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文章中心 >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八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第1篇

宫哲野第一次看到她从身边走过时就知道:“她就是我要等的人。”

苏蔚然第一次看到他从身边走过时就知道:“我要等的人不是他。”

就是那么不巧,罗老师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就像一个不轻易的举动,他们认识了。

宫哲:我总是想办法让她开心,她似乎也很开心。

蔚然:他的幽默让我将从前的顾虑抛开,我只是笑,没有说话。

……

第一章

我好像在哪里过你……”苏蔚然问同桌的帅帅然男孩。

“是吗?……”他想了想,“可能是在周老师那儿吧!”他说。

“哦,你是金银铭吧,怪不得这么眼熟。” 苏蔚然笑了起来。

坐在金银铭前的宫哲,朝后瞟了一眼,心中掠过一丝不快。

“你就是苏蔚然喽!”金银铭笑起来脸颊还有两个酒窝,可他却又开始背英语了。

“怎么这样啊,才刚来这么认真干嘛,拜托~”苏蔚然倒在书桌上。

“我一定要努力,当上英语科代表!”他站起来,信心十足,眼睛还在发光耶。

“当科代表好累,我才不稀罕!”话音刚落,就只听见:“苏蔚然,你担任历史科代表!”罗老师把苏蔚然叫了起来。

老师的话沉重地打在苏蔚然的心间,同学们向苏蔚然投来羡慕的目光……

“我晕~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想要,你们就拿去呀”苏蔚然心想。

“苏蔚然!我相信你!”宫哲野朝苏蔚然说,眼中含着希望的目光。

“就是啊,宫哲!谢谢你,你是想用苏蔚然来激励我吗?我一定不会辜负的的期盼的,一定不会……”金银铭又开始诉说他的梦想历程了!

“现在才发现竟然有一个唠叨的老孔雀坐在我旁边。”蔚然对宫哲说。

“就是,整天听他唠叨我都快要烦死了!我也才发现竟然有一个人比你还要唠叨。”他笑着说。

“你们在聊什么啦!”一个很刺耳的声音传入我俩的耳朵,“也让我这个政治科代表听听呀!”

苏蔚然看上去很生气,但也没说什么。

“你有什么了不起!”林湘美对着蔚然大吼着(幸好没让全班听见)又瞅进我说 “你别想在宫哲哥身上打主意,因为他早晚都是我的,你装可爱也是没用的。”

刚听完湘美的话,蔚然一头雾水,“你……你莫名其妙!”

“你对她说的什么!说给我听听!”宫哲好奇的目光看着林湘美,可见他对这件是一无所知。

蔚然叹了口气说“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第2篇

一见钟情,

京城名少发起爱情攻击

2009年6月,上海国际电影节“华谊之夜”,不是华谊艺人的张雨绮也盛装前来捧场。那一晚,身穿一套低胸黑色晚礼服的张雨绮,云鬓高挽,性感高贵里浸润着古典的秀雅。她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虽然并不像其他明星一样不停地游走在嘉宾中间,但落落大方的姿态,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

这时,华谊兄弟的老总王中磊带着一个小伙子走过来,说要介绍给张雨绮。小伙子叫汪小菲,是北京“俏江南”集团的执行董事。汪小菲第一眼看到张雨绮,就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那长长的头发,以手托腮,欲语还休的样子让他黯然失魂,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王中磊从未见过风度翩翩的汪小菲如此失态,笑着说:“你当然见过她,去年她演的电影《女人不坏》就是在你的会所取的景,进进出出好几天,肯定是见过的啦。”张雨绮微笑着点头。

双目对视的那一刹那,张雨绮如西方美女般风情万种的眼神和甜美的笑容,让汪小菲触电了,神情有点恍惚,感觉对面的她就是自己这辈子要找的人。两人聊了起来,汪小菲16岁赴法留学见多识广,话匣子一打开,北京人能侃的特点就发挥得淋漓尽致,说到开心处,把张雨绮逗得哈哈大笑。北方人遇到南方人,两人幽默不断,又同是80后,越说越投机,临走,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

回到北京,汪小菲邀请张雨绮去自家的“俏江南”就餐。让汪小菲吃惊的是,张雨绮对他精心准备的菜肴居然能赏析得头头是道,还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菜肴的不足。原来张雨绮自小就是美食家,平日里空闲的时候她最爱看的就是蔡谰的美食小品文。面对眼前的张雨绮,汪小菲愈发有了好感,在他眼里,这个女孩不仅有灵气、有才气,而且还是个善于生活的人。

在不断的电话和短信交流中,张雨绮对汪小菲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汪小菲,1981年生,16岁赴法留学,学成回国后,进入家族集团工作,负责集团的海外推广、设计及时尚创意,同时他还兴建了以他母亲名字命名的北京顶级商务人士的高档奢华会所“兰”会所和概念品牌餐厅“subu”。目前,圈内明星都是“兰”会所的常客,章子怡、周迅、王中磊等都是他的好友。

一天,张雨绮参加一个颁奖礼回家,母亲递给她一个精美的包装盒。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条精美的真丝披肩。原来汪小菲知道张雨绮经常参加这样那样的派对,经常穿一些露肩的衣服,时间长了容易得风湿。他让张雨绮走完红地毯之后赶紧披上它。张雨绮的心有点潮湿。出道也有两年多了,曾经有不少年少轻狂的富翁一见面就送给她名牌衣服、名贵手表或是首饰,她都毫不犹豫地退回去。一条真丝披肩,可以说是毫不起眼,但是汪小菲的细腻、体贴却让她感动。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眼前晃动的都是汪小菲含情脉脉的样子,她第一次主动给汪小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汪小菲的声音:“雨绮?”张雨绮心头一颤,“嗯”了一声。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言的感觉在两人心头流淌,甜蜜的笑意荡漾在电话两端,和两个人的嘴角心头。

相爱相守,

用真情接纳你的全部

虽然爱情已经生根发芽,但从相爱到相知相守,却并非一帆风顺。汪小菲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叫长辈都要说“您”,家长都要两个字的称呼“妈妈”、“爸爸”,吃饭的时候长辈没有动筷子小辈不许吃饭,虽然身为80后却是70后的气质,一丝不苟。而张雨绮却是个百分百的80后,有时候喜欢随心所欲地做事情。于是,两个人的相处有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张雨绮最爱玩的游戏是讲鬼故事,玩笔仙。在汪小菲看来,实在太幼稚。每天晚上两个人你浓我浓电话诉完衷肠,张雨绮照例要讲一通鬼故事,还一个劲追问汪小菲恐怖不恐怖?说实话,一个美女讲鬼故事,第一次听是惊讶,第二次是有意思,第三次是有味道,第四、第五次则多少有点乏味。日子久了,汪小菲发现张雨绮常常讲过一次没多久又讲一次,实在有点乏味。一天晚上,汪小菲实在忍不住了,偷偷嘀咕了一句,“好像这个故事讲过了的?”“讲过了呀,那换一个。”晕,本来按汪小菲的潜台词是挂线了。谁料想,张雨绮换了个故事更来劲了,一直讲到半夜,直到汪小菲的手机没电了,雨绮还在建议,要不我们换电脑讲。

汪小菲做生意喜欢用数据说话,而张雨绮却不同,喜欢玩笔仙问神仙。她问神仙,这次电影成绩怎样?下次何时会有片约?何时会有钱……每次,汪小菲一边看调查报告,一边听她在旁边玩笔仙问神仙,就乐得找不到北。

雨绮看到喜欢的东西,经常迈不开步。一次,她买了三双鞋子,最美的一双穿起来最紧,她央求了售货员半天,调查了整个京城,无奈没有更大的码,但是张雨绮死活不愿意放弃,最后也就只能忍了,她决定买,心头爱可不能失去。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开玩笑地趴在汪小菲的肩头哀求道:“你是不是应该疼疼我,帮我撑撑鞋。”当时,汪小菲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笑笑。

第二天张雨绮发现,汪小菲居然真的当真了,从鞋柜里取出她的新鞋,说是要给她撑鞋子。说来也奇怪,汪小菲原本是穿40码的鞋,可是张雨绮买的这双38码的鞋他也穿得上。汪小菲费了半天劲,终于把他的“脚”塞进了张雨绮的鞋,一本正经地在房间转圈,口里还念念有词,不停地数羊。张雨绮嫌他烦,找了个理由躲到书房的阳台上,享受着暖暖的阳光,听着美美的音乐看书。当张雨绮把大半本书看完的时候,汪小菲进来了,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可怜兮兮地问张雨绮,可不可以不用再撑了?

张雨绮问汪小菲是不是脚很疼,疼就快点脱下来。当时张雨绮真的觉得汪小菲有点傻兮兮的,本来就是自己穿都紧的鞋,他硬塞进去不疼才怪呢!谁料想,汪小菲非常诚恳地对她说:“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短短两个小时就做了逃兵。”那时,张雨绮已经有点感动了,但是还没等她有什么表示,汪小菲一眨眼就不见了。等张雨绮找到汪小菲的时候,他正在一旁按摩自己的“脚”。

张雨绮问汪小菲,那么难过为什么还要帮她撑鞋,他很自然地回答,如果不是他帮她撑撑,那么受罪的就应该是她的脚。那一刻,张雨绮感动地落泪了。

不久后,汪小菲组织公司的员工踢球,跑了一个半小时,没想到最后两分钟体力不支,一个对抗,摔了。当天还以为没什么事,就是不能碰,肿得厉害。第三天实在觉得不对,他去医院一拍片子,踝骨骨折了,便打了石膏,拄了拐杖。张雨绮原本在外地拍戏,听说后连夜飞回北京,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在旁边监督他好好休养,工作起来像“拼命三郎”的汪小菲会不把自己的骨折当一回事。汪小菲养伤的日子里,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感情突飞猛进。

正式转正,

8月8日的“蝴蝶”浪漫

2009年8月8日,张雨绮生日,两个人和朋友一起到北京郊区怀柔的一个山吧庆祝。因为是在郊区,认识的人不多,两个人相处得很随意。张雨绮不施粉黛,上身穿蓝色T恤,下身着绿色长裙,民族风很浓。汪小菲身穿灰色T恤。大家一起吃饭聊天打牌,张雨绮小女人般甜蜜地依偎在汪小菲的怀中。

生日的派对设在一个包厢内。到了送礼物的环节,汪小菲小心翼翼地从一礼盒里捧出一件衣服。张雨绮惊讶地发现,衣服上贴着很多色彩斑斓的蝴蝶,仔细一看居然还是真的。在朋友的帮助下,张雨绮穿上衣服。“现在把灯关了,留她头上的那盏。”汪小菲一边指挥着大家,一边盯着手表,“来,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等待。”10、9、8……1,突然,衣服上的蝴蝶一只只动了起来,盘旋在张雨绮的头顶,扇动着五彩的翅膀,翩翩起舞,张雨绮在欢呼声中幸福地泪流满面。

“亲爱的,嫁给我好吗?让这飞舞的蝴蝶做证,我爱你!”汪小菲趁热打铁,贴着张雨绮的耳朵说,“答应我,好不好?”

此时此刻,张雨绮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知道飞舞的蝴蝶一定是汪小菲“设计”出来的,多么难得的用心呀!这是自己这一生中最难忘的生日,这么好的男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她握住汪小菲的手,无语凝噎。

8月底,汪小菲正式带张雨绮回家见父母。当张雨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见到汪小菲的父母时,汪爸爸和汪妈妈给了她最热情的拥抱,汪小菲的妈妈张兰还拉着张雨绮的手,跟她拉家常,讲汪小菲小时候调皮的故事,讲自己创业时的艰辛,充满了其乐融融的温馨气氛。几天后,张雨绮在上海机场意外邂逅准婆婆张兰。张兰毫不忌讳跟张雨绮来了个拥抱。

在汪小菲对结婚的未来计划中,他要扮演养家的角色,所以他要把自己的事业做得更大更强。张雨绮有时候会问汪小菲“结婚了,你会让我做家庭主妇吗?”汪小菲笑了,摸摸张雨绮的鼻子:“你会乐意吗?傻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会安心做你的坚强后盾,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有我在呢!”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第3篇

我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正是午夜。万家灯火,我却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傍晚时分,杨克打来电话说他要加班,我习惯了天天晚上被他抱着入睡,一个人的孤枕冷床,煞是难熬,终于,在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之后,我决定放弃睡眠,到楼下等杨克回来。

我在路口望了好久也没见到杨克的影子,心里有点儿焦躁起来,于是顺着杨克必经的那个小巷,慢慢迎上去。

我就是在这时见到那个女人的,她穿着绸缎长裙,青灰色的裙子,只在裙摆绣着几朵百合,整个裙子的色调看起来很寡淡。这寡淡的长裙,配上她指间的一缕青烟,便形成了一种叫做落寞的东西。

的确,深更半夜,一个女人,独自躲在街边的小巷吸烟,这场面无论如何也让人洒脱不起来,她在做什么?也如我一样,等待晚归的丈夫吗?不,只有缺少爱情温润的女子,才会有她那样的孤傲与清冷,而我,有杨克在身边,他是这世间最爱我的人,我和她绝不一样。

我看着她的侧面,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犹豫着走上去,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跟她聊一聊,她却突然掐灭烟头,转身大步走过来,我看清她的脸,细细的眉毛,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这张脸我曾见过无数次,此刻却让我头皮发麻。

我呆愣愣地看着她皱眉低头匆匆与我擦肩而过,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对面这个与她有着完全相同容貌的女人。

等我回过神来想跟上去,却早已失去了她的影子。

2

我没有等到杨克,一个人从巷子口返回来,一路上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却一直没见到那个女人,我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可是脑海中那样真实的面容又提醒我这场遭遇并不是太空幻境。

她到底是什么人?我的孪生姊妹?可是,看她皱眉的样子,那是我惯有的动作,即便是孪生姊妹也没有这样相像的。

那又是怎么回事儿?莫非这个人是我的前世或者来生?

我仔细回想与她有关的一切细节,试图以此找出与我有关的部分。

首先,她穿着绸缎长裙,绸缎确实符合我的喜好,可是我却并没有那样的一条长裙;其次,她吸烟,而我和杨克都不吸烟;最后,她的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卷发,而我却一直留着顺直的长发。

这样看来,我跟她,是完全没有交集的,看来刚才的确是我的幻觉罢了。

我摇了摇头,抛开这些胡思乱想,拿起电话,想问问杨克什么时候回来。

杨克的手机铃声伴着门铃一起响起,我跳过去打开门,他看着我,佯怒道:不是告诉你先睡嘛,怎么又不听话!

边说边过来拥住我,我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铁盒子,急不可待地打开。

他哦了一声说:这是陆青青从浙江老家带回来的,她说你一定会喜欢。

陆青青是杨克的秘书,平时办事很有分寸,我和杨克都很喜欢她。

杨克一边换鞋,一边自顾絮叨着公司里的事,我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我此刻的脸色,我的脸一定充满了惊讶与恐惧,因为我看见了陆青青送给我的礼物,那是一条青灰色的绸缎长裙,只在裙摆绣了几朵百合,跟刚刚巷子口那个女人穿的裙子一模一样。

3

午夜,我穿着陆青青送给我的绸缎长裙,隐藏在巷子深处,远远地望着那个站在巷子口,跟我穿着一样长裙的女人,她依然吸着烟,举手投足间都写满了落寞。

然后,像上次那样,她突然急急地掐灭烟头,掉头朝我走过来。

这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稳稳地站在巷子中间,等着看她大惊失色的脸,然后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依然如上次一般,径直从我身边穿过去。

我想抓住她,伸出手去,却只握住了一团空气。

我惊恐地张大嘴巴,没等叫出声,视线便停留在她身后的一对男女身上,那对男女相拥着走过来,女人软软地倚在男人的臂弯里,巧笑嫣然,娇媚无限,男人望着女人的眼神充满宠爱,那宠爱我是再熟悉不过,我曾经以为这宠爱会永远独属我一个人,却没想到原来他给我的温暖早已分给别人。

我的嘴巴依然大张着,却失去了出声的能力,只是怔怔地看着杨克走近,依依不舍地与他的小秘书吻别。陆青青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一个圈,又凑过去吻了一下,这才娇滴滴地说:你的身体可以给她,可是这里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不许让任何人靠近呦!

我狠狠地冲过去,想分开这一对龌龊的家伙,可是,我惊扰的只是一团空气,这一对男女依然紧紧相拥着,我的泪无声地滑落,越过杨克的肩头,我看见巷子深处一张幽怨的脸,也是满脸泪水。

原来,我看见的,不是我的前世,也不是来生,而是在不久的将来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4

我到杨克的公司工作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了陆青青。

她没有吵闹,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一脸委屈的样子。

杨克说我无理取闹,可是也没过分阻止,只是阴沉着脸,我宁可他现在给我脸色看,也不要眼睁睁地等着他的背叛。

下班后,杨克加班到什么时候,我就陪到什么时候,即使他出去见客户,我也会等在酒店门口,寸步不离,丝毫不给他出轨的机会。

他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终于有一天爆发了。

那天从公司回到家,他一直不说话,后来熄灯上床,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默默地看了我很久,最后说: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他说完,就起身穿上衣服离开了。

我看了看时间,将近12点了,心里突然一动,也披衣下了楼。

杨克早就没了影子,不知跑到哪里发泄恼火去了,但愿不是去找陆青青,我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再这样下去,最后将变成我亲手将杨克推出去,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沿着小路走进小巷,我需要她的指引。

她果然不辜负我的期望,正站在巷子口,翘首张望,她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裙子,身上那股绝望的凄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的张扬。我很快就找到她张扬的根源,那是街对面大步走来的一个男子,热切的眼神从远远的地方开始,就一直盯着她,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跳进他的怀里,踮起脚尖吻他,她的身体在他怀里跳跃成了一束火焰,那股不顾一切的激烈看得我面红心跳。

我望着那男子粗重的眉眼,心里竟隐隐升腾起一丝希望:这就是我未来的情人吗?

5

我开始寻找那个男子,醒来梦里都见到他的脸。

我原本以为我对杨克的爱情是坚不可摧的,可是,当那个男子真的站在我面前时,万千波浪从心头呼啸而过,带来无限激情的同时,也将我对杨克的温情涤荡得一干二净。

杨克早晚要背叛我的,为什么不许我寻找自己的幸福呢?我这样对自己说的同时,便对那个叫谷南的男子愈加关注起来。

谷南是杨克新招的业务部经理,他见到我,只是拘谨地点了点头,我从他眼里看不到火花。

每天,看着谷南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业务,他平静的脸,与我脑海中巷子口那对狂野的男女形成鲜明对比,这对比让我心里充满了渴望。渴望像潮水一样慢慢吞噬了我的整颗心,最终失去控制,我等不及了,我要让这激情的一刻尽快到来。

我重新找到陆青青,依然让她做杨克的秘书,我相信我看到的一切不会欺骗我,只有在杨克背叛我之后,孤寂无依的我才会拥有新的恋情,所以,我希望陆青青与杨克,能尽快走到一起。

我给他们制造机会,让陆青青与杨克一起陪客户,我知道酒精会刺激杨克的欲望,每个陪客户的晚上,我都会守在公司,等着陆青青送杨克回家。

可是,没有我预想的事情发生,杨克与陆青青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距离。

我第一次觉得杨克的忠诚是如此的可恶。

又一个晚上,杨克加班,陆青青陪着,我端了两杯咖啡进去,然后就找个理由先走了。

我躲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听着里面由风平浪静转为狂风暴雨,我刚想冲进去,肩头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我转过身,便看见谷南的脸,满是愤怒与不可思议: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想辩解,可是,他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张残破的包装,那里面的粉末刚刚被我全部倒进杨克与陆青青的咖啡里。

我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你听我说!

愤怒让他涨红了脸:说什么?你这恶毒的女人,竟然为了几个离婚费,对自己老公下这样的毒手!

他说完,又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愤愤地离去!

我想告诉他,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他,不是为了什么离婚费!

可是,我张了张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扶着墙壁,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

6

那么,杨太太,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说话的人声音柔和,脸色平静,他是我的救星。就在我走投无路之际,他找到了我。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阴谋,陆青青心仪杨克已久,奈何杨克对她的万般柔情却毫不动心。于是,她找到了一家神秘的梦境公司,将全部的积蓄都投入进来,只为了买走几个梦,于是,就有了我在巷子口所见到的那些场面:午夜独自吸烟的子,被丈夫背叛后,又找到新感情的遭遇!

而我,只是在午夜准时进入梦乡,见到自己的梦罢了,可是,我却把这些梦当了真。

陆青青赢了,我真的对谷南动了情,谷南只是陆青青的一个道具,夜里进入我的梦乡。可是,他的梦里却没有我,所以他对于我的狂热毫不知情。

如今我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个梦!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第4篇

王楠和郭斌,这对奥运冠军与商界精英之间的爱情不轰轰烈烈,不激情四射,不像少林武术那样充满张力和虎虎生风。他们的爱情更像在打太极拳,一招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却蕴涵着浓浓的深情厚意,绵力无穷……

两年之诺,痴心男人一直等在那里

1998年夏天,王楠随国家队去青岛参加一次商业比赛,队伍下榻在大海边的一家星级酒店。傍晚时分,王楠去蔡振华房间里请教技术问题,看见刘国粱和一个陌生男孩坐在蔡指导的旁边。当轻盈活泼的王楠像一朵白云飘然而至时,陌生男孩很有礼貌地;中她浅浅一笑,愣愣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旁的蔡振华和刘国梁都笑了:“她就是我们的乒乓球女皇王楠。”陌生男孩连说“惭愧惭愧”。

3天后,比赛结束了,王楠和队友们去海边放松,那个陌生男孩也随同他们前往。美丽的大海碧波荡漾,水天相接处游动着点点白帆,海鸥在头上盘旋,带着咸味的海风阵阵拂面……眼前的一切,令一直过着封闭生活的王楠心旷神怡,她像个快乐的孩子,赤足在白色的沙滩上奔跑。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原来是贝壳划伤了她的脚板,渗出了殷红的血。这时,那个陌生男孩赶了过来,关切地问:“疼吗?要不要紧?”王楠摆摆手说“没事”,但陌生男孩还是坚持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进行了消毒包扎。

这时,王楠才知道这个男孩叫郭斌,山东威海人,在北京从事房地产生意。他与蔡振华、刘国梁都是好朋友,这次来青岛出差,和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

这次邂逅没有在王楠的心湖里激起任何浪花。而郭斌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多年的劳顿漂泊,令他格外渴望温馨的爱情,王楠的出现,就像一枝利箭,穿透了他的心扉。

回到北京后,郭斌开始了对王楠的追逐。他频繁地给她送花,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得知王楠训练之余喜欢练毛笔字,他去北京有名的“一得阁”专卖店买来字帖和笔墨纸砚送给她,过一段时间,他会主动要求“检查”王楠的习作。他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给予王楠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渐渐地,王楠在内心深处对郭斌有了一种依靠。朦朦胧胧中,郭斌的影子会浮现在她眼前,她知道,自己对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难道这就是爱情?

1999年在荷兰举行的第四十五届世乒赛上,王楠勇夺女单女双两项世界冠军,排名升至世界第一,成为中国女子乒坛的领军人物。这个集美丽。可爱、智慧于一身的女孩,越发牵扯着郭斌的神经。王楠凯旋后,郭斌为表示祝贺特意为她准备了一桌烛光晚餐。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两张年轻而生动的脸,看着王楠亮晶晶的眼睛,郭斌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好吗?”王楠的心狂跳不止。想到自己才21岁,想到还有许多梦想等着她去实现,她还没有资格享受爱情,不能这么早就给自己套上感情的枷锁。理智的王楠委婉地拒绝了郭斌。望着郭斌眼里的火花一点点黯淡下去,王楠有些于心不忍,随口敷衍说:“等过两年再说。”

此后,郭斌就像断线的风筝,从王楠的视线里消失了。久久不见郭斌的身影,王楠又有些失落和遗憾,但忙碌的训练和比赛很快将这种遗憾和失落挤得无处藏身。一晃两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两年里,王楠夺得了悉尼奥运会女单女双两枚金牌,成为继邓亚萍之后集奥运会、世锦赛、世界杯于一身的又一个大满贯得主,世界女子乒坛从此进入了“王楠时代”。

2001年5月,在日本大阪举行的第四十六届世乒赛上,王楠续写辉煌,勇夺女团、女单、女双3枚金牌。回到北京不久,消失了两年的郭斌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他把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送给王楠:“两年时间到了,你该兑现当初的诺言了。”

王楠顿时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意的一句话,这个痴情的男人竟当了真,她既感动又意外。这一次,她没有拒绝,认真地对郭斌说:“让我好好想想。”

王楠打球一丝不苟,对待感情也很认真。为了加深对郭斌的了解,她有意无意地从刘国梁等郭斌的朋友那里打听他的情况,他们都说郭斌是个非常有责任心和爱心的人,他开发的楼盘大多是为低收入阶层和下岗人员设计的小户型,在业界口碑很好。王楠的心里有了底。

2001年7月的一天,王楠去郭斌的公司找他,没想到他不在。工作人员告诉她,有个员工生病,郭总亲自开车送他去医院了。无边的暖流顿时涌上王楠的心头,一个对员工都如此关爱的男人,对自己的亲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一直以来,自己心目中的男友不就是郭斌这样有责任心、事业心和爱心的“三心牌”男人吗?王楠心中感情的天平彻底向郭斌倾斜……不久,当郭斌再次向她表白时,她爽快地接受了他。

爱可疗伤,男友带她逆风飞扬

王楠是个孝顺的女儿,终身大事她自然要征求父亲王德占和母亲的意见。刚开始,王家父母认为郭斌是生意场上的人,与女儿不适合,但与郭斌接触几次后,觉得他身上的闪光点很多,是个正直、善良、有爱心的人,便同意了女儿的选择。

与王家父母渐渐熟悉后,郭斌俨然就成了王德占夫妇的儿子。王家父母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陪着王楠住在北京,家里大小事情,他们都喜欢与郭斌一起拿主意。王楠因为要忙于训练和比赛,在家的时间很少,郭斌经常去帮他们处理一些事情。

而郭斌的父母对王楠也赞不绝口。郭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郭斌第一次带王楠去威海拜见父母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儿子找了大名鼎鼎的王楠做女朋友。这就是电视上那个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王楠吗?乖巧懂事的王楠没有一点名人的架子,陪郭家父母聊天,拉家常,帮他们择菜洗菜。她说的一句话令郭家父母非常感动:“我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喜欢过踏实平静的生活。”

得知郭家父母睡眠不好,王楠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头,利用去日本比赛的机会,她特地给两位老人带回来了治疗仪。后来听说郭家父母的血压测量仪用起来不方便,王楠到欧洲比赛时,又给他们买了一种小巧的电子血压测量仪。王楠把这些东西送给郭家父母时,当地政府听说王楠要来,准备派车去机场接她。王楠婉言谢绝了:“我只是个运动员,没必要给政府添麻烦。”结果,她打出租车去了郭斌的家。这越发令郭家父母对王楠刮目相看。

郭斌的公司起步才几年,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有钱,商场如战场,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训练的时候,王楠也会去公司看望郭斌。每次去她打扮得像个普通女孩,穿着运动服,头发随便一扎,也不化妆,素面朝天,根本不像一个家喻户晓的大名人,倒像一个朴素的邻家女孩。她非常随和地与员工们打招呼。聊天,与大家相处得非常好。出国比赛回来,王楠还会给男友公司的每个员工带小礼物。

2002年3月的一天,王楠又去看 望郭斌,一个月没见面,她发现郭斌消瘦了许多,面容有些憔悴,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郭斌大手一挥,笑着说没事。王楠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于是悄悄向员工打听,原来公司效益滑坡,暂时陷入困境。王楠理解郭斌不想让她知道的良苦用心,对他说:“有什么困难你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一起来承担。”

几天后,王楠利用休息时间买来乌鸡、桂圆和红枣,回家熬了一罐香喷喷的鸡汤,用保温桶装好后送到郭斌的公司里去。喝着王楠亲手熬的“爱情鸡汤”,郭斌感动不已。王楠平时训练、比赛非常紧张,一个月休息不了几天,还牺牲休息时间熬汤给他喝,他怎么能喝得下啊!为了不让王楠以后再给他熬汤,郭斌硬着心肠说汤不好喝,以后不要熬了。王楠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后来,王楠还是从父母那里知道了郭斌的良苦用心。这个在赛场上很少流泪的坚强女孩忍不住泪水涟涟,她找到郭斌,询问公司的情况。郭斌坚定地说:“与你在一起后,你百折不挠的拼搏精神一直在感染着我,影响着我,从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你放心,这点困难难不倒我!”那段困难的日子,王楠每天都要给郭斌打电话,给予他勇气、信心和力量。在郭斌的努力下,公司终于渡过了难关。

就在郭斌走出了困境时,没想到王楠却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2002年秋天在韩国釜山举行的第14届亚运会上,有“梦之队”之称的中国乒乓球女队在团体决赛中,意外地败给朝鲜队,而第一主力王楠更是独丢两分,结果中国队只获得亚军。舆论一片哗然,各种指责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王楠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黯然回到了北京。她的自信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该退役了,训练不再像以前那样刻苦了,体重一下子涨了两公斤。王楠的颓废令郭斌痛彻心扉,他知道,这些年王楠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尤其是“小球改大球”“实行11分制”等一系列改革对她的冲击很大,虽然她依然站在世界乒坛的最高峰,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这次王楠虽然兵败釜山,但她依然是最优秀的,她才24岁,正处于运动员的黄金时期,就这样退役。实在太可惜了。

为了使王楠尽快从痛苦的阴影中挣脱出来,郭斌几乎每天都要来看她。王楠烦躁的时候,他就默默地陪她坐着,给她冲杯咖啡,削个水果。他给王楠借来名人传记,带她去听一些成功企业家讲述创业经历的报告会,以激发她的斗志。

郭斌和王楠的父母约定,王楠在家里的时候,谁也不谈与乒乓球有关的话题,只和她一起回忆一些快乐的往事。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王楠的自信心在一点一点恢复,脸上又焕发出阳光般的微笑。那天,郭斌来看王楠的父母,王楠信心百倍地对他说:“我觉得自己还能打,还能站在世界最巅峰!”郭斌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只要不丧失信心,任何困难都能够克服!”这对恋人就这样互相鼓励、互相支持,在爱情中成长成熟……

“乒坛女皇”不言放弃,披婚纱征尘未洗

兵败釜山的阴影散尽后,王楠又回到了巅峰状态。2003年5月,王楠出征在巴黎举行的第四十七届世乒赛。当时媒体都不看好王楠,郭斌的心揪紧了,那小小的银球也牵扯着他的神经,他不知道王楠能不能真的重新站起来。王楠的每一场比赛,他都守在电视机旁为她加油。王楠曾告诉他,每次父母看她比赛时,如果是他们在吃西瓜的时候她赢了,父母就会连续一个星期什么都不吃,只吃西瓜。这次郭斌边喝可乐边看王楠比赛,当王楠输了几个球时,他就改喝啤酒,这时王楠又赢了几个球,他就一直不停地喝啤酒,直到王楠最后赢得了整场比赛,而郭斌也喝得酩酊大醉……

在这届世乒赛上,王楠再现世界乒坛“一姐”的风采,勇夺女单、女双、混双三项金牌,她用实力证明自己仍然是最优秀的。至此,王楠已经获得大大小小的冠军150多个。回到北京,王楠将金灿灿的金牌挂在郭斌的脖子上,真挚地说:“谢谢你,在我最失落无助的时候,是你的鼓励和支持让我站了起来!”

那段时间,因为郭斌常常陪伴在王楠身边,引起了媒体的猜测。有记者打电话问王楠是不是恋爱了,王楠笑着矢口否认。这一笑,暴露了她心里的秘密,媒体纷纷猜测王楠的“真命天子”是何方人士,许多人说王楠的男友是个小老头,有钱但其貌不扬,王楠怎么看上了他?郭斌看到这些报道后,觉得十分委屈,自己只比王楠大8岁,而且长得也挺精神的,哪里是个小老头?他很想站出来说点什么,但当初他和王楠有约定,低调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王楠是焦点人物,如果他们的恋情公开了,不仅会给郭斌带来压力,而且她自己也会面临媒体和球迷的“骚扰”。

见郭斌满脸不悦,王楠笑着对他说:“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就爱你这个小老头。等条件成熟了,我就把你推向前台,接受别人的检阅。”两个人打打闹闹,像两个顽皮的孩子。

2004年在雅典奥运会上,尽管王楠拼得很凶,但还是在单打比赛中败走麦城,输给了老对手、新加坡选手李佳薇,无缘四强。走下赛场,王楠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因为第二天她还要与张怡宁配对参加双打决赛,许多人都为王楠捏了把汗:这么沉重的打击,肯定会影响双打比赛。远在北京的郭斌心急如焚,他连夜给王楠发了20条短信,鼓励她,安慰她,还动员朋友赶快帮他收集幽默短信,发到他的手机上后,他马上转发给王楠。就是这一条条短信,转移了王楠的注意力,第二天,没有任何心理包袱的她轻装上阵,与张怡宁一举夺得女双冠军。

2005年5月的上海第四十八届世乒赛上,王楠再次在单打比赛中败北,远在北京的郭斌为了让女友开心,不影响下面的比赛,他马上打电话让上海的朋友“扫荡”了十几家花店,将10001朵玫瑰送到了王楠的房间,将她点缀成上海滩当天最美的女人。第二天一大早,郭斌就飞到上海,陪伴在王楠身边。在后面的女双比赛中,王楠和张怡宁合作夺得了金牌,再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不会被轻易打倒,让广大球迷看到了她的铿锵力量和出色美丽!

一转眼,王楠和郭斌的恋情已经走过了好几个年头,随着年龄一天天增大,结婚提上了他们的议事日程。王楠和郭斌商量,待十运会后他们就登记结婚,王楠正式退役,安安静静地享受家庭生活。2005年10月,十运会乒乓球比赛一结束,王楠就和郭斌于当月20日在山东威海登记结婚。

12月初,就在王楠准备退役时,国家乒羽中心领导和教练都找到她,希望她能继续留下来,“护送”国家队一程,因为她无论技术、经验还是心理素质,目前国家女队都无人能敌,她就是女队的“定海神针”。王楠和郭斌都有些犹豫,拼搏了这么多年,她累了,想退下来享受生活;而郭斌也希望王楠脱下国家队的战袍,不再那么辛苦,因为多年的征战,王楠浑身是伤,有时手麻得连动都不能动。但这对深明大义的情侣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当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冲突时,他们把国家利益放在了首位。就这样,王楠又继续留在队里,郭斌对她说:“你放心打下去吧,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地支持你!”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与和谐,尽在这一笑中……

王楠和郭斌,这对奥运冠军与商界精英之间的爱情不轰轰烈烈,不激情四射,不像少林武术那样充满张力和虎虎生风。他们的爱情更像在打太极拳,一招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却蕴涵着浓浓的深情厚意,绵力无穷……

(责任编辑/张慧娟)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第5篇

其实,我的择偶标准很简单:很酷很男人、细心、绅士、诚实、守信、宽容、不邋遢。“起码表面要光鲜一些,这样和他一起走在街上才有面儿。当然,最好很有钱。”我刚说完,晓岚就用一根手指撮着我的额头说:“醒醒吧你,这叫简单?简直就是完美。”完美吗?我耸耸肩,继续给我桌面上的图片调饱和度。我叫王一佳,是广告公司的一名设计,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制作各类广告和书籍。老板接的活儿越来越多,我们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工资却没见长。有时我企图跳槽,但想到去新的公司要面试,要和新同事重新搞好关系,就打了退堂鼓。此时我正喝着两包速溶冲出的浓咖啡,给一家研发三维立体显示屏的公司做会展设计。对方的员工给我用QQ传图的时间,我才有机会放松一会儿。据说从这种显示屏里看到的华南虎,几乎要扑上来一样。“那多可怕呀,要我就不买,还那么贵。”我对晓岚说。晓岚和我背靠背坐,是我的同事兼好姐妹,我们几乎无话不说。“要是放在我家,我一回家就看到有个帅哥微笑着扑上来,那才好呢。”晓岚呵呵地笑着说。

“做吧你,二十多万买个显示屏,吃饱了撑的。”我用我的椅子背顶了她的椅子背一下,觉得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周末去哪吃饭更现实些。其实像我们这种北京丫头很好养活,牛仔裤能穿四季,几十块钱一件的T恤衫一买一兜子。虽说馋一点儿,可街边儿的小吃摊就能把我们美得屁颠屁颠的。芥末堆儿、灌肠、卤煮,跟一帮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儿一个大桌子,我们也该吃吃,轰着蚊子一点儿不耽误。最重要的是我们长得又不丑,怎么找男朋友就成了问题呢?我妈总说:“都二十五六了,还不赶快找对象。要找个有车有房的,最好能把你妈你爸的车房也解决了。”晓岚说:“My God,我和想法惊人的相似。”本来我对钱不钱的没什么概念,被“俩妈”这么一灌输,我的择偶标准只能修订成:很酷很男人、细心、绅士、诚实、守信、宽容、不邋遢,最好很有钱。我走神的时候,对方公司的图片已经传完了。一张张奢华的大显示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嗯?怎么还有一张帅哥的照片?我在QQ上发信息问:“这个帅哥的照片,也要设计在展示台上吗?”对方说:“什么照片?”我只能复制给他看。于是对方又说::“传错了,那是我的照片,删了吧。”“删了可惜,挺帅的。”我自言自语,花痴一样的把这个照片设置成桌面,然后边整理资料图,边和晓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最后我们约好,周六一起去西单吃“麻辣诱惑”,不见不散。

2

“不见不散”这句成语在晓岚那里几乎等于废话,因为她经常因为相亲而放我的鸽子。这次又是如此,我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我无聊地溜达到西单书店。其实我的外文不怎么样,虽然一到书店就信誓旦旦地直奔外文书架,其实就是想买几本国外最新的网页设计图片集,它们的“看图说话”图片色彩非常好。顺着书架边走边翻,真有几本让我心动的好书,可看看价钱,又有点舍不得。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是谁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不认识?我开始在记忆里搜大学同学,中学同学,以及小学同学,最后还真被我想起来了,他是我的桌面。“你是清醒?”我隔着个书架脱口而出,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我顿时觉得有些失礼,而书架那边的男生也愣愣地看着我。

“我是某女。”我还是忍不住帮他回忆。我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连忙刻意地控制了一下,“我是说QQ名,不是谋女郎。”“哦,设计师吧,见过你的很多作品。”他终于有了表情,微笑着伸出了手。我很不好意思地和他隔着书架握了握,被称呼为设计师,这还是头一次。“你也喜欢看原文书?”他从书架那边转过来。我更不好意思,“不是,就是找些专业上有用的书。”“很认真,难得。”清醒像老师一样地表扬了我。他很有绅士风度地接过我手里抱着的两本厚厚的图片集说:“一起结吧。”我还云里雾里呢,书款已经交了。命运这东西还真是奇妙,一个素未谋面的网络客户,况且只是在工作上有过简短交流的人,竟然在没有刻意安排的情况下,忽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太有趣了。

于是,那天我和清醒一起去吃了“麻辣诱惑”,从他递过来的名片上我知道,他叫庞奕华,是那家高端科技公司的副总。“你是总?”我差点被水煮鱼的辣椒呛到。“不好意思,是副总。”庞奕华帮我要了一杯汤力水。“副总也很牛啊,那你怎么自己传图给我呀,你的助手呢?”“她们下班了,我不想耽误别人下班后的时间。”庞奕华微笑着说:“况且传几张图,这很简单,我会的。”瞧人家这领导当的。我脑子里最先出现的是这句话。接着庞奕华说:“把你电话给我。”“啊?”我没明白,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要我的手机号。这个人也挺唐突的,这下和我先跟他打招呼的唐突扯平了。我把手机号念给了他,他拨了过来说:“记一下,我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听话,乖乖地存好了他的电话号码,而且还放在了好友的群组里。虽然我们只是一次偶遇。那天回家,我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一句很俗的话:缘,妙不可言。被晓岚笑话了我一天。

3

如果说是缘,这缘来得也快了一点,我几乎一点谈恋爱的准备都没有。打这种没有准备的仗,往往会有些狼狈。“什么?你谈恋爱了?”晓岚几乎尖叫起来,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惊讶。

“应该算吧。”我努力回忆着庞奕华约我吃了三次饭后,在QQ上对我说:“做我女朋友,可以吗?”我把自己装得很淑女,发了个羞红脸的图标说:“这么快?”他说:“我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不想,我不难为你。”我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打出:“那好吧,试试看。”

“那是个什么人呀?帅不帅,有没有钱,人品如何?”晓岚干脆把椅子转过来和我说。

我指指我的电脑桌面。“这个帅哥啊?”晓岚趴过来仔细看看,“看着还挺高大,也挺斯文的。”“嗯,相当绅士。开车门,递纸巾,过马路时还会主动走在左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已经明显有夸耀自己家老公的感觉了。接着我就开始介绍他的家史。庞奕华是浙江人,他的父母都做生意,而且是大生意。因为很忙,庞奕华小学就被送到法国的贵族学校,高中才回国。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绅士风度。有教养,吃饭,逛街,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主动掏钱,还说这是男人应该做的。“他每次约我都会先考虑我是不是很忙,有没有心情及时间和他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拉开椅子让我先坐,饮料先给我倒;有一次我的包刮了他宝马车的门,他还一个劲说没关系,一点都不小气。”“宝马?”晓岚瞪大了眼睛,“他这么优秀,怎么会没有女朋友?”“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说自己很怪,没人喜欢他。”我傻笑着::“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爱。”“我觉得你很可爱。”晓岚说。“你最好弄清楚他喜欢你什么,但愿不是个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应该不会吧,我有什么可骗的?没钱没色,骗到手也没什么成就感啊!也许他喜欢我的个性和艺术气质呢?

4

我是个急性子,在接下来的一次约会中,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喜欢我什么?”“这是自古以来最难回答的问题。”庞奕华笑着把一勺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放进我的饮料里:“我觉得你很有个性。”“啊!你放的什么?”我尖叫起来,全然不顾自己正身处一家高档西餐厅。“你看,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庞奕华没有为我的失礼生气,还很欣赏地看着我说:“是蓝莓颗粒,放在饮料里很好喝。”“可你都没问我要不要喝这、这羊粪球一样的黑家伙。”

我的话把庞奕华逗乐了,“我觉得很好喝才推荐给你的,相信你会喜欢。”好吧,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给别人分享,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我喝了一口,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但还是感谢地朝他笑笑。为了把自己的情况说得更详细一些,我边吃沙拉边说:“我不住在家里当蛀虫,所以我很穷,挣的钱只够交房租和喂饱自己。嗯,我还三天两头换工作,还要跟着工作搬家……”我还没说完,就听到庞奕华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以后你不用受苦了。”我愣愣地看着他,有见了的感觉。很酷很男人,细心,绅士,而且让我感动。我真是幸运。

5

和一个过于绅士的男人交往,也是一种挑战。这种绅士风度表现在,他很尊重我的意见。每次我在电话里小鸟依人地征求他的意见说:“你说,下班后我们去哪儿?”他都会说:“你愿意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听你的。”我说:“那我们吃什么?”他就说:“我随意,只要你喜欢。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于是我在上班时间又多了一项工作,上网查询哪儿好玩,哪儿有好吃的。“你让他安排,别什么都听你的,总那样不好。”晓岚看我这么认真,奉劝我说。我哭笑不得:“我哪有,我倒真想听他的,可他总说,你喜欢就好。”

“真是贴心啊!”晓岚眼冒桃花:“我怎么遇不到这么有修养的男人。”我笑笑,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郁闷。周末,我们约好去玉渊潭公园看樱花,网上说这是个樱花飘舞的时节,很是浪漫。可在这个浪漫的环境中,我们并排走了半天,我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庞奕华说:“不要说话,这样静静地走一走,散散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可不是吗,他一天到晚开车,走路对于他来说是很奢侈的事。而我为了这次约会可是穿了高跟鞋,还挤完公车倒地铁,现在脚腕都快断了。其实庞奕华是说要去接我的,可我说不用,这么点小事都要依靠你,那我不是太逊了!他说:“那好,我尊重你的意见。”于是他真的没来接我。我坚持。带着自己骄傲的自尊,和我的白马王子散步在樱花林中,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走啊走……终于,庞奕华说话了。多亏他想说话了,否则我就快憋疯了。“你为什么叫王一佳?”在飘舞的樱花中,庞奕华幽幽地问。“那你为什么叫庞奕华?”我想把一问一答的对话,尽量拉长一些。

“祖谱上这么写的,我们家到我这一代,中间要用奕,而我母亲的名字里有个华字。”庞奕华转过头问我:“你呢?”“我们家没有祖谱,世代贫农,会写字就不错了。”我轻松地说:“一佳就是一家的意思。我,我爸我妈,是一家人。”“这么简单?”他好奇地看着我,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那当然!”我忽然感觉自己很骄傲,好像我家很穷是种说不出的自豪。

“就喜欢你这种自信劲。”庞奕华怜爱地摸了摸我得头,好像他是长辈一样。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我可不想这么沉闷地走下去,于是我决定给他讲笑话,讲我们组长得了肾结石,在家休息。他小侄子问什么是肾结石,他说,就是尿尿的时候有石头出来。于是小侄子很忧虑地说:“叔叔,你尿尿的时候一定把脚叉开,小心别砸着脚!”我这个人笑点很低,有点事就笑个不停。这个笑话一讲完,我先自己笑了个够。庞奕华却非常奇怪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孩子该多学点知识。”我的一口绿茶差点全喷出来,咽下去的时候噎得我直翻白眼。心想,庞奕华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该多学点幽默。

6

庞奕华真的一点也不幽默,不过我很快就忘了,因为我又发现了他符合我的择偶标准的优点,那就是守信、宽

容,不邋遢。那个周五我们约好去看电影,可天公不作美,快下班的时候下起了暴雨。“看来,电影泡汤了。”我用笔敲着画板说。晓岚朝我撇撇嘴,“你们还挺痴情。”“我觉得我对这部电影更痴情。”我刚说完电话就来了。庞奕华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他说自己发烧了,大概是吹多了空调,今天浑身疼。可能不能开车来接我了。

“没关系,你好好养病。”我关切地说。“不能养病啊,你忘了,我们说好今天去看电影的。”庞奕华提醒我说。“可是你生病了呀,而且外面在下暴雨,你打车也不方便。”我大度地说:“没关系,我们的约会,可以改天嘛!”“那怎么行,约好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庞奕华说让我别担心,他半个小时后到。放下电话我也撇撇嘴,“什么重要的事啊,这么认真,一根筋。”“这么守信的人多难找啊,你还嫌三嫌四的。”晓岚的话让我想到自己的择偶标准,好像确实有守信这一条。我还记得当时是在一个极度无聊的周末,我在看一个极度无聊的偶像剧。里面的男主人公信誓旦旦地说:“亲爱的,以后我会给你买海边的大房子,我们还要去周游世界,到珠穆朗玛峰去见证我们的爱情。”我当时差点吐了,心想,这种男人也太不靠谱了,轻易给别人许诺不说,还许这么大的诺!既然许了诺就要去做,可我估计他是够呛。要是电视里的女生换成了我,我一定会大嘴巴抡圆了抽上去,说:“别想忽悠我!答应我的事情你能做到吗?做不到就别吹牛!”

于是,“诚信”这个词就进入了我的择偶标准里。想想这段时间,庞奕华还真是没有一次失约,从不像晓岚一样放我鸽子。这时候短信来了:我在楼下。站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庞奕华明显身体不佳,他穿着白色帆布鞋,米色亚麻休闲裤,显得脸色更苍白了。他强打着精神和我打过招呼后,说,“我们走吧。”“我没告诉你外面下雨了吗?”我疑惑地看着他一尘不染的装束说。“说过,我带了伞。”“没关系,反正回家要洗的。” 庞奕华一本正经地说:“出门嘛,不论什么天,也要像点样子。”真是一点都不邋遢的白马王子啊。不过我觉得我的要求也许过高了,因为我自己都达不到不邋遢的标准。我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那双黑色运动鞋,从穿上到现在,就没擦洗过。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妒忌,我忽然觉得一个男人把自己整理得这么整洁,简直不可理喻,于是顿时冒出了挑衅的想法。我高傲地抬起自己的脚说:“那我的鞋很脏吗?是不是很不像样子。”庞奕华笑笑,礼貌地说“是有点脏。”“那你介意吗?”我故意摆出骄横跋扈地样子,“是不是觉得和我走在一起很丢人?”“没有的。”他还是不紧不慢地:“你自己不介意就行。”我被他的好脾气打败了。

7

可惜我的脾气却不怎么好,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我把这个细节说给晓岚听:“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旦我坚持让他找地方吃饭或者约会,他就喜欢去新街口附近呢?”“很显然,他熟悉那里。”晓岚帮我分析,像他们这种国外长大的ABC,其实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何况他回到的是北京。北京多大啊,他害怕把自己弄丢了呢。所以,他一旦认准了一些地方,养成了去那儿的习惯,就再也不想改变了。这话说得有理,我们在新街口吃烤鸭的时候,我把晓岚说的话,当成我自己的分析说给庞奕华听,还信誓旦旦地说:“所以,我觉得你约我来新街口,是因为你对这一片很熟悉。”庞奕华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在北京我只熟悉这一带,无论是餐馆还是水吧。”“哈哈,被我说对了。”为了庆祝,掉了最后一点烤鸭,然后问:“为什么呢,你住的地方和你们公司都不在附近。”“我前女友的公司在附近。”庞奕华回答得那么轻松,可对于我来说,却好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你这个人也太诚实了吧!”我气愤地大喊一声。“你生气了?”庞奕华左右看看,说:“诚实点不对吗?”这话问得我哑口无言,我努力回忆着,庞奕华是说过他原来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出国了,他们就分手了。可如今他还在与她女朋友约会的地方和我约会,怎么想也不是滋味。“我没有怀旧的意思,请你相信,我只是对这边的餐馆比较熟,知道哪家好吃。”庞奕华尽力解释着。可我们还是发生了争执。“我知道,你得让我适应。”我闷着头说:“那这顿饭我请。”“那不行,应该我来结账。”他说。“这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几乎喊起来:“我说了我不当蛀虫,不能每次吃饭都是你请,这不公平。”“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有责任照顾你,我答应过不让你为钱发愁。”“可我今天发了奖金,你不能让我买一次单,有点成就感吗?”我抢先把服务员叫来,把餐费塞进他手里。“这跟成就感有什么关系?”庞奕华笑着摇摇头,还是用他的钱换回了我的钱。我太郁闷了,后来路过麦当劳,我说请他吃个甜筒,只是一个甜筒而已,他还是坚持要付帐。本来我已经被他的“诚实”气了一肚子火,现在我觉得越来越不公平了。我一路上都不和他说话,走累了还赌气坐到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故意挑衅说:“坐啊,休息一下。”庞奕华看样子很犹豫。“你觉得坐在路边很不文雅是吧?”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垫一张纸。”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复印纸,平平整整地铺在地上。我的火终于没压住:“我开始讨厌你了,我就是个邋遢鬼,就是没有规矩,大少爷,你不喜欢就说出来,那么虚伪干嘛!”庞奕华一定是从没在马路上这么丢过面子,他的脸红得像猪肝,小声说着:“对不起,我会努力改变我的思考方式的。”

8

他确实在改变,后来我累了坐在路边休息时,他会拿出一张报纸给我垫,还说,“你说过,你们北京人爱看报纸,我在逐渐养成这个习惯。”

我没好意思打击他,我们看的都是《北京晚报》,上面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老百姓关心的事情。而庞奕华拿出的报纸,一般不是《参考消息》就是《经济观察》。

逛街时,在两件我都喜欢的衣服中,我希望他能帮我挑选出一件他认同的,可他会到收银台把两件都结了。这让我很扫兴,一点购物的乐趣都没有了。关于我和庞奕华的种种,我开始思考,这样的完美男人真的适合我吗?终于有一天,我主动约他到我家楼下的“老家肉饼”店,郑重其事地说:“你就是晓岚说的完美男人,可为什么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直接说出心里想的:“我们分手吧!”“为什么?”庞奕华有些惊讶。“因为你太细心、太绅士、太诚实、太守信、太整洁了。”我一口气说完:“最重要的是,你太有钱了。”我吃了几大口馅饼,很久没吃的这么猖狂了。

“你一丝不苟,但我却喜欢随意;你优雅绅士,但如果我去模仿就是做作;你很诚实,但诚实得不顾及后果;你很有钱,从不让我破费,但这恰恰伤害了我的自尊……”那天一直都是我在说,庞奕华像个听话的学生一样,听我喋喋不休。最后,我如愿以偿地买了单,这回心里踏实多了。“我好像明白一点,那我们还是朋友吗?”“当然!”我大方地说。

那天告别的时候,庞奕华怜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好像潜台词是:“小鬼,有什么困难要告诉我哦!”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范文第6篇

动植物园里风景独好,除去镇守门外的两条恶狗。房东是个潮州人,很风雅地种上了龟背竹,甚至砌了水池养了两尾锦鲤,自然也就慈悲地养活了昼伏夜出的蚊子。

有了这样的生态,夜里万籁齐鸣就不奇怪了。狗百无聊赖,相互厮咬一下,磨磨牙当作消遣。蚊子嗡嗡嘤嘤,时间一长,习惯了也可以忽略不计。房东精明得不含糊,将一套三居室隔了又隔。我这间隔壁,给他隔出了一间储藏室。一个月后,有天听到有声响,出来一个中年人,有众多印度人黧黑的肤色和硕大的眼睛。中年人是医学院的博士。博士握了我的手,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博士败了顶,是个孱弱谦和的样子,眼睛里有些怨艾的光芒。当天晚上,储藏室里就发出激烈的声响,我再不谙世事,男欢女爱的动静还是懂的。这一夜隔壁打起了持久战,我也跟着消停不了。安静下来的时候,已是东方既白。清晨起来博士又是温柔有礼,目光一如既往的忧愁。而到了当天晚上,又是判若两人。日复一日,隔壁总是传来饥渴的的声音,雄狮一样的。他总是换不同的女人。这对一个适龄男青年的正常睡眠,是莫大的考验。

在一个忍无可忍的夜晚,我终于夺门而出,在皇后大道上兜兜转转。穿过蚊虫齐飞的街市,在太平洋酒店,我看到了远处的灯塔的光芒被轩昂的玻璃幕墙反射了。汽笛也响起来,那里是海。香港的海与夜,维多利亚港口,有阔大的宁静,近在咫尺。我想一想,向海的方向走过去。

穿过德辅道,有一座天桥。上面躺着一个流浪汉。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长年躺在那里。他远远看见我,眼皮抬一抬,将身体转过去,像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地睡了。

下了桥,有腥咸的风吹过来。我知道,已经很近海。再向前走。是一个体育场。我只是一味向海的方向走。也许我是不习惯香港天空的逼仄的。海的阔大是如此吸引我。越过篮球场,走到尽头,巨大的铁丝网却将海阻隔了。我回到篮球场,在长椅上坐下。旁边的位置上坐着几个女人,很快人多起来,是些年轻人在夜里聚会。这里顿时成了一个热闹的所在。一个姑娘快活地唱起来。但是,他们还是走了,恢复了宁静。看见远处的景致,被铁丝网眼筛成了一些黯淡的碎片。我觉得有些倦,在长椅上仰躺下去。

远远走过来一个影子,是一条狗。很大,但是步态蹒跚。后面跟着两个人,走到光线底下,一个是敦实的青年,穿着汗背心。还有个中年人,则是赤着膊,喜剧地腆着肚子。青年沿着塑料跑道跑上一圈,活动开了,在场上打起篮球。中年人站在篮球架底下,抽起一根烟。抽完了,和青年人一块打。两个人的技术都不错,不过打得有些松散。谈不上拼抢,象征性地阻攻,是例行公事的。突然两个人撞上了。中年人夸张地躺倒在地,拍一下肚子,嘴里大声地骂了句什么,青年人一边笑,一边将球砸过去,中年人翻一下身,躲开了。两个人就一起朗声大笑,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听出他们是很快乐的。

那条狗很无聊地走来走去,没留神已经到了我跟前,汪汪地大叫。我并不怕狗。和它对视,我在它眼睛里看到了怯懦,还有衰老。那里积聚了一些眼屎。我伸出手摸一下它硕大的头,它后退了一下,不叫了。龇了一下牙,却又近了些,蹭了蹭我的腿。我将手它颈间的毛。它并非前倨后恭,而是知道,我对它是没有敌意的。

这时候,青年远远地跑过来,嘴里大声地喊,史蒂夫。听得出,是呵斥的意思。大狗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看一下他,又看一下我,转过身去。青年在它屁股上拍一记,上了狗链,然后对我说,对不起。没事吧?我说,没事,它叫史蒂夫?他眼睛亮一下,说,哈,你说普通话的。他的普通话很流利,说,这狗的品种是鲍马龙史蒂夫,我就叫它史蒂夫。它太大,常常吓到人,看得出,你懂狗的。我说,我养过一头苏牧。大狗的胆子,反而小。青年说,我叫阿德,你呢?我说,我叫毛果。

阿德说,毛果,过来和我们打球吧。

这是我与阿德言简意赅的相识。还有史蒂夫。

阿德的球打得很好,但是有些鲁和莽,没什么章法。而我,却不喜欢和人冲撞,往往看到他要上篮,我就罢手了。阿德就说,毛果,你不要让我。这样没什么意思。我就和他一道疯玩起来。

中年人这时候坐在地上,斜斜地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看着我们打。

打到身上的汗有些发黏的时候,中年人站起身来,大声说了句什么。我算粗通了一些广东话,听出说的是“开工”两个字。阿德停了手,说,毛果,我走先了。

我其实有些奇怪,这样晚,还开什么工。不过我也有些了解香港人的时间观念了,一分钟掰成八瓣使,只争朝夕。

阿德牵上史蒂夫,说,我夜夜都在这里打球,你来就看到我了。然后抱一抱拳,说,后会有期。

我笑了。阿德也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

我回到房间,冲了个凉,隔壁的储藏室已经没什么声响了。博士结束了折腾,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看到史蒂夫硕大的头,旁边一只手拍了一下它。然后是阿德的声音,走吧,史蒂夫。

和阿德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星期后。仍然是暗沉沉的夜里。四面的射灯将球场照成了酱色,阿德一个人在打球。角落的长凳上一些菲佣在聊家常。史蒂夫和一头圣伯纳犬互相嗅嗅鼻子。史蒂夫为表示友好,舔了一下圣伯纳,圣伯纳不领情,警戒地后退一步,狂吠起来。

史蒂夫横着身体逃开了几步,看见我,飞快地跑过来,蹭蹭我的腿。冲着阿德的方向叫了一声。

阿德对我挥挥手,将篮球掷向我。我向前几步,远远地投了个三分。球在篮板上弹了一下,阿德跃起,补篮,进了。我们抬起右手,击了下掌。远处有菲律宾姑娘吹起了响亮的口哨,为这一瞬的默契。

我们默不作声地玩了一会儿,灯光底下,纤长的影在地上纵横跃动。史蒂夫兴奋地跟前跟后,捕捉那些影子,最后徒劳地摇摇尾巴,走开去。

阿德的体力是好过我的。他看出我有些气喘的时候,停下来,说,投下投下(广东话,休息的意思) 。我去自动售卖机买可乐。回来,看到阿德坐在长凳上,点起一枝烟。球场上有些风,阿德转过身,避过风口,点燃了,眉头皱一皱,是个凝重的表情。阿德没有接我手中的可乐,将手指在烟盒上弹一弹,取出一根,就着自己的烟点燃了,递给我。

我抽了一口,有些呛,咳起来。

阿德笑了,看你拿烟的手势,就知道不惯抽的。我原来也不抽,现在抽了,解乏。

这烟还好,不怎么伤肺。阿德对我扬一扬烟盒,是“箭”。

毛果,你是来香港读大学的吧?我点点头。

阿德抽了一口烟,说,真好。

我说,阿德,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阿德停一停,说,我也是大陆过来的。

阿德说,我老家是荔浦,广西荔浦,你知道吧?

我说,知道,荔浦的芋头很有名。全国人民都知道。

阿德笑了。对,我阿奶在后山种了很多芋头,芋头是个好东西。吃一个就够饱肚了。

阿德沉默了一会儿,看看表,说,我该走了,开工了。

他牵起史蒂夫,远远地走了,有些外八字,走得摇摇晃晃的。

以后,阿德很少谈到自己。事实上,我们的交谈很少。见了面,也是打球。打累了,抽根烟,闲聊几句,也是一根烟的功夫。阿德有时会问些我的情况,我答他,他就专注地听。有时,会感到他的钦羡。因为他会说,真好。眼睛里会有些光芒。阿德算是个寡言的人,“真好”对于他,是个很重的词汇了。有时我觉得阿德说了“真好”,就是一个话题的句点。他仍然很少谈到他自己。

有一天,阿德看着海,遥遥地指着西北方,说,毛果,我们老家就在那里。

我说,你很久没回去了么?

阿德说,没什么好看的,回去也没什么了。

阿德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漠。阿德平时是寡言的,但并不冷漠。

阿德抽完一枝烟,开工去了。

史蒂夫今天没有顺顺当当地跟他走,回头看一眼,又看一眼。

当我发现掉在地上的皮夹,阿德已经走远了。

皮夹里并没有银行卡之类的东西,只有一些零钱和一枚钥匙。

还嵌着一张证件照,已经泛黄了。照片上是个女人,样子上了年纪,看得出年轻时候是漂亮的。

另外里面有张硬纸的卡片。上面写着一个海鲜干货店的地址,不远,在皇后大道上。

我想,没准在那里可以找到阿德。

这时候已近午夜,海鲜一条街上的店铺大都关了门,弥漫着腥咸与猛烈的保鲜剂的气味。偶尔有几间虚掩着,铁栅底下影影绰绰地透出些灯光。我循着地址一路寻过去。有间门面不大的铺头,门口停着一辆小货车。

一个男人从车里出来,我看着眼熟,想起是那次和阿德一起来的中年男子。男人提了提吊在肚皮上的裤子,看到我,懈怠的眼睛睁大了些。我说,阿叔,我找阿德。男人的目光明显地戒备了,他问我,什么事?

我掏出皮夹,说,我把这个还给阿德。

男人接过皮夹,翻开看了看。说,丢,呢个衰仔g大头虾。

男人说,你给我吧,我交给他。你走吧。

他这个态度,我多少有些不悦,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掉头就走。

这时候我听见阿德的声音,毛果。

阿德光着脊梁,肩上扛着一只麻袋。他的身形虽然壮实,仍然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压得背驼了些。身上的筋肉绷得紧紧的。

我上前去想帮他一把,他闪了一下,使劲对我摆下手,吃力地走到货车里,将麻袋卸下来,安置好。货车里已经整齐地码了一些同样的麻袋。

阿德揉一揉肩膀,对我说,中途不能换手,力气要泄了。

我说,阿德,你在这里开工?

阿德踌躇了一下,声音很低地回答:嗯。

中年男人递过来一条脏兮兮的毛巾,阿德接过来抹一抹脸。男人问我:你怎么找过来的?我说,皮夹里有地址。

男人沉吟一下,忽地站起来,使劲在阿德头上凿了颗毛栗子。这是你给我的好交代,给你老母的好交代。

阿德也忽地站起身,说,丢,人哪里都像你想得这样衰。毛果,信得过的。

男人将烟头在两指间夹灭了。上了车,将车门掼得山响,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这些细路仔,知道个屁。

阿德低着头,轻声说,毛果。你都看到了,我打的是黑工。有数就好了。我信得过你。

我点点头。

阿德拍下我的肩膀说,我送货去了。

小货车开走了,发动的时候,排气管扑的一声,像是打了个喷嚏。开出几步远,阿德的头探出窗外,吹了声口哨。我看到史蒂夫从店里奔出来,一溜小跑,噌地跳到车厢里去了。

我脑子有些乱,浮现出阿德黝黑的脸庞。这张脸上堆砌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阿德是什么人呢?我想到一个词,倏然有些心惊。

数年前看过一部电影,记得清楚的,是蛇头的狰狞面目。然后是些身形模糊的偷渡客。或许是成见,与偷渡相关的,该是人性最低劣处的猥琐、无望和扭曲。

我说服了自己。阿德很正常,很健康。他不过是个昼伏夜出的正常人。

半个月后,我陪一个朋友去深水h的计算机城买主板,意外地看到了阿德。阿德坐在卖四仔片的小店铺里。他坐在角落里,还是很忠厚的样子,眼睛发着木,心神不定,和这店里猥而热烈的气息,有些不搭调。有客进来了,他也用眼光殷切地迎上去,仅此而已。客走了,眼光便又黯淡下去。

阿德没有看见我。

很久没有见到阿德。我却养成了半夜打篮球的习惯。我的生活,太容易被一些既成的东西所左右。瘾一样的,哪怕只是形式,要戒除,并非易事。

不知道为什么,投出一个球去,我就会想到虚掷青春这个词。青春这东西,让人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天夜里,运动场上空无一人,我在昏黄的灯光里头跑跑停停。远处的海,传来很响很隆重的汽笛声,我当是观众,为我喝彩。也只是一瞬,就被阔大的安静吞没了。

就是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仓促的狗吠声。一条黑色的影飞快地向我跑动过来,是史蒂夫。

我四面寻找阿德,并没有人。

我抚摸了下史蒂夫的背,它却有些急躁地将头偏过去,向远处张望了一下,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它使劲扯了扯我的裤脚,然后向前跑了几步,回头看着我,眼里泛着光。我知道,它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在靠近石塘嘴的一个街角,我看到了阿德的车。阿德躺在货仓里,看见我,眼睛亮一下,用一个艰难的动作,要起身来,突然嘴里发出“咝”的一声,那是疼痛的声音。我这才注意到,阿德的手肘在流血。

阿德又挣扎了一下,终于没起来。我赶紧爬上车去。阿德原来黧黑的脸庞,这时候是青白的颜色。我有些无措,阿德,你怎么了?阿德苦笑了一下,说,打劫了。

我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阿德仓皇地伸出手,拦住我:不要叫差人。

我立即明白,警察不是阿德想见到的人。

停了停,阿德说,毛果,驾驶室的椅子底下,有个急救箱,帮我拿过来。

急救箱里有绷带和碘酒。我蘸了些碘酒,涂在阿德的伤口上。阿德抖动了一下,咬了咬牙,没出声。伤口很深,还在不断地渗出血来。阿德说,毛果,先用绷带缠上吧。

我帮阿德躺了下来,听到他轻声说,还有人打劫我,真是阎王爷不怕鬼瘦。

阿德很后悔,下了车来抽那根烟。那两个蛊惑仔真是鬼一样的,悄没声地到了阿德背后,就是一闷棍。阿德当时就倒下了,可还有意识,抱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腿。那人对着阿德的胳膊又是一棍,旁边那个又在他肘上补了一砍刀。史蒂夫原本在远处,听到声响赶过来,对着两个人又撕又咬。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

阿德说,幸好有史蒂夫,货没有丢。

史蒂夫卧在阿德身边,舔了舔阿德的脸。

我说,它早些听见,你也不会成这样了。

阿德叹了口气,不怪它,它也老了,耳朵不灵光了。

毛果,你会开车么?阿德问。

我想了想,点点头。在内地拿了驾照后,我还从来没开车上过路。并且,从路考算起,我也已经一年多没摸方向盘了。但是,我点了点头。

阿德说,好,你帮我开。

我小心翼翼地倒了车。还好,还好。我都还记得,皇后大道上空无一人。帮阿德将车停到了一个加油站附近。

阿德说,毛果,你的手很生。谢谢你。

我们叫了出租车。史蒂夫跑了几步,这回没有跟过来,它回到货仓里,朝我们的方向吠了几声。

阿德说了一个地址。那个地址是九龙的。

是深夜了,出租车开得很快。车过隧道的时候,有一瞬的黑暗。我听到阿德粗重的呼吸,知道阿德忍得很辛苦。

阿德的头上渗出密集的汗,有些颤抖,那是失血发寒的缘故。我脱下了夹克,盖在他身上。

阿德肘上的绷带,现出暗红的颜色。我终于急了,对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再开快点。我朋友受了伤。

司机朝后视镜看一眼,声音粗暴起来,大吉利是,现在才讲,受了伤叫我的车,应该叫救护车。现在去医院吗?

不,我和阿德异口同声。我们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是,公立医院,阿德也是不能去的。

司机又开快了些,兜起了一些风。他将车窗关了。外面的景物缭乱地飞驰,路灯如同一道昏黄的线滑动过去。这时已是夜半,我有些发困。

当路渐渐有些窄,两旁的建筑也开始不拘一格地旧起来。我听见阿德说,到了。

车在一幢灰扑扑的大厦跟前停住,门楣上写着 “旭和阁”。我搀了阿德下车,他已经虚弱得有些站不住。3823,阿德说。我按了楼下的密码键,大门打开 了。前台有个守夜的阿伯,看到我们,抬起头来。目光如隼,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阿德说,阿伯,我找林医生。阿伯很不满地说,后生仔,那么晚来,搅得医生没觉睡。

阿德抱歉地笑了笑,提示我朝电梯的方向走过去。电梯停下的时候,发出刺耳的金属间摩擦的声响,震得鼓膜一凛。我们进去,阿德按下7字。电梯咣当咣当地运行起来。我知道,这是幢很陈旧的大厦。香港有很多这样老的大厦,年久失修,成为这座城市走向老龄化的佐证。

电梯门打开了,在青蓝色的日光灯里,我看到7A房门口挂着牌子,“林祥记诊所”。

摁了几下门铃,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有点凌乱。看到阿德,男人似乎一惊,惺忪的眼睛也醒了,急急地打开门让我们进来。

我们穿过一条灰黯的走道,进了一个房间。白炽灯光虽然微弱,但看得出与外面的颓败大相径庭,是着意布置过的。

男人检查了阿德的伤口,你扎的?

我点点头。

扎得不错,学过护理?

嗯,大学里学过。

哦,你说普通话的?

医生,阿德的伤,严重么?

脱臼了。伤口挺深。先打一针破伤风血清。

阿德睁开了眼睛,说,林医生,我……林医生示意他别说话,对我说,后生仔,挺能扛的。他去里屋搬来一些褥子,盖在阿德身上。

突然,我看到阿德抽搐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头上渗出了薄汗,面色和嘴唇几乎在刹那间灰白了。我吓坏了,大声地喊林医生。

林医生急急地出来,把一下阿德的脉说,休克了。

要输血,管不了了,我们送他去医院。

林医生说完,自己先踌躇了。我们都很清楚将阿德送去公立医院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没办法。这里没有血浆,我没有。

林医生,你有输血的设备么?

有。

那好,输我的。我O型的,万能血型。

林医生呆呆地立了一秒钟,出去拿了个小针管,我要给你作了血检。我表现出少有的急躁,还要检什么?我没有任何疾病,O型血。你看阿德,都这样了,我们还要等什么,他折腾不起了。

林医生一边给我的手指消毒,一边说,唉,这个马虎不得,马虎不得。我们快一点,快一点。

我看着自己的血安静地流进阿德体内。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林医生试过阿德的脉搏,也舒了一口气。

你是阿德的朋友?他问我。

我点点头。

他再看我,是很温暖的眼神了。他说,阿德的朋友很少。

我这才打量起这个房间,是非常标准的诊所的陈设,然而并非本地风格,因为似曾相识,好像是将内地医院某个急诊室的格局一锅端到了这里。处处是简朴整饬的痕迹。白漆的木椅木桌,桌上是整块的玻璃,底下压着处方单、日历和一些照片。还有一张毕业证书,广州医学院的。毕业时间是1965年,名字写的是林乃栋。

林医生也是个不多话的人。我们静静地看着阿德。阿德的呼吸很均匀了。

我说,林医生,你去睡会儿吧。

林医生搓了搓手说,不困,不困。

林医生又进去拿了床被子,盖在我身上。说,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我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阿德坐在桌前,在喝一碗汤。林医生起身在一个黑陶罐里舀了一碗,递到我手上:我买猪肝煲了汤,你和阿德都要喝,补血。

林医生自己不喝,就着茶几在吃一个叉烧包。头深深地埋下去,败了顶的头发有几缕垂下来了,有些颓唐的样子。

这时候,门被剧烈地敲响了。

林医生慌张了一下,叉烧包差点儿掉下来。他擦了擦手,打开了门。一个胖大的中年男人横了进来。我见过,在海产铺头门口,骂骂咧咧的那个人。他看到我也有些惊奇,眼睛愣一下,好像在说,怎么又是你。

男人看到阿德,神情蓦然凶狠,走过去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嘴里骂,衰仔。成夜没返屋企,你知唔知你老母几心急?

他还要打下去,林医生上前拦住,说,老虎,慢住。孩子受伤了。

男人手在空中一顿,打量一下阿德,又要劈下来,嘴里骂得更凶,衰仔,你长进了,学人打架。给你老母的好交代。

阿德只有虚弱地护住头。

我上去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说,你讲不讲道理,阿德被打劫了。

男人眨了眨眼睛,抬起阿德的胳膊。阿德痛得嘴里咝的一声。男人有些慌乱地放了手,问,真的?

我想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就把原委跟他讲了一遍。

他抬起手,搔搔头,又看着林医生:真的?

林医生用力点点头:真的。这孩子……他指指我,这孩子给阿德输的血。

这叫老虎的男人手一时也不知往哪里摆了。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突然又放开,在裤子上擦了擦,再握住,郑重地使了使力气。我的手被握得有些痛。

他转身对林医生说,我昨晚过皇岗,没返来。丢,个衰仔,第一次自己出车就背时运。

他走过去,胡乱摸了下阿德的头,说,林医生,医返了么,个衰仔。

林医生说,无大碍,无大碍了。

他用力点了下头,好,那我带i返屋企了,我寻了成个上昼,i阿妈不知几心急。

他回头看看我,说,细路,你住西环吧。我一车带你返去。

我们走到电梯间,林医生叫住我们,递上一个保温瓶:老虎,拿着,我早上熬的猪肝汤,带回去让孩子喝。

老虎叔的车兜兜转转,快速地穿过一些街巷。阿德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老虎叔看他一眼,声音平静地说,莫同你阿妈话打劫,无谓她担心。只说搬货伤到就好。阿德点一点头。

这时车进入了我更为陌生的地界,似乎进入了一个居民区。两侧的楼宇比方才更为稠而密,也更为陈旧。街道紧窄,行人车马,过往不断,却有一种奇异的落魄和萧条,从这热闹的景象里渗漏出来。

老虎叔停了车,同我一起小心地扶了阿德下来。阿德弹开我们的手,脚实实地踩下地,响亮地说,你们这样才会吓到阿妈,说完甩开膀子走到了我们的前面。我们跟他走进一幢大厦。这楼里地层没有看门人,任谁也可以长趋直入。电梯间里有些黑。有个影子弹动了一下,才看见暗处或坐或站了一些人。看到有人进来,这些人发出讪笑的声音。他们一色的很瘦,可称得上形销骨立。然而,却有雪亮的眼睛,四处逡巡。我好奇地朝他们看过去。老虎叔推我一把,轻轻说,莫睇。都是道友。我心里一惊,将眼光收回。所谓道友,在香港是白粉佬的意思,也就是吸毒者。这里看来是他们聚散的地方。

老实说,当时我心里有些不砥实。就问阿德说,这地方怪怪的,我们去哪里。阿德看我一眼,头慢慢侧到一边去,说,我家。

阿德的家在十楼。阿德掏出钥匙,在一个单元门口停住。这门上吊着水红色的纱幔,颜色已经有些污糟了,一处似乎是被香烟头燎出了一个大洞。门打开了,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老虎叔叹了口气。这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我的腿。我低头一看,是史蒂夫。老虎叔抓了它一把,说,在我铺头跟前蹲了整晚,又带我去寻回货车。阿德打开灯,灯瓦数很低。但也还辨得出屋里的陈设。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陈设,眼见的清寒。只是屋角一架大床,竟挂着曳地的纱帐,这纱帐奢华的粉色本与周遭的种种是不衬的,却因了陈旧不再突兀,落魄进了这房间的黯淡里去。这时候,床嘎吱响了一声,我才看到床上有个人。老虎拿来拖把,拖着床跟前一团污物。床上的人慢慢撑起身子,是个形容苍老的女人。看她面目,我只是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时候听到阿德喊道,阿妈。

我想起了,阿德皮夹里,照片上的人。

女人看见阿德,嘴动一动,终于没说话。阿德站在一边,一只胳膊还搭着绷带。过了半晌,却听见床上传来嘤嘤的哭声。老虎叔将拖把一扔,就是一句,丢,哭个屁,孩子不是回来了吗,搬货受了伤。莫哭了,你命里有人送终的。女人抽噎了一回,也就不哭了。

阿德走到一边,倒了一杯水,然后一只手在桌上的瓶子里翻找。找到了,又要拧开瓶盖。这于他太艰难。我过去帮他。他将几瓶药依次倒出几粒,放在手心里,说,阿妈,吃药了。

女人微微仰起头,却突然手一扬。水杯打翻在地上,玻璃碎成一片。老虎叔眼见有些怒,头上的青筋暴了一下,却强压下去,拿个扫帚扫了玻璃,轻声慢语地说,阿德,给阿妈赔个不是。

阿德愣在那里,却没有开口,是木然的神情。

老虎叔有些无措,终于说,细妹,我先走了。

阿德追上一句,阿叔,我晚上来开工。

老虎叔挠了一下他的头发,傻仔,都这样了,还开什么工。

阿德脸上迅速地掠过一丝焦虑的神情。

老虎叔说,你安心养,工钱照算你的。

我坐在老虎叔的车里,却眼见着他将车沿着刚来的路开回去,停在了林医生的楼下。

我们敲开林医生的门,见他一身白大褂,穿戴得整整齐齐,脸上的倦容却在。他眼里现出惊奇,自然是因为我们回来。

老虎叔笑得有点不自然,突然一句,林医生生意几好?

林医生也一愣,眼神有点散,反应过来,说,还好,全靠街坊,全靠街坊。

老虎叔手口袋,放了一下,掏出一卷钞票,扔在林医生的桌上,说一句,替阿德给的。转身就走。

林医生一把攥住他的手,说,老虎,你这是看不起人。

老虎挣脱他,面红耳赤地快步走出去,我也赶紧跟出去。

我们是从楼道跑出的。老虎叔跑得气喘,长舒一口气,好像个摆脱大人追踪的孩子。

上了车,老虎叔得胜似的笑了,我就是想帮帮他,又怕他摆臭架子。

这时候,我听见老虎叔讲起了一口普通话,还挺流利:他也就对我摆摆架子,摆了半辈子了。就因为他是个什么,大学生,可那证书不跟废纸一样。

老虎叔突然很兴奋。说普通话的老虎滔滔不绝的,显得嘴有些碎。

我才知道,林医生是个无牌医生。因为有海外关系,“”几年胆战心惊,急急地出来了。原来是取道香港到新加坡去,误过一班船,就留下来。但是大陆的学历不被香港政府承认,所以挂不了牌,只能做黑市医生,好多年了。不过生意还是清淡,全靠街里街坊,维持生计。除非有人来打胎,还能赚到些。

我有些惊奇,说,林医生还会这个?

老虎叔笑了,林医生样样来得。他还会补牙,你看。他张大嘴巴,指着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给我看。里面有些黑色的填充物。老虎叔说,林医生用的材料和政府医院不一样,不怎么好看,但是便宜、经用。

他停一停说,诊所生意不好,人又爱面子。所以,钱更不能缺他的。

我说,那,那刚才阿德在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他呢?

老虎叔说,那样,三个人都难看。

车开到了尖沙咀。老虎叔找个地方停了车,说烟瘾犯了,要抽一根。我想,烟对货车司机真的很重要,阿德抽得也很凶。

老虎叔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他。他在嘴里重复了一下,毛果。

他又问,在哪里打工?

我说,在大学里读书。

老虎低低头,说,哦。看你的手,就知道不是做工的人啦。跟林医生的一样。

他又突然问我,阿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想想说,知道他帮你打工。

哈哈,跟我打黑工。这一笑里,我知道他对我完全没戒备了。

老虎叔使劲咂了一口烟。阿德命苦,却是有骨气。我看你是个仗义的孩子,不怕你知道。他拿的是双程证。

我和他爸,是同乡,老家荔浦的。他爸是个不济事的人,事事要人照应。当年拉他偷渡的是我,也不知是帮他还是害他,总之当时在乡下是没活路了。那年拿到了身份,也是我帮他介绍,回乡下和细妹结了婚。哦,就是阿德的阿妈。第二年就生了对双胞胎。交了一笔钱,给他妈办了单程证过来,规定只能带一个小孩。本来阿德大些,要带他。可是那两天阿德得了百日咳,就带上了他兄弟,把他留给了阿奶。

那孩子来了香港第六年,就死了。做父亲的无了牵挂,更不争气,染上了酒瘾,每天地盘上收了工就去喝,饮到醉死。有天给人从海里捞上来,已经泡得不成了人形。骨灰盒送到乡下去,阿奶嚎了一夜,也殁了。唉,白发人送不得黑发人。

老虎叔说得出了神,没留心烟蒂燃到了尽,烧了手,赶紧甩掉。

那时候,阿德已经十一了。他爸是独子,阿奶一死,他们家乡下没人了。我们几个同乡想办法,用双程证接他来了香港。他才见了阿母第一面。这对父母也够狠心,也是胆小,十一年没回乡下一趟。阿德没再回去,跟了他阿妈。

我忍不住问,那阿德小时候,他们靠什么生活呢?

老虎叔挠一挠头:你知道他们家在什么地方,深水h。那条街就是福华街。

我仍然不明所以。只好又问,福华街是什么地方?老虎叔干笑了两声,低低地说,就是男人消遣的地方。她阿母那时候年轻,是有些女人的本钱的。

我听到这里,明白了。有不适的感觉从心里漾起,老虎叔说得太轻描淡写了。

后来我知道,深水h的元州街与福华街,是香港有名的风化区之一,然而却不同于油尖旺的灯红酒绿,五步一马槛,十步一架步。而是混迹于住户之中,有着朴素与家常的外表。一个普通的大厦里,蜂巢般地居住着形形的人,包括那些因为法律的约束,不期然出现的具有香港特色的一楼凤。这些女人与住户相安无事。偶有投诉,也只是因为寻欢客敲错了门,无意滋扰了寻常人家。

我想起了那灰扑扑的楼房和曳地的粉色纱幔,听老虎叔接着说下去。

她白天要做生意,就把阿德放在我那里。阿德来的时候,已经上到小学五年级,没身份,上不下去了。这孩子从小就倔得很,跟谁也不亲。你跟他几个照面就交上朋友,也是缘分。

也不是没想过周济他们。他们倔起来真是像两母子,一点不想欠你的。所以,她的客也都是老客,知根知底。我是真想要了她,可家里有一个,再不好,也是有一个。林医生跟她般配,却又嫌她。我知道在她心里,林医生比我重得多。可我看不上那男人的窝囊。人是好人,就是窝囊,跟我还摆臭架子。

老虎叔叹了口气,满腹心事似的,在自己胖大的肚皮上拍了一记。

我们这些人,说坏一点,跟他阿母有了这一出,阿德也成了我们的儿子了。这个,这个你是不会懂的。

老虎叔作结论似的,使劲挥了挥手。上车了。

深夜时候,我还是会去海边的运动场打球,一如既往。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远远地听到狗吠。我下意识地停下来,球滚落到一边。就看见阿德嘻嘻地笑着,捡起了球,投了个三分。

史蒂夫飞快地跑过来,扬起颈子,蹭了蹭我的腿。

我很欣喜。阿德恢复得很快。他告诉我老虎叔解除警报,又放他出来打球了。

老虎叔之前不了解我的底里,这样做自然是出于对阿德的保护。这个人,是粗中有细。

我和阿德打起了二人赛,挥汗如雨,畅快淋漓。

阿德做了个假动作,闪过我,上篮。他跃起,我抬起胳膊阻挡,正打在他的肘上。这是他的伤处。阿德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球滚到一边。

我看到他皱一皱眉头,脸有些发白,慌了。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走,咱们到那边歇一歇去。

我们静默地坐在长凳上。远处的过往的船,响了一下汽笛。浑厚的声音过去了,四周围更觉安静。阿德突然开了口,毛果,你有兄弟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有个兄弟,听我阿奶说,是个双胞的弟弟。不过我没见过,从小就分开,不记得了。

我说,嗯,听老虎叔说起过。

阿德抬了抬眼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弟弟要还活着,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说,我留下来,多半是为了我阿妈。

我跟着我阿奶长大,只当没有爸妈。后来他们从香港寄来张照片,看见这女人,就觉得亲,这就是血浓于水吧。我也没什么可怨的。有个妈,总比做孤儿好。她跟我不亲,她跟谁也不亲。老虎叔对我亲。他人凶,心不坏。她是做那种事养活我的,我也知道。我对她恨不起来,她也是做那个落下的病。我离不开她,我要给她送终。

阿德说这些的时候,是漠然与落寞的神气。这在我和许多同龄人的脸上,都是少见的。

是认命后的阴影,沉甸甸的。

阿德将手指头史蒂夫柔软的毛里,梳理了几下,史蒂夫发出舒服的呜呜的声音。阿德说,我也舍不得史蒂夫。

关于史蒂夫的来历,阿德有着和老虎叔不一样的版本。老虎叔说,史蒂夫是一个年老的恩客在重病的时候,托付给阿德妈妈的。而阿德说,史蒂夫是他父亲留下的。

因为阿德,我认识了郑曲曲。阿德说,曲曲是他的女朋友。

那天阿德打电话给我,要我帮他找一些中学语文课本,给他的女朋友。

在黄昏的时候,我见到了曲曲。曲曲表情凝重地坐在桌子前面。这是在旺角附近很小的单位里的一间套房,不足百尺。光线哑黯。但是曲曲鹿一样的眼睛,发出的光芒,让四周的颓然有了一些生气。十六岁的曲曲,是个好看的女孩,肤色近乎透明的白。我后来知道,那是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

我微笑着和曲曲打了招呼。曲曲亦微笑地答我,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做出一个手势。我迅速地用一个手势答了她。这让阿德有些惊奇,毛果,你懂手语?我点点头。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在一个残疾福利院做青年志愿者,接受过为期半个月的手语培训。

曲曲也有惊喜。她是个哑女,一场高烧夺去声音,却还有些微的听力,哑而不聋。她习惯了对这个世界无以回答,沉默在这房间晦暗的背景里。

这一天是曲曲的生日,阿德为她买了一台收音机。我们打开收音机,在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之后,响起柔美的女声,在播送天气预报。明天阴,间中有阵雨,空气污染指数五十七点六。

曲曲专注地辨认其中的细节,难掩兴奋。

我拿出课本,递给她。曲曲眼睛亮一亮,将那些书在胸前紧了紧。

曲曲很久没有上学了。

曲曲的爸爸在冻肉厂里做工,一次工伤失去工作能力。父女二人靠综援生活。妈妈跟一个男人跑了以后,曲曲似乎很难再相信任何人,但是她相信阿德,与阿德的朋友。曲曲似乎很久没有出过这个单元。阿德说,也许有三年或者是四年了。父亲也未替她申请行街纸,似乎家里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尽管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碌架床,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只电饭煲。但是,仍然是一个家。

曲曲拿十四天的双程证从番禺来到香港,没有再回去,也没离开过这个家。

曲曲用手语对我说,她想要抄写课文给我看,要我看看写得对不对。曲曲摊开一张报纸,找出了墨汁与一只略略秃了头的毛笔。

我打开课本,翻到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曲曲蘸饱了墨,一笔一划地写起来。曲曲的认真在我的意料之中。然而,当她抄写完一段,我发现了其中的出人意表,那是曲曲的字。“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 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 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这些严谨整饬的小楷,无法用通常赞赏女孩子字迹的娟美来形容,甚至说优秀都难尽其意。令人惊奇之处,是其中的劲道与力度,在一个未曾接受过中学教育的女孩子笔下,难以解释。

我终于问道,曲曲,你练过书法?

曲曲停下笔,愣一愣,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阿德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曲曲在这时候抬起眼睛,用手势告诉我,有东西给我看。曲曲在碌架床的上层翻找,取出一叠纸。

这是一本散了架的字帖,纸面发黄,页页都已经被翻得翘了边角。封面上写着《化度寺故僧邕禅师舍利塔铭》。书法课上教过,这是欧阳询最为得意的作品。

从曲曲的字迹上看,临摹这本字帖不是一两天了。

阿德告诉我,字帖是阿平伯留给曲曲的。阿平伯是曲曲的邻居,也是老虎叔店里的会计兼文书。老人家写得一手好欧体。

曲曲的字是阿平伯教的。

阿德对我说,那年冬天,他来送账簿给阿平伯轧帐,顺便带了两卷挥春纸。阿平伯不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女孩在报纸上专注地抄写一段新闻。当时,他并不知道曲曲是哑的。女孩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对他笑,指指他手里的挥春纸。他有些不信似的,替她铺在了桌上。曲曲就为他写下了“日进斗金”、“财源广进” 八个字。他看来看去,竟和阿平伯的手迹,是一模一样。

后来才知道,海鲜街上的街坊邻里,慕名请阿平伯写的挥春,竟有一半是出自曲曲的手笔。

在认识阿德之前,曲曲唯一的朋友,就是阿平伯。老人家当初是怜悯这出不得门的小姑娘,送她笔墨,教她写字,帮她有个办法打发时间。他也没料到曲曲心里竟有韧力,报答他似的苦练,至今已有三年。

就在四个月前,阿平伯脑血栓突发,去世了,留给曲曲这本《化度寺塔铭》。曲曲抚摸字帖,神情庄重,蓦然眼底有些发湿。阿德小心翼翼地看着曲曲。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爱、怜惜还有一点点崇拜。

给曲曲找语文课本是阿德的主意。阿德说,整天抄写《苹果》、《东方》上的八卦新闻,对不起曲曲的一笔好字。阿德对曲曲的好,其实大半是靠了直觉,有些盲目,但没有过错。

我从未见过曲曲的父亲。据说,他总是出去打牌,有时通宵不归。一星期里,他会买一些米和成捆的西洋菜,放在家里。曲曲就靠这些过生活。

曲曲对阿德有一种依赖。尽管我们在的时候,彼此也很少交谈。我们只是静静地看她写字。

我又给曲曲带来一些书和几本字帖。《九成宫醴泉铭》、《虞恭公碑》与《皇甫诞碑》,都是欧阳询的。我想,这是曲曲需要的。

当曲曲写累了,我们打开收音机。滋滋拉拉的电波声中,我们用眼神和手语交流。

曲曲用左手环成了一个圈,右掌在上面轻轻磨动。曲曲说,我爱你们。

聋哑的孩子表达感情,会比我们更为直接与专注。没有委婉的遣词造句,只有简洁的勇敢。手语如同心言。

在这安静的对话里,我,阿德,曲曲对生活心存感激。

即使宿命,片刻的美好与满足,对阿德、对曲曲,对我与他们之间的友谊,已是珍贵。

他们不谈未来,偶尔谈及过去。因为未来是薄弱的,但是承载了一些希望,似乎谈论即是预支了这些希望。

像阿德这样的孩子,香港有很多。他们生活在时光的夹缝里,艰难地成长,但是依然是在成长。1980年后,特赦取消。居留权问题成为他们生活的重心。阿德出生的时候,他的父母还都未成为香港的永久居民。这使得阿德的身份无所凭借,成为了很多人中的一个。他们中有一些勇士,在政策的变幻中争取,斡旋。但是更多的,如我的朋友阿德与他的亲朋,在观望,带着一些胆怯和处世的机智静悄悄地生活,成长。

在阿德的口中,有一个叫做健哥的人。我从来未有见过,但是屡屡被他提起,用敬畏的口气。阿德说,如果有天可以帮手健哥,他愿意。

在争取居港权的人们中间,健哥的传奇口耳相传。包括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绝食静坐,冒雨请愿政府总部,甚至上诉联合国。

我未想到阿德命运的急转流年,会与这个人相关。

那件事以后,我没有再见到阿德。

很久以后,每每想起阿德,我已不再悲伤。只是感到迷惑,为生活的突兀。一切,戛然而止。

那个夏天,我完成了一年的学业,回家探亲。临走与阿德道别,阿德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请我带一些雨花石,送给曲曲。

然而,当我回来,再无他的消息。

午夜,我一个人在西区运动场上打篮球。打累了,坐在长椅上,会想起阿德的“箭”。

阿德在这个七月蒸发了。

我终于去找了老虎叔。老虎叔没有说话,在铺头里翻翻找找,取出一盒录像带给我。

我将录像带拿到了大学的视听室。带子放到了头,我按下倒带键。镜头匆促地运转,不明就里间,我看到熟悉的脸一闪而过,那是阿德。我耐着心将录像带倒到了开始的地方。

这是一则新闻回放。我不在香港的时候,发生了一起震惊香港的事件。我没有震惊。如果事件牵扯到的人与你切身相关,你会暂时忘记为事件本身而震惊。

事情发生在七月初,一批争取居留权人士在入境处大楼纵火,火势失控,造成四十余人烧伤。一纵火男子重伤不治,一名事务处官员殉职。涉案嫌犯十六人。主犯何子健,二十七岁,在内地一间大学辍学来港,争取居留权已逾五年。看着这个倨傲的,在羁押下仍是目光热烈的年轻男子,我突然意识到,他就是阿德说过的“健哥”。镜头在嫌犯的面前一一掠过。在一瞬,我按下定格,倒带、重放,再按下定格。我看清了。是的,是阿德。

镜头中的阿德抬了一下头,神色木然。阿德的眼神晦暗游离,不复清朗。这是一个陌生的阿德。

我关上机器,取出录像带,手有些发烫。

老虎叔苦守在电视机旁,在新闻回放时录下了这一段。他只是不明白,依阿德温厚的性格,何以成为这激烈的事件中破釜沉舟的一员。一切也不会再有答案。在参与之前,阿德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中午,他如往常一样开工,只是在中午吃饭时间不见了踪影,再也没回来。

阿德拘留候审的第四天,阿德妈用一条丝袜结束了自己。她没忘挣扎着起来,穿上往日做生意时候的一身丝棉旗袍,那是她唯一体面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