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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兮的奇妙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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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兮的奇妙屋范文第1篇

关键词:聊斋志异;殷天官;殷士儋;万竹园;狐嫁女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历城人殷天官少时与友人戏赌,独自探入本地一处传闻颇多怪异的废宅(“故家之第”),邂逅狐狸嫁女,并应邀入席。席间窃得金爵一只,翌日示于友人,以证此事。后发现金爵乃世家朱氏之物,遂奉还于主人。这篇聊斋故事《狐嫁女》中殷天官的原型即明代大学士殷士儋,曾为吏部尚书。《周礼》分设六官,以天官冢宰居首,总御百官,唐武后光宅元年曾一度改吏部为天官,故后世亦称吏部为天官。殷士儋有故居“通乐园”,即今济南趵突泉西之万竹园。此园是否就是小说中故事的发生地呢?

殷士儋(1522-1581),字正甫,士林称“棠川先生”,历城(今山东济南)人。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登进士第,选翰林院庶吉士,授检讨。隆庆二年(1568)春,拜礼部尚书。累官至武英殿大学士,人称“殷阁老”。由于屡遭高拱、张四维等权臣倾轧,殷士儋于隆庆五年(1571)数度上疏辞去官职,回到历城,在泺水之滨的万竹园遗址上筑通乐园,寓意“通泺”及“万民同乐”,每日以经史自娱,并聚众讲学。

元人于钦纂修的《齐乘》卷二所载历下名泉“望水”之下,有周疏曰:“万竹园内。” [1] 538 这是迄今所见有关万竹园的最早记载。乾隆《历城县志》亦载金代“万竹园,登州泉、望水泉在园内” [2] 316 。早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或此后不久,殷士儋就已与此处结缘。那一年殷士儋的母亲郭氏逝世,返家守制期间,殷士儋取“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之意,在此地建成“川上社”,又筑“如斯亭”,授徒n艺,学生张中鹄、周继、刘宗禹、郑杰、洪一谟等先后中举。通乐园正是在川上社的基础上建成的,故又名“川上精舍”。致仕后的殷士儋于此批阅著书,讲学论难,“济南诸儒生及门者二百余人,或不远数百里负笈以从”。殷士儋又在自己曾读书的湖南书院设立期会授徒,为众多后学提供生活保障,“一时济上彬彬盛文,雅有汉诸儒风” [3] 82 。其讲义辑为《川上精舍讲章》一卷。

居通乐园十年,殷士儋于万历九年(1581)六月八日卒,葬于历城党家庄镇凤凰山南麓,谥号文庄。至崇祯年间,通乐园早成废园,而“遗址犹存”,且“树木菁葱,湖石屹立,颇辅趵泉之胜”,景致犹佳。只是在崇祯五年,因有人伐木修桥,园中这块曾“价重千金”的湖石被挪动,“失其势,遂僵卧蔬畦中矣”(乾隆《历城县志》按:“此石今移置趵突泉上。”) [2] 326 。此后世迁,通乐园也数易其主,直到清代历城诗人王苹(1659-1720,字秋史,号蓼谷)入住、吟咏并倩人画图题诗,才再度闻名。

据王苹《蓼村集》卷二《王氏南园记》《今雨书屋记》可推知,明天启、崇祯年间,通乐园先归于姚垦之为菜圃,不久转卖给孀妇王氏。清康熙十六年(1677)秋八月,时年十九岁的王苹随父亲王钺卜居园侧望水泉上,质屋十二楹。康熙三十一年(1692)春,已在园中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王氏,将园子卖给一邢姓人家。后邢氏屋主及其长子过世,岁暮,王苹应邢氏幼子的请求,增其金将房屋买下,并于次年春天加以修葺,将其中一处破败而无力重建的书房命名为“今雨书屋”。虽然“每岁霖雨,上漏下湿”,无人问津,但是“及秋冬之际,落叶满门,泉声在侧,纸窗土锉,一灯荧荧,洛诵之声,每于屋隙达诸林表” [4] 112 ,诗人自得佳趣。因《齐乘》所载《七十二名泉碑》列望水泉第二十四位,王苹称住处为“二十四泉草堂”。康熙三十四年(1695),王苹作《二十四泉草堂图记》回忆道:“园自文庄公后,数易其主,废为菜圃已六七十年,而泉流如故,涛喷珠跃,金霏碧驶,以环周于短垣茅屋之外。余穴牖西壁,以收其胜。泉上老树巨石,离奇映带,水声禽语,幽幽应和。凡与吾耳目谋者,皆如子厚所记《钴a》《石渠》之胜焉。”然而由于“园忽为富人所有”“平沟塍,斩乔木,埋山石,耕之以为田,而泉亦竭矣”,盖此富人即邢氏。数年间泉水一度渐趋枯竭,王苹慨叹:“何二十年之内,黛蓄膏s,一旦而龟坼沮洳如此欤?”因“不忍其光景之澌灭”,王苹请画师作图,请当世名士赋诗以传之 [4] 112-113 。

王苹的《二十四泉草堂集》中有不少诗歌抒写园中景致及其幽居心境。《葺屋四首》其四云:“万竹园荒石气青,依然暗水带春星。百年竟落书生手,满郡犹呼阁老亭。斫地乱云飞独树,牵萝新绿上闲庭。一番埽地焚香后,爱学中山自勒铭。”又《客有询济南风景者示以四绝句》其三:“吾家望水泉边宅,旧是平泉竹万丛。几缺土垣乔木下,半间茅屋菜花中。”《南园》有句曰“乱泉声里谁通屐,黄叶林间自著书”,得王士G赏识,呼之为“王黄叶”。王苹故后,万竹园又未能免遭荒芜的命运。任弘远《趵突泉志》载,雍正八年(1730)夏六月二十八日,“大雨连旬,水忽自南山而下,流入泉中,泉水忽溢丈余,池亭皆坏,漂没左右民居甚多,而王进士苹二十四泉草堂亦付流水” [5] 24 。任诗《过王秋史先辈废宅(为水漂没)》亦云:“草堂荒廿四,流水咽泉池。”至翁方纲题跋《二十四泉草堂图》,则“斤竹已尽,大石犹存” [6] 326,325 。清人对万竹园的萧疏冷落多有咏叹:“阁老亭空冷夕阳,书生故宅又荒凉。几丝疏柳怀张绪,一派流泉咽杜康。秋雨泥深黄叶径,西风梦断白云乡。尚馀数卷残书在,道是琅琊赋手藏。”(潘如《过济南王秋史进士故宅》)“荒园日冷游人少,二十四泉空月明。”(方启英《读二十四泉草堂集》)“黄叶已枯三径柳,朱门曾锁五侯烟。”(朱曾传《城西》)民国《续修历城县志》还提及万竹园终未传于王苹后代之手:“王今雨上舍畿,秋史先生裔孙,好学善画,为富贾书记。草堂旧居早售诸人,傍湖为家。” [7] 1263-1264

今日的万竹园集南北园林风格,其石雕、木雕、砖雕尤为精美,基本保持了清末民初“张家花园”的面貌。光绪三十年(1904),张怀芝在山东组建新军第五镇时,欲在万竹园为建生祠,因调任而未果。宣统三年(1911),张辞职闲居济南,开始在万竹园旧址上营建私邸,民国十六年(1927)方告竣工。民国十八年(1929),政府将市党部设置于园内;济南沦陷时期华北棉产改进会济南分会又将此园作为办公场所;时期,这里又成为军长吴化文的公馆。1951年,张家后人将花园卖给国家,省卫生厅、省检察院在此办公。到20世纪80年代,花园被划归市园林局管理并对外开放,又增设李苦禅纪念馆,“万竹园”这一最初的名字也终于恢复。

联想到万竹园沧桑兴废的传奇历史及其与殷士儋的深远渊源,人们很容易将《狐嫁女》中的“故家之第”视为万竹园。然而事实并不如此简单。

小说开篇写道:“邑有故家之第,广数十亩,楼宇连亘,常见怪异,以故废无居人。久之,蓬蒿渐满,白昼亦无敢入者。”通过上文的考察已经清楚,万竹园曾广庇寒士,也曾荒废颓败,符合小说中这一废居的基本特征。“故家”一词在《汉语大词典》中有三个义项。其一为“世家大族;世代仕宦之家”。《孟子・公孙丑上》云:“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焦循正义疏:“故家,勋旧世家。”又《初刻拍案惊奇》卷十一:“我也是故家子弟,好模好样,不想遭这一场,反被那小人逼勒!”其二为“原来的家庭;旧居”。元柯丹邱《荆钗记・晤婿》:“春深离故家,叹衰年倦体,奔走天涯。”其三,“犹从前” [8] 。如若将小说中的“邑有故家之第”理解为县里有殷天官家的旧宅院,似也顺理成章。

问题在于,川上社在万竹园旧址建成时,殷士儋早已为官,而小说中遇狐时的殷天官还只是一个年少清贫的读书人:“历城殷天官,少贫,有胆略。”出示金爵时,诸生“共思此物非寒士所有,乃信之”;狐嫁和窃爵情节结束后,小说才交代他“后举进士”。至于狐翁见到假寐的殷天官时,称“此殷尚书”,乃是蒲松龄将狐仙能够预知未来的民间信仰融入其中――狐仙崇拜在清代极为盛行,卜疑问难正是官民奉祀狐仙的目的之一,袁枚《子不语》中的《吴子云》讲的就是狐仙为报恩而卜测未来,助人避凶就吉之事。那么殷士儋成进士之前有无可能曾居住于万竹园呢?据李攀龙《明赠帐死珊擦衷杭焯忠蠊配封太孺人郭氏合葬墓志铭》、葛守礼《赠翰林院检讨殷君暨配太孺人郭氏合葬墓志铭》、于慎行《明故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赠太保谥文庄棠川殷公行状》及殷士儋《诰命碑阴记》等资料,殷士儋先世乃武定州望族,高祖旺为德府审理正,曾祖衡以《礼经》举乡试第五,以永平训导为德庄王教授,进审理正,殷家迁往济南,落籍历城,居城东闵孝里;祖,以礼中举,济南治礼之士皆其所出,被奉为“山东大师”,可惜会试屡屡不第,最终谒选时卒于京师;父汝麟(字致瑞,号信轩),生而颖慧,然而八岁时父母皆殁,在兄长殷汝鹏的欺压之下,经济上日益困窘,没能完成学业。可见殷士儋少年时,家道实已没落,确为“少贫”。父亲去世后,殷士儋教书赚取微薄收入,卖自己写的春联和母亲郭氏剪的花彩筹钱,绝无能力置地筑园。

其实只要细读小说文本,就可以发现蒲松龄并未自觉将万竹园作为故事发生地。“会公与诸生饮,或戏云:‘有能寄此一宿者,共醵为筵。’”之后写殷士儋所见废宅夜景,始终未有只字透露此处为自家旧居。既如此,“故家之第”在小说中应当理解为世家大族的宅院。而万竹园在殷士儋以前的所有者,史料中也未见记载,那么将万竹园等同于小说中的旧宅,就只是一种附会了。

今所见介绍济南历史故典与地理文化的专著及报刊文章,往往径言万竹园与《狐嫁女》之关系,失于详察。譬如“殷士儋辞归故里后,就居住在万竹园,……《聊斋志异》中《狐嫁女》的殷天官,即描写此处” [9] 13, [10] 28 ,“历城显宦、学者殷士儋由京回济,卜居于此,遂改称‘通乐园’,……《聊斋志异》中的《狐嫁女》,即描写此处” [11] 94, [12] 78 ,“曾客居济南的蒲松龄在《聊斋志异・狐嫁女》中描写过通乐园” [13] 184 ,“清代蒲松龄还以殷士儋小时候在万竹园的故事创作了《聊斋志异》中的‘狐嫁女’” [14] ,“《聊斋志异》中的《狐嫁女》,写的就是殷士儋与万竹园的故事。……万竹园因此蒙上了神秘色彩” [15], [16] ……也有文章指出:“当然故事是作家的艺术创作,但这段故事却成为关于万竹园的神秘传说。” [17] 26 万竹园数百年来本就遍历繁华与荒凉,此园狐仙出没的故事既在前人处流为口传佳话,后人延续此说,也成为自然而然之事。故而徐北文先生在给万竹园撰写的楹联“听泉临水榭,诗章犹唱王黄叶;浮白读聊斋,仙境原名通乐园”中,就引用了这一传说,“本‘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观点” [18] 283-284 。

“故家之第”既非万竹园,究系何处?秦若轼先生《东舍坊街》一文写道:“明代初年,历城县东南角,从黑虎泉、太平街一带向东至霸王桥(又叫八翁桥)间,多是荒郊野坡墓地,荆棘丛生,人烟稀少。靠近城厢,有一所很大的旧宅,广数十亩,楼宇连亘;因常见怪异,以故废无人居,久之,蓬蒿渐满,甚至白天也没有人敢进去。其后,房主人即舍出房来于此修建了玉皇宫。随着社会的发展,城市居民增多以后,这一带渐成为街衢,就沿称为‘舍房街’。” [19] 163-168, [20] 238-247 黑虎泉位于旧城东南城濠崖下,今h城公园东南隅,南护城河东端南岸陡壁下,北与济南解放纪念阁相对。八翁桥,相传由八位老人修建,故名,后讹为霸王桥,碑记名仙人桥,民国《续修历城县志》记载:“仙人桥:在永固门外二里许。仙人桥,又名灞望桥,在省会东南三里来家桥东。明嘉靖以来,修废无征,《旧志》未载,名亦无所考。实东南诸村共由之途。” [6] 246-247 玉皇宫为道教庙宇,始建年代不详,《续修历城县志》称其“在舍房” [21] 446 。关于舍房街,乾隆《历城县志》记载:“南保一,领街八:……曰舍房街,……曰司里街(《旧志》作司街,南为所街。又南半边街东南为舍房)。” [2] 51 (按,《旧志》指明崇祯《历城县志》)《续修历城县志》又说:“南关南保一:……曰东舍房,……” [6] 16 民国二十三年(1934)《济南市政府市区测量报告书》有“东舍坊街” [22] 124 。另,《续修历城县志》“县城皇庙”一条:“嘉庆十五年,创建於南关东舍坊玉皇宫内东偏。” [6] 271 由以上信息,可大致勾勒出这处旧宅的位置。秦先生继续写道:“清文学家蒲松龄……根据当时这所故宅荒园的传说,曾写了《狐嫁女》一则奇妙的故事。……《狐嫁女》说的是殷士儋青少年时曾和学友们打赌,夜探这所荒凉而又常见怪异事情的故宅。……济南的玉皇宫也有多处,而东舍坊的这处玉皇宫则更有些名气。不仅因其地有过‘狐嫁女’的传说……”秦先生在《围屏街》一文中再度提及《狐嫁女》时又说:“……那处荒园废宅就发生在济南的东舍房街上。” [20] 544-545 此外,《历下文史资料》也称:“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根据当时霸王桥西、到靠近城厢的魁星阁间的楼宇连亘的百亩故宅和荒芜园子的传说,曾写了《狐嫁女》一则奇妙故事。” [23] 150 魁星阁即清代文昌阁,举人花寿山《重修济南东南城角楼记》云:“济南城东南隅为龙脉入城之所,前人即其上建楼三楹,以应文明。嘉庆初,永平徐苏亭先生令是邑,谓宜建魁星楼於其上,旋以去任不果。道光五年冬,长白钟云亭先生来知府事,河南张白也知县事,邑人魏致和以徐公之言进。……济南文教於是益兴。” [6] 251 在明代,这处角楼俗称三角楼或九女楼,“东南城势逼狭,乃委折以因其势,上有九峰,俗名三角楼,又名九女楼,结构天然,制自名手” [2] 200 。解放后兴建的解放阁即以魁星阁为阁基。东南乡荒凉多茔地;经舍房街,出永固门,是“东南诸村共由之途”,许多人家由此路出殡,途中又建起玉皇宫,沿途自然是产生异闻的好土壤。类似狐嫁女的故事在这里流传,是很有可能的。但判定蒲松龄笔下的宅第在此,则未见明确依据。

诚然,聊斋小说取材自历史与传说并进行了艺术加工,虚构色彩甚浓,不能全与史实匹配。《狐嫁女》中说殷天官“后举进士,任于肥丘”,朱公称之“明府”(汉魏以来对郡守牧尹的尊称;汉亦以之称县令,唐以后多用以专称县令),然而史载殷士儋进士及第后就入了翰林院,毕生未有外任的经历。蒲松龄在创作《狐嫁女》时,或许联想到了万竹园,或许并未刻意将万竹园的影子投射于故事中,但他选择殷士儋作为主人公却并非偶然。

首先是名声。不仅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殷士儋亦因博学多才为人称道。殷氏以礼经传家,闻名齐鲁,无法就学的殷汝麟寄厚望于殷士儋,口授书史,为使殷士儋得到精心栽培,不惜一年五易其师,但求名士。殷士儋跟随郭宁学习时,李攀龙与之初相见,不禁感慨:“此少年生,异日当为大器,吾不及也。”天资颖异的殷士儋,十岁能文论,十四为秀才,十九岁以礼经魁于乡。《历乘》中记载了嘉靖帝对其学识的肯定:“世庙御经筵,问汉霍去病穿域蹋鞠,众莫能对,独公剖解甚悉,上称之曰:‘真翰林。’” [24] 殷士儋为于慎行座师,于称其学问“综实钩玄”,赞其“并苞百氏,囊括群言”“志定神闲,才博用寡” [3] 141 。当时的知识分子仰之如太山北斗。在济授业的闲暇,他常与故老及罢吏家居者扁舟山水间,诗酒往来,与边贡、李攀龙、许邦才等历下诗人齐名。殷李相识既早,李攀龙之子李驹又跟随殷士儋于川上精舍学习,二人关系更友善,“济南自边宗伯廷实以文雅轫始,先生与李于鳞氏生而承其后,相与左提右挈,力挽浇漓之习,而求复诸古。虽其中各有所负,未必相下,而有以相成” [25] 402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则指出:“士儋与李攀龙游。今观其诗文,盖直以乡曲之谊相周旋耳。其投契不在文章也。” [26] 858 王培荀在《乡园忆旧录》中赞赏殷士儋的诗才:“论者谓体齐鲁之雅驯,兼燕赵之悲壮,采吴越之婉丽,是吾乡一巨手。……蒲柳泉《志异》纪公遇狐娶妇事甚奇,公固贵人,为鬼狐所畏,即以诗论,亦足辟易千人。” [27] 136-137 于慎行将殷士儋的诗文、讲义等辑为《金舆山房稿》十四卷,称其文赋“宏博钜衍,不逐时格” [3] 78 ,“上缘六籍,下浸两京,沈思入玄,铿音中律,盖能挽末世而复之古者,即降而与文人学士定从于骚雅之坛,犹将执牛耳” [25] 402 。

博学渊雅的殷士儋,操行也纯美高洁。殷家世有隐德。殷汝麟能不计前怨,探视生病的兄长,扶柩还乡,为侄儿置办家产;亲自照顾病重的友人翟洪,待之如手足。逝世前,他以书一函授予刚刚登第的殷士儋:“此吾平生所闻见阴德行事也,幸而试吏,毋虐百姓,以负朝廷。”丁母忧,殷士儋遵循礼制,孝声流闻。为裕王讲官,则斋戒存诚,四时无辍,每讲到君德治道,“不惮危言激辞,以动高听”,太子“敛容深纳”“左右侍从,闻公敷陈,亦无不洒然变色易容者”。为以教化正劣风,殷士儋编写了《鉴惩录》和《读法须知》。他曾疏请布德、缓刑、纳谏、节用,关心民瘼。清正廉洁,敢于直言,又敦厚稳重,实有大臣器度。教导吉士,他也务实负责,日夜程督:“取古人文博丽者,命之成诵,其评驳文艺,惟责实学,不以空言为质。诸吉士各务强学稽古,以称塞师法,馆中灯火荧荧,或至丙夜。” [3] 77-78,80 葛守礼赞其“天性和易,与人交,毕出情愫;……赴人之急,解人之争,人无不感服者” [28] 564 。于慎行称其“为人伟干重顾,仪观甚饬,孝友恪慎,宽仁爱人。学必称师,言必及礼。综核事务,靡密精详,即米盐屐履,皆有经略。器度深沉,操持坚确,不为夸诩大言以贾名声,而致在必行”,曾作祭文悲叹:“所悲今古,知己实难,惟师与我,义存再三。音犹盈耳,貌不违颜,心之悲矣,摧裂辛酸。” [3] 83,141 王苹居万竹园,也常于诗中追慕其风度:“相国风流学杜甫,堂堂不让李于麟。自遭新郑归田后,来往论诗洗耳人。”(《济南先正咏十首》其七)“望水泉边宅,棠川石畔人。”(《雪后得清苑郭先辈南洲寄书辄赋四首作答》其二)“少自书郎识华鹊,老从名士感殷边。”(《送客北上》)“凤纸名签高隐士,鸡林客问老尚书。”(《秋日杂诗十首》其五)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足以引起蒲松龄的关注,那就是殷士儋身上的神秘色彩。殷汝麟精通历数,曾准确推算出“儿中试必第五,吾数尽当在孟冬”。殷士儋五岁时,殷汝麟即教之以掌上推衍天干地支、月建时遁之术,殷士儋曾为满座宾客屈指演算所生岁时而无误,众皆惊叹。《趵突泉志》载有殷士儋与葛守礼等人求乩之事 [5] 36,53-54 。殷士儋的学生周继也对阳宅风水之学颇有研究,他改建应天府学文庙,焦f、朱之蕃、顾起元等先后高中 [28] 839-840 ,著有《宅指掌》《阳宅真诀》等书。

《狐嫁女》将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潇洒性情摹写得极为精彩好看。“有胆略”是小说表现的主要品质。当某生提出“有能寄此一宿者,共醵为筵”时,“公跃起曰:‘是亦何难!’”诸生送至旧宅门口,“公笑云:‘有鬼狐,当捉证耳。’”摸索探入幽深荒芜的庭院,殷天官非但无所畏惧,反见月色光洁可爱,并无异样,“窃笑传言之讹”,竟尚有心情“席地枕石,卧看牛女”。待众狐散后,“视东方既白,乃从容出”。可见殷天官为人不仅畅快爽朗,豪放有魄力,且能处变泰然,又具文士风度。故狐翁也敬畏他,以之为“贵客”,闻其醒来,则“跪而言曰:‘小人有箕女,今夜于归。不意有触贵人,望勿深罪。’”又说:“贵人光临,压除凶煞,幸矣。即烦陪坐,倍益光宠。”新郎到来,则“命先与贵客为礼”。众狐怀疑金爵为殷所窃时,“翁急戒勿语,惟恐公闻”。历史上的殷士儋,在遭到高拱一党弹劾排挤时,丝毫不畏权贵,《明史》记载:“故事,给事中朔望当入阁会揖。士儋面诘楫曰:‘闻君有憾于我,憾自可耳,毋为他人使。’拱曰:‘非体也。’士儋勃然起,诟拱曰:‘若逐陈公,逐赵公,复逐李公,今又为四维逐我,若能常有此座耶?’奋臂欲殴之。居正从旁解,亦谇而对。” [29] 5126 足见其刚直。

而平素的殷士儋,隽才朗识,卓冠人表,胸怀坦荡,守分知止,澹泊自甘。葛守礼曾回忆道:“予往官吏部,与正甫同闾巷,见其门户萧然,日惟读书静坐,绝不预外事,大非纷华中人,心且敬之,意必有所受。”殷士儋有《明农轩乐府》一卷,唐府宗正宙稹序云:“音节铿锵,若自金石出,而情与景会,语语天成,超诣词场三昧之境,即胜国所传诸大家之制不是过也。乃若鸿冥蝉蜕,胸次超然,自非有道,讵易臻兹?岂独词调之工已耶!” [28] 564,473 狐翁说“相公倜傥,或不叱怪”,邀殷天官陪坐,“公喜,应之”,气度确是风流而宏大,何守奇评:“窃爵还爵,并见尚书雅度。” [30] 81 殷氏一族以礼传家,小说中也多以细节表现殷天官谦恭温和的君子风貌,如:“曳之曰:‘不知今夕嘉礼,惭无以贺。’”“翁曰:‘此拙荆。’公揖之。”“翁趋迎,公亦立俟。”皆真心待之以礼。

此外,小说还表现了殷天官的慧黠:“假寐睨之”“公稍稍转侧,作嚏咳”“公思此物可以持验同人,阴内袖中。伪醉隐几,颓然而寝。皆曰:‘相公醉矣。’”“移时,内外俱寂,公始起”。知道金爵真正的主人后,殷戏称:“金杯羽化矣。然世守之珍不可失。仆有一具,颇近似之,当以奉赠。”葛守礼称殷士儋“善谈谑,听者喜而不厌” [28] 563 ,可见小说与历史的契合度之高。

中国民间不乏狐嫁的传说,日本亦有相关文艺作品和民俗活动,黄遵宪在《日本国志》中记载了以此为题材的影戏:“影戏谓之影绘。……夜深有叱咤声,则狐群排行,徐徐进步,各荷蒲席、衔炬火,担木持竿,俗所谓狐嫁女是也。” [31] 1468 画家葛饰北斋绘有《狐の嫁入怼贰O啻降太阳雨时即有狐狸嫁女,大须贺履《野狐婚娶图》诗云:“日光斜斜雨萧萧,西郊之狐嫁东邻。”程千帆评:“东邦嫁狐之传说,殆与我国鼠嫁女相同,皆民间旧俗之可怀者。” [32] 374-375 既多生动的民间故事及殷士儋这等人物的流风余韵,或许蒲松龄在济南科考、游玩期间,听闻不少,遂敷衍笔端。

今所见史料、文集中并无蒲松龄与王苹交往的痕迹,也无任何万竹园的奇闻,蒲松龄对万竹园的印象恐怕限于殷士儋的通乐园。“相国名园负郭开,朱阑寂寞锁苍苔。泉声故自花间出,山色依然座上来。多士尚疑悬帐日,苍生空想济川才。谁怜廿载平津客,泪洒东风首重回。”(于慎行《过殷少保金舆山房有感》)《狐嫁女》中殷天官的形象如此贴合殷士儋的真实面貌,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故家之第”不能直接落实为当日的万竹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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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ual Research on the "Large Establishment Belonging to

an Old County Family" in the Marriage of the Fox's Daughter

WANG He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