯条蘸辣椒酱吃。
爸爸认为炸薯条是垃圾。他那份炸薯条也让成英“收拾”进了肚子。
成英打了一个饱嗝。
汽车过了收费站,开始走上弯弯曲曲的山路。
成英从衣袋摸出一小瓶风油精,滴了几滴在指头上,然后抹在额头上。
成英拿着风油精问姗姗:“要吗?”
姗姗最怕这种味儿,连忙说:“不要。谢谢!”
姗姗挪开身体,把头靠向窗口。
小姨把冷气调大。
成英把头一歪,张开嘴巴,打起呼噜。
姗姗把耳机塞进耳朵。
小姨回头看了成英一眼。
小姨问爸爸:“你订了几个房间?”
“什么?”爸爸问。
姗姗拔出一边耳机,听小姨和爸爸说话。
“你订了几个房间?”
“两个。”
“两个不够。”
“上去再看看。”
“两个房间不够。”小姨坚决地说。
“上去再看看还有没有房间。”爸爸无奈地说,“明天是星期天,今晚很可能爆满。”
姗姗把耳机塞回耳朵,感到惭愧。
上次他们来时,姗姗和小姨同住。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一人一张,刚刚好。爸爸则睡在另一个房间。
这次,姗姗带了成英来,他们俩需要住一个房间。难道让小姨和爸爸同住?
也许这是李察刻意的安排。
李察跟姗姗商讨计划时,只叫姗姗带一个同伴,以便让爸爸有机会和小姨单独相处。
姗姗没有想到房间的问题,她也觉得让小姨和爸爸住一个房间是不合适的。
5・两不投机两投机
9
徐天平走到电梯口,电梯已经下去。
他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电梯再上来。
他不明白,依玲到底怎么了。
不错,被人家误会为徐太太确实尴尬。可这又不是头一回。
徐天平没必要向人家解释。
要是次次都去解释,那就太累了。倒不如把说辞录下音来,逢人就播放,撇清关系。
难道扮演徐太太是一种无法忍受的耻辱?
即使不想扮演徐太太,也可以好言向人解释啊,何必大声嚷叫?
徐天平越想越气。
现在把我扔在这里,分明是迁怒于我。
“徐太太”又不是我叫的,简直无理取闹!
“叮!”电梯终于上来。
徐天平进入电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徐天平,你今天牺牲了写作的时间,来陪人家看房子,帮人家杀价,人家感谢你吗?徐天平,你是个大傻瓜!”
“叮!”
徐天平从电梯里出来。
依玲和姗姗站在保安亭旁等待。黑暗中,他只看见两个影子。
徐天平加快脚步,半走半跑地直奔过去。
他本想把她们训一顿。
可来到她们跟前时,开口却说成:“姗姗、依玲,对不起,我来迟了。”
10
小姨领着姗姗,走到保安亭附近停下脚步,等待爸爸。
爸爸的车停放在路边大树下。那里黑乎乎的,小姨和姗姗没敢过去。
小姨问姗姗:“你想吃什么?”
“随便。”姗姗觉得自己不重要。
小姨抚摸着姗姗的头发。“姗姗,今天你花时间陪我来看房子,所以我想请你吃你爱吃的东西。你想想,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吃什么最好?”
“嗯,我想想。吃比萨,喝浓浓的蘑菇汤,还有,柠檬茶,好吗?”
“好!我们就去比萨屋吧。”
姗姗一把抱住小姨的腰。
“小姨,你真好。”
“我饿死了,你爸爸还不来。”
她们两人远远眺望电梯门口。
电梯门打开,徐天平有气无力地走出来。
“快一点儿!快一点儿!”小姨轻呼。
好像接到命令似的,爸爸果然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奔过来。
小姨和姗姗忍不住笑弯了腰。
“姗姗、依玲,对不起,我来迟了。”爸爸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小姨拉着姗姗掉头就走,爸爸跟在她们后面。有爸爸在,她们就不怕了。
上车后,爸爸问:“去哪儿吃?”
“比萨屋。”姗姗回答。
爸爸没吭声,发动汽车。
姗姗从后视镜瞟了瞟小姨,小姨也正好朝她看,她们会意地微笑。
快到比萨屋,汽车并没放慢速度。
“爸!”姗姗喊,“到了!比萨屋到了!”
汽车奔驰而过,没有在比萨屋前停下来。
“整天吃快餐,不健康。”爸爸踩油门,汽车加速向前。“前面有一家做蒸鱼头的餐馆,很出名。这个时候不知还有没有鱼头。有时候,不到八点鱼头就卖完了。我曾经来过两次,都没有吃到蒸鱼头。”
看爸爸兴致勃勃的样子,姗姗不再说什么。
爸爸从不尊重别人的意见,总是自以为是,以为他喜欢的,别人必会喜欢。
既然爸爸已决定去哪家餐馆了,又何必多此一举?问人家,再否决人家。
姗姗从后视镜瞥了小姨一眼,看到小姨也是一张马脸。
出名的蒸鱼头餐馆,其实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木板屋。餐桌没抹干净,流浪狗在餐桌下钻来钻去,石灰地面湿湿黏黏的。
“老板,还有蒸鱼头吗?”爸爸站在木板屋外朝里面喊叫。
一个穿着邋遢的老头儿探出头来,说:“有。今天算你有口福。多少人?”
“就我们三个。”爸爸指着小姨和姗姗。
“呵呵呵呵……”老头儿盯着小姨,“你太太真年轻!”
爸爸大声宣布,似乎要昭示天下:“她不是我太太!”
餐厅里很多人都朝小姨望过来,小姨羞涩地低下头去。
爸爸又补充一句:“她还没结婚呢。”
“呵呵呵呵……”老头儿还是盯着小姨,“今年还没有结婚,是吗?”
小姨的脸色由红变紫,眉头紧蹙。
姗姗也为爸爸的话感到丢脸。
爸爸径直往里走,在一张歪斜的圆桌旁坐下,抬头看着慢慢转动的吊扇,满意地说:“这儿有风扇。好!”
小姨和姗姗只好跟着走进去,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姗姗的后面,有个男人在抽烟,吞云吐雾的。他身旁的立式大风扇呼呼地响着,把烟吹向姗姗。
姗姗禁不住呛咳。
爸爸没有理会姗姗,忙着点菜:“给我一份蒸鱼头。这是不能少的啦。一份猪肚汤、一份芋头扣肉、一份咸鱼花腩煲、一份马来风光……”
小姨向爸爸那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子,让姗姗坐过来。
姗姗换了位子,感觉好多了,至少不会满脸是烟。
姗姗看看面前的桌子,上面散落着吃剩的鱼骨、菜梗、猪皮和用过的牙签。
姗姗往后欠欠身,两手放在大腿上。
小姨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扫去桌面上的垃圾。
桌面颤了一下。原来桌腿长短不齐。
一只猫走过来舔食被扫下来的食物残渣。
那只猫在姗姗的小腿间摩擦,姗姗赶快缩起脚。
小姨伸脚轻轻踢了踢,把猫赶走。
姗姗瞅瞅爸爸,爸爸交叉手臂东张西望,似乎很享受这个餐馆的“气氛”。
姗姗想,要是没有小姨,爸爸不会叫她换位子,不会帮她抹桌子,也不会帮她赶猫。
她舍不得让小姨离开。
爸爸叫了一桌子的菜。小姨帮姗姗夹菜,姗姗每一样都说“一点点儿”,其实每一样都不想吃。姗姗怕辣。蒸鱼头有小辣椒和姜,马来风光有红辣椒和“马来占”,都是辣的。姗姗不喜欢吃猪肉,更不吃猪内脏,芋头扣肉和咸鱼花腩煲都是肥猪肉,猪肚汤姗姗连碰都不想碰。
小姨怕胖,不敢吃肥猪肉,只吃菜和鱼。
满桌菜都是爸爸喜欢吃的,他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爸爸看见芋头扣肉和咸鱼花腩煲没有其他人动,就拿起自己沾满“马来占”的筷子,含在口里吮干净,再把筷子从双唇间抽出来,帮小姨和姗姗夹肉。
“吃,吃!扣肉肥而不腻,花腩的油脂已经被瓦煲吸走了,吃不胖的,吃,吃!”
小姨和姗姗看着肥猪肉和爸爸的筷子,不知所措。
小姨转移话题。“天平哥,今天我麻烦你出来帮我看房子……”
“小意思,小意思……”爸爸挥挥手,“举手之劳,别提了。”
“有一件事我还是想说清楚。”小姨语气认真。
“什么事?”爸爸把筷子举高。
“要买房子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个我很清楚啊。”
“可是你刚才表现得好像你自己要买房子一样。”
“我只是代表你说话啊。”
“你露出对房子很满意的样子。”
“我很满意啊。”
“你能代表我很满意吗?”
“你不满意?”
“我就是满意也不能表露出来。”
“为什么?”
“如果我很满意,做出很想买的样子,他愿意减价吗?”
“愿意啊!他说他考虑减价。”
“他考虑减价,是因为你只跟他减价一两千块钱。”
“那你想减多少?”
“房价二十八万块,最少也要跟他减一万块。”
“可是你没有先跟我说清楚啊!”
“我以为你很精明,很会杀价。”
“我……”
姗姗插嘴:“我要去洗手间。”
姗姗不想听爸爸和小姨吵架,起身离开。
木板墙壁上画有箭头指示厕所的方向,“厕所”两个字写得歪七扭八。
姗姗顺着箭头的指示,走过湿漉漉的厨房,来到后巷的厕所。
打开厕所的木板门,抽水马桶的水箱坏了,臭气冲天。
姗姗站在厕所门外,捏着鼻子,踌躇不前。
“不敢进去?”一个男孩从黑暗中蹿跃过来,吓了姗姗一跳。
“是你?”
他就是那天晚上在候车亭跟她一起等车的高大男生,原来他会说华语。
“你等一下。”
男孩钻回黑暗中,拎了一个大水桶来,往厕所里泼水。
“冲干净了。”
“谢谢你。”
姗姗进入厕所,才发觉门闩坏了。
“不能锁门。”姗姗打开门。
男孩指着门边的一根筷子,说:“用这个。”
姗姗又进入厕所,用筷子别上门。不过,还是露出一条门缝。
“没关系,我在外面帮你守着。”男孩在外头说。
姗姗从门底下看得见男孩的脚,脚板朝外,姗姗这才放下心来。
11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徐天平拼命夹肥肉往自己嘴里塞。他的胆固醇本来就高,这么吃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
一只小猫靠在徐天平的脚边,在桌子下面“喵喵”叫。
徐天平顺脚一踢,把小猫踢出桌外。
小猫哀叫一声,在地上滚两滚,站立起来,弓身竖尾,朝徐天平怒吼。
连小猫都和我作对?
徐天平满肚子的委屈。
依玲夹起一块鱼肉,喂小猫吃。
那块鱼肉是鳃盖上的肉,是整个鱼头的精华,最鲜嫩。徐天平本想把这块肉留给姗姗,没想到竟被依玲夹去喂猫。
看见小猫摇尾吃肉,徐天平想起昨晚看的小说《七里香》,赖惠贞的表妹也在外头养了只小猫。
小女孩看待事情的角度和成人不同。对她们来说,养一只小猫是一件很重大的事。她们可以为了小猫和朋友翻脸。
养宠物对孩子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
姗姗曾经为了要养一只西施狗而跟徐天平闹了几天别扭。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姗姗十岁左右,在“宠物世界”看见一只西施狗,就赖在那里不走。后来徐天平生拉硬拽地把她拖回家,惹得她哭了老半天。接下来的几天,姗姗天天闹着要去看西施狗,徐天平不敢再带她去。往后五年,连谷城购物广场都成了“”,只因为谷城购物广场里面有一家“宠物世界”。
依玲还在夹鱼肉喂猫,不止一只猫,来了一群猫。暴殄天物!
徐天平和依玲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嘴里紧忙活儿,和猫争抢鱼肉吃!
依玲专注地喂猫,看都不看徐天平一眼。
徐天平对依玲满肚子怨气。
依玲说他是“好心办坏事”,他觉得自己是“好心没好报”。
依玲和他在姗姗面前吵架,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专家说过:大人们千万不可在孩子面前吵架,这对孩子的心灵会造成创伤。
如果姗姗的心灵受到创伤,都是依玲害的。
对了,姗姗呢?
“姗姗呢?”徐天平问依玲。
“去洗手间了。”依玲低声回答。
“去洗手间了?”徐天平提高声调,“这里的厕所在后巷,黑黢黢的,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
“她去厕所前,也跟你说了,你也让她去了。她是你的女儿,不要老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依玲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很着急,不断地引颈张望,无心吃饭。
“她跟我说过?我怎么没听到?我老了,耳背了。不是我要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是女生,陪她上厕所的也应该是你。”徐天平争辩。
依玲站起来。“改天我搬走了,看你把责任推给谁!”
依玲若走了,对姗姗的确是很大的伤害。
“好啦,我错啦。”徐天平认错,为了女儿。
“姗姗回来啦。”依玲又坐下来。
姗姗正和一个黝黑的男孩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
他们还在厨房边说了几句话才分开。
徐天平看见,他们分开前,男孩拿出手机,姗姗慢慢说,男孩低头按键。
分明是姗姗给男孩留电话号码。
姗姗也真是的,怎么可以随便给人家电话号码?
那个男孩浑身脏兮兮的,长得不像华人,很可能是外国劳工。
姗姗连这种男孩都交往?
徐天平的一颗心往下沉,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教训姗姗。
“你看,她交了什么样的朋友!不像话!”
“天平哥,”依玲悄悄说,“等会儿你不要说话,行吗?”
“好吧。”
徐天平心想,反正姗姗不听我的,只听你的,看你怎样教导孩子。
姗姗走回来,眉开眼笑。
“你的朋友?”依玲歪着头,笑容可掬。
“不算朋友。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姗姗坐下来。
“看你们两人谈话,好像很投缘呢。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洗碗的。”
徐天平忍不住,开口说话:“连一个洗碗的,你都跟他有那么多话说?”
姗姗不说话,依玲反驳:“洗碗的也是人啊!”
“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徐天平撇撇嘴。
“是好人。”姗姗说。
“你怎么知道?”徐天平睨视姗姗。
“凭我的直觉。”姗姗自信地说。
“直觉?直觉能准吗?”徐天平轻蔑地说。
依玲护着姗姗。“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你是男人,不可能明白的。”
“荒谬。”徐天平瞪依玲一眼。
依玲反驳:“男人讲道理,女人讲感觉。”
徐天平不耐烦。“好啦好啦。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人。”
老板来结账,依玲从提袋拿出钱包,打算付钱。
徐天平抢着付钱。“今天我没有帮上忙,反而越帮越忙,应该由我来请客。”
依玲不跟徐天平争,挽着姗姗就走。
徐天平付了钱,心中还愤愤不平。
姗姗说她凭直觉,就能断定那男孩是好人。
这话怎么这样熟悉。
对了,昨晚看《七里香》,赖惠贞就说她凭直觉,认定邻居男孩是好人。
十五岁的女孩,想法都这么荒谬?
三人上车。
姗姗坐在他旁边,是他最亲的人,而两人的距离,却那么遥远。
“叮叮!”
姗姗拿出手机,看信息。
徐天平看不见她手机上的信息,只看见她扑哧一笑。
那个发信息给她的人似乎更接近她,几个字就能逗她一笑。
会不会是刚才那个男孩?
6・吾家有女初长成
12
姗姗推测,小姨今天会回家做饭。
果然没错。下午爸爸去买了一条金目鲈鱼回来,他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刮鱼鳞。
每次小姨和爸爸吵了架,她都会使出杀手锏――做顿好饭来平息爸爸的怒气。
小姨和爸爸的沟通交流就是建立在锅碗瓢盆、青菜豆腐之间的。
小姨没有回家煮饭,爸爸会预先知道;爸爸不回家吃饭,小姨也会提前接到通知。
小姨需要什么菜,会吩咐爸爸去买。
两人虽然合作做饭,却不会同时待在厨房里。他们很默契,小姨回来前,爸爸会先在厨房洗米煮饭,准备材料。小姨下班回家,爸爸就走出厨房,让给小姨进去做。
等大家吃饱后,爸爸再回到厨房,负责清洗盘碗。
这种默契,也是爸爸和小姨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要是小姨搬走了,大家都会觉得不习惯。
以后的晚餐会怎样?姗姗不敢想下去。
今晚,小姨做了清蒸鲈鱼、蒸水蛋、白斩鸡和高汤苋菜。
爸爸喜欢吃鱼,姗姗喜欢吃蛋和鸡肉,小姨喜欢吃青菜。
小姨处事周全,会兼顾每一个人的喜好。
不过,吃饭就只是吃饭,没有聊天,没有沟通。
饭桌是圆的。爸爸对着鱼缸,小姨斜对着电视机,姗姗正对着电视机。
小姨和姗姗都边吃边看连续剧,只有爸爸不看电视。他看鱼,看鱼吃鱼,亏他吃得下。
连续剧广告时间,爸爸对姗姗说:“明天星期五,有补习哦。”
“我都说过啦,不去补习了。”姗姗嘟起嘴巴,“不去。”
“为什么不去补习?”小姨问。
爸爸在这个时候问姗姗,分明想把问题抛给小姨。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逼姗姗去补习,于是利用小姨来劝姗姗。
爸爸使用这种伎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姗姗不说话,眼泪滴在饭碗里。
“姗姗,你怎么啦?”小姨问。
姗姗起身,捂着嘴巴走了。
“不吃了吗?”爸爸着急起来,“姗姗,吃了再说嘛。”
姗姗冲上楼去。
爸爸说:“这孩子,太任性了!”
小姨说:“她如果不想去补习,就不要逼她。”
姗姗“嘭”一声把门关上。
想起那晚所受的惊吓,姗姗心有余悸。
年轻人那句“星期五,晚上十点,我们等你”言犹在耳,姗姗打了个冷战。
明天就是星期五,姗姗真的不敢去。
姗姗的心情没有人能理解。她不想跟爸爸说,也不想再麻烦小姨。
她想起了一个人。打电话给他好吗?只有他清楚状况。可是,会不会太冒昧?
姗姗掏出手机,打开收件箱,看里面的信息。
三三,我叫李察。如果你不去补习,我可以借你笔记。
姗姗按呼叫键。
电话接通了。
“李察,我是姗姗。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对不起!三三,我现在正干活儿。八点下班,再打给你。拜拜。”
姗姗看看钟,七点五十分,离八点只差十分钟。她可以等待。
李察就是昨天在蒸鱼头餐馆遇见的那个男生。
昨天,姗姗从厕所出来,李察还舀水给她洗手。
李察在后巷黑暗中洗碗。
姗姗问李察:“黑黢黢的,碗洗得干净吗?”
李察说:“干净不干净,用手摸就知道了,不必用眼睛看。”
李察带姗姗到洗碗的地方。“你在这里站一会儿,就不觉得暗了。其实,厨房的灯光会从窗口透过来。只不过,里面的灯光太亮,才显得这里黑暗。”
姗姗站了一会儿,果然眼前的事物逐渐明晰,有一盆盆的水、一桶桶未洗的盘碗、一摞摞洗好的盘碗,还有水桶、垃圾桶、水管、水瓢等等。
“你一个人要洗这么多盘碗?很辛苦哦。”姗姗很同情他。
“不辛苦。我在这里一天只需工作两小时。这么好的工作,去哪里找?”
“你晚上还要去补习,哪有时间?”姗姗离开后巷,走进厨房。
李察陪她走进厨房。“有啊!我工作到八点,从这里跑到补习中心,只需五分钟。你没注意到我每次都迟到吗?”
姗姗走出厨房,笑着说:“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李察陪她站在厨房门口。“你没注意到也不奇怪,因为老师常常来得比我还要晚。放学后你没有注意到我吗?”
“当然有。放学后在候车亭里,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姗姗说了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去候车亭时,你像一尊神像,我不想看都不行。”
“我也每天看到你。”李察说。
“每天?”
“我是说,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补习的时候。”
“以后你就不会看到我了。”
“为什么?”
“我不想再去补习了。”
“哦。”李察一脸失望。
“再见!我爸爸在等我了。”姗姗看见爸爸朝这边张望。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姗姗。”
“可以给我电话号码吗?”李察大胆要求。
姗姗说了电话号码,李察用手机记录下来。
姗姗望爸爸一眼,爸爸神色不悦。
姗姗没有问李察的名字和电话就走了。
等到她坐进爸爸的车里,才接到李察的信息。李察告诉姗姗他的名字,却误把“姗姗”听作“三三”,于是姗姗失笑。
想着想着,手机就响了。
是李察。
姗姗告诉李察那晚发生的事情。
李察“嗯、嗯”地回应,嘴上虽然没说,语气中却透出关怀。
姗姗说到伤心处,眼泪涟涟,声音哽咽。
“嘭!”房门被打开,爸爸探头看了看。
姗姗掩住手机,转动身体,背向爸爸。
“嘭!”爸爸又把房门关上。
姗姗叙述了前因后果,才对李察说:“所以,我决定不去补习了。”
“三三,如果你不去补习,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
“可是,刚才我吃饭时,爸爸又叫我去补习。”
“三三,如果你去补习,我陪你一起等你爸爸。不用害怕!”
“可是,你的公共汽车来时,你也会先走的。”
“三三,我现在知道了你的情况,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先走。”
“你坐的车是不是最后一班?”
“是的。不过,我不要紧,我可以走路回家。我家很近。”
“很近?那为什么还要坐车?”
“坐车二十分钟,走路一个钟头。”
“一个钟头还说近?”
“一个钟头不算远啊。晚上凉快,走路不会觉得累。以前,我为了省钱,常走路。”
“哦。你说,我去补习好,还是不去好?”
“三三,我觉得你还是去补习比较好,免得惹你爸爸生气。”
“我才不管他呢。”
“三三,你自己决定吧。”
“好吧。我去补习,可是,你一定要陪我等爸爸。”
“三三,不用怕,我一定会陪你的。”
“谢谢你,再见。”
“再见。”
“等一下。”
“什么事?”
“我的名字叫‘姗姗’,不是‘三三’。”
“哦。‘姗姗’,对吗?”
“念十遍。”
“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姗。”
“嘻嘻,拜拜!”
“拜拜!”
跟李察聊了一会儿,姗姗心情好多了。
跟李察不过刚刚认识,就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姗姗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
“砰砰!”
又是爸爸?
“进来。”
是小姨。小姨端着一个碗进来。
“姗姗,我煮了一碗鸡丝粥给你吃。”小姨把粥放在书桌上。
“谢谢小姨。”姗姗最喜欢吃小姨煮的鸡丝粥。
姗姗坐在书桌旁吃粥,小姨坐在床上注视姗姗。
“小姨,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真的。”
“不再伤心了?”
姗姗含笑摇头。
“那我走啦。”
“走吧。”
小姨走到门边又回头说:“如果你不想去补习,就不用去。这是你爸爸说的。”
“没事了,我会去补习的。”
“补习班里有人欺负你?”
“没有。”
“补习老师训你?”
“没有。”
“你真的没事?”
“没事。”
“我走啦。”
“小姨,晚安。”
“晚安。”
小姨把门轻轻关上。
小姨真好。
13
徐天平感到手足无措,自己不过是提醒姗姗明天有补习,而且说得语气温婉,想不到她反应如此强烈,哭得这么伤心,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去补习罢了,至于吗?
现在的青少年,都是草莓族,太过脆弱,经不起一丁点儿压力,以后踏入社会,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对于姗姗,徐天平束手无策。现在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哪句话伤了她。
姗姗上楼去了。徐天平对着满桌菜肴,食之无味。
“天平哥,姗姗去补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依玲问。
“没什么事啊。”徐天平想不起姗姗说过什么补习班的事,姗姗从不说这些。
“那天晚上,她补习回来,哭哭啼啼的,你知道吗?”依玲又问。
徐天平想起那晚的事,瞄依玲一眼。
依玲歪着头睃徐天平,似乎瞧不起徐天平对女儿一无所知。
姗姗发生什么事,徐天平当然知道。他亲眼看见姗姗对陌生男人吐舌头,他说了她一句,她就哭哭啼啼。姗姗就是被宠坏了,不能让人说一句。
“我知道。”徐天平说。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这样的事,徐天平说不出口。
小姨叹息,摇头不语。
小姨的叹息,如法官宣读死刑判决,深深刺痛了徐天平。
徐天平埋头把饭吃完,抬头看见姗姗的一盘饭没有吃上几口,菜也凉了。他于心不忍,想上楼去叫姗姗下来吃饭。
他打开姗姗的房门,见姗姗正握着手机对朋友哭诉。
姗姗把头转过去,不想让徐天平听见她说什么。徐天平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把门关上,讪讪地下楼去。
姗姗为了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就为补习的事?
也许姗姗在补习班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不想说。唉,不想补习就不用去了,何必哭得让人看了心疼。
楼下依玲也吃饱了,正把白斩鸡肉去骨,剥成鸡丝。
“你干什么?”徐天平问。
“想煮碗粥给姗姗吃。”依玲说。
以后依玲搬出去,谁煮粥给姗姗吃?
徐天平感到惭愧。
他观察着依玲怎么做,以后自己也可以学着做。
“你站在这里,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跟姗姗说,如果她不想去补习的话,就不用去,不必哭得那么伤心。”
依玲把米饭倒入小锅里。“你自己不会跟她说吗?”
依玲从大锅里舀出几勺汤,淋在小锅里的米饭上,然后放在瓦斯炉上煮。
“大锅里面是什么汤?”
“刚才煮白斩鸡的汤。”依玲把小锅里的饭和汤搅和匀。
依玲把饭搅和成粥,把粥倒进碗里,再加鸡丝,撒上葱花,滴一滴麻油,最后撒上胡椒粉。
“这样就好了?”徐天平问。
煮鸡丝粥比他想象中的简单。
“天平哥,你别转移话题。刚才我问你,你允许姗姗不去补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为什么每次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她是你女儿啊。跟她说句话就那么困难吗?”
“依玲,其实我刚才上楼去,就是为了跟姗姗说这件事。可是,她刚才正在打电话,所以我没说。如果你不想替我传话,等会儿我自己去说好了。”
依玲捧着一碗粥,对徐天平说:“好啦,天平哥,我上去看看。”
徐天平留在厨房里刷锅,洗盘碗。他心中挂着的不是补习的事,而是姗姗打电话的事。姗姗和谁谈话?会不会是交了男朋友?
吾家有女初长成,令做爸爸的忐忑不安。
7・两全其美之策
14
上完补习课,姗姗慢慢收拾书包。她总是等到人都走光了,再下楼。
站起身,她感觉到后面有双眼睛正盯着她。回眸一看,果然是李察,李察对她微笑。
姗姗也报之浅浅一笑,然后转头走向门口,先下楼去。
李察跟在后面,姗姗能感觉到。
女孩子有一种直觉,能够感觉到背后的眼睛。
姗姗走到候车亭,在椅子一端坐下。
李察坐在另一端。
两人都没有说话。
其他学生都陆续离去,有的坐汽车,有的骑摩托车。
最后,只剩下姗姗和李察。
李察开口问:“你害怕吗?”
“有你在,不怕。”
李察朝姗姗这边挪了挪屁股,问:“那四个人,长得什么样?”
“等会儿他们过来你就知道了。”
“我好长时间没打架了。”
“你常打架?”
“以前爱打架。现在大了,不打了。”
“我只想让你陪着我等爸爸,并不是叫你来打架的。”
“你爸爸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不知道。我很少跟爸爸说话。”
“跟妈妈呢?”
“我五岁时妈妈就去世了。”
“可怜。”
“还好。家里还有小姨照顾我。”
“小姨?你爸爸的……”
“别乱说。她是我妈妈的妹妹。”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只有爸爸、小姨和我三个人。”
“你爸爸跟你小姨,还有你,很奇怪的组合。”
“我小姨快要搬出去了,剩下我和爸爸,以后真不知怎么办。”
“她为什么要搬出去?”
“她想买房子自己搬出去单住。说实话,我很舍不得小姨走。”
“你小姨对你很好?”
“她对我很好,可是我却害了她。”
“你害了她?”
“她为了照顾我,失去很多机会。她九年前就开始照顾我,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我有办法让你小姨留下来。”
“什么办法?”
“叫你爸爸跟她结婚。”
“你胡说。”
“如果你爸爸和你小姨结婚,你们就是一家人了,生活肯定比现在幸福快乐。”
“没有感情,怎么结婚?”
“你小姨在你家住了九年。人家说,日久生情……”
“你净胡说八道,我不跟你说了。”
“……”李察看看姗姗。
姗姗不理李察。
李察挪动屁股,坐过去。
“再见。”姗姗起身。爸爸来了。
“再见。”李察说。
姗姗走出候车亭,站在路边,晚风吹着她的头发,车灯照亮她的脸。
爸爸把车停下,姗姗上车。
爸爸和姗姗都没说话。
爸爸开车。
姗姗侧身看李察,隔着玻璃对李察笑了笑。
也许,李察看不到。
15
小姨搬家的事似乎已成定局。
小姨带姗姗去买家具。
来到家具广场,停车后,两人乘手扶电梯上楼。
“小姨,你要搬去的就是那天我们看的那套房子吗?”
“是的。”
“价钱谈妥了?”
“我自己出马,不靠你爸爸,打几个电话就搞定了。”
“小姨,你怎么杀价的?”
“我没怎么杀价。我只说出我买得起的价钱,要么成交,要么拉倒。”
“小姨,你好厉害哦!你想哪天搬进去?”
“你要赶我走?我很快就会搬过去。”
“没有啦。小姨,我……我怕你走。”
“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是可以常常来找小姨啊。小姨不是要给你准备一个房间吗?”
小姨让姗姗挑选床。
姗姗心想,小姨,我不能再去打扰你,不必浪费钱了。
“小姨,随便吧。你的房子,你自己选好啦。”
小姨坚持要姗姗选。
“姗姗,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自己挑。你看这一款怎样?像小公主的床呢。”
姗姗看看价钱。太贵了!
姗姗挑了一张便宜的床。
“姗姗,你喜欢这么简单的?”
“小姨,简单就是美。不是吗?”
“噢,是的。可是,你喜欢乳白色?”
“小姨,我的房间是蓝色的,乳白色的床很适合呢。”
“姗姗,想不到你这么有品位。”小姨拧了拧姗姗的腮帮子,“蓝和白,很……很希腊。好,我要配上蓝色床单和白色枕头。”
姗姗又选了乳白的桌椅、乳白的衣橱和乳白的书架。
小姨和姗姗在家具广场内的餐厅吃午餐。
小姨吃羊排,姗姗吃烤三文鱼。
“小姨,你买了房子,是不是要结婚了?”
“不是。就是有人想娶我,我也不会让他住这套房子。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难道你结婚后,要跟丈夫分开住?”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我结婚,会住在丈夫的家。我买这套房子,不一定要搬去住。我结婚后,会把房子租出去。租金是我自己的私房钱,谁都不能动。就算有一天我不工作了,也不需要伸手跟人家要钱。”
“那太好了。”姗姗剥去鱼皮,偷偷地笑。
她在想,如果小姨能跟爸爸结婚,就不用搬出去了。
“你不吃鱼皮?”小姨问。
姗姗摇头。
小姨把三文鱼的鱼皮叉过去吃。“好吃!”小姨说。
“小姨,如果你能跟爸爸结婚就好了。”姗姗抬眼瞅瞅小姨。
小姨“噗”一笑,差点儿把鱼皮吐出来。“我跟你爸爸?”
姗姗低头吃鱼,不敢看小姨。
“姗姗,你怎么想起说这个?”
姗姗羞涩地回答:“没什么,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姗姗,别胡思乱想。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想一想?”
“嘻,等你爸爸来向我求婚,我再想。”
姗姗吃着土豆泥,悄悄瞄着小姨。
姗姗心想:小姨,如果我爸爸真的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如果小姨嫁给爸爸,小姨找到了归宿,我也不必担心小姨会离开我,那该多好!
徐天平觉得姗姗最近怪怪的。
她心里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有时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一个人偷偷发笑。
姗姗渐渐长大,离自己越来越远,和依玲越来越近。
女生毕竟比较了解女生。
今天依玲没做晚餐,打电话叫比萨屋送比萨来。
比萨这种东西,饼非饼,糕非糕,面包又不是面包,徐天平不能接受。
他宁可啃几块苏打饼,喝一杯黑咖啡,等他写完这一章,再去外头吃锅热腾腾的肉骨茶,喝壶浓浓的普洱茶。
徐天平坐在饭厅里打字。依玲、姗姗和他泾渭分明,属于不同国度。她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电视机,眼睛看连续剧,嘴巴吃比萨,脚底摩擦地毯。
姗姗的手机响起。姗姗的手机就摆在她跟前的茶几上,伸手可及。姗姗瞬间把手机抓在手里,查看来电显示,接着霍然起身,按下接听键说:“喂,等一下。”
姗姗拿着手机飞快地上楼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为什么姗姗不能在客厅里接听电话?
为什么姗姗要躲在房间里听电话?
有什么事情见不得光,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莫非姗姗有了男朋友?
姗姗才十五岁,纯洁如白纸,脆弱似草莓。如果对方是个坏男孩??
徐天平的心抽搐一下,却很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依玲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姗姗的离开,她无动于衷。
1、文具盒是姐姐的学习用品,不是你的玩具。将它拆得七零八落,并不能证明你比九岁还不会做泥板凳的爱因斯坦更加优秀。
2、那种在别人作业本上”自由创作”,在别人准备上学时藏起课本,在别人骑车外出前拿走钥匙的行为有损你天真可爱的形象,还是及早改正为妙。
3、你人缘好,惹人爱,这是另人开心的好事;可你一定要记住:在做友好访问时,绝对不要把小指头放在嘴吧里!
4、做小间碟当然可以证明你的机智勇敢,但如果老是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小姨来换取小食品,就不太好了。除了会给人留下贪吃的印象外,更会直接影响我们之间的“传统”友谊,而且,这也显得你太不够意思了。
5、虽然从你懂事开始,隔壁小卖部的胖阿姨就非常重视和你发展睦邻友好关系,可你也不能没事就拉着大人往那儿跑呀!要知道你的家在这儿!
以上是姐姐给你提出的几点忠告,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做的一切都将由你自己负责!有必要的话,我还将联合你所有的亲人对你实行“特别制裁”,制裁的范围和内容嘛,恕不奉告。
《蓬蓬裙春天降落》盛世花香出版社出版的最精品书系之一,书中的文章曾获得过中国优秀儿童大奖。由高洪波为主编出版的书,这本书重塑了新经典!
在那之前,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像窗前那些迟开的香豌豆,在春天的风里眉目轻掩着,美在深睡。后来,花落了。从什么地方,传来一支老歌:“告诉我,那些花儿的去向,那些成长的秘密,交给谁收藏……”这是着名作者王丽莹在书中的一句话,我用心感受,觉得这句话有不止表面那么简单,所谓话里有话。
书中那轻快的笔调,优美的句子,精美的词语,形象的比喻……把那美妙的画面,淋漓尽致地呈现在了读者的心里,让人流连忘返、浮想联翩,身临其境……不知为什么,读完这本书,心里总浮现一些花儿一点一点长大,它们倾听着自然的呼吸,享受着爱与自由。亦或是两个幼稚无知的孩子,坐在青翠欲滴的树下的野花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童话里的温暖与忧伤……
香豌豆的春天、梨树左边是槐树、哈娜,哈娜、窗口、蓬蓬裙春天降落、小姨子……一个个精美的故事把我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让我感受到了心的呼唤,在新的世界里,我希望有人和我一样来到新的世界,感受心的呼唤。
遥想当年,27岁的王菲和27岁的窦唯结婚又离婚,之后锋菲恋又劳燕分飞,菲鹏恋开始登场,转眼间女神就和令狐冲结了婚。当初恩爱的李亚鹏和周迅,最后也情挂东南枝,迅哥爱得洋洋洒洒,过尽千帆皆不是,台前幕后忽明忽暗。
今天,王菲和李亚鹏离婚了,周迅和谢霆锋恋爱了。他的前任成了她的旧爱的女友,她的EX成了他的前恋的男友,岁月在出其不意地为他们做排列组合。
去年4月,春寒未尽,我跟艾明雅说,你们共同的敌人是男人和岁月。
的确,男人是敌人,岁月是敌人,和男人相遇在岁月里你身边就躺着双重的敌人,你不但要提防花心、出轨、不爱、寡淡,还要面对沧桑和量变之后的质变,这是女人之为女人,最大最亘古的担心。无论怎么传奇,终究都是一个女人。
分手的原因,众说纷纭。李亚鹏站出来剖白:“我要的是一个家庭,你却注定是一个传奇,怀念10年中所有美好时光。我爱你如初,很遗憾,放手――是我唯一所能为你做的。希望你现在是快乐的,我的高中女生。”有人说,两个人之所以分手,是李亚鹏出轨时被王菲抓包。至于王菲,则是历来的无声无息。
这背后,究竟是李亚鹏出了轨恶人先告状,还是王菲真是不宜于家室的传奇?公说公有理,婆则是默然不语。对他们俩来说,岁月真是一条河,10年河东,10年河西,10年前还在隔岸招手,10年后就在河边分手,两不相牵,两不相欠。只有岁月还在一如既往地逝者如斯,不声不响地袒露着人性深处的秘密。
3年前说到老公李亚鹏时,王菲还在晒:“我找到了幸福方向来源!”可惜找到了幸福的方向,却没能到达幸福的终点,影影绰绰的幕后狼烟腾然四起。
最近,日本有一家叫做Torafu Architects的设计公司,推出了一款名为“Gold Wedding Ring”的婚戒指,在其表面上镀有一层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层镀银会慢慢被磨损掉,暴露出底下的金材质,寓意为“共同度过的时光”。王菲和李亚鹏的戒指,磨掉了镀银,却没露出黄金。情,到底还是不比金坚!
早已长年信佛的王菲,如今离婚甫一落定,就听说今年年底要在藏传佛教萨迦派的祖庭萨迦寺出家修行。流离过男人的女人,要开始流离岁月了。
一个出了轨,一个要出家,出轨是出家的一部分?还是出家是出山的终点?佛言,人生有二十难,其中一难是“见性学道难”。被出轨的王菲,如果真是看见男人人性里的不堪星星点点地散落一地而出家,还真是跟佛缘近情深。
10年之前,她跟李亚鹏在一起,多少情柔,多少意蜜;10年之后,她跟李亚鹏在乌鲁木齐离婚了,多少唏嘘,多少悲戚。我想,再次回到乌鲁木齐市新兴街5号的民政局,拿红本换绿本,从原点到终点,命运用10年为线画了一个圈,有缘是缘,无缘也是缘,十年一指弹,灰飞了,烟灭了,她能大彻大悟么?
得过男人这条河,还要再渡岁月这条江,虽然没有什么会永垂不休,但人生未尽,七情未断,仍然不得不面对细水长流。时间,是所有人最后的归宿。
不过,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王菲和李亚鹏前脚离婚,后脚即有炒股的人在网上爆笑求财,说1996年7月王菲和窦唯结婚,A股从753最高涨到2245;2005年7月王菲和李亚鹏结婚,A股又从988最高涨到6124,王菲三婚快来。
谁能知道下一个A股的牛市底部是多少?我们总不能为了股票,去等待王菲的第三次大婚吧……我想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不会有第三次婚姻了,世间风景都看透,她要的不再是一个男人、一段婚姻,而是做一个人,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1999年,我还在读高二,结婚不足6年的小姨,遇到生命里最悲痛的变局,她爱得山海情深的老公、我的小姨夫在浙江开车时突发心肌梗塞身亡,无视多少媒妁之言,年轻貌美、风华正盛的她自此没有再嫁,带着膝下双儿一路谋生。如今,我的两个表弟都已从当年的蹒跚小儿长成读大学的小伙子,小姨也青春不在。
时间,也许抹平了她的伤痛,然而也正是时间在悄无声息中催人华发。命运让女人痛失男人,岁月却让女人找回自己,她要面对旷古的、辽阔的这世界。
10年岁月,我家门前的青苔早已不知去向,院子里漫天花雨的槐花香无影无踪,我写在墙壁上和角落里那些壮怀激烈的诗句也早已蛛网密布,左右四邻里那些抚摸过我头顶、唤过我乳名的阿婆阿爷,也老的老、死的死,10年后的盛夏不再炎热,10年后的寒冬不再冰冷,唯有阳光照常升起,透过树荫撒下光阴。
岁月,总有不动声色的力量。它把一些人手里的石头变成金子,也把一些人手里的金子变成石头,它把一些人手里的新欢变成旧爱,也把一些人手里的旧爱变成别人的新欢,它是一把杀猪刀,在我们脸上、在我们心底刻刻画画,爱的人没爱到底,恨的人也没恨到头,青春的绒毛成了此刻的皱纹,我们匍匐在地。
然而,10年后匍匐着的我,更怀念10年前的倔强、棱角、任性,更羡慕那些年迈了还能搀扶在一起的背影,更亲近风雨中没有坍塌没有拆迁屹立的老房子,我不抵抗岁月,我只是对岁月密布过皮肤之后心头还残留的坚硬有一种敬意。
13·误会与伤心
27
姗姗、成英和李察在云顶高原的迷你市场挑选泡面。
姗姗选鸡汤泡面,李察要吃东炎泡面。两人选好后,等待成英。
成英手里拿着咖喱泡面,眼睛还在搜寻架子上的其他泡面。
“这个泡菜泡面不错,很好吃。”李察向成英推荐韩国进口的泡面,“只是贵一点儿。”
成英看了价钱,瞥姗姗一眼,把韩国泡面塞回架子。“那么贵……”
“不要紧。”姗姗又把韩国泡面抽出来,“你想吃我就买。我请你吃。”
成英犹豫不决。
李察见她犹豫不定,忍不住把韩国泡面塞入她手中,把咖喱泡面放回架子。“就这样决定,你不会后悔的。泡菜泡面肯定比咖喱泡面好吃。”
成英把咖喱泡面夺回来。“我……两包都要……吃一包……不饱。”
李察和姗姗瞄着成英的高大个子,都笑了。
于是,他们三人买了四包泡面,走出迷你市场。
“咱们去哪儿吃?”李察问。
“去……我们的房间……酒店……有热水……”成英带路,领着李察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成英喧宾夺主,姗姗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虽然姗姗不赞成把李察带回房间,可是她早上已经和成英约好回房间里吃泡面。况且,如果不回酒店房间,能去哪里找热开水?
来到房间门口,成英向姗姗要钥匙,说:“门卡……拿来……”
成英在李察面前表演插门卡开门,不过几次尝试都失败,门锁每次都亮起红灯。
姗姗把门卡要过来,反过来门锁,绿灯亮,房门轻松打开。
成英对李察憨笑。“插反了。”
房间里有个热水壶。姗姗对成英说:“你去灌热水好吗?”
成英十分乐意,拿起水壶,对李察说:“走!我们去灌水。”
姗姗对李察眨眨眼睛,似乎有话要对他单独说。
李察会意,拒绝了成英。“你一个人去行吗?”
“懒虫!”成英骂了一句,捧着水壶走了。
成英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们……不要关门。”
姗姗把门扣的铁条拉开,顶住门。门虚掩着,留下一道门缝。
成英这才放心地离去。
李察问姗姗:“为什么她不让我们关门?”
姗姗耸高肩膀。“我哪知道?”
“可能,她怕我们……”李察臆测。
姗姗马上接下去说:“……怕我们说她的坏话。”
“也许吧!也许她怕我们有秘密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我爸爸和小姨的事,我的确不想让成英知道。”
“这个我知道。”
“我爸爸和小姨的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李察一脸坏笑,“你爸爸和小姨应该知道怎么做,用不着我们教。”
“可是……”姗姗仍然有隐忧,“小姨跟我说,她很快就要搬走了。我怕她搬走。”
“依我看,她不会那么快搬走。今天他们两人在电影院那么亲密,不会舍得分开。”
“也许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我想象的,事实摆在眼前。普通朋友会那么亲密吗?”
李察学小姨靠着爸爸肩膀的样子。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小姨搬走?”
“你可以叫你爸爸向你小姨求婚。”
“这么唐突的话,我说不出口。”
“不然,你可以直接要求你小姨不要搬走。告诉她,你和你爸爸都需要她。”
“万一小姨不是真爱我爸爸,这么要求她,又太委屈她了。”
“爱情这种事情,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爱或不爱,不一定知道的。”
“不可能。如果我爱上一个人,我一定知道。”
“你曾经爱过人?”李察歪着嘴笑。
离题了。姗姗撅起嘴,不想回答。
“爱过就说爱过嘛,怕羞吗?不好意思说?”李察表情轻浮。
姗姗板起脸孔。“我不想谈这个。”
李察欲罢不能。“我也暗恋过别人,我告诉你……”
“我想听……我想听……”成英推门进来。
“不说了。”李察失去兴致。
“好啊!我在……你不说……我不在……你就说……”成英鼓起腮帮子,脸更大了。
“泡面!泡面!”姗姗接过水壶。
东炎泡面和韩国泡面用纸碗包装,鸡汤泡面和咖喱泡面用纸杯包装。一壶热水刚好倒满两个碗和两个杯。
倒满水后,加入作料,再把纸盖盖上。
“要等三分钟。”姗姗坐在床上注视泡面。
“我看到东炎面,还没吃就出汗了。”李察的额头沁出一颗颗的汗珠。
“你很爱出汗……刚才……打保龄球时……也出了一身汗……”成英眯着眼睛,瞅着李察笑。
“是呀。满身臭汗,很难受。”李察腼腆地说。
“你在这里……冲凉吧……”成英把房间当作自己的。
姗姗蹙眉瞪成英。成英没反应。
“不用了,我没有毛巾。”李察瞟姗姗一眼。
“不要紧……我借你……我的毛巾……”
“不好吧?”李察又看姗姗。姗姗望向窗外。
“我的毛巾……我没有用过……你不用怕……”
“好吧。”李察揭开他的泡面,“吃了再说。”
三人吃泡面时,成英把面条吮得“嗦嗦”响。
李察吃完,满脸都是汗。
成英去浴室拿毛巾给李察。“去……去……去冲凉!”
李察看姗姗,姗姗低头吃面。
“去吧!”成英催促。
李察站起来。“热死了!满身是汗。”
李察脱去上衣,露出一身肌肉。
“啧啧……啧啧……”成英盯着李察咂嘴。
姗姗望向别处。
成英问李察:“你今晚……睡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随便找个地方睡。”李察挠挠后脑勺。
“外面冷……你睡这里……”成英建议。
姗姗忍无可忍,终于出声:“不行!”
李察指着地板。“我可以睡在地上。”
姗姗更大声地说:“不行!”
“去……去冲凉!”成英推李察进浴室。
成英责难姗姗,说:“他……很可怜……你要他……睡外面?”
“他睡在哪里我不管。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准男生睡在里面。”姗姗冷冷地说。
“你叫我来……让我睡……叫他来……却不让他……睡这里。”成英愤愤不平。
“我没叫他,他自己来的。”姗姗澄清。
“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你们约好的……瞒着你爸爸……”
“成英,你胡说八道!”姗姗面露愠色。
“你……你……你没有……同情心……”成英开门走出房间。
“你去哪儿?”姗姗担心成英乱走。
“我……我……”成英回房拿起水壶,“我要去……打水……还要……热水?”
“冷水!”姗姗一肚子火,要冷水灭火。
“李察……我要去……打水……”成英对着浴室喊,“你要……热水?”
“冷水!”李察在浴室里回答。
成英虚掩了门,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姗姗坐在床上,冷静下来。
她明白,成英出去打水是为了避免和她争吵。
姗姗犯不上跟她生气,成英也只不过是一番好意。
成英和她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在成英的世界,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在姗姗的世界,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这么想一想,姗姗就不怪成英了。
浴室的门打开,李察着上身走出来。
李察用大毛巾擦着头发,对姗姗说:“姗姗,你放心,我现在就下楼去,在酒店大堂睡觉。大堂有很多长凳,别人也睡在那儿。”
李察这么说,姗姗反而不好意思。
她看见李察的短袖上衣披在椅背上。上衣单薄,还带着汗湿。
“外面很冷,你的衣服又这么薄,睡在大堂,你可能会着凉。”
李察拍打胸肌。“我的身体很壮,不怕冷。”
“好啦。”姗姗要脱下套在身上的长袖毛衣,“我借你我的毛衣。”
“你把毛衣给我,你怎么办?”
“我不要紧,”姗姗其实里面还穿了两层衣服,“我可以盖被。”
“好吧。”李察看着姗姗,“谢谢你。”
就在这时,姗姗坐在床上掀起套头毛衣,遮住了自己的脸;李察赤着上身站在一旁,正用毛巾擦干自己的头发……
房门被推开了!
开门的人不是成英,是爸爸!
爸爸愣住了。
“不像话!”爸爸怒吼。
李察回头。“Uncle(叔叔)……”
“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出去!”爸爸气得瞪圆了眼睛。
“我是姗姗的朋友……”李察解释。
“出去!”爸爸嘶喊,声音沙哑哽塞。
爸爸转身,别过脸去,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门外。
李察匆匆忙忙套上衣服。
姗姗脱下毛衣,抛给李察。
李察把毛衣掖在怀里,在门边趿拉了鞋子,走出房门。
经过爸爸身边时,李察说:“我走了,uncle……”
“滚!”爸爸夹着哭腔嚷叫。
爸爸的嚷叫声惊动了其他房客。长廊里,人们纷纷开门探头出来察看。
李察离开了,爸爸也回他的房间去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姗姗抱着枕头扑在床上嘤嘤哭泣。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爸爸为什么要骂她“不像话”。
爸爸没问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李察撵出去。
不管怎样,李察也算是她的朋友。
爸爸这样辱骂她的朋友,就是不尊重她。
她不明白爸爸怎么这么不讲理。
成英捧着水壶推门进来。
她关上房门,放下水壶,走到姗姗的床边。
“姗姗……叔叔……发觉了?”她伸手抚摸姗姗的头发,“姗姗……别哭了……”
姗姗甩开成英的手。“别碰我。”
成英退后几步,从壶里倒了杯冷水,猛灌入口中。
姗姗还在啜泣。她没有料到,丘比特计划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成英关了灯,爬上床,钻入被窝准备睡觉。
“丁冬!”门铃响。
成英起身开门。“是不是……李察……回来了?”
28
徐天平躲进自己的房间哭了。
他看见那个洗碗的男孩遁入长廊中,看见高成英远远捧着水壶走来,就躲进自己的房间哭了。
他不想让孩子们瞧见他哭泣。
身为男子汉,他觉得自己窝囊无用。
他应该挥拳把那小子打得眼青鼻肿,可是,他却选择躲在自己的房间哭泣。
徐天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也许他哭自己的失败,自己的无能。
徐天平写儿童小说,能抓住千千万万个儿童的心,却抓不住自己女儿的心。
他感觉到,女儿正从自己的指缝间溜去。
他没有办法管教自己的女儿。
没把女儿教好,他对不起太太。
刚才的那一幕,姗姗坐在床上脱衣服,洗碗男孩上身站在一旁,深深烙印在他的脑中。早上见那个洗碗男孩在酒店大堂鬼鬼祟祟,就知道他居心不良。在电影院里,洗碗男孩和姗姗坐在一起……然后他和姗姗一起离开……这一切,是偶然,抑或早有安排?
徐天平宁可相信这一切出于偶然:姗姗在云顶高原恰巧遇见曾有一面之缘的洗碗男孩,两人恰巧看同一场电影,洗碗男孩恰巧坐在姗姗旁边,两人恰巧看了半场就走出去,恰巧来到姗姗的房间……太多个巧合,就是不可能。
徐天平觉得肚子不舒服,胃里翻腾,情绪激动。
事情发生之前,已经有先兆:姗姗遇见洗碗男孩,边走边谈话,笑容粲然;姗姗在客厅接到手机来电,偷偷摸摸躲进房间里听电话;洗碗男孩在酒店大堂等待,鬼鬼祟祟地偷看他们;姗姗约徐天平和依玲看电影,却买了座位分开的票;趁徐天平和依玲在看电影,他们来酒店房间——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徐天平的房间在隔壁,可以听得见姗姗房间里的声音,所以姗姗才会打电话把他调走——真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姗姗和洗碗男孩必定早有预谋,相约在云顶高原见面。难怪到了山上,姗姗立刻失去踪影,不愿和他吃午餐,也不愿和他吃晚餐;约他看电影,也并非有意看电影;看了电影要约姗姗吃饭,她却故意关手机不接电话,不希望受到干扰。姗姗清楚,那个时候,徐天平必定会去吃一餐——徐天平对吃很讲究,不会随随便便吃个快餐就走。要不是遇上高成英,可能徐天平还蒙在鼓里呢。
姗姗是一个单纯的女孩,这些龌龊点子一定是那个洗碗男孩想出来的。那个可恶的小子!刚才应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可是,姗姗为什么要带高成英出来?因为有高成英,姗姗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不必和依玲同住。因为有高成英,姗姗有一个伴,让徐天平放心,就可以得到自由,可以自己去玩,自己去吃东西。高成英和姗姗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高成英得到的利益,就是来云顶高原吃、住和玩乐。
这么说来,姗姗和高成英根本不是好朋友。看高成英笨拙的样子,就不像是精英班的学生。徐天平觉得自己受骗了。
被任何人欺骗,徐天平都可以忍受。被自己的女儿欺骗,徐天平心如刀割。
姗姗不是这种人,一切都是那个洗碗男孩搞的鬼。
徐天平和依玲坠入这个男孩的骗局。
洗碗男孩要骗的,不是徐天平和依玲。
他要骗姗姗!
洗碗男孩会就此罢休吗?
他会不会趁半夜徐天平睡着时,再潜入姗姗的房间?
徐天平想到这里,心脏如被绳索勒紧。
不行!
他一跃而起,摸出手机打给依玲。
依玲已关机,大概睡着了。
徐天平用床头柜上的电话机直接拨依玲的房间号码。
拨了三次,依玲才接。
“依玲吗?我是天平。”
“……什么事?”依玲声音沙哑含糊,显然已睡下了,“我睡了。”
“能让姗姗到你房间去睡吗?”
“姗姗想过来吗?”依玲懒洋洋地问。
“不,这是我的意思。”
“为什么?”
“我担心姗姗的安全。”
“为什么?”
“姗姗……好像约了一个男生来云顶。”
“现在他在姗姗的房间吗?”
“没有。我担心半夜他会偷偷去找姗姗。”
“姗姗不会做出这种事。”
“很难讲。”
“你要信任你的女儿。”
“我只是以防万一。你让她去你房间睡好吗?”
“不行,我已经睡了。”
“依玲,为了姗姗的安全……”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依玲……”
“我要睡了,你不要再打扰我。”
依玲骤然挂断了电话。
徐天平再拨过去,拨不通了。
依玲这样挂断电话,让徐天平觉得受侮辱。
你口口声声说要尊重别人的感觉,你自己曾否尊重我的感觉?
徐天平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他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前,摁门铃。
“丁冬!”
房里传出成英的声音:“是不是……李察……回来了?”
那个洗碗男孩叫李察?
原来她们在等着李察回来!
成英来开门。
“叔叔……什么事?”
房内漆黑,徐天平看不见姗姗。
14·蹩脚的调查
29
“叔叔……什么事?”
姗姗听见成英叫叔叔,知道是爸爸来了,赶快用被子蒙住头。她不想让爸爸看见自己哭泣。
“姗姗睡了吗?”爸爸问成英。
姗姗把身体裹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呃……好像还……没有睡……”
成英怎么可以这样如实相告?
被子外面一亮,不知道是谁把灯打开了。
姗姗依然装睡。
爸爸说:“成英,你去叫醒姗姗,叫她收拾行李。我们马上下山。”
现在就下山去?爸爸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成英吞吞吐吐:“……现在啊?”
“现在。”
“可是……我还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觉……我们能够……睡醒……再回吗?”
“不行。成英,我们现在就得走。”
“可是……我还没有……在这里……冲凉……可以……让我……先冲凉吗?”
“好吧,我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再过来叫你们。”
门“嘭”一声关上。
姗姗扯下被单,露出眼睛。
成英走过来。
“姗姗……你爸爸……说……”
姗姗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我听到了。”
姗姗起身收拾行李。
回就回吧。姗姗已经没有心情留在云顶高原了。
“我去……冲凉。”
不到三分钟,成英就冲出浴室。
“水很热……烫得我……快脱皮了……”
原来成英不会调控洗澡水的温度。
姗姗进浴室收拾牙刷、牙膏和洗面奶。浴室的镜子上蒙着一层雾气。
成英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让我睡……五分钟……”
姗姗拖着行李去开门。
打开房门,爸爸已经站在门口。
爸爸望着她。
姗姗低下头,躲避爸爸的目光,拖着行李径自往外走。
“成英,走了!”爸爸往里头喊。
“啊?”成英非常不情愿地爬起来,“我还……没睡够……”
姗姗先进电梯,按着开门键,等爸爸和成英来。
姗姗没有正眼看他们两个,只用眼角一瞄,知道他们进来后,就按关门键。
姗姗转过身子对着镜子,却又看到镜子里的爸爸。
姗姗低头,看自己的脚。
电梯到停车场,姗姗快步拖着行李走向汽车,把爸爸和成英抛在后头。
姗姗靠近汽车时,爸爸用遥控器开车锁。
“嘟嘟!”
姗姗拉开后车门,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成英要进来,姗姗说:“你坐前面。”
成英坐在爸爸旁边。姗姗坐在后面,身子一歪,闭起眼睛,头倚在靠背上。
汽车开动。
成英问:“叔叔,婶婶呢?”
是啊,小姨呢?
爸爸怎么能抛下小姨不管?
30
雾霭蒙蒙,笼罩了山路。
徐天平关上冷气,开半个车窗,让冷风吹进来。
冷风打着徐天平的脸,让他更加清醒。
半夜路滑,开车下山必须格外小心。
风吹着姗姗,不知道她会不会冷。
“姗姗……”
徐天平看了眼后视镜,姗姗侧身靠在椅背上。
“姗姗……”
姗姗还是没有回应。
回应的是成英。“姗姗……睡着了。”
姗姗闭着眼睛,真的睡着了。
“成英。”
“什么事……叔叔?”
“说话小声一点儿,不要吵醒姗姗。”
“知道了。”
“成英,来云顶好玩吗?”
“好玩。”
“你们午餐吃什么?”
“呃……云吞面。”
“晚餐呢?”
“泡面。”
“泡面?只吃泡面?”
姗姗这孩子,就是爱吃垃圾食物。
“是……本来……我想吃……”
成英说话总是慢半拍。
“想吃什么?”
“鲍鱼……”
“鲍鱼?怎么会想起来吃这个?”
“因为……你们去吃……”成英回头看姗姗。
“你们看到我们去吃鲍鱼?”徐天平觉得血液腾腾滚上胸口。
“我们在……楼上……看见你们……”
“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吃?”
“不知道。”
“我想叫你们一起吃,可是电话打不通。”
“我知道。”
“你知道?”
“我们看到……你打电话……”
“然后?”
“他叫她……关电话……”
徐天平怒不可遏。“谁叫谁?”
成英看后面,闭嘴不敢说。
徐天平瞟了眼后视镜,姗姗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成英,不要紧的,你告诉我。”徐天平放缓语气。
“李察……叫她……关电话。”成英用拇指指后面。
李察这小子,太可恶了!
“为什么?”
“不知道。”
“然后?”
“然后……我们……回房间。”
“你们三个人一直在房间?”
“没有……姗姗……赶我走……”
姗姗居然做这样的事!这孩子,叫我怎么信任她?
“姗姗为什么赶你走?”
“她叫我……去打水……”
“就他们两个在房间?”
“是……本来……不是的……”
“怎么回事?”徐天平听不明白。
“本来……我叫李察……去打水……”
“是啊,男孩子应该去打水。”
“可是……姗姗跟李察……使眼色……”
成英学姗姗的样子眨眼睛给徐天平看。
徐天平看了,心脏绞痛。
“他们两人……要留在房间?”徐天平说话也结巴起来。
“是。”
“他们在房间多久?”
“很久……去打水……那么远……要打那么多……水流很慢……”
“你认识李察多久了?”
“今天才……认识……姗姗介绍的……”
“姗姗知道李察要上云顶吗?”
“知道……他们……约好的……”
一切就如徐天平所料。
“高成英!”姗姗在后面怒吼,“你不要乱说话!”
31
“姗姗……”
姗姗不想跟爸爸说话,在车里装睡。
“姗姗……”
爸爸又叫。烦死了。
姗姗什么都不想听。
她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场梦。
她梦见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座公寓的凉台上。
凉台不大,却挤了很多人,很热闹,像在庆祝什么。
姗姗坐在凉台的栏杆上,风很大,吹得她摇摇欲坠。
爸爸妈妈在讲话。
忽然,爸爸凶狠地瞪着姗姗,将她推下去。
姗姗从凉台上掉下去,想喊,却喊不出声音。
姗姗是被惊醒的。
醒来,听见爸爸在说话。“……要留在房间?”
“是。”妈妈回答。
不对!不是妈妈。妈妈已经去世。
姗姗醒悟,自己在车上,回答的那个人是高成英。
爸爸问成英:“他们在房间多久?”
谁留在房间多久?
“很久……去打水……那么远……要打那么多……水流很慢……”
成英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认识李察多久了?”
爸爸竟问成英关于李察的事。
“今天才……认识……姗姗介绍的……”
姗姗忘了自己曾是否把李察介绍给成英。
“姗姗知道李察要上云顶吗?”
爸爸在盘问成英?他在搜集证据?他要定姗姗的罪?
爸爸怎么这样卑鄙?
“知道……他们……约好的……”
高成英居然歪曲事实。
“高成英!”姗姗在后座怒吼,“你不要乱说话!”
姗姗十分后悔带高成英来玩。
“敢做不敢当!”爸爸在前面批评。
“我真的没有……”姗姗气得眼泪夺眶而出。
爸爸居然宁可相信成英,也不相信我!
成英补充一句:“有!”
姗姗心想,从这一刻开始,成英不再是她的朋友。
姗姗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爸爸只相信他自己。
兴致高涨之时,一把拉起老公,跳到沙发上高唱莫文蔚的《爱情真伟大》。眉来眼去之间,全然忘了女儿正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幸好在场的还有单身的小萱阿姨,赶紧搂住小姑娘安慰说:“不急,不急,等会儿小姨跟你一起唱《老鼠爱大米》!”
节后聊起这一段,同事们全都一脸鄙夷地痛斥我“有异性没母性”,随后又纷纷乐颠颠地显摆起他们自家的乐呵事――这个说“原来是闺女和她爸抢我,现在是我和闺女抢她爸”;那个说“我左边的半个拥抱是老公的,右边的半个拥抱是儿子的”。最终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注意到了吗?这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哦――
几乎所有的父母都会兴致勃勃地与人分享自己和孩子在一起的甜蜜时刻,却很少有伴侣乐于大张旗鼓地张扬夫妻俩之间的美满生活。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对父母、对子女的亲情故事经常被文人墨客大力讴歌;而相比之下,有了孩子之后的夫妻之情、伴侣之爱,能够见诸笔墨的就少了很多。即便有,也是“同甘”的少,“共苦”的多,似乎两口子就是用来一起倒霉的,缺少了兵荒马乱、颠沛流离,就没有什么值得说了。
就连我们这些天天做亲子辅导,号称深谙家庭幸福之道的专业人士,其实也不例外。
作为家庭治疗的一个基本知识点,我们都接受“孩子是夫妻恩爱的最终受益人” ,也都知道“父母和孩子之间最理想的关系,应该是一个美好的等腰三角形”。
但具体到生活中呢?
我们却和绝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一样,很少能在孩子面前坦坦荡荡地与伴侣表示亲昵。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敢?不愿?还是不好意思?总之就是不习惯――集体无意识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无声无息却深入骨髓。我们总是在每一个来不及思考的瞬间,就选择了和父辈们同样的行为习惯。
而平日的工作又让我们太过清楚:当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她的“秘密情人”,会给这个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反之父亲也是一样。专业上,我们把那种“父母一方在同孩子的关系中寻找心理满足”的情况称作“情感”。这里的“满足”,包含的意义很广泛,比如支持、亲密、“被需要”的需要、相互侵扰的需要等等)。
最常见的例子就是婆媳问题。经常在媒体里看到有专家分析类似事件,认为是婆婆需要关注和安慰,做媳妇的应该给予理解――毕竟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最终跟了你,换作是谁都会多少感到失落。
可惜,如此的解决方案,结果就是懂事的媳妇忍了、让了,无私贡献出自己的丈夫――大不了咱自己生个儿子!于是二十年后,同样的故事就再次上演,当初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自然对新进门的新媳妇横眉冷对――谁让你来抢走我的至爱之人?
说到底,看似死结的婆媳问题,关键是让婆婆赶紧开悟,好好去爱她自己的那个老头;而现在还是媳妇身份的妈妈们,如果你感到被老公忽视或冷落,就请勇敢地面对你们两人之间的问题,底气十足地从你的男人那里找回想要的东西(当然具体方法咱可以婉约一点儿),而不是把幸福生活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我知道,这些道理都是说着容易做着难。上一年给杂志做心理问答,经常收到父母的来信,问我怎样跟孩子解释“为什么爸爸妈妈可以睡在一起,而我却要自己一个人睡?”而我每次给出的答案,也都是“因为爸爸妈妈很相爱,才可以更好地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