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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贤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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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贤语录范文第1篇

1、如果我的感情失败的话,趴在地上的一定是对方。

2、青菜里面有青虫,粉丝里面有铁丝。

3、人的一生都会扮演很多角色,如果你不高兴,你可以把剧本扔了。不过记住,有一份剧本是真真属于你的,千万别丢错了。

4、帮我把胡萝卜切成肉丁。

5、男人都是蜡烛,不点不亮。

6、莫兰:你是什么座的?张伟:我是肉做的!

7、你这跟直接去投胎有什么区别?!

8、你怎么能说他脑子进水了呢?前提是,也要有脑子啊。

9、我绝不向恶势力低头,打死你我也不干。

10、彪悍的人生是不需要解释的!

11、独坐沙发,望不尽天涯路。

12、你有什么身份你就有个身份证。

13、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开。

14、人生如戏,爱的是一个,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个。很正常。

15、要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

16、你每天都和他们聊到半夜,他们哪有时间创造人类呢?

17、我是曾哥跟你说了信我信我……

18、唾沫是用来数钞票的不是用来讲理的。

19、53·数羊是外国人弄的因为羊sheep和睡觉sleep谐音应该数水饺…

20、别拿虾米不当海鲜。

21、臭鸡蛋难道不是鸡蛋?

22、一菲:我们是有身份的客人,别弄得跟装修队一样。

23、我才不会跟白痴计较,否则别人会分不清谁是白痴。

24、那也不能撩进碗里就是菜呀。

25、话粗理不粗。

26、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27、一菲:跟她沟通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喜欢猪,猪永远是猪,人有时候不是人!

28、你小心,我放心。你贪心,我担心。你有心,我开心。你花心,我恶心。你负心,我伤心。一声祝福一片心,你的月亮我的心,新春祝福是真心。

29、面对现实吧,生活往往比那些偶像剧的口味要重的多。

30、那种笑容,甜蜜优雅,仿佛春风拂过泸沽湖,秋雨浸润九寨沟。

31、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丈夫能伸能缩

32、踩到香蕉皮摔倒了,一定要爬起来继续踩,踩烂掉它就不滑了。

33、这那是转折点呐?分明是骨折点。

34、你丫是绵羊音啊,一开始跑偏了再也跑不回来了是不是?

35、庸人方自扰。

36、富二代:工资能付车贷,房贷,付二贷。

37、机会如雨点般的向我打来。但我却一一躲过。

38、数羊这个办法是从国外传过来的,英语里”羊”的发音是Sheep,和睡觉Sleep很接近,念多了就会就会有心理暗示。可是英文的心理暗示,中国人怎么用呢?!我有一套新的,更直接,更有效——就是数水饺。水饺——睡觉,这才是中国人的心理暗示!

39、自恋加脑残,那可是自残哪!

40、跟我打赌,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41、我肯定会被砍成薯片的。

42、柯南要是活着,也会被气成毛利小五郎的。

43、听别人的故事,留自己的泪。

44、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45、你真是比李连杰还甄子丹!

46、口香糖……网络传言说如果5片一起吃,通过咀嚼的动作也可以营造出饱的感觉,而且最关键——不会胖,最适合失恋的人群!

47、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曾小贤。

48、好狗不挡路,挡路的——都是路障

49、你今天晚上必须给我上线,否则,我就把你名字写到碑上去。

50、哈哈哈!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啊!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2篇

一、天地之性与本心

人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东西。人与动物有着根本的区别,因而人性应该是一个有着具体内容的实在。而人性论则是对于人的本质规定的看法,是从社会生活出发对于何为人性或人的本质的认识的总结。所有的人性论都是抽象的,因为它是对于人性问题的哲学概括;所有的人性论也都是具体的,在抽象的理论或观点背后,反映着具体的和丰富的社会生活。就此而论,把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人性理论冠之以"抽象人性论"而予以鄙薄,是一种狭隘和独断的做法。

在历史上以及在不同的个体之间,人们对于人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因而人性论在时间上是在不断地演变的,在空间上是多样存在的。在哲学发展的童年时期,人们往往把人的自然属性当作人的本质规定,而在以后人们逐渐认识到人的社会规定性。中国儒家哲学倾向于把人的道德性作为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本质规定,这虽然已是以人的社会性来规定人的本质,但其将道德涵盖人性之全部,则甚有偏颇与局限。而今人则认识到"人的根本就是人",用人的实践、人的生活来说明和看待人的本质。这都标志着人们对于人性问题的认识上的变化与进步。由于儒家主要从道德上来说明和规定人的本质,所以我们可以把儒家的人性论称作道德人性论,并以此分析朱陆对于人性与道德问题的理论和观点。

1、性即理与心即理

朱子言"性即理",象山言"心即理",朱陆在道德人性论问题上似乎大相径庭。实际上,朱子与象山在与人性有关的许问题上看法都极其相似。

第一、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朱子说:"人之性皆善"(《朱子语类》卷四),象山说:"人性本善,其不善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循吾固有而进德,则沛然无他适矣。"(《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第二、在人性的根源上,朱子与象山都认为"性"来自于"天"。朱子说:"性者,人物之所以禀受乎天地也。……自其理而言,则天以是理命乎人物谓之命,而人物受是于天谓之性。"(《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中庸章句》)所谓"性",是人从"天"处所受之"理",就此而言,可谓"性即理也"。

朱子言"性即是理",又讲"天"讲"命",此"天"与"命"、"性"与"理"四者如何区别?朱子同意将四者作如下区分:"天则就其自然者而言,命则就其流行而赋于物者言之,性则就其全体而万物所得以为生者言之,理则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则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则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朱子语类》卷五)此四者之关系,"从本质上说,是实同而用异。"(同上)此外,"天"、"理"和"性"、"心"还有这样一种关系:"大抵言性,便须见得是元受命于天。"(同上)"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五十九)"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便具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朱子语类》卷九十八)因此,就"性"之来源而言,其来自于"天";就"性"之本质而言,"性"乃是"理";就"性"之担当者或主体而言,其属于"心"。

象山也同样把"性"的根源归之于"天",他明确提出"在天者为性"的论断。象山弟子问:"如何是尽心?性、才、心、情如何分别?"象山答道:"且如情、性、心、才,都只是一般物事,言偶不同耳。"又问:"莫是同出而异名否?"象山曰:"不须得说,说着便不是,将来只是腾口说,为人不为己。若理会得自家实处,他日自明。若必欲说时,则是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何为"在天者为性"?张立文先生认为,此即是有"天命之谓性"的意思。象山说:"''''成之者性也'''',又复归之于天,天命之谓性也。"(同上)人性的根源就在于"天"。

朱子与象山把人性的根源都归结于天,从学术源渊上来说,他们都接受了《孟子》、《中庸》中把"性"推之于"天"的路线。《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尽心上》)而《中庸》开篇则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朱子在《四书集注》中对此也都有解释和发挥。而象山也多援引上文。如曰:"孟子言''''知天'''',必曰''''知其性,则知天矣'''';言''''事天'''',必曰''''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中庸》言''''赞天地之化育'''',而必本之''''能尽其性''''。人之形体,与天地甚藐,而《孟子》、《中庸》,则云然者,岂固为是阔诞以欺天下哉?"(《天地之性人为贵论》,《陆九渊集》卷三十)

第三、人性是关于人的类的本质,而在说到具体的个人所具有的人性之形成时,朱子与象山皆操"气禀"或"资禀"之说。

朱子持"气禀"之说:"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人性是共同的,但作为每个个人所具有的人性,却是有差别的,这差别的根源,则在于气禀之不同。象山对于具体人性的形成,持"资禀"之说。他说:"资禀好底人阔大,不小家相,不造作,闲引惹他都不起不动,自然与道相近。资禀好底人,须见一面,自然识取,资禀与道相近。资禀不好底人,自与道相远,却去锻炼。"(《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说"资禀",和朱子所言"气禀"相同,都是以禀气之如何来说明人性之差别。"人生天地间,气有清浊,心有智愚,行有贤不肖。必以二涂总之,则宜贤者心必智,气必清;不肖者心必愚,气必浊。而乃有大不然者。"(《与包详道》,《陆九渊集》卷六)个人根性之差别,也同样是由于气禀不同所致。

以上是朱陆二人在人性问题上的相同之点。而上述相同点的背后,又有着理论指归上的根本不同。人之性本善,人之性虽然皆来自于"天",人之具体之性也皆是由气禀所致,但人性的本质却有所不同。

在朱子看来,人性的本质或曰本质规定是"理",亦即其所云"性即理也"。朱子对此论述甚详。如其曰:"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四)"吾之性即天地之理。"(《朱子语类》卷九十八)"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孟子集注·滕文公上》)

朱子"性即理",实是承自程颐。他对小程夫子"性即理"一句评价甚高。二程讲"性即理,理则自尧、舜至于途人一也。"(《二程全书·遗书》卷十八)朱子对此评价说:"伊川性即理也,自孔子孟后无人见得到此。"(《朱子语类》卷五十九)"伊川''''性即理也''''四字,颠扑不破。"(《朱子语类》卷四)

何谓"性即是理"?朱子言:"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孟子集注·离娄下》)此所言"性",乃是人人所俱有的共同人性,亦即"天地之性",或曰"天理之性"。人性的本质在于"理"。如果"性即是理",那么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朱子弟子陈淳曾释之曰:"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性字从生从心。是人生来具是理于心,方名之曰性。"(《性》,《北溪先生字义》卷上)朱子本人解释说:"性即理也,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可见,"理"是人性的本质,并且"性"是"理"这种本质在人心中的显现。

"性即是理",但具体个人之"性"又各不相同,除极少数圣人之外,个人之性又绝非全是"天理"。其原因在于人的气禀不同,气有清有浊,人所以有贤与不肖之分。但气禀如何,人与人在禀受"天理"方面只是多少程度之不同,而都具"天理"却是共同的。朱子以"理"来说明人性的共性,以"气"来说明

人的个体之"性"的特殊性。

象山也讲"天命之谓性",认为人性之来源在于"资禀"。"资禀"虽然在禀"气"方面与朱子"气禀"之说相近,然而其内在本质规定则说得不明。象山有时也称人"资禀"之"性"为"资性",认为"人资性长短"(《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不同。但人所由"气"而"禀"者为何?朱子明确地讲为"理",而象山则对此并不言及。朱子以"理"为本体,以"天"为人性之源,而人性乃为"得天之理"(《孟子集注·告子上》),是以"天"与"理"不二。象山以"心"为本体,也以"天"为人性之源,但象山认为"心即理",更主张"心外无理"、"外心无道",而"天"与"心"又不相同,故象山不问所禀者为何,也无法回答所禀者为何。这是朱子与象山在人性来源问题上的差别。

象山不言所禀者为何,是否表明象山哲学体系在这方面存在着漏洞或者缺陷呢?恐怕也不能如此说。朱子讲"气禀"于"理"而象山不讲"气禀"于何,是由于象山哲学与朱子哲学在本体上的根本不同所致。朱子用"理"与"气"杂,来说明个体人性之不同,说明人性之差别本是"理"同而"气"异。象山虽用"气禀"来说明人之资质不同,而其同者,则不为"理"而为"心"。如果说象山哲学中可与朱子"性即理"真正相对待的观点,与其说是"心即理",不如更直截地说是"心即性"。朱子所说之"性",乃"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而象山所云之"性","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在朱子而言,"性"与"理"不二;在象山而言,则是"性"与"心"不二。不仅如此,"性"之于朱子与象山,一在"心",一在"天"。在"心"则是用"理"来说明"性"和规定"性",而在"天"则是用"性"来说明"心"和规定"心"。

象山以"性"来说明和规定"心",这便使"性"有高于与凌架于"心"之嫌,从而有妨于其以"心"为最高本体。这可以说是象山哲学中的一个不太明显的矛盾。因为象山对于"性"强调不多,并不过分重视。究其根源,则是来自于象山对孟子学说的继承和改造。象山继承了孟子"尽心、知性、知天"的思想路向,而在孟子思想中,"天"与"心"保持着一定的张力。孟子用"心"来说明道德的根源或人的道德能力,诸如"四端";与此同时,孟子又把道德的根源推之于天,把人所具有的道德能力或种子、倾向说成是先天具有的。孟子哲学尚不存在哲学本体的问题,而到象山时,哲学本体论问题已经突显,故象山提升"心"之地位,赋予其大本大原的本体地位,从而对孟子关于"心"的学说作了改造,而对孟子学说的另一极"天"则未予以很好地清理,只是顺着孟子而言"天所予我者"等。这也就是说,象山在接着孟子讲"心"并把"心"提升为本体的时候,把孟子的"天"也接着讲下来,而没有很好地考虑和处理"天"与"心"的关系问题。

2、天地之性

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以性善论来引出道德之可能。但朱子与象山并非向先秦儒家那样,只说明人性为善,而是要从哲学上论证人性如何为善,为人性问题作出形而上的论证。

朱子以"天理"为性善论之根据,而"天理"所体现之人性,他称之为"天命之性"或"天地之性"。何谓"天地之性"?朱子解释说:"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朱子语类》卷四)朱子认为,天地之间,一理而已,故所谓"天地之性",亦即指"天理之性",或曰"天地之性"的本质即是"理"。"天地之性"与"理"相应,则是人的先天的本性,是人的本体之性。这本体之性属于朱子的理想世界,它是个人人性的本原与根基。而个人之人性在真实存在中所直截表现出的形态并非"天地之性",而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阴阳五行处,便有气质之性。"(《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若以"天地之性"为"体",则"气质之性"是"用",是"理搭于气"随阴阳五行之发用而成于万物之性,就此而言,"气质之性"是指人的现实性,是朱子的现实世界。

"天地之性"也称之为"天命之性"。"《谷梁》言天而不以地对,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子思所谓天命之性是也。"(《天问·第三》,《楚辞集注》卷三)"天命之性"之得名,大概是得自于《中庸》"天命之谓性"。"天命之谓性,是专指理言,虽气亦包在其中,然说理意较多。"(《朱子语类》卷六十二)但"天命之性"与"天地之性"也略有区别。"天地之性",则专以理言;"天命之性",既曰"天命",则不能不包气。"气禀之性",虽由"气禀",然这"气禀",也非是个人能作为主体自作主宰的,也同样是与生俱来的,岂能说不是由于"天命"?所以朱子讲"天命之性",便有二意:"一是''''理意较多'''',二是气不杂于理,理自理,气自气。即使这样,也与专指、只是相抵牾。可见,朱熹在《语类》中说的话,前后是有冲突的。"这个问题的产生,在于朱子未能很好地去区分先天的与先验的。"天地之性"在本质上乃"天理",是先天的。先天相对于后天而言,它在人生之前是完满的,在人生之后则"理与气杂",而不完满;"气质之性"则是后天的,它是人生之时由"气禀"所致,是人生之时及人生以后的现实之性,但它又是先验的,先验相对于经验而言,是在人经验之先而形成的。朱子对此分别不详,故在论述"天命之性"时,便不甚清楚,此中困难实在于"天命"二字。

朱子言"天地之性",并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加以区别,是接着张载和二程讲的。张载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张子正蒙·诚明》)关于"气质之性",《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朱子语类》卷四)"天地之性"是纯粹至善的。"盖本然之性,只是至善"。(《朱子语类》卷五十九)"天地之性"是至善之性,其为至善之根据,则在于"理"。"然其本然之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极本穷原之性,皆谓此也。"(《论语或问》卷十七)儒家性善论发端于孟子,朱子在继承孟子以来的儒家性善论的同时,又用自己的"理"来改造和解释孟子的性善说。他讲:"孟子说性善,便都是说理善。"(《朱子语类》卷九十五)以"理"来说性善,此中有着特别的意义。朱子的"理",就其实际内涵而言,则是指儒家的伦理纲常,以"理"来说"性",以此作为道德的根据,则是把伦理与道德整合在一起,使伦理与道德为一,而且是用伦理来规范道德。这是朱子道德学说的特色。

人性本善,而现实中那些经常为恶的人,是否也是性善的呢?朱子认为是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虽然其气禀得偏了,但也须有天理在其性之中。因为人的"气质之性"是"理与气杂",因而既有"理",又有"气"。资质不好的人只是"气"多而"理"少而已。朱子强调"天地之性"乃人之善性,又以"气禀之性"中有"理"有"气",从其对于道德学说的意义而言,它说明了人的道德性的共同基础,说明的人的道德性之普遍性,即使那些气禀甚为不好的人,也有道德的可能性存在,因而道德是每个人所不能回避的,也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向上的可能。朱子有时按气禀清明与否把人分为四等,至于最末一等,他说:"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从朱子对最下等的"下民"的区分可以看出,此一类人不仅气禀甚偏,而且更重要的是其"终不知学",亦即不肯去把自己道德的可能性用对于道德的学习与修养来变成现实性。自我毁弃道德可能性的人,最终不能"变化气质",沦为"下民"。

3、本心

象山之性善论,也是承自孟子。象山强调:"见到孟子道性善处,方是见得尽。"(《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朱子以"性"或"理"来说明性善,而象山藉以说明性善者并非是"性",而是提出了"善非外铄"(《与诸葛受之》,《陆九渊集》卷三),用"心"来说明性善。"仁,人心也,心之在人,是人之所以为人,而与禽兽草木异焉者也,可放而不求哉?古人之求放心,不啻如饥之于食,渴之于饮,焦之待救,溺之待援,固其宜也。学问之道,盖于是乎在。"(《学问求放心》,《陆九渊集》卷三十二)张立文先生由此把象山对于人性本善的观点称作"心善论"。象山所说"心"乃是义理之心。而义理之心乃是人与动物根本区别所在,从而也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而这一思想,就其来源而言,仍然是对于孟子思想的发挥。象归档:哲学论文推荐度:收藏本文日期:2006-5-176:08:41论理学人性论的两个方向字体大小:小大论理学人性论的两个方向

山曾引孟子之语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去之者,去此心也。故曰:''''此之谓失其本心''''。存之者,存此心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四端者,即此心也;天之所以与我者,即此心也。"(《与李宰·二》,《陆九渊集》卷十一)这里,象山提到"四端",并把"四端"作为"心"的核心。

象山也常常把人所具有的能够为善的心或称可作为道德可能性的心为"本心"。"道塞宇宙,非有所隐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刚柔,在人曰仁义。仁义者,人之本心也。"(《年谱》,《陆九渊集》卷三十六)人性之所以为善,其根源在于"本心"无不善。这正如象山弟子袁燮所说:"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本真"即是"本心"的真实状态,"未尝不善"则是"本心"的本质属性。由此,象山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此相对应的孟子的道德修养学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斯言,谁为听之不藐者。"(《象山先生文集序》,《陆九渊集·附录一》)"本心"乃是善性的根据,而"本心"所以为性善的根据,在于"心"具"四端"。

象山又把具有"四端"的"本心"称为"良心"。象山说:"良心正性,人所均有。不失本心,不乖其性,谁非正人。纵有乖失,思而复之,何远之有?"(《与郭邦瑞》,《陆九渊集》卷十三)"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宝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云"良心",即是孟子所云"良知"、"良能"。

象山在用"本心"或"良心"来说明人的善性,从而为道德提供可能性之根据时,也同样要遇到一个与朱子面临的同样的问题,即是否"恶人"也有善性的问题,这也同样关系到人的道德可能性的普遍性。象山的回答同朱子一样,也是肯定的。他认为:"良心之在人,虽或有所陷溺,亦未始泯然而尽亡者也。下愚不肖之人所以自绝于仁人君子之域者,亦特其自弃而不之求耳。诚能反而求之,则是非美恶将有所甚明,而好恶趋舍将有待强而自决者矣。移其愚不肖之所为,而为仁人君子之事,殆若决江疏河而赴诸海,夫孰得而御之?此无他,所求者在我,则未有求而不得者也。''''求则得之'''',孟子所以言也。"(《求则得之》,《陆九渊集》卷三十二)"义理所在,人心同然,纵有蒙蔽移夺,岂能终泯,患人之不能反求深思耳。此心苟存,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也;处贫贱、富贵、死生、祸福一也。故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邓文苑求言往中都》,《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同孟子一样,反对人们自暴自弃。

二、气禀之性与物欲

朱子与象山分别以"天地之性"与"本心"论证了性善论,并以此作为道德可能性之根据。然而,仅说明人性皆善,对于道德的根据而言,尚不充分。既然人性皆善,那么又何必非要道德存在呢?这就涉及到道德的必要性问题。道德之所以必要,在于有善的对立面"恶"的存在。"恶"的存在是道德必要性的根据。

朱子与象山同多数儒家学者一样,在人性论上主张性善论,而不主张性恶论。主性恶论者,必以说明人性本恶,何以有善。同样,主性善论,则必须说明既然人性本善,则何以有恶。朱陆二人分别从自己的体系出发,对于作为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作出了哲学的说明和论证,包括"恶"的来源和对"恶"本身的分析。不仅如此,既然人性本善,善是人性之共性,那么具体的个人之性又为何是如此参差不齐,以至有天壤之别呢?朱子与象山在理论上还要从人性本善这一共同性出发,说明具体个人之性的差别和特殊性。朱子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范畴是"气禀之性",而象山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则是"物欲"。

1、气禀之性

人性皆善,何以人有善有恶?朱子认为,"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恶的,此是气禀不同。"(《朱子语类》卷四)"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同上)"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目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悌,而不能同矣。"(《中庸或问》卷三)朱子用气禀来说明个人善恶之差异。

那么,人之气禀何以会有差异?朱子解释说:"且如天地之运,万端而无穷,其可见者,日月清明,气侯和正之时,人生而禀此气,则为清明浑厚之气,须做个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气,人若禀此气,则为不好底人何疑。"(《朱子语类》卷四)"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同上)气禀之所以有偏有全,则与人生之时的自然条件有关。常人只能禀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一偏,而圣人则"阴阳合德,五行全备"。看来,朱子气禀的思想与其以气来说明天地万物之生成的生成论思想是一致的。

气禀而得之性,便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纯然是理,而气质之性则不然。朱子说:"论气质之性,则是以理与气杂而言之。"(《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为了解释"气质之性"如何是"理与气杂",朱子有时也以水为比喻。《朱子语类》载:"先生言气质之性。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不净器盛之,则臭;以污泥之器盛之,则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臭浊,猝难得便清。故是愚必明,虽柔必强,也煞用气力,然后能至。’"(《朱子语类》卷四)这说明,理本是清明纯粹,无有不善的,但理搭于气中,气犹理之容器,理与其所存之器相杂,而人有各种不同之性。

性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二者有何关系呢?除前云一为人性之普遍性,一为人性之特殊性或差别性之外,二者之间的关系还类似"理"与"气"的关系。"理"必须搭于气上,必须挂搭于气,否则便无个安顿处或顿放处。"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关系也是如此。"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同上)"才说性时,便有些气质在里,若无气质,则这性亦无安顿处。"(同上)"所谓天命与气质,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同上)"天命之性"须顿放于"气质之性",因为"天命之性,非气质无所寓。"(同上)这种关系就如同水与盛水之器的关系。"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所着。"(同上)所以朱子认为:"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而"气质之性"亦离"天地之性"不得。"如有天地之性,便有气质,若以天命之性为根于心,则气质之性,又安顿在何处。"(《朱子语类》卷四)"有气质之性,无天命之性,亦做人不得;有天命之性,无气质之性,亦做人不得。"(同上)所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的关系。"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同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就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一般。在朱子思想体系中,"理"范畴与"气"范畴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而两个逻辑结构,则具有同构性。这反映了朱子思想的一致性和严密性。

"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虽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但并不能就认为二者与"理"、"气"是直接对应的。"天地之性"自然浑然是"天理",可与"理"对应,而"气质之性"则是"理与气杂",既有"理",又有"气",不可与"气"相对应。

"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这句话表明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之间的关系,同时在道德理论上也表明善与恶分别作为道德可能性与必要性的根据,在道德成为现实性之根据方面是缺一不可的。也正是由此出发,朱子对于以往儒家的人性理论作了评判,认为孟子"论性不论气,……不备",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不明"(《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孟子论性不论气,何以"不备"?朱子认为,孟子性善论的不足在于没有说明"恶"是如何在性善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恶?所谓恶者,却是气也。孟子之论,尽是说善论

,至有不善,说是陷溺。是说其初无不善,后来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论性不论气’,有些不备。"(《朱子语类》卷四)在朱子看来,孟子道性善,又以不善在性善之后,这都是对的,只是没有从"气"来说明不善的根源,而用"陷溺"来讲不善,在理论上有些不完备。他对于孟子的性善论是持肯定态度的,只认为略有不足,因而说:"论性不论气,孟子也,不备,但少欠耳。"(《朱子语类》卷六十二)对于荀子和扬子,朱子的批评则要严厉得多。荀子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扬雄则认为"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法言·修身》)朱子对于荀、扬之人性论评论说:"若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故不明。既不论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朱子语类》卷四)"论气不论性,荀扬也。不明,则大害事。"(《朱子语类》卷六十二)说其"性恶"论或"善恶混"为"甚害事",主要是因为它否定了儒家道德学说的基础。诸如荀子,主张"性恶"最明显,其学说便由人性论开出了法治来,主张"礼法并用"、"王霸兼施",而此与孔、孟唯道德主义的传统不类。朱子有时把唐代的韩愈的"性三品说"也放在一起加以评论。"孟子言性,只说得本然底,论才亦然;荀子只见得不好底;扬子又见得半上半下底。韩子所言,却蠊得稍近。盖荀、扬说既不是,韩子看来端底见有如此不同,故有三品之说,然惜其言之不尽。"(《朱子语类》卷四)何以说韩愈之说"不尽"呢?朱子说:"就三子中韩子说又较近,他以仁、义、礼、智为性,以喜、怒、哀、乐为情,只是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同上)朱子的意思,可作如下理解:"所谓较近,是指距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说法较近。在这里,也可窥见为什么韩愈成为开宋明理学的端倪的痕迹。"韩愈以"仁、义、礼、智"为"性",则相当于说人性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可能性之基础;讲"喜、怒、哀、乐"为"情",则说明"情"有不善而"性"无不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必要性之根据。所谓"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只是讲韩愈之说尚粗,未能用"气禀"之说来为何以性善而情恶作出一个哲学的论证。

从对于道德根据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的论证出发,朱子认为主张性善而又发明"气质之说"的张载、二程,则理论甚为完备。他说:自孟子道性善之后,"却得程氏说出气质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齐圆了。"(《朱子语类》卷四)朱子对于张载和二程的"气质之说"推崇备至,《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同上)朱子对于"气质之说"有如此高的评价,在于其从理论上对于"恶"的问题给予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明。这个说明的合理处在于,第一、保持了孔、孟所持的性善论立场。孟子道性善,孔子未尝直截言性善,但孔子以仁为人的根本属性,则相当于持性善论。第二、用气禀说明了"恶"的产生。第三、在说明"恶"的时侯,与荀、扬不同,并不损害孔、孟的性善论。由以上三点,其为儒家的道德主义立场作出了合理性的论证,为儒家道德找到了现实性的根据。鉴于这种评价,朱子认为有张、程"气质之说"出,儒家上千年来关于人性善恶的是是非非都可以一并结束了,从理论上给予了最终的解决。"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同上)"孟子未尝说气质之性。程子论性,所以有功于名教者,以其发明气质之性也。以气质论,则凡言性不同者,皆冰释矣。"(同上)

"气质之性"的作用,不仅在于说明"恶"的根源,而且说明人在道德根性上的差别。"气禀之殊,其类不一。……今人有聪明,事事晓者,其气清矣。"(同上)朱子根据《论语》所云"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困而不学"把人分作四等:"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论语集注·季氏》)"其所以有是四等者何也?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绝无渣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胸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昏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可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渣滓者,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达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矣;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人以气质不同而可分此四等。朱子有时也把此四等分为两类:"生而知者,气极清而理无蔽也;学知以下,则气之清浊有多寡,而理全缺系焉耳。"(《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前一类为圣人,禀气之清,全系天理,而后者,则是气之清浊不同。朱子有时也把人分为"圣"、"贤"、"不肖"三等:"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玉山讲义》,《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四)以"气禀"来说明人的差别,而此差别往往不局限于人的道德范围,"人之禀气,富贵、贫贱、长短,皆有定数寓于其中。"(《朱子语类》卷四)"气禀"也用于说明人的社会地位、命运之不同,则尤为谬误。

在朱子看来,由"气禀"之论,则于儒家人性论问题有了一个根本的解决。然而朱子本人在论述"气禀"之时,也不能不暴露出"气禀"之说所无法解释和克服的矛盾。朱子接着张、程讲"天地之性"皆善,而"气禀之性"中有善有不善,为"理与气杂"。而"理与气杂",不等于说"理"为善,"气"为不善,而是"气"有清浊,把"气"之清浊作为个人根性善恶之根源。然而,如果进一步对此进行追问,则须说明何以"气"有"清"与"浊"之分。"理"为全善,"理"又无所不在,何以"气"会有如此差别?对于此,朱子的回答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讲:"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延平答问》,《朱子遗书》)另一方面,他又说:"二气五行始何尝不正,只衮来衮去,便有不正。"(《朱子语类》卷四)"人所禀之气,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衮来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异。"(同上)"气"如果开始都是"正气",如何"衮来衮去"便"不正"、便"有异"了?对此,朱子并没有回答,恐也难以回答。就此而言,"气禀"之说,只是给"恶"的产生在性善论的基础上找到了一个与人之共同本性不同的来源,以此既说明"恶",又不妨害性善。而这个作为"恶"的来源的"气",却并不足于从根本上回答和解决"恶"的来源的问题。

2、物欲

"本心"是纯善的,然何以有恶?象山认为,善是人性的本质规定,而不善虽有,但不是人性上存在的本然。他说: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今人多失其旨。盖孟子道性善,故言人无有不善。今若言人之不善,彼将甘为不善,而以不善向汝,汝将何以待之?故曰:"当如后患何?"(《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这即是说,为了强调道德,应该主张人性本善,而不以恶为人性之本质。但道德若要成为现实,仅讲性善是不够的,还必须为道德的必要性找到根据,作出说明。象山以"本心"来说明性善,用"物欲"来说明"恶"。

象山有时也用"气禀"来说明人与人的差别,但其用以说明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的问题的,并不是"气禀",而是与"本心"相对的"物欲"。"物欲",象山也称之为"利欲"。"人无不知爱亲敬兄,及为利欲所昏便不然。欲发明其事,止就彼利欲昏处指出,便爱敬自在。此是唐、虞三代实学,与后世异处在此。"(《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人之"本心"本是一个有"良知"、"良贵"的善心,不善来自于"物欲"对于人"本心"之"害"。象山把物欲对于本心的侵害称作"陷溺"或"蒙蔽"。"陷溺"、"蒙蔽"都是就"心"而言,"惟夫陷溺于物欲而不能自拔,则其所贵者类出于利欲,而良贵由是以浸微。"(《天地之性人为贵》,《陆九渊集》卷三十)"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须先有智识始得。"(《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本心"是善的,而不善在于"物欲"对于"本心"的"陷溺"或"蒙蔽"。

"恶"是与"善"相对立而存在的,"有善必有恶,真如反覆手。然善却自本然,恶却是反了方有。"(《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恶"既来自在于"物欲",那么"善"与"恶"的对立,也就是"物"与"我"的对立。象山以《易》之《履》、《谦》二卦发明之:

"《履》,德之基",是人心贪欲恣纵,《履卦》之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其成既定,则各安其分,方得尊德乐道。"《谦》,德之柄",谓染习深重,则物我之心炽,然谦始能受人以虚,而有入德之道矣。(《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恶"是由于"心"受到"物欲"的侵害,是"人心"的一种病态,所以象山说:"某之所忧人之所病者在心"(同上)"心不可汨一事,只自立心。人心本来无事,胡乱被事物牵将去。若是有精神,即时便出好。若一向去,便坏了。"(同上)

象山以"本心"是否陷溺于物欲来区分圣贤与常人。他说:"生知,盖谓有生以来,浑无陷溺,无伤害,良知具存,非天降之才尔殊也。"(同上)普通之人,则是心受到了物欲的侵害。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也在于此。"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夫权皆在我,若在物,即为物役矣。"(同上)

象山以"物欲"来说明"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理论在思辩性上虽不及朱子"气禀"之说,但其思想有胜于朱子"气禀"之说处。朱子以为人之根性之不齐,乃在于"气禀",而人一旦出生,其根性便由"气禀"决定了。象山则以人皆有至善之"本心",不善的人只是被"物欲""蒙蔽"了,待其去此"蒙蔽",则复见其"本心"。由此,他对"气禀"有定之说作了批评,这可从他对于《五行书》的批判中见出:"《五行书》以人始生年、月、日、时所值日辰,推贵贱、贫富、夭寿、祸福详矣,乃独略于智愚、贤不肖。曰纯粹、清明,则归之贵、富、寿、福;曰驳杂、浊晦,则归之贱、贫、夭、祸。关龙逢诛死,比干剖心,箕子囚奴,夷、齐为饥夫,仲尼羁旅,绝粮于陈,卒穷死于其家,颜、冉夭疾,又皆贫贱,孟子亦老于奔走,圣贤所遭若此者众。闒茸委琐,朋比以致尊显,负君之责,孤民之望,怀禄耽宠,恶直丑正,尸肆谗慝,莫知纪极。又或寿老死箦,立伐阅,蒙爵谥,以厚累世。道术之纯驳,气禀之清浊,识鉴之明晦,将安归乎?《易》有《否》、《泰》,君子小人之道迭相消长,各有盛衰。纯驳、清浊、明晦之辩不在盛衰,而在君子小人。今顾略于智愚、贤不肖,而必以纯粹、清明归之贵、富、寿、福,驳杂、浊晦归之贱、贫、夭、祸,则吾于《五行书》诚有所不解。"(《赠汪坚老》,《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在这里批评了《五行书》以"气禀"来论定人的社会地位和命运的差别。这个批评虽不是针对朱子而发的,但就其所批判的思想而言,朱子也是可以对号入座的。例如他曾说:"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长久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夭。"(《朱子语类》卷四)此种言论,直和《五行书》一般,此为其不及象山处。

3、"恶"

朱子与象山二人对于"恶"之来源有不同的见解,一曰"气禀",一曰"物欲",然而其对于什么是"恶"的解释却大体相同,二人都把"欲"作为"恶"的本质内容。这反映了理学中道学与心学两派在制欲主义立场上的一致性。

朱子说:"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戊申延和奏札五》,《朱文公文集》卷十四)这里,"善"与"恶"对举,"天理"与"人欲"对举。"人欲"即是"恶"之内容。所谓"恶",是就是指有"人欲"存在。而这个"人欲",朱子也同象山一样,把它叫作"物欲"、"嗜欲"或"私欲"。如:

众人物欲昏蔽,便是恶底心。(《朱子语类》卷七十一)

不为物欲所昏,则浑然天理矣。(《朱子语类》卷十三)

只为嗜欲所迷,利害所逐,一齐昏了。(《朱子语类》卷八)

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论语或问》卷十二)

况耳目之聪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朱子语类》卷四十六)

朱子对于"人欲"甚为贬低,"人欲者,此心之疾疢,循之则其心私而且邪。"(《辛丑延和奏札二》,《朱文公文集》卷十三)"人欲"虽有如此之害,而人有耳目之官,人生于天地间又不能无欲,虽圣人也当不出于此。于是朱子便对人的合理欲望和"人欲"作了区分。"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同上)"此寡欲,则是合不当如此者,如私欲之类。若是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则此欲亦岂能无?但亦是合当如此者。"(江永:《近思录集注》卷五。见《朱子语类》卷九十四《后录》)在这里,朱子将人的本能和人的本能之外的欲望作了区分。人的本能是合理的,是人"合当如此",这不仅不是"人欲",而且还是"天理",本能之外的欲望,则是"人欲",则属于"恶"。

象山对于"恶"的认识,也是把人的欲望当作"恶"的内容。其所谓"欲"者,仍是"物欲"。"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则心之存者必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然则所以保吾心之良者,岂不在于去吾心之害乎?"(《养心莫善于寡欲》,《陆九渊集》卷三十二)"欲"有时也与"道"对举。如:"道可谓尊,可谓重,可谓明,可谓高,可谓大。人却不自重,才有毫发恣纵,便是私欲,与此全不相似。"(《论语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一)"主于道则欲消,而艺亦可进。主于艺则欲炽而道亡,艺亦不进。"(《杂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二)"部蠡、管之见,荡其私曲,则天自大,地自广,日月自昭明,人之生也本直,岂不快哉!岂不乐哉!若诸公所可喜者,皆是专于向道,与溺私欲不同耳。"(《与包敏道·二》,《陆九渊集》卷十四)"欲"与"道"对立,直是"善"之对立面。

朱子与象山都把人的欲望作为"恶"的内容,或者说都和人的欲望过不去,这在思想渊源上与孟子有关。孟子说:"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孟子·尽心上》)然而,朱陆用"人欲"来说明"恶",却又与孟子思想绝不相类。这是因为:

第一、孟子虽讲"寡欲",但并不否定人的欲望的合理性。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性也。"(《孟子·尽心下》)程子解释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朱子《孟子集注·尽心下》引程子语)即按程子解释,孟子也并不否认人之欲望之合理性,而是认为不要过分地去勉强追求得不到的、实现不了的欲望。就在"养心莫善于寡欲"之下,《孟子》书又载孟子谈论"曾皙嗜羊枣"一事: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孟子·尽心下》)

按朱子《四书集注》解释:"羊枣,实小黑而圆,又谓之羊矢枣。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后,食必思亲,故不忍食也。"(《孟子集注·尽心下》)观孟子所言,何曾以曾子"食脍炙"而加半点谴责。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3篇

一、天地之性与本心

人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东西。人与动物有着根本的区别,因而人性应该是一个有着具体内容的实在。而人性论则是对于人的本质规定的看法,是从社会生活出发对于何为人性或人的本质的认识的总结。所有的人性论都是抽象的,因为它是对于人性问题的哲学概括;所有的人性论也都是具体的,在抽象的理论或观点背后,反映着具体的和丰富的社会生活。就此而论,把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人性理论冠之以"抽象人性论"而予以鄙薄,是一种狭隘和独断的做法。

在历史上以及在不同的个体之间,人们对于人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因而人性论在时间上是在不断地演变的,在空间上是多样存在的。在哲学发展的童年时期,人们往往把人的自然属性当作人的本质规定,而在以后人们逐渐认识到人的社会规定性。中国儒家哲学倾向于把人的道德性作为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本质规定,这虽然已是以人的社会性来规定人的本质,但其将道德涵盖人性之全部,则甚有偏颇与局限。而今人则认识到"人的根本就是人",用人的实践、人的生活来说明和看待人的本质。这都标志着人们对于人性问题的认识上的变化与进步。由于儒家主要从道德上来说明和规定人的本质,所以我们可以把儒家的人性论称作道德人性论,并以此分析朱陆对于人性与道德问题的理论和观点。

1、性即理与心即理

朱子言"性即理",象山言"心即理",朱陆在道德人性论问题上似乎大相径庭。实际上,朱子与象山在与人性有关的许问题上看法都极其相似。

第一、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朱子说:"人之性皆善"(《朱子语类》卷四),象山说:"人性本善,其不善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循吾固有而进德,则沛然无他适矣。"(《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第二、在人性的根源上,朱子与象山都认为"性"来自于"天"。朱子说:"性者,人物之所以禀受乎天地也。……自其理而言,则天以是理命乎人物谓之命,而人物受是于天谓之性。"(《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中庸章句》)所谓"性",是人从"天"处所受之"理",就此而言,可谓"性即理也"。

朱子言"性即是理",又讲"天"讲"命",此"天"与"命"、"性"与"理"四者如何区别?朱子同意将四者作如下区分:"天则就其自然者而言,命则就其流行而赋于物者言之,性则就其全体而万物所得以为生者言之,理则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则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则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朱子语类》卷五)此四者之关系,"从本质上说,是实同而用异。"(同上)此外,"天"、"理"和"性"、"心"还有这样一种关系:"大抵言性,便须见得是元受命于天。"(同上)"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五十九) "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便具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朱子语类》卷九十八)因此,就"性"之来源而言,其来自于"天";就"性"之本质而言,"性"乃是"理";就"性"之担当者或主体而言,其属于"心"。

象山也同样把"性"的根源归之于"天",他明确提出"在天者为性"的论断。象山弟子问:"如何是尽心?性、才、心、情如何分别?"象山答道:"且如情、性、心、才,都只是一般物事,言偶不同耳。"又问:"莫是同出而异名否?"象山曰:"不须得说,说着便不是,将来只是腾口说,为人不为己。若理会得自家实处,他日自明。若必欲说时,则是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何为"在天者为性"?张立文先生认为,此即是有"天命之谓性"的意思。象山说:"'成之者性也',又复归之于天,天命之谓性也。"(同上)人性的根源就在于"天"。

朱子与象山把人性的根源都归结于天,从学术源渊上来说,他们都接受了《孟子》、《中庸》中把"性"推之于"天"的路线。《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尽心上》)而《中庸》开篇则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朱子在《四书集注》中对此也都有解释和发挥。而象山也多援引上文。如曰:"孟子言'知天',必曰'知其性,则知天矣';言'事天',必曰'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中庸》言'赞天地之化育',而必本之'能尽其性'。人之形体,与天地甚藐,而《孟子》、《中庸》,则云然者,岂固为是阔诞以欺天下哉?"(《天地之性人为贵论》,《陆九渊集》卷三十)

第三、人性是关于人的类的本质,而在说到具体的个人所具有的人性之形成时,朱子与象山皆操"气禀"或"资禀"之说。

朱子持"气禀"之说:"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人性是共同的,但作为每个个人所具有的人性,却是有差别的,这差别的根源,则在于气禀之不同。象山对于具体人性的形成,持"资禀"之说。他说:"资禀好底人阔大,不小家相,不造作,闲引惹他都不起不动,自然与道相近。资禀好底人,须见一面,自然识取,资禀与道相近。资禀不好底人,自与道相远,却去锻炼。"(《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说"资禀",和朱子所言"气禀"相同,都是以禀气之如何来说明人性之差别。"人生天地间,气有清浊,心有智愚,行有贤不肖。必以二涂总之,则宜贤者心必智,气必清;不肖者心必愚,气必浊。而乃有大不然者。"(《与包详道》,《陆九渊集》卷六)个人根性之差别,也同样是由于气禀不同所致。

以上是朱陆二人在人性问题上的相同之点。而上述相同点的背后,又有着理论指归上的根本不同。人之性本善,人之性虽然皆来自于"天",人之具体之性也皆是由气禀所致,但人性的本质却有所不同。

在朱子看来,人性的本质或曰本质规定是"理",亦即其所云"性即理也"。朱子对此论述甚详。如其曰:"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四) "吾之性即天地之理。"(《朱子语类》卷九十八)"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孟子集注·滕文公上》)

朱子"性即理",实是承自程颐。他对小程夫子"性即理"一句评价甚高。二程讲"性即理,理则自尧、舜至于途人一也。"(《二程全书·遗书》卷十八)朱子对此评价说:"伊川性即理也,自孔子孟后无人见得到此。"(《朱子语类》卷五十九) "伊川'性即理也'四字,颠扑不破。"(《朱子语类》卷四)

何谓"性即是理"?朱子言:"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孟子集注·离娄下》)此所言"性",乃是人人所俱有的共同人性,亦即"天地之性",或曰"天理之性"。人性的本质在于"理"。如果"性即是理",那么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朱子弟子陈淳曾释之曰:"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性字从生从心。是人生来具是理于心,方名之曰性。"(《性》,《北溪先生字义》卷上)朱子本人解释说:"性即理也,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可见,"理"是人性的本质,并且"性"是"理"这种本质在人心中的显现。

"性即是理",但具体个人之"性"又各不相同,除极少数圣人之外,个人之性又绝非全是"天理"。其原因在于人的气禀不同,气有清有浊,人所以有贤与不肖之分。但气禀如何,人与人在禀受"天理"方面只是多少程度之不同,而都具"天理"却是共同的。朱子以"理"来说明人性的共性,以"气"来说明人的个体之"性"的特殊性。

象山也讲"天命之谓性",认为人性之来源在于"资禀"。"资禀"虽然在禀"气"方面与朱子"气禀"之说相近,然而其内在本质规定则说得不明。象山有时也称人"资禀"之"性"为"资性",认为"人资性长短"(《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不同。但人所由"气"而"禀"者为何?朱子明确地讲为"理",而象山则对此并不言及。朱子以"理"为本体,以"天"为人性之源,而人性乃为"得天之理"(《孟子集注·告子上》),是以"天"与"理"不二。象山以"心"为本体,也以"天"为人性之源,但象山认为"心即理",更主张"心外无理"、"外心无道",而"天"与"心"又不相同,故象山不问所禀者为何,也无法回答所禀者为何。这是朱子与象山在人性来源问题上的差别。

象山不言所禀者为何,是否表明象山哲学体系在这方面存在着漏洞或者缺陷呢?恐怕也不能如此说。朱子讲"气禀"于"理"而象山不讲"气禀"于何,是由于象山哲学与朱子哲学在本体上的根本不同所致。朱子用"理"与"气"杂,来说明个体人性之不同,说明人性之差别本是"理"同而"气"异。象山虽用"气禀"来说明人之资质不同,而其同者,则不为"理"而为"心"。如果说象山哲学中可与朱子"性即理"真正相对待的观点,与其说是"心即理",不如更直截地说是"心即性"。朱子所说之"性",乃"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而象山所云之"性","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在朱子而言,"性"与"理"不二;在象山而言,则是"性"与"心"不二。不仅如此,"性"之于朱子与象山,一在"心",一在"天"。在"心"则是用"理"来说明"性"和规定"性",而在"天"则是用"性"来说明"心"和规定"心"。

象山以"性"来说明和规定"心",这便使"性"有高于与凌架于"心"之嫌,从而有妨于其以"心"为最高本体。这可以说是象山哲学中的一个不太明显的矛盾。因为象山对于"性"强调不多,并不过分重视。究其根源,则是来自于象山对孟子学说的继承和改造。象山继承了孟子"尽心、知性、知天"的思想路向,而在孟子思想中,"天"与"心"保持着一定的张力。孟子用"心"来说明道德的根源或人的道德能力,诸如"四端";与此同时,孟子又把道德的根源推之于天,把人所具有的道德能力或种子、倾向说成是先天具有的。孟子哲学尚不存在哲学本体的问题,而到象山时,哲学本体论问题已经突显,故象山提升"心"之地位,赋予其大本大原的本体地位,从而对孟子关于"心"的学说作了改造,而对孟子学说的另一极"天"则未予以很好地清理,只是顺着孟子而言"天所予我者"等。这也就是说,象山在接着孟子讲"心"并把"心"提升为本体的时候,把孟子的"天"也接着讲下来,而没有很好地考虑和处理"天"与"心"的关系问题。

2、天地之性

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以性善论来引出道德之可能。但朱子与象山并非向先秦儒家那样,只说明人性为善,而是要从哲学上论证人性如何为善,为人性问题作出形而上的论证。

朱子以"天理"为性善论之根据,而"天理"所体现之人性,他称之为"天命之性"或"天地之性"。何谓"天地之性"?朱子解释说:"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朱子语类》卷四)朱子认为,天地之间,一理而已,故所谓"天地之性",亦即指"天理之性",或曰"天地之性"的本质即是"理"。"天地之性"与"理"相应,则是人的先天的本性,是人的本体之性。这本体之性属于朱子的理想世界,它是个人人性的本原与根基。而个人之人性在真实存在中所直截表现出的形态并非"天地之性",而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阴阳五行处,便有气质之性。"(《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若以"天地之性"为"体",则"气质之性"是"用",是"理搭于气"随阴阳五行之发用而成于万物之性,就此而言,"气质之性"是指人的现实性,是朱子的现实世界。

"天地之性"也称之为"天命之性"。"《谷梁》言天而不以地对,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子思所谓天命之性是也。"(《天问·第三》,《楚辞集注》卷三)"天命之性"之得名,大概是得自于《中庸》"天命之谓性"。"天命之谓性,是专指理言,虽气亦包在其中,然说理意较多。"(《朱子语类》卷六十二)但"天命之性"与"天地之性"也略有区别。"天地之性",则专以理言;"天命之性",既曰"天命",则不能不包气。"气禀之性",虽由"气禀",然这"气禀",也非是个人能作为主体自作主宰的,也同样是与生俱来的,岂能说不是由于"天命"?所以朱子讲"天命之性",便有二意:"一是'理意较多',二是气不杂于理,理自理,气自气。即使这样,也与专指、只是相抵牾。可见,朱熹在《语类》中说的话,前后是有冲突的。" 这个问题的产生,在于朱子未能很好地去区分先天的与先验的。"天地之性"在本质上乃"天理",是先天的。先天相对于后天而言,它在人生之前是完满的,在人生之后则"理与气杂",而不完满;"气质之性"则是后天的,它是人生之时由"气禀"所致,是人生之时及人生以后的现实之性,但它又是先验的,先验相对于经验而言,是在人经验之先而形成的。朱子对此分别不详,故在论述"天命之性"时,便不甚清楚,此中困难实在于"天命"二字。

朱子言"天地之性",并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加以区别,是接着张载和二程讲的。张载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张子正蒙·诚明》)关于"气质之性",《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朱子语类》卷四)"天地之性"是纯粹至善的。"盖本然之性,只是至善"。(《朱子语类》卷五十九)"天地之性"是至善之性,其为至善之根据,则在于"理"。"然其本然之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极本穷原之性,皆谓此也。"(《论语或问》卷十七)儒家性善论发端于孟子,朱子在继承孟子以来的儒家性善论的同时,又用自己的"理"来改造和解释孟子的性善说。他讲:"孟子说性善,便都是说理善。"(《朱子语类》卷九十五)以"理"来说性善,此中有着特别的意义。朱子的"理",就其实际内涵而言,则是指儒家的伦理纲常,以"理"来说"性",以此作为道德的根据,则是把伦理与道德整合在一起,使伦理与道德为一,而且是用伦理来规范道德。这是朱子道德学说的特色。

人性本善,而现实中那些经常为恶的人,是否也是性善的呢?朱子认为是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虽然其气禀得偏了,但也须有天理在其性之中。因为人的"气质之性"是"理与气杂",因而既有"理",又有"气"。资质不好的人只是"气"多而"理"少而已。朱子强调"天地之性"乃人之善性,又以"气禀之性"中有"理"有"气",从其对于道德学说的意义而言,它说明了人的道德性的共同基础,说明的人的道德性之普遍性,即使那些气禀甚为不好的人,也有道德的可能性存在,因而道德是每个人所不能回避的,也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向上的可能。朱子有时按气禀清明与否把人分为四等,至于最末一等,他说:"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从朱子对最下等的"下民"的区分可以看出,此一类人不仅气禀甚偏,而且更重要的是其"终不知学",亦即不肯去把自己道德的可能性用对于道德的学习与修养来变成现实性。自我毁弃道德可能性的人,最终不能"变化气质",沦为"下民"。

3、本心

象山之性善论,也是承自孟子。象山强调:"见到孟子道性善处,方是见得尽。"(《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朱子以"性"或"理"来说明性善,而象山藉以说明性善者并非是"性",而是提出了"善非外铄"(《与诸葛受之》,《陆九渊集》卷三),用"心"来说明性善。"仁,人心也,心之在人,是人之所以为人,而与禽兽草木异焉者也,可放而不求哉?古人之求放心,不啻如饥之于食,渴之于饮,焦之待救,溺之待援,固其宜也。学问之道,盖于是乎在。"(《学问求放心》,《陆九渊集》卷三十二)张立文先生由此把象山对于人性本善的观点称作"心善论"。 象山所说"心"乃是义理之心。而义理之心乃是人与动物根本区别所在,从而也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而这一思想,就其来源而言,仍然是对于孟子思想的发挥。象山曾引孟子之语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去之者,去此心也。故曰:'此之谓失其本心'。存之者,存此心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四端者,即此心也;天之所以与我者,即此心也。"(《与李宰·二》,《陆九渊集》卷十一)这里,象山提到"四端",并把"四端"作为"心"的核心。

象山也常常把人所具有的能够为善的心或称可作为道德可能性的心为"本心"。"道塞宇宙,非有所隐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刚柔,在人曰仁义。仁义者,人之本心也。"(《年谱》,《陆九渊集》卷三十六)人性之所以为善,其根源在于"本心"无不善。这正如象山弟子袁燮所说:"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 "本真"即是"本心"的真实状态,"未尝不善"则是"本心"的本质属性。由此,象山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此相对应的孟子的道德修养学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斯言,谁为听之不藐者。"(《象山先生文集序》,《陆九渊集·附录一》)"本心"乃是善性的根据,而"本心"所以为性善的根据,在于"心"具"四端"。

象山又把具有"四端"的"本心"称为"良心"。象山说:"良心正性,人所均有。不失本心,不乖其性,谁非正人。纵有乖失,思而复之,何远之有?"(《与郭邦瑞》,《陆九渊集》卷十三)"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宝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云"良心",即是孟子所云"良知"、"良能"。

象山在用"本心"或"良心"来说明人的善性,从而为道德提供可能性之根据时,也同样要遇到一个与朱子面临的同样的问题,即是否"恶人"也有善性的问题,这也同样关系到人的道德可能性的普遍性。象山的回答同朱子一样,也是肯定的。他认为:"良心之在人,虽或有所陷溺,亦未始泯然而尽亡者也。下愚不肖之人所以自绝于仁人君子之域者,亦特其自弃而不之求耳。诚能反而求之,则是非美恶将有所甚明,而好恶趋舍将有待强而自决者矣。移其愚不肖之所为,而为仁人君子之事,殆若决江疏河而赴诸海,夫孰得而御之?此无他,所求者在我,则未有求而不得者也。'求则得之',孟子所以言也。"(《求则得之》,《陆九渊集》卷三十二) "义理所在,人心同然,纵有蒙蔽移夺,岂能终泯,患人之不能反求深思耳。此心苟存,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也;处贫贱、富贵、死生、祸福一也。故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邓文苑求言往中都》,《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同孟子一样,反对人们自暴自弃。

二、气禀之性与物欲

朱子与象山分别以"天地之性"与"本心"论证了性善论,并以此作为道德可能性之根据。然而,仅说明人性皆善,对于道德的根据而言,尚不充分。既然人性皆善,那么又何必非要道德存在呢?这就涉及到道德的必要性问题。道德之所以必要,在于有善的对立面"恶"的存在。"恶"的存在是道德必要性的根据。

朱子与象山同多数儒家学者一样,在人性论上主张性善论,而不主张性恶论。主性恶论者,必以说明人性本恶,何以有善。同样,主性善论,则必须说明既然人性本善,则何以有恶。朱陆二人分别从自己的体系出发,对于作为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作出了哲学的说明和论证,包括"恶"的来源和对"恶"本身的分析。不仅如此,既然人性本善,善是人性之共性,那么具体的个人之性又为何是如此参差不齐,以至有天壤之别呢?朱子与象山在理论上还要从人性本善这一共同性出发,说明具体个人之性的差别和特殊性。朱子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范畴是"气禀之性",而象山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则是"物欲"。

1、气禀之性

人性皆善,何以人有善有恶?朱子认为,"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恶的,此是气禀不同。"(《朱子语类》卷四) "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同上) "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目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悌,而不能同矣。"(《中庸或问》卷三)朱子用气禀来说明个人善恶之差异。

那么,人之气禀何以会有差异?朱子解释说:"且如天地之运,万端而无穷,其可见者,日月清明,气侯和正之时,人生而禀此气,则为清明浑厚之气,须做个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气,人若禀此气,则为不好底人何疑。"(《朱子语类》卷四) "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同上) 气禀之所以有偏有全,则与人生之时的自然条件有关。常人只能禀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一偏,而圣人则"阴阳合德,五行全备"。看来,朱子气禀的思想与其以气来说明天地万物之生成的生成论思想是一致的。

气禀而得之性,便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纯然是理,而气质之性则不然。朱子说:"论气质之性,则是以理与气杂而言之。"(《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为了解释"气质之性"如何是"理与气杂",朱子有时也以水为比喻。《朱子语类》载:"先生言气质之性。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不净器盛之,则臭;以污泥之器盛之,则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臭浊,猝难得便清。故是愚必明,虽柔必强,也煞用气力,然后能至。'"(《朱子语类》卷四)这说明,理本是清明纯粹,无有不善的,但理搭于气中,气犹理之容器,理与其所存之器相杂,而人有各种不同之性。

性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二者有何关系呢?除前云一为人性之普遍性,一为人性之特殊性或差别性之外,二者之间的关系还类似"理"与"气"的关系。"理"必须搭于气上,必须挂搭于气,否则便无个安顿处或顿放处。"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关系也是如此。"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同上) "才说性时,便有些气质在里,若无气质,则这性亦无安顿处。"(同上) "所谓天命与气质,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同上) "天命之性"须顿放于"气质之性",因为"天命之性,非气质无所寓。"(同上)这种关系就如同水与盛水之器的关系。"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所着。"(同上)所以朱子认为:"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而"气质之性"亦离"天地之性"不得。"如有天地之性,便有气质,若以天命之性为根于心,则气质之性,又安顿在何处。"(《朱子语类》卷四) "有气质之性,无天命之性,亦做人不得;有天命之性,无气质之性,亦做人不得。"(同上) 所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的关系。"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同上) "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就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一般。在朱子思想体系中,"理"范畴与"气"范畴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而两个逻辑结构,则具有同构性。这反映了朱子思想的一致性和严密性。

"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虽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但并不能就认为二者与"理"、"气"是直接对应的。"天地之性"自然浑然是"天理",可与"理"对应,而"气质之性"则是"理与气杂",既有"理",又有"气",不可与"气"相对应。

"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这句话表明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之间的关系,同时在道德理论上也表明善与恶分别作为道德可能性与必要性的根据,在道德成为现实性之根据方面是缺一不可的。也正是由此出发,朱子对于以往儒家的人性理论作了评判,认为孟子"论性不论气,……不备",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不明"(《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孟子论性不论气,何以"不备"?朱子认为,孟子性善论的不足在于没有说明"恶"是如何在性善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恶?所谓恶者,却是气也。孟子之论,尽是说善,至有不善,说是陷溺。是说其初无不善,后来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论性不论气',有些不备。"(《朱子语类》卷四)在朱子看来,孟子道性善,又以不善在性善之后,这都是对的,只是没有从"气"来说明不善的根源,而用"陷溺"来讲不善,在理论上有些不完备。他对于孟子的性善论是持肯定态度的,只认为略有不足,因而说:"论性不论气,孟子也,不备,但少欠耳。"(《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对于荀子和扬子,朱子的批评则要严厉得多。荀子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扬雄则认为"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法言·修身》)朱子对于荀、扬之人性论评论说:"若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故不明。既不论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朱子语类》卷四) "论气不论性,荀扬也。不明,则大害事。"(《朱子语类》卷六十二)说其"性恶"论或"善恶混"为"甚害事",主要是因为它否定了儒家道德学说的基础。诸如荀子,主张"性恶"最明显,其学说便由人性论开出了法治来,主张"礼法并用"、"王霸兼施",而此与孔、孟唯道德主义的传统不类。朱子有时把唐代的韩愈的"性三品说"也放在一起加以评论。"孟子言性,只说得本然底,论才亦然;荀子只见得不好底;扬子又见得半上半下底。韩子所言,却蠊得稍近。盖荀、扬说既不是,韩子看来端底见有如此不同,故有三品之说,然惜其言之不尽。"(《朱子语类》卷四)何以说韩愈之说"不尽"呢?朱子说:"就三子中韩子说又较近,他以仁、义、礼、智为性,以喜、怒、哀、乐为情,只是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同上)朱子的意思,可作如下理解:"所谓较近,是指距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说法较近。在这里,也可窥见为什么韩愈成为开宋明理学的端倪的痕迹。" 韩愈以"仁、义、礼、智"为"性",则相当于说人性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可能性之基础;讲"喜、怒、哀、乐"为"情",则说明"情"有不善而"性"无不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必要性之根据。所谓"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只是讲韩愈之说尚粗,未能用"气禀"之说来为何以性善而情恶作出一个哲学的论证。

从对于道德根据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的论证出发,朱子认为主张性善而又发明"气质之说"的张载、二程,则理论甚为完备。他说:自孟子道性善之后,"却得程氏说出气质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齐圆了。"(《朱子语类》卷四)朱子对于张载和二程的"气质之说"推崇备至,《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同上)朱子对于"气质之说"有如此高的评价,在于其从理论上对于"恶"的问题给予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明。这个说明的合理处在于,第一、保持了孔、孟所持的性善论立场。孟子道性善,孔子未尝直截言性善,但孔子以仁为人的根本属性,则相当于持性善论。第二、用气禀说明了"恶"的产生。第三、在说明"恶"的时侯,与荀、扬不同,并不损害孔、孟的性善论。由以上三点,其为儒家的道德主义立场作出了合理性的论证,为儒家道德找到了现实性的根据。鉴于这种评价,朱子认为有张、程"气质之说"出,儒家上千年来关于人性善恶的是是非非都可以一并结束了,从理论上给予了最终的解决。"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同上)"孟子未尝说气质之性。程子论性,所以有功于名教者,以其发明气质之性也。以气质论,则凡言性不同者,皆冰释矣。"(同上)

"气质之性"的作用,不仅在于说明"恶"的根源,而且说明人在道德根性上的差别。"气禀之殊,其类不一。……今人有聪明,事事晓者,其气清矣。"(同上)朱子根据《论语》所云"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困而不学"把人分作四等:"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论语集注·季氏》) "其所以有是四等者何也?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绝无渣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胸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昏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可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渣滓者,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达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矣;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人以气质不同而可分此四等。朱子有时也把此四等分为两类:"生而知者,气极清而理无蔽也;学知以下,则气之清浊有多寡,而理全缺系焉耳。"(《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前一类为圣人,禀气之清,全系天理,而后者,则是气之清浊不同。朱子有时也把人分为"圣"、"贤"、"不肖"三等:"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玉山讲义》,《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四)以"气禀"来说明人的差别,而此差别往往不局限于人的道德范围,"人之禀气,富贵、贫贱、长短,皆有定数寓于其中。"(《朱子语类》卷四)"气禀"也用于说明人的社会地位、命运之不同,则尤为谬误。

在朱子看来,由"气禀"之论,则于儒家人性论问题有了一个根本的解决。然而朱子本人在论述"气禀"之时,也不能不暴露出"气禀"之说所无法解释和克服的矛盾。朱子接着张、程讲"天地之性"皆善,而"气禀之性"中有善有不善,为"理与气杂"。而"理与气杂",不等于说"理"为善,"气"为不善,而是"气"有清浊,把"气"之清浊作为个人根性善恶之根源。然而,如果进一步对此进行追问,则须说明何以"气"有"清"与"浊"之分。"理"为全善,"理"又无所不在,何以"气"会有如此差别?对于此,朱子的回答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讲:"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延平答问》,《朱子遗书》)另一方面,他又说:"二气五行始何尝不正,只衮来衮去,便有不正。"(《朱子语类》卷四) "人所禀之气,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衮来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异。"(同上)"气"如果开始都是"正气",如何"衮来衮去"便"不正"、便"有异"了?对此,朱子并没有回答,恐也难以回答。就此而言,"气禀"之说,只是给"恶"的产生在性善论的基础上找到了一个与人之共同本性不同的来源,以此既说明"恶",又不妨害性善。而这个作为"恶"的来源的"气",却并不足于从根本上回答和解决"恶"的来源的问题。

2、物欲

"本心"是纯善的,然何以有恶?象山认为,善是人性的本质规定,而不善虽有,但不是人性上存在的本然。他说: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今人多失其旨。盖孟子道性善,故言人无有不善。今若言人之不善,彼将甘为不善,而以不善向汝,汝将何以待之?故曰:"当如后患何?"(《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这即是说,为了强调道德,应该主张人性本善,而不以恶为人性之本质。但道德若要成为现实,仅讲性善是不够的,还必须为道德的必要性找到根据,作出说明。象山以"本心"来说明性善,用"物欲"来说明"恶"。

象山有时也用"气禀"来说明人与人的差别,但其用以说明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的问题的,并不是"气禀",而是与"本心"相对的"物欲"。"物欲",象山也称之为"利欲"。"人无不知爱亲敬兄,及为利欲所昏便不然。欲发明其事,止就彼利欲昏处指出,便爱敬自在。此是唐、虞三代实学,与后世异处在此。"(《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人之"本心"本是一个有"良知"、"良贵"的善心,不善来自于"物欲"对于人"本心"之"害"。象山把物欲对于本心的侵害称作"陷溺"或"蒙蔽"。"陷溺"、"蒙蔽"都是就"心"而言,"惟夫陷溺于物欲而不能自拔,则其所贵者类出于利欲,而良贵由是以浸微。"(《天地之性人为贵》,《陆九渊集》卷三十) "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须先有智识始得。"(《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本心"是善的,而不善在于"物欲"对于"本心"的"陷溺"或"蒙蔽"。

"恶"是与"善"相对立而存在的,"有善必有恶,真如反覆手。然善却自本然,恶却是反了方有。"(《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恶"既来自在于"物欲",那么"善"与"恶"的对立,也就是"物"与"我"的对立。象山以《易》之《履》、《谦》二卦发明之:

"《履》,德之基",是人心贪欲恣纵,《履卦》之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其成既定,则各安其分,方得尊德乐道。"《谦》,德之柄",谓染习深重,则物我之心炽,然谦始能受人以虚,而有入德之道矣。(《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恶"是由于"心"受到"物欲"的侵害,是"人心"的一种病态,所以象山说:"某之所忧人之所病者在心"(同上) "心不可汨一事,只自立心。人心本来无事,胡乱被事物牵将去。若是有精神,即时便出好。若一向去,便坏了。"(同上)

象山以"本心"是否陷溺于物欲来区分圣贤与常人。他说:"生知,盖谓有生以来,浑无陷溺,无伤害,良知具存,非天降之才尔殊也。"(同上)普通之人,则是心受到了物欲的侵害。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也在于此。"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夫权皆在我,若在物,即为物役矣。"(同上)

象山以"物欲"来说明"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理论在思辩性上虽不及朱子"气禀"之说,但其思想有胜于朱子"气禀"之说处。朱子以为人之根性之不齐,乃在于"气禀",而人一旦出生,其根性便由"气禀"决定了。象山则以人皆有至善之"本心",不善的人只是被"物欲""蒙蔽"了,待其去此"蒙蔽",则复见其"本心"。由此,他对"气禀"有定之说作了批评,这可从他对于《五行书》的批判中见出:"《五行书》以人始生年、月、日、时所值日辰,推贵贱、贫富、夭寿、祸福详矣,乃独略于智愚、贤不肖。曰纯粹、清明,则归之贵、富、寿、福;曰驳杂、浊晦,则归之贱、贫、夭、祸。关龙逢诛死,比干剖心,箕子囚奴,夷、齐为饥夫,仲尼羁旅,绝粮于陈,卒穷死于其家,颜、冉夭疾,又皆贫贱,孟子亦老于奔走,圣贤所遭若此者众。?茸委琐,朋比以致尊显,负君之责,孤民之望,怀禄耽宠,恶直丑正,尸肆谗慝,莫知纪极。又或寿老死箦,立伐阅,蒙爵谥,以厚累世。道术之纯驳,气禀之清浊,识鉴之明晦,将安归乎?《易》有《否》、《泰》,君子小人之道迭相消长,各有盛衰。纯驳、清浊、明晦之辩不在盛衰,而在君子小人。今顾略于智愚、贤不肖,而必以纯粹、清明归之贵、富、寿、福,驳杂、浊晦归之贱、贫、夭、祸,则吾于《五行书》诚有所不解。"(《赠汪坚老》,《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在这里批评了《五行书》以"气禀"来论定人的社会地位和命运的差别。这个批评虽不是针对朱子而发的,但就其所批判的思想而言,朱子也是可以对号入座的。例如他曾说:"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长久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夭。"(《朱子语类》卷四) 此种言论,直和《五行书》一般,此为其不及象山处。

3、"恶"

朱子与象山二人对于"恶"之来源有不同的见解,一曰"气禀",一曰"物欲",然而其对于什么是"恶"的解释却大体相同,二人都把"欲"作为"恶"的本质内容。这反映了理学中道学与心学两派在制欲主义立场上的一致性。

朱子说:"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戊申延和奏札五》,《朱文公文集》卷十四)这里,"善"与"恶"对举,"天理"与"人欲"对举。"人欲"即是"恶"之内容。所谓"恶",是就是指有"人欲"存在。而这个"人欲",朱子也同象山一样,把它叫作"物欲"、"嗜欲"或"私欲"。如:

众人物欲昏蔽,便是恶底心。(《朱子语类》卷七十一)

不为物欲所昏,则浑然天理矣。(《朱子语类》卷十三)

只为嗜欲所迷,利害所逐,一齐昏了。(《朱子语类》卷八)

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论语或问》卷十二)

况耳目之聪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朱子语类》卷四十六)

朱子对于"人欲"甚为贬低,"人欲者,此心之疾?,循之则其心私而且邪。"(《辛丑延和奏札二》,《朱文公文集》卷十三) "人欲"虽有如此之害,而人有耳目之官,人生于天地间又不能无欲,虽圣人也当不出于此。于是朱子便对人的合理欲望和"人欲"作了区分。"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同上) "此寡欲,则是合不当如此者,如私欲之类。若是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则此欲亦岂能无?但亦是合当如此者。"(江永:《近思录集注》卷五。见《朱子语类》卷九十四《后录》)在这里,朱子将人的本能和人的本能之外的欲望作了区分。人的本能是合理的,是人"合当如此",这不仅不是"人欲",而且还是"天理",本能之外的欲望,则是"人欲",则属于"恶"。

象山对于"恶"的认识,也是把人的欲望当作"恶"的内容。其所谓"欲"者,仍是"物欲"。"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则心之存者必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然则所以保吾心之良者,岂不在于去吾心之害乎?"(《养心莫善于寡欲》,《陆九渊集》卷三十二)"欲"有时也与"道"对举。如:"道可谓尊,可谓重,可谓明,可谓高,可谓大。人却不自重,才有毫发恣纵,便是私欲,与此全不相似。"(《论语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一) "主于道则欲消,而艺亦可进。主于艺则欲炽而道亡,艺亦不进。"(《杂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二) "部蠡、管之见,荡其私曲,则天自大,地自广,日月自昭明,人之生也本直,岂不快哉!岂不乐哉!若诸公所可喜者,皆是专于向道,与溺私欲不同耳。"(《与包敏道·二》,《陆九渊集》卷十四) "欲"与"道"对立,直是"善"之对立面。

朱子与象山都把人的欲望作为"恶"的内容,或者说都和人的欲望过不去,这在思想渊源上与孟子有关。孟子说:"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孟子·尽心上》)然而,朱陆用"人欲"来说明"恶",却又与孟子思想绝不相类。这是因为:

第一、孟子虽讲"寡欲",但并不否定人的欲望的合理性。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性也。"(《孟子·尽心下》) 程子解释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朱子《孟子集注·尽心下》引程子语)即按程子解释,孟子也并不否认人之欲望之合理性,而是认为不要过分地去勉强追求得不到的、实现不了的欲望。就在"养心莫善于寡欲"之下,《孟子》书又载孟子谈论"曾皙嗜羊枣"一事: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孟子·尽心下》)

按朱子《四书集注》解释:"羊枣,实小黑而圆,又谓之羊矢枣。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后,食必思亲,故不忍食也。"(《孟子集注·尽心下》)观孟子所言,何曾以曾子"食脍炙"而加半点谴责。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4篇

20xx孔子诞辰2567周年开幕式活动策划方案范文1同学们,星期天是9月28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我国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诞辰2565周年的纪念日,今天就让我们走进孔子,目睹他的风采,聆听他的教诲,学习他的品德!

一、 开场礼

五年级学生齐声诵读《弟子规》片段,古筝《高山流水》进行配乐。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

能亲仁无限好德日进过日少

主持人:同学们,你们知道刚才吟诵的是什么吗?对!是依据至圣先师孔子的教诲编写而成的《弟子规》。后天是孔子诞辰2567的纪念日。那同学们,你们对孔子又了解多少呢?下面请刘主任为我们介绍一下至圣先师孔子。

二、 孔子简介

孔子名孔丘,生于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字仲尼。排行第二,汉族,春秋时期鲁国人。孔子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世界最著名的文化名人之一。他编撰了我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春秋》。据有关记载,孔子出生于鲁国陬邑昌平乡(今XX省XX市东南的南辛镇鲁源村);孔子逝世时,享年73岁。孔子的言行思想主要载于语录体散文集《论语》及先秦和秦汉保存下的《史记孔子世家》。由于孔子的卓越贡献和思想影响深远,他被中国人尊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也被世界公认为古代大教育家,尊为人类的老师。

三、毕业班诵读论语名句

主持人:让我们追思孔子遗风,珍视先哲的传统,循着先哲的足迹,一起吟诵《论语》,体悟孔子修身伟人的智慧,以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态度践行人生。下面,请六年级同学诵读《论语》名句。

学习之道:

1.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2.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悦,不亦君子乎?

1子曰:.学而不思则罔(wǎng),思而不学则殆(di)。

2.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1.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2.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zh)也。

君子之道:

1.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2.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

1.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2.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1.子曰:君子欲讷(n)于言而敏于行。

2.子曰:巧言令色,鲜(xiǎn)矣仁!

处世之道:

1.子曰:何以

2.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1.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2.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1.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2.子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四、刘校长致词

孔子是我们人类共同的老师,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让我们一起尊圣贤,敬师尊,兴中华之仁学,传华夏之薪火。下面掌声有请刘校长致词。

五、陈校长介绍活动安排

下面由陈校长介绍活动安排,大家欢迎。

同学们,纪念孔子诞辰日暨第一届读书节系列活动安排如下。活动时间为9月26日到10月30日。具体活动有评选读书小标兵、书香家庭活动;有各年级开展的单项活动,书香班级评比活动;有教师读书评比活动。最后是活动成果展示。希望大家积极参与到本次活动中去,了解孔子,诵读经典,让好书伴我们成长!

六、请同学代表宣读读书节倡议书

由六年级级长安排学生讲话

七、结束词

主持人: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良好的开端才能奠定成功的基础,让我们一起走近圣贤,亲近经典,将华夏文明代代传承。祝愿亲爱的同学们把好人生的舵,开好人生的船。纪念孔子诞辰日暨读书节启动仪式到此结束!

20xx孔子诞辰2567周年开幕式活动策划方案范文29月28日上午8:00

塑像造型源自

吴道子临摹画

与泉州府文庙孔子塑像束头持竹简的文像造型相搭配

早报讯9月28日上午,将在府文庙大成殿举行四配、十二哲人塑像及五十六弟子木雕像揭彩仪式。

不少市民认为,文庙仅是祭祀孔子的庙堂,其实在古代,文庙中奉祭的还有从祀的四配、十二哲人和五十六弟子。

20xx年,泉州府文庙计划恢复供奉四配、十二哲人和五十六弟子。而中国文庙供奉的孔子塑像大致分南北两种,北方以戴皇冠的官像为主,南方以束头持竹简的文像为主。泉州府文庙供奉的是文像。当时在寻找原形时,为与文像的孔子塑像搭配,就找到了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临摹的形象同样偏文画像,最后交由艺术家雕刻。塑像和木雕像于去年雕刻完成。

四配,是最受儒家门徒推崇的孔子学说的四大传人,指颜回、孔■及、曾参、孟轲四人。十二哲人,包括闵损、冉耕、冉雍、宰予、端木赐、冉求、仲由、言偃、卜商、颛孙师、有若、朱熹,称智慧卓越的人。

20xx孔子诞辰2567周年开幕式活动策划方案范文3一、倡议单位(排名不分先后)

曲阜孔庙

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

中国孔子基金会

岳麓书院国学研究与传播中心

贵阳孔学堂文化传播中心

凤凰网

二、联合祭孔时间、地点

时间:20xx年9 月28日上午9:30;

地点:各联合单位自定祭祀场所(孔庙、学校、书院等)。

三、祭孔流程及形式

祭孔流程及形式原则上不统一,由各联合单位自定活动流程及形式;

亦可参照各倡议单位的祭孔流程执行。

四、联合祭孔方式

有意向参与联合祭孔活动者,先填写活动回执表响应,经组委会资质审核后,纳入到联合祭孔活动推广框架中,祭孔当天活动以活动图片+文字宣传进行专题网页图文直播。本次联合祭孔活动,组委会不收取任何费用,可提供必要的媒体支持。

五、媒体推广框架

凤凰网国学频道搭建纪念孔子诞辰2567周年联合祭孔大典大型专题,9月28日正式推出,以图文直播+新闻集成的方式,全方位报道各合作机构的祭孔活动,并在凤凰网首页要闻区、凤凰新闻客户端、手机凤凰网上进行推送,实现立体全覆盖。

本专题将全景展现祭孔大典的精彩现场、名人专访、文化价值、现实意义、祭祀仪轨、历史传承、知识背景、主流报道,连通古今文脉,倡领重教兴学,追怀孔子贡献,探讨儒学发展,传递文化自信。专题将通过图文、视频、互动及多元的新媒体传播渠道,实现最大价值推广。

专题将设置如下版块(名称暂定):

1. 祭孔盛况(现场直播区)

2. 大典仪轨(祭孔知识区)

3. 万世师表(孔子事论区)

4. 天下洙泗(儒家发展史)

5. 风骨大儒(往圣先贤传)

6. 馨香一瓣(致敬互动区)

7. 新儒家论(学者参与区)

为配合本次联合祭孔活动,各参与机构可自行联系本地媒体,确立新闻联络专员与凤凰网国学频道联络代表进行对接,即时提供28日活动现场图片、2829日正式新闻稿。凤凰网总部资讯中心及各地方站提供媒体支持。

六、活动执行时间

1. 9月14日左右,各倡议单位在各自平台上同步《纪念孔子诞辰2567周年联合祭孔大典倡议书》,并在各省媒体上活动消息,以形成呼应之势;

2. 9月23日前,各申请单位向活动组委会递交回执表;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5篇

关键词:百家争鸣;孔子思想;《论语》对话;审美人生

孔丘(前551~前479),字仲尼,是先秦儒家学派的开创者。其门人记录下来的《论语》直接开启了以语录体来教育学生,从事思想阐释与建树的先河。

孔子的思想学说,重视对话与探讨,形成了精神风采,深深地泽溉了中华文明。中国古代文艺批评善于对话与讨论,这种文化传统受到孔子人格与思想的影响,比如中国古代一直盛行的诗话与词话等形态便是这种传统的彰显,因此,从对话的精神风采去讨论孔子与中国古代文艺批评,是重要的门径之一。因此本文拟对于这一问题加以讨论。

一、《论语》中所见孔门之对话

孔子倡导“和而不同”,重视对话,是先秦诸子百家争鸣氛围中营造出来的。先秦时代(指秦统一六国前的春秋战国年代,公元前770—前221年)是中国思想文化转折与发展的重要时期,她奠定了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基础,也是现代西方哲学家所说的“轴心时期”。这个重要时期的思想文化,有着特殊的表现形态,呈现出百家争鸣的热烈情状,一直为后人所瞩目。

先秦诸子的思想对话是中国古代思想对话的滥觞,也是文艺批评的母体。先秦时代百家争鸣的形成,直接促成了思想对话的繁盛。先秦诸子的百家争鸣从现代对话精神来说,是中国古代学术与思想得以生成的良好发端,争鸣与对话向着“和而不同”、融会百家的方向发展,为中国后来的思想与学术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礼记·中庸》上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这段话说出了中国古代自先秦开始的思想对话的价值观念与思想方法。争鸣是对话的表现形态,对话则深化了争鸣,光有争鸣而无对话,则可能走向对抗乃至于斗争与毁灭。因此,对话是争鸣的基础,对话与争鸣相比,更能彰显出其中的人文蕴涵与“和而不同”的中华文化的特点。《庄子·天下篇》曾从道家的角度论述了先秦时代思想文化裂变的悲喜剧情形: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庄子谈到道术由于当时的动乱与圣贤不明导致分崩离析,人各是其是,各非其非,不见了道术的真谛,庄子显得过于悲观。其实,这种道术由统一走向分裂,再由分裂走向融汇乃是历史之必然,故而东汉的班固《汉书·艺文志》中说:

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

班固的说法虽然有张扬儒学的意思在内,但他也看到了先秦诸子思想对话与争鸣发展的路径,是由各执一端走向百川归海。证之以先秦两汉以来的思想发展轨迹,从经典形态的演绎,比如由诸子的《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发展到号称杂家的《吕氏春秋》、《淮南子》,可知此言不虚。而这种发展与演进的基本条件是对话。百家争鸣如果没有思想对话的展开,没有人文蕴涵的加入,就会导致秦朝焚书坑儒的悲剧出现。要想避免批判的武器变成武器的批判,则自由的思想对话是前提,从先秦到两汉时代,这里面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都曾出现,成为令后人感思的历史现象。

春秋战国时代的社会与时代的剧烈变动,反映在思想文化领域,便是商周以来的神学消褪,理性精神突显,出现“礼崩乐坏”的情况,同时也给文化的新陈代谢提供了机遇。先秦诸子原为周室王官,其学术与思想受职官所限,未能获得独立的品格。周室崩坏,时代动荡,学术下移,教育平民化,促使他们来到民间,思想空间得到释放,自由地发表对于社会人生的意见。先秦诸子的思想对话与文论批评,正是依托这一平台而形成的。

先秦诸子对话与文论集中在对于周代礼乐文化的看法上面。礼乐文明是整个中华民赖以安身立命的文化血脉,它建构在人性与人生问题的基石之上,具体说来,先秦时的各家各派都专注于人性何为,人生何为的问题,由此而生发出礼乐文明对于人性与人生的价值与作用的讨论,这一点在儒家的孟子与道家的庄子中可谓钍锋相对,即使在儒家内部,孟子与荀子也是分岐与争议颇大。当时的政治经济与社会人生问题都被汇集到这一范畴中来。面对礼崩乐坏的局面,先秦诸子发表了针锋相对的看法。儒家的孔孟力主在传承中对于礼乐文明重新解释;而道家的老庄则主张回到人类的原初状态,废弃礼乐器具;法家从新兴地主阶级的立扬,提出用法术势代替传统的礼乐;墨家从节用的角度提议废除礼乐。当时的文论属于所谓杂文学的范畴。由于中国古代的文学问题一直与社会人生与政治文化相关系,文学理论的核心观念乃是社会人生,人性学说乃是这一问题的底蕴,儒道两家的对话与争鸣,促进了两家思想的融合与互补,为秦汉时代的思想融合与发展作了铺垫,是中国文化和而不同风采的体现。对于文论批评影响至大,孔子的对话与文艺批评正是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产生的。

孔门文艺批评主要见之于《论语》这本典籍。《论语》是孔子弟子记录孔子与学生思想观念的一部语录体的儒家经典。班固《汉书·艺文志》云:“《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至于为什么采用《论语》这种载体,唐代经学家孔颖达在《论语集解义疏序》中解析道:“此书之体,适会多途,皆夫子平生应机作教,事无常凖,或与时君抗厉,或共弟子抑扬,或自显示物,或混迹齐凡,问同荅异,言近意深,诗书互错,综典诰相纷纭,义既不定于一方,名故难求乎诸类,因题‘论语'两字以为此书之名也。”孔颖达在这里谈到,《论语》这部书是适应着孔子生平事迹与思想特点而编就的,孔子虽为圣人,但是生平为教具有很大的随机性,其思想的特点适于采用《论语》这种体裁。所谓“论难答述“,就是指的这种思想对话的特点。孔子与学生相处,本来就很随和,他的思想理路也体现出中华文化的实践理性特征,即在日常生活中注重开掘其内在理性与道德思想的火花,本身就具有感兴特点,现代学者和作家林语堂说过:

孔子品格的动人处,就在于他的和蔼温逊,由他对弟子的语气腔调就可清清楚楚看得出。《论语》里记载的孔子对弟子的谈话,只可以看做一个风趣的教师与弟子之间的漫谈,其中偶尔点缀着几处隽永的警语。以这样的态度去读《论语》,孔子在最为漫不经心时说出一言半语,那才是妙不可言呢。[1]

林语堂为此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提倡语录体,被称作《论语》派。林语堂认为孔子在漫不经心时说出来的话语所以“妙不可言”,显见得是即兴而言的,本身就是审美经验的一种。因此,从对话的角度去考察孔子的文学思想,是很有意义的。

《论语》记载的孔子与弟子的对话,与古希腊拍拉图的《文艺对话集》中的对话大为不同,前者重在理性的昭章,而后者则重在知性的感发。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批评孔子至多是一些道德箴言,没有甚么体系。[2]这说明他不了解中华民族的生命价值观与理论观念。孔子思想所以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的承载者,影响深远,是因为它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实践理性,符合中国人的人生观与理性观念,中国人不喜欢将理论变成灰色的思辨的对象,而喜欢知行合一,履践为上的知性与悟性。而黑格尔自己大约也没有想到,在他死后的二百多年后,他的故乡德国也兴起了一股反对惟理论,倡导现象学与当下性的思潮,影响到文艺批评,在一定程度上回到了东方孔子似的语录体语境中。

先秦诸子文论集中在对于周代礼乐的看法上面。而礼乐涵括了道德与文艺的内容,先秦儒家思想是从礼乐角度去体认道德与文艺问题的,这一点在孔子思想中表现得很明显。孔子本人十分重视文艺的对话与沟通作用,这是因为农业文明与继之而起宗法社会的特点所决定的,以血缘宗法作为纽带的社会,重视人际关系的和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古时候主要通过对话与讨论来进行。学问离不开日常生活的切磋,所谓“百姓日用即为道”的观念很早就在中国古代社会萌发了。而诗歌与音乐在当时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承担了人际关系的交流。列夫·托尔斯泰《艺术论》中提出一个重要的观点,就是艺术源自个体与社会的沟通,是祛除个体孤独的重要渠道。[3]这一思想与孔老夫子的诗学倒是颇为相合的。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论语·阳货》)所谓“群”,据后人解释,也就是“群居而切磋”,即互相交流思想感情的意思。可见在对话中能够拓展人的思想境界。古代中国人对于诗乐舞的功能与作用,是从农业文明中的人际关系中去体认的,强调诗乐之中通过思想交流,促进对话,和合人际关系。不同于西方的人际关系中的理性思维,人际对话,往往在不经意间产生诗兴和随意性,后世诗话与词话中的随笔大体同于此也。“诗可以兴”与“诗可以群”的关系如何处理呢,这一问题值得探讨。实际上,诗的“兴”、“观”、“怨”,都是在“群”的基础之上得到认同的,而不是游离于此而展开的。此一点要特别强调。明末王夫之在《姜斋诗话》卷一中提出: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尽矣。辨汉魏唐宋之雅俗得失以此。读《三百篇》者必此也。可以云者,随所以而皆可也。于所兴而可观,其兴也深;于所观而可兴,其观也审。以其群而怨,怨亦不亡;以其怨而群,群乃愈挚。

这里强调了群与怨之关系。“群”的对话与交流是建构解读诗作的平台与基础。

从现存的《论语》文本来看,孔子自觉地强调《诗经》中的这种对话与沟通功能。他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论语·尧曰》)孔子认为君子应当知命知人,而知人在于知言,即能够与人沟通与交流,而这种知人也是智者的本领之一,与仁者爱人是互相配合的。“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论语·颜渊》)在孔子看来,知是仁的运用,仁是知的基础,二者是互动的关系,不能够知人又怎么能爱人呢?这是孔子仁学的重要观念。孔子在教育儿子时说过:“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意谓不学习《诗经》,就像人走路面对着墙壁不能前进一样,无法与别人进行对话与交流。《诗经·国风》中的《周南》、《召南》,反映了受周文王德化熏陶的周地的良好古风,也是孔子推举的仁义之风的来源。孔子认为一个人如果接受了《诗经》中《周南》、《召南》中弘扬的这种道德观念与思想感情,就会以仁者之心去待人接物,使自己的人格得到升华。中国古代的宗法社会很早就将艺术纳入社会宗族群体之中,这便是所谓“礼乐相须为用”的文明教化体系。礼之中既有内在的属于同一性的原始血缘伦理基础,又有显在的差异性,因此,这种特殊的政治伦理、宗教体制便有一套与之相适应的审美文化与操作体系来缘饰。《礼记·乐记》指出:“乐合同,礼别异,”“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在儒家看来,宗法社会中的礼是用来区别不同等级之人的,乐是调合不同等级与身份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同等级身份的人,由于处于同一个血缘体系之中,于是在情感上也就有了互相认同与交往的基础了,而包括《诗经》在内的文艺可以承担调谐人际关系的职能。孔子还教训儿子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孔子还有意识地强调,《诗经》学得再好,如果不能应对出处,虽多也无益。“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孔子的学生曾子也说过:“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论语·颜渊》)从这些方面来看,对话意识的自觉与运用,是基于孔子的仁学思想品格的。

孔子的各种思想,其中包括文学思想,首先表现在与弟子的对话中。孔子十分注重因材施教和循循善诱,启发学生举一反三,并且认为这是学生可教与不可教的标志。《论语·述而》:“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也引用了这段话说明孔子教育学生的特点。何晏《论语集解》引郑玄注曰:“孔子与人言,必待其人心愤愤,口悱悱,乃後启发为说之,如此则识思之深也。说则举一端以语之,其人不思其类,则不重教也。”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孔子深契于教育之道,他教育学生时往往等到对方有所明白时再加以启发,这样对方容易接受,印象深刻,如果对方不能举一反三则不再重复,因为这样的学生没有天资,教了后也未见得有益。《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记载:

子贡利口巧辞,孔子常黜其辩。问曰:“汝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子贡虽然利口巧辩,但是在孔子看来,没有颜回能够举一反三,悟性差,所以不如颜回深得孔子喜欢,子贡也有自知之明。由此可见,孔子注重在对话的语境中启发学生,重视双向的互动。在孔子看来,思想智慧并不仅仅表现在巧言善辩方面,而是在于举一反三的悟性智慧方面,能力与知识更为重要与根本。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与有价值的观点。

在教育学生的过程中,针对不同的对象来加以启发,既是孔子教育思想的体现,同时也证明对话的随机性,这正符合文艺批评的个体性与随机性原则,是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的基本特点。《论语·先进》中记载孔子在回答几位学生关于“闻斯行诸”,即一旦了解了道之后如何做的问题,孔子依据不同的对象之人作出了不同的回答: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孔子体现了对于弟子因人而异加以教化的原则。子路勇敢,所以让他不要轻进;冉有廉让,所以要鼓励他进取。孔子在对话中尊重每个学生的个性,因人而异,因材施教。

可贵的是,孔子有时也会打破师生之间的等级,坦诚地与学生进行对话与交锋。孔子曾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论语·为政》),这些基本原则同样表现在孔子与弟子的对话中。《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困于陈蔡时,弟子们对孔子的不同态度,以及产生的思想对话甚至思想交锋,更是彰显出孔门对话的坦诚性:

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贡入见。孔子曰:“赐,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於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脩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脩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

子贡出,颜回入见。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於此?”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见君子!夫道之不脩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脩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这段对话将孔子与几个弟子的性格与思想境界活灵活现地展示出来。孔子推行仁义,恢复周礼,在当时得不到世人的认同,受到围攻。于是弟子中难免产生怨气,子路有怨言,认为孔子不周世用;子贡则劝孔子稍降其志,孔子坚持用求仁得仁的思想来教育学生,表示自己的悲剧乃属必然,志向终不可屈;弟子中唯有颜回恭维老师,认为是世人莫能容老师,是老师的光荣。孔子在烦恼中听到后大为高兴,甚至说出如果颜回发财后自己要替他管帐的调侃笑话。可见孔子有时候也难以免俗,喜欢听恭维话,而颜回也有奉迎之嫌。比如《论语·先进》中还记载:“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在这段对话中,孔子的思想性格,甚至包括他的庸俗一面也得到了鲜活的呈现,同时也表现出师生之间对于仁者的理解并不一致,正是“君子和而不同”风度的展示,孔子以其思想人格,最终提升了子路等人的人格境界,这是有史可稽的。(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子路认为仁者应当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而孔子则认为相反,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就是典型。仁者恰恰体现出“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的精神。孔子的精神就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仁者精神。这种仁者精神,是后来中国文艺批评的核心精神。比如“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就是这种思想的表现。颜回所以得到孔子的赞赏,是因为他能够安贫乐道,初步不改,达到了仁者不忧的地步,上升为今人所说的孔颜人格,孔子曾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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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雍也》)

孔子阐发了颜回人格体现出来的儒家心目中的坚定的仁者之心与意志实践,已经上升到超越功利的自觉与自由的境地,而此种境地,与文艺审美的自由境地相通。它需要磨炼。孟子说:“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孟子·离娄下》)也是赞美颜回的这种人格精神。《论语·颜渊》中还记载:“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值得注意的是,孔子教育学生,克己复礼为仁的功夫要从自我努力做起,不要依赖外力。这样,就将人格的升华从外转向了内在的道德修养境界。这种人生境界,正与人格的高尚与精神的脱俗相呼应。孔子认为只有人类才有这种超越生物本能的人性内涵与光辉,后来的孟子则张大了其中人性自觉的意义,形成了关于审美人格的学说。

由于孔子《论语》对话中蕴涵的农业文明的特有语境,不离形象与感性色彩。这种对话体与含蓄性,使后人在阅读时有极大的感受与阐释性。朱熹在《孟子集解》中《孟子序说》中引北宋理学家程颐的话说:

程子曰:“学者须将《论语》中诸弟子问处便作自己问,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虽孔孟复生,不过以此教人。若能于《语》、《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

程子曰:“读《论语》,有读了全然无事者;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有读了后知好之者;有读了后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这两段话若从当代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认识的话,是极有价值的。从中可以看出,《论语》的开放性与语录体是直接关连的。程颐提出读者不妨设位为孔门弟子,与圣人对话与交流,从中汲取营养,他并且强调读者读了后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反响,有的读了后全然不知晓者,有读了后得一二语者,有读了后手舞足蹈者。他自称读《论语》后意味悠长,历久弥深:“程子曰:颐自十七八读《论语》,当时已晓文义,读之愈久,但觉意味深长。”(朱熹《孟子序说》引)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阅读效果,显然这是与《论语》的内容及体式有关的。谭家健先生认为《论语》是后世语录体的鼻祖:“《论语》除了在语言艺术、个性描写,故事记叙等方面给予中国文学史以广泛影响之外,它所首创的语录体,也常为后人所效法。”[4]孔子及其思想通过这种语体与后人对话与沟通,其思想风采和音容笑貌栩栩如生,产生了极大的感染力,使后人睹其风采而不能忘怀。西汉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最后感叹:

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馀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於夫子,可谓至圣矣!

司马迁说,读了孔子的书后想见其为人,可想而知,孔氏书的对话魅力是不可低估的。因此,对话与语录体是承载孔子思想流传后世的的重要文体,既是形式也是内容。从这一意义去认识孔子与文艺批评,我们就不至于光是注重其中的思想而忽略语录体本身的蕴涵了。

从更深层的文化背景去分析的话,孔子《论语》中出现的对话体思想学说,奠定了中国思想文化的世俗性,排除了宗教精神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统治。任何宗教,不管它是何种形态的,都有一个基本出发点,就是依据信仰来建构,而精神信仰则由一些绝对性的律令与教条构成,它是神圣不可逾越的,由此而造成它的原教旨,往往杜绝对话与沟通,崇拜绝对真理而忽略当下性。[5]而孔子的思想虽然也带有精神信仰的色彩,如他强调“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但是更注重其现实品格与实用性的一面,孔子所倡导的“己所勿欲,勿施于人”的恕道与中庸之道,更是奠定了中国古代思想文化重视对话的人性基础与现实品格。

二、《论语》对话中彰显的人生与审美

孔子对于学生的教育,最高的境界是审美人生的境界,而这种境界需要学生的领悟,对话的目的往往在于启发学生去感受与领悟。《论语·公冶长》中记载:“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闻也。夫子言天道与性命,弗可得闻也已。'”何晏集解曰:“章,明。文,彩。形质著见,可以耳目循也。性者,人之所受以生也。天道者,元亨日新之道。深微,故不可得而闻之。”也就是说,孔子的所言之文章即那些有形的思想学问可以得闻,而那些属于性与天命的超验境界,则不可得而闻,往往要靠领悟与意会,而审美与人生的境界就是这种境界。

孔子将自己的人生境界,在与学生对话中含蓄地点出,具有特定的场景性。这种场景性颇为类似于话剧,很有现场感与亲切感,是一般的平面的文本叙述所不具备的。譬如孔子在一个地方与学生对话中谈到自己的胸怀时提出了关于仁者的道德追求: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

孔子认为仁者在于使不同年龄的人各得其所,是一种爱人的具体体现,也是一种人文情怀。注重从最普通的伦常出发,去超越自身,实现仁的精神境界,这是孔子与儒家文化的特点。而生活是变动不居的,因此,在对话中,通过不同场景的激发,会引起人的内心隐密情结的展示。从而达到审美激活的效应。即使是孔子,在特定情境下,会说出内心的感怀。比如在《论语·先进》中记录了孔子在另外一个地方与学生的对话与感发: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孔子在与其弟子探讨人生志向时,虽对子路、冉求等人出将为相的志向有所嘉许,但是他最欣赏的还是曾点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那种超越世态的审美化的人生方式。它与老庄提倡的逍遥游精神相互呼应,成为中国古代文论的审美人生态度与心理境界。孔子的这番心曲,恐怕没有学生的激发是不能够说出来的。因为在平常时刻,孔子总是为道德理想所掩盖。而在特定的场合下,经过学生的刺激与感应,孔子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而审美精神的可贵亦在于这种当下性与兴感。

孔子论诗,与学生讨论时亦讲究这种即兴似的举一反三,引譬连类。孔子的时代,《诗经》是诗歌的经典作品集,也是对学生进行各种教育的入门教科书。孔子对《诗经》发表的看法,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率兴而发的。《论语·阳货》记载孔子对弟子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孔子在这段话中,强调学习《诗经》对人们的陶冶性灵与认识、教育之作用。孔子强调这四者最后的目的都是服从于“事父”、“事君”的需要,说明孔子的艺术观与传统的的礼乐教化观有着密切的联系。对孔子所说的“《诗》可以兴”的解释,历来基本上有两种,一种是南宋朱熹注曰:“感发志意”;另一种是西汉孔安国注曰:“引譬连类”,这两种解说实际上是相通的。“兴”是一种个体化的情感活动,孔子将人们对《诗经》的欣赏,首先视为情感之“兴”,这说明孔子是一位深通教育的哲人。

从孔子与弟子论诗的资料来看,孔子对弟子的启悟也是从“感发志意”着眼的,通过对话而得以彰显诗的意蕴。比如《论语·学而》载: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而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子贡所引的诗见于《诗经》的《卫风·淇奥》,内容是赞美一位有才华的贵族宽厚待人。孔子认为贫而无谄,富而无骄虽然是一种好品德,但是还不如贫而乐,富而好礼,后者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在他的启悟下,子贡立即想到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两句话,意为君子要达到最高的道德境地,还必须不断切磋磨练自己,孔子因此高兴地对子贡说,我可以与子贡谈论《诗》了。从这一段饶有风趣的对话来看,孔子与弟子论《诗》,首先是从感兴的方式出发,来启发学生,让学生通过艺术欣赏的方式来举一反三,也就是所谓“引譬连类”,从个别的作品出发升华到对含有普遍性的宇宙人生哲理的把握。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这段孔子与子夏的对话中,讨论的是诗经中一段描写美女的诗句,子夏感悟经过孔子的再点拨,终于有了新的感受与联想,上升到礼义修养的层面上,孔子于是高兴地赞美子夏善于读诗,给了他以新的启发,实现了教学相长。孔子还善于引导学生解读《诗经》。《史记》记载:“夫子循循然善诱人”,《论语·子罕》记载孔子与弟子讨论《诗经》中的一段诗句: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这几句诗的意义是说,并不是不想远方的人,而是因为路途太远,孔子对之曰:“因为没有思念,所以才感到太遥远。”意谓如果思念就可以超越空间的距离了。可见孔子对于诗经中这句诗的理解是很深的。

传说孔子自己学艺,也是善于与老师对话与切磋,从而得以提高。他对于学生的循循循善诱,大约也得于自己的学习体会。《史记·孔子世家》依据传说,记录了这么一段故事:

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

这是说孔子学习鼓琴,开始不得其进,后来通过与老师的对话与交流,在老师的启示下,进入到体验的境界,终于使琴艺大进。从而对于音乐有了深刻的理解与体会。《孔子世家》还记录他与鲁国乐官太师论音乐的话:

孔子语鲁大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纵之纯如,皦如,绎如也,以成。”

这段话描绘了雅乐演奏的美妙过程。孔子依据自己深湛的音乐教养,对于周代的雅乐进行了整理。他说:“吾自卫反鲁,然後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史记·孔子世家》集解引郑玄曰:“反鲁,鲁哀公十一年冬。是时道衰乐废,孔子来还,乃正之,故雅颂各得其所。”孔子整理雅乐表现了他倾心恢复周代礼乐的意愿。孔子说:“《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八佾》)这是孔子对《韶》与《武》这两部大型乐舞所作的评价。旧注认为《韶》乐表现了尧舜以圣德禅让的德行,故尽善,在艺术上又尽美。而《武》乐则表现的是周武王以暴力推翻殷纣王的事迹。孔子从为政以德与君臣之义的角度出发,对《武》这部乐舞是有所保留的。从这一评价可以见出,孔子对美与善是作为不同的两个范畴来对待的,他最推崇的还是尽善与尽美相副的《韶》这部大型乐舞。相反,一个人如果没有起码的仁义之心,尽管这样的人很有权势与钱财,可以附庸文雅,但在孔子看来,也是徒然的,他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八佾》)“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阳货》)孔子认为,所有的乐教与诗教,终极目的是为了造就一种文质彬彬、尽善尽美的理想人格,而这种德行,从哲学上来说,就是允执其中,两者兼顾;从行事方式与社会规范来说,就是追求所谓不偏不倚的“中庸”。

中国古代自殷周以来,就倡导一种居中不偏,恪守道德秩序的品行。这是因为在农业社会中追求天行有常的自然秩序,同时伦常有序的血缘宗法成为社会的纽带,因而恒久与执中就成为维系这种社会秩序的基本道德标准,也是礼度的必然要求。对统治者来说,遵守中庸,反对过分聚敛,也是维护自己统治的根本。在春秋战国时代,礼崩乐坏的一个表现就是人们行事没有道德约束,肆无忌惮,好走极端,所以孔子认为:“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雍也》)孔子评价《诗经》中的《关雎》:“乐而不,哀而不伤”。(《八佾》)也就是说,《关雎》这首诗,既表现了爱情的欢乐,同时又不失之过分;既抒发了爱情不能实现的哀感,同时又不流于伤悲,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种中和之美,它是符合礼度与情理的。孔子进而认为,整个《诗经》都体现出了这种符合礼度的美:“《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孔子认为,只有这种中和之美才能培育出理想的人格,陶治人的高尚情操,而一切不符合这种审美标准的民间俗乐,孔子深恶痛绝,他申明:

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也。(《阳货》)

孔子认为那些民间的俗乐,冲乱了雅乐,违背了中和之美,对于人们的思想情操,会带来消极的影响。孔子用《诗经》中的《雅》、《颂》两部分属于贵族的音乐来作为厘正音乐,从事教化的标准,试图恢复传统的殷周以来的乐教,而鄙视郑声,提出“放(禁绝)郑声,远佞人”的主张。可见,孔子的文学批评对后世的巨大影响具有多方面的因素,但重视对话是孔子思想与文艺批评的良好传统之一。

参考文献:

[1]林语堂:《中国哲人的智慧》卷一《孔子的智慧》,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1年版,第16页。

[2]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中说:“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的思辨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119页。

[3]见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432页。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6篇

非常重视师友的作用,对结交朋友的认识十分深刻。他在家书中告诉诸弟:“兄少时天分不甚低,厥后日与庸鄙者相处,全无所闻,窃被茅塞久矣。近年得一二良友,知有所谓经学者、经济者,有所谓躬行实践者,始知范韩可学而至也,司马迁韩愈亦可学而至也,程朱亦可学而至也,慨然思尽涤前日之污,以为更生之人,以为父母之肖子,以为诸弟之先导。”一生有众多风义相从的师友,他们惺惺相惜,切磋琢磨,在学术上互相砥砺,在事功上互相扶持,所以,他说:“师友扶持,虽懦夫亦有立志。”他广事交游,遍结益友,有些朋友他以老师待之,如唐鉴;有些人则以师礼事他,如江中源及李鸿章兄弟等。他对这些兼师兼友、亦师亦友的人,非常珍惜,这些师友大都是当时的饱学之士,他很推崇他们,与他们交往,主要是侧重于“进德”、“修业”上的交流,这些人的思想和专长使他受益匪浅。因此,他说:“人一生之成败,皆关乎朋友贤否。”

他在长沙岳麓书院求学期间,就注意结交良友,与郭嵩焘、刘蓉有深交。在任京官期间,他与京中名士倭仁、何子敬、何子贞、江岷樵等数十人交往甚密,获益良多。对他影响较大的有唐鉴的治学经验,倭仁的“研几”功夫,吴竹如的理学思想,何子贞的书法技艺等。他还以文会友,与窦兰泉、冯树堂、邵蕙西等人结为至友。带兵之后,与胡林翼、罗泽南等人结为好友,世传《曾胡治兵语录》中曾胡并提,可见二人关系之密切。他与李鸿章、左宗堂等人,虽名为师生,实则私交颇深,也是良师益友、诤友。以自己的学养和人格吸引有志之士主动与他交朋友,而朋友间又互相吸引,所以,他的朋友圈越扩越大,他结交的朋友也越来越多。这些朋友中,郭嵩焘、刘蓉、陈岱云还与他互相结为儿女亲家了。

一生喜欢交朋友,也善于交朋友。但他交友非常谨慎,他说:“京师为人文渊薮,不求则无之,愈求则愈出。近来闻好友愈多,吾不欲先去拜别人,恐徒标榜虚声。”他的原则是“择友须慎”。他在给诸弟信中说:“乡间无朋友,实是第一恨事。不惟无益,且有大损。习俗染人,所谓与鲍鱼处,亦与之俱化也。兄曾与九弟道及:谓衡阳不可以读书,涟滨不可以读书,为损友太多故也。”没有朋友不行,有坏朋友更不行。因此,择友不可不慎。我国古代有“孟母择邻”、“割席分坐”的故事,说的是朋友也是一种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应该重视的。孔子把朋友分为“益者三友”和“损者三友”,他说:“同正直、讲信用,见闻广博的人交朋友,有好处;同阿谀奉承、当面恭维背后诋毁、夸夸其谈的人交朋友,便有坏处。”墨子认为人性如素丝,染于青色则为青丝,染于黄色为黄丝,放进不同颜色的染缸里染过后,就成了不同颜色的丝了,不仅白丝如此,“士亦有染”,染于良友,跟着学好,染于不良之友,跟着学坏,“故染不可不慎也。”荀子说:“匹夫不可不慎于取友,友者所以相右也。”颜之推说:“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故君子必慎交游焉。”深悟此道,交朋友慎之又慎,所以,他交下了那么多好朋友。

认为,应多交善友而不交损友,他十分注意交友过多过滥的问题。他说:“盖求友以匡已之不逮,此大益也;标榜以盗虚名,是大损也。天下有益之事,即有足报者寓乎其中,不可不辨。”进而提出“八交九不交”的原则。“八交”是:胜已者、盛德者、趣味者、肯吃亏者、直言者,志趣广大者、惠在当厄者,体人者。也就是比自己强的人,德行高尚的人,有品位的人,不怕吃亏的人,敢于说真话的人,爱好广泛的人,愿意帮助有困难的人,能体谅别人的人。“九不交”是:志不同者、谀人者、恩怨颠倒者、好占便宜者、全无性情者、不孝不悌者,愚人者,落井下石者、德薄者。也就是与自己志向不同的人,阿谀奉承的人,恩怨不分、恩将仇报的人,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没有情趣的人,不孝敬父母和兄弟友爱的人,好愚弄别人的人,遇事不帮反而使坏的人,道德品质差的人。这个“八交九不交”,是他的择友标准,很全面,也很高。按照这个标准去择友,肯定会交到益友而不会交到损友。所以这个“八交九不交”在今天,仍然有着很大的现实意义。

的朋友很多,可以说是遍天下,而且各方面的人都有。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今天的人们要探讨和研究的。如何与朋友相处,且保持友谊的长久,这里是有些门道的。对待朋友,讲究的是“义、诚、谦、忍”四字。他说:“不失信于友,谓之义。”他对朋友注重一个义字,讲信用,推心置腹。古人有诗句道:“仗义每从狗辈出,负心多是读书人。”他虽是读书人,但不负心于友。他讲义气,是众人所称道的。他提倡“诚”,还在“诚”字前面加上一个“血”字,谓之“血诚”。他认为“惟以天下之至诚,可以破天下之至巧”。他说:“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他强调对待朋友必须以诚意,要发自内心的,即“血诚”也。他始终牢记祖父对他说的话:“你的官是做不尽的,你的才是好的,但不可傲。满招损,谦受益,你若不傲,更好全了。”他以此自勉,确定“只宜抑然自下”的守则,一直到老都保持着谦虚的姿态。在朋友圈中,他不因权重位高而有丝毫倨傲怠慢之气,自降身价,以平等的态度与诸友相处,都说他“无大僚尊贵之习。”他在给儿子纪泽的手谕中说:“尔谅劝诸妹,以能耐劳忍气为要。吾居官多年亦常在耐劳忍气四字上做功夫也。”他一生处顺境时少,处逆境时多,使他养成了一种能“忍”的性格,“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是他能忍的真实写照。沈葆桢是林则徐的女婿,与虽够上至交,关系也不错。是几次举荐他才升任江西巡抚的。但他在湘军饷银十分困难时,居然截留了湘军的饷银50万两,无疑使雪上加霜。但他不气不怨,而是忍气求和。他给沈的信上只说“特恐不可为常”,叫他以后别再这样做。长者之风,忍气功夫令人敬服。这也是老子“谦下不争”哲学的体现。

在与朋友的交往中,如发生矛盾时,还能折节示好,主动与之和解。他与左宗棠就是这样。左氏恃才傲物,多次令曾氏下不了台。更令他难堪的是,咸丰七年二月,在江西军营中闻父丧,立即返乡守制不出。对此左氏写了措词严厉的信谴责他,给朋友写信痛批他。曾氏置之不理,二人从此断了往来。后来左氏觉得有些过分,在给朋友的信中说:“涤帅自前书抵牾后,即彼此不通音问。盖涤以吾言过亢故也。忠告而不善道,其咎不尽在涤矣。”此后二人恢复了书信来往。一年后复出,路过长沙时主动拜访左宗棠,并集“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联,请精于篆书的左氏书写,并示谦仰之意。于是二人“交欢如初,不念旧恶”。不计前嫌,多次举荐左宗棠,使他在三年之中,就成了封疆大吏。对于自己的爱徒李鸿章,同样做到了以礼相待。因劝阻驻军祁门没被采纳,恰又发生“李之度事件”,在严参或不参的问题上师友之间意见不合,李鸿章愤而辞幕,前往南昌,但二人关系未断。后来曾氏给李氏去信要他回来协助守城,李氏未来。曾氏又再次致函:“去年出幕时并无不来之约,今年祁门危险,……如无醋酒之嫌,则请速来相助为理。”李氏被老师殷殷相招所感动,于是又赶回祁门老师身边。对朋友如有愧,能主动认错。李元度曾长期追随,出营入幕,左右相随。但李元度带兵失守徽州后,先是在外流连不返,回营后不堪申斥而回湖南,后又招勇投奔浙江巡抚王有龄,从而引起曾氏的愤怒。连续三次参劾李之度,使其丢官罢职回乡。二人虽未断了联系,但李只在家乡潜心研究学问。久之,心生悔意,在给朋友的信中多次表示“次青(李元度)之事鄙人负疚最深。”在给弟弟信中说:“余平生于朋友中,负人甚少,帷负次青实甚。两弟为我设法,有可挽回之处,余不惮改过也。”当湘军攻克南京后,曾氏还曾密上一折保举李之度;而李之度向曾氏建议关注民生,使战乱后的百姓休养生息。曾氏在给李之度主编的《国朝先正事略》作的序中,称赞他“发愤著书,鸿篇立就,亦云勇猛矣。”死后,李之度作挽诗十二章,又写诗怀念自己追随曾氏在幕府中的生活,落落词章,殷殷深情,显示了磊落胸怀和对的谅解。后来,李之度又被朝廷起用,在期间任贵州省布政使兼按察使,于贵州省政多有建树。李元度以自己的作为,体现了孟子“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的境界,也佐证了后世“出身于曾文正门下者皆比较正派”的断语。

主张交友拜师要专一;朋友间须勤加往来,与朋友患难与共勿有遗憾;明师益友应虚心请教。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与朋友交游的内容,大多与德业、学业有关。他们在一起写诗作赋,探讨学术,评论时事,偶尔也有一些娱乐宴请,文墨馈赠之类的活动。在朋友圈中,他的诗词和对联最受推崇,因此,他写下了许多和诗、赠联,包括挽联。当时京城流传一句话:“包送灵柩江岷樵,包做挽联曾涤生”,江岷樵(江忠源)曾两次为病死在异乡的朋友料理后事,并“扶两友之柩行数千里”,使之回乡安葬,被称为“真侠士”。江忠源为人侠义,谈吐不凡,曾一见之下大为倾服,并对人说:“平生未见如此人,当立名天下,然终以节烈死。”后来江忠源果然在蓑衣渡一战名扬天下,但到安徽巡抚任上仅三个月便兵败自杀,谥“忠烈”,验证了曾氏的预言。曾氏还有为死去的朋友撰写碑文和墓志铭的习惯。病逝前仍赶写《刘忠壮公墓志铭》(湘军将领刘松山),“病发辍笔”,仅完成300多字,其余他口述别人写完。

1853年以后,置身营幕,戎马倥偬,师友交往的情形发生了一些变化。一方面,郭嵩焘、刘蓉、欧阳兆熊等一些老友仍追随左右,友谊不断加深;另一方面,幕府中的许多儒将,均与他结为师友,年轻后进之士及一些湘军将领如彭玉麟、李续宾等人,更把视为师辈,朝夕虚心求教。对他们耐心教诲,“勖之以学,教之以身,诫之以言,试之以文,考之以事,诱掖如父兄,董督如严师”,培养和造就了一批人才,其中包括“曾门四学士”的黎庶昌、张裕利、吴汝纶,薛福成及被他称为“拼命做学问”的俞樾等人。这些师友,很被世人赞誉。

之所以能成大事,其秘诀就是“合众人之私成一人之公”,与曹操的名言“吾任天下之智力”差不多。他通过学习与师友交往而取长补短,求取进步,但并不被他们所左右,却始终保持自己思想的独立性。唐鉴告诉他“诗文词曲”这类“小技”不必用功,但他一直没放弃对词章之学的兴趣,并在古文和诗词创作上颇有心得和收获。倭仁在中成为顽固派的代表人物,大唱一些迂腐论调,他非但不理会,还指出倭仁的“才薄识短”的问题。在处理军国大事上,对朋友的建议和谋划,有的采纳,有的不采纳,全凭自己的主见。如他听郭嵩焘劝出山办团练、纳郭嵩焘建言创立水师;用陈士杰之计获湘潭大捷;纳李元度言总结三次失败的教训;采用罗泽南进击武汉之策;纳李鸿章言不去北援;采用汪士铎取金陵之策;纳徐寿之言建翻译馆;纳容闳之言选派幼童出国留学等,都取得了好的效果。可见朋友的帮助是多么重要。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7篇

【关键词】 经典诵读;教学;人文情感;体验

【中图分类号】G623.2 【文献标识码】C 【文章编号】2095-3089(2013)33-0-01

苏霍姆林斯基曾指出:教育的终极目标不是传授知识、不是培养能力,而是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够幸福地度过自己的一生。我国文字博大精深,语言千锤百炼,从《论语》到《大学》,从唐诗到宋词,无不凝聚着中华文化的精华。这些经典诗文蕴蓄了很多美好的人文元素,我们的责任就是要不断挖掘这些蕴蓄在经典中的人文元素,让学生充分体会和感悟它们,让孩子的心灵在这些美好情愫的浸润下变得柔软,让情感体验变得敏锐,让人文素质得到提高。

在新《课标》指导下,该如何进行小学经典诵读教学呢?

一、经典诵读,氛围先行

《三字经》中有“昔孟母,择邻处”,孟母三迁的故事告诉了我们学习氛围的重要性。我们在努力打造书香校园的同时,应尽量做到以氛围育人,充分利用校园的每一处细节影响学生。如将《三字经》《弟子规》等作为校园文化的重要内容,利用板报、橱窗等常年刊录,也可利用校园广播站时常广播,在教室墙壁上粘贴名人画像、名诗佳句,在操场角落、教学楼外墙刻录经典的名人语录,让学生经常与先哲圣贤对话,在耳濡目染中碰撞出思维的火花,让校园的一草一木都沐浴着经典的雨露。

这个学期,笔者所在学校参加了区经典诵读展演活动,获得了优异成绩,受到了家长们的高度赞誉。学校也积极开展了经典诵读的元旦表演活动,并在每周的一、三、五坚持开展午间经典诵读活动。书声琅琅的校园氛围、积极向上的学习环境,极大地鼓舞了孩子们诵读经典的热忱。

二、循序渐进,遴选内容

为学生选择经典内容时必须按照由浅入深、由易而难的原则循序渐进。我们应当认真学习新《课标》,根据学生的心理特点、认知规律,精心筛选经典诵读内容。如,低年段孩子可把简单易懂的童诗、童谣、对韵作为诵读内容,中年段孩子可选广泛流传的成语典故、现当代精品美文为诵读内容,高年段还可精选流传千古的唐诗宋词精品、富有趣味的故事、适于背诵的小古文等作为诵读内容。

在开展经典诵读活动中,笔者所在学校秉承“美人之美,和而不同”的办学理念,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和学习兴趣,为他们制定了经典诵读的学习目录:一年级诵读《弟子规》,二年级诵读《三字经》,三年级诵读《道德经》,四年级诵读《论语》,五年级诵读《大学》《中庸》,六年级诵读《古文观止》。在每周的午间经典诵读活动中、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在校园浓郁的经典诵读氛围里,学生们循序渐进,乐在其中,经历了经典学习的洗礼和全身心的学习体验。

三、语文教学,紧密结合

新《课标》指出:“只要符合学生的身心发展特点、只要体现时代特点和现代意识、只要具有典范性、文质兼美的特点的文章,都可以拿来让学生学习。”同时,语文教学,承载着对学生进行思想引领和人文素养培养的重任。因此,在遴选补充和加工素材时,诵读经典就是很好的选择。我们可自创并演绎全新的课堂,奉献给学生一些经典集合,并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渗透人文意识的培养。

日常语文教学中,可借助传统佳节开展活动。春节、元宵、端午、中秋等都是我国的传统佳节,为了庆祝传统佳节,可以发动学生收集有关的经典诗文,或摘抄入本,或交流分享,既让学生了解传统佳节的来历、习俗等,又提高了诵读经典的水平,积累了经典文化和素养。此外,还可利用课前三分钟进行经典诵读。学生在轻松愉悦的状态下进行经典诗文的诵读,这样不仅有利于积累课外经典知识,还可以使他们的学习情绪昂扬,形成良好的语文课堂学习氛围。

四、形式多样,乐在其中

(一)鼓励共读活动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亲子互读,大手牵小手,有利于营造书香四溢的家庭学习氛围。如,你读上一句,我读下一句,我背这一段,你背那一段,又如我出上联,你对下联。这种超越你我的沟通,是构建学习型家庭与和谐书香家庭的良好开端。而教师是学生的表率,学生读书的兴趣与水平,直接受教师的读书兴趣与水平的影响。因此教师在开展经典阅读活动中应身体力行,率先垂范,课堂上和学生一起诵读经典诗文,课堂外,加入学生的背诵行列中,更能激发学生的诵读热情。

除了亲子共读和师生共读,生生互读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学生在交流读书感受中会萌发出许多新奇古怪的想法和体会,这些感受的点滴不仅是人文素养的提高,学生的语言表达能力及相互沟通能力也得到了极大提升。

(二)拓展到课外

苏霍姆林斯基曾说:“没有游戏,就没有、也不可能有完满的智力发展。”课间游戏唱诗:孩子们课间蹦蹦跳跳、唱唱乐乐,他们玩拍手歌时,每拍一下就念一句《弟子规》,非常有意思。有的孩子玩跳步游戏时也和着《道德经》的韵律一蹦一跳,《道德经》中富有人文气息的词句就在学生的小嘴上和脚尖上跳跃、欢歌着。

而书法艺术是我国艺术长廊中的瑰宝。我们把学生书写的以经典诵读为内容的优秀书法作品挂在校园里、楼道间、课室里,营造一种浓郁的书香氛围,更大大地提高了学生学习和诵读的积极性。假日里,让学生绘制与我们的经典诵读内容相关的手抄报、小人书等,开学时作评比和展览,学生在接触生活中鲜活的语文材料时,丰富了自己的阅历,更提高了自身的人文素养和情感体验。

五、评价激励,兴致盎然

诵读经典,必须有充足的时间。晨读、午诵、课间,经典相随;每周一节阅读课讲经典;国旗下讲话、班队课时多引用经典。充分利用时间和机会,积少成多地诵读,努力做到“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在日常教学中,我们可以把诵读目标具体到周,如一周完成《道德经》两个小章节的背诵,并专门设计学生诵读情况记录本,按周登记所诵读和背诵的章节,请学生和家长签名、评价。记录和评价情况定期作一总结,一期一评比,并作相应的表扬和奖励。同时,定期检查学生的诵读和背诵、摘抄采蜜本、经典诗文的背诵情况记录本等,并将检查结果纳入学生日常评比和积分中。在此基础上,综合学生的总体表现和获奖积分,在期末评选出“优秀读书笔记”“经典诵读之星”“诵读星级标兵”等,并给予奖励和表彰,不断增强孩子们诵读经典的动力。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所以读书一定要读最好的书,最好的书是什么呢?就是经典!

如果每天吟一首千古名诗,诵一句经典的名言,接触代表人类最高智慧的经典文化,就能让孩子们细细品味心灵的愉悦,享受人文的快乐!这种快乐将带给孩子幸福一生的情感体验。

参考文献

[1]韩毓海,王登峰.在诵读经典中传承文明[J].新华文摘,2010,(1).

[2]刘蕾.经典诵读服务课堂教学.新课程学习(下),2012,(7).

曾小贤语录范文第8篇

关键词:中庸;尊德性;道问学;张力;整合

中图分类号:B222.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862X(2015)06-0103-007

一、道与学、道德与学问

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叔孙豹谈到过对“死而不朽”的看法,提出了“立德”、“立功”、“立言”这三种“不朽”。在这三种“不朽”中,跟本文所讨论的德性与学问有关的是立德与立言。

孔子对道与学、道德与学问的认识是比较走中道的,是基本兼顾的。儒家自孔子就非常重视“道”与“学”相辅相成,下学上达、由学致道的道路。《论语・子张》载,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君子与百工不同,君子之学不是为了掌握一门技艺以谋生,而是下学上达,进而至于道的境界。钱穆《论语新解》:“百工居肆中以成其器物,君子之于道亦然。非学无以明道,亦无以尽道之蕴而通其变化。学者侈言道而疏于学,则道不自至,又何从明而尽之?致者,使之来而尽之之义。君子终身于学,犹百工之长日居肆中。”儒家“学”的范围很广,但这些为学无不以“致道”为指向,所走的无非是一条下学上达、由学致道的道路。

和道与学相联系的是道德与学问的关系。孔子认为道德是做人的关键与核心,学问为道德修养服务。《论语・述而》篇载,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这是孔门大纲,不仅强调修道、立德、依仁的形而上追求,更重视游艺的形而下实践。道、德、仁、艺是不同的层次,其中道、德、仁是形而上的层面,道是做人为学的根本,德者得也,得道也,是通过内在一己修持而获得对道的体悟进而落实为德性。“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中庸》),缺德无从体道,无德必定无道,道不远人,就在德中。“仁”是道和德落实在人伦日常中带有血缘情感和经验理性的人之为人的根本,也是儒家的理想道德境界。“艺”是形而下的技能层面,虽然是一个字,然在孔子就是以六艺为主,包含其他百工技能在内的实践性技能、技术。道、德、仁固然重要,但若无艺也是空悬的,固儒门又非常重视游艺,君子也要游于艺,但不能停留于此,还要由艺的形而下层面上升到道、德、仁的形而上层面。《论语・学而》载,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清楚地表明了道德实践与文化知识的轻重次序。《学而》篇紧接着又载,子夏云:“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本章讲了一个人应该怎么处理四种基本人伦关系,即夫妻、父子、君臣、朋友,这就是四伦。朱熹《集注》:“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应该注意到,与前章比较,子夏此论甚至有以德行代替学问的意思,有走向极端的倾向。《论语・阳货》载,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仁、智、信、直、勇、刚这六个方面的道德如果不通过学习来培养就可能产生弊端,这就肯定了学问在人的道德修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概括起来,道德修养是人生的根本,学问知识是实现道德的基本途径。从逻辑上说,道德重于学问;从事实上说,学问先于道德。这就为后来儒家“尊德性”与“道问学”的二元张力埋下了伏笔。

二、《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

明确提出“尊德性”与“道问学”的是《礼记・中庸》:“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从《中庸》文本来看,“尊德性”的“性”就是其首章所说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的“性”,是指上天赋予人的本性。而“道问学”就是对二十章“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概括。就这五句来看,应视为一体,其中后四句的内容是对于“尊德性”与“道问学”内涵的具体展开,“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都可以视为“尊德性”的内容,“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则可以视为“道问学”的要求。龚自珍曾云:“孔门之道,尊德性,道问学,二大端而已矣。”[1]这时,儒家内部正式形成了德性与学问的二元张力,相应地还有诸如“博学”与“一贯”、博与约、德性之知与见闻之知、居敬与穷理等。正如张舜徽先生概括的,“像战国时期的儒家孟子,便偏重在尊德性方面;荀子偏重在道问学方面。汉代学者多半是走荀子的路,宋代学者多半是走孟子的路。而宋代学者之中,朱熹偏重在道问学方面,陆九渊偏重在尊德性方面。于是两千年间所谓‘孟荀是非’、‘汉宋门户’、‘朱陆异同’,成了长期封建社会中学术界思想斗争的一个主要内容”[2]。张先生“尊德性”与“道问学”“成了长期封建社会中学术界思想斗争的一个主要内容”一句反映了曾经政治意识形态影响的痕迹,但他的基本判断还是大致不错。

三、汉唐对“尊德性”与“道问学”的诠释

郑玄的《礼记注》最早对“尊德性”和“道问学”作了解释:“德性,谓性至诚者;问学,学诚者也;道,犹由也;广大,犹博厚也;温,读如裎轮温,谓故学之孰矣,后时习之谓之温。”意思是说,“德性”是“至诚”之性,“道”是取径、道路;实现此“至诚”之性的途径是“道问学”,修习“诚”的境界。何谓“诚”?《中庸》解“诚”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既然是“天之道”,人效法此天道,是乃人之“德性”,那也就是说,“诚”是人的天赋之“德”。具有这样一种“至诚”德性的就是圣人。所以,君子要尊重、遵从这样的德性,以修习“诚”为学问之道。这里“问学”是从人的主动性上强调要成为圣人,就要修习这种“至诚”的德性。孔颖达《礼记正义》发挥郑玄注解说:“君子尊德性者,谓君子贤人尊敬此圣人道德之性,自然至诚也;而道问学者,言贤人行道由于问学,谓勤学乃致至诚也。致广大而尽精微者,广大谓地也,言贤人由学能致广大,如地之生养之德也。而尽精微,谓致其生养之德既能致于广大,尽育物之精微,言无微不尽也。极高明而道中庸者,高明,谓天也,言贤人由学极尽天之高明之德。道,通也,又能通达于中庸之理也。温故而知新者,言贤人由学既能温寻故事,又能知新事也。敦厚以崇礼者,言以敦厚重行于学,故以尊崇三百、三千之礼也。”是说“德性”就是指人的道德性,具体体现为圣人之性,是君子贤人应当尊敬的,从而进达至诚境界,像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样的境界。“道问学”则是指君子贤人如何通过(由)问学、求知的途径实现至诚的德性境界。尊德性其实是尊道,重在道德的坚守;道问学是行道,重在下学上达,实现道德境界,成就圣人人格。所以人生的根本目标是圣人至诚的道德境界,而实现此道德境界的途径是读书致知。汉唐儒者的解释显然是以“尊德性”而成圣为目标,以“道问学”而至诚为途径,所讲清晰而朴实。

四、朱熹对“尊德性”与“道问学”的诠释

宋儒对《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的注释以朱熹为代表,朱熹《中庸章句集注》云:“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犹@温之温,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意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笃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德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朱熹把这五句话代表的五个方面看成是一体的,又以尊德性而道问学为纲分成两列: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只是“尊德性”,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只是“道问学”;尊德性、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此是大者五事,道问学、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此是小者五事。“‘尊德性而道问学’一句是纲领。此五句,上截皆是大纲功夫,下截皆是细密功夫。”[3]1588-1590在《玉山讲义》中朱熹又说:“盖道之为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一物之不在焉。故君子之学,既能尊德性以全其大;便须道问学,以尽其小。其曰致广大,极高明,温故而敦厚,则皆尊德性之功也。其曰尽精微,道中庸,知新而崇礼,则皆道问学之事也。学者于此固当以尊德性为主,然于道问学亦不可不尽其力。要当时时有以交相滋益,互相发明,则自然该贯通达,而于道体之全无欠阙处矣。”(《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四)将尊德性解释为“存心”、“道体之大”,与《大学》中的“正心诚意”对应;将“道问学”解释为“致知”、“道体之细”,于《大学》中的“格物致知”对应。朱注把“德性”诠释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天之正理”,把德性与问学分别界定为道体之大和道体之细,一大一细,一大一小,其实也是一纲一目,要通过修德而凝道来实现人与道体即天理的合一,即他所说的“入德之方”。这样看来,朱熹认为二者相互补充,相互促进,共同构成一完整的道体。此二者当然也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有先后轻重之别的,因为他又说:“然不先立得大者,不能尽得小者。”“盖能尊德性,便能道问学,所谓本得而末自顺也。”[3]1588-1589可见,他还认为二者是本末关系。朱熹的注释显然是理学的进路,以道体即天理为依归,具有哲学的形而上意蕴,比起汉唐来就更为精细,但与汉唐以圣人为目标就不同。朱熹之所以这样诠释,是为了救正当时学界流弊。他说:“今时学者,心量窄狭不耐持久,故其为学略有些少影响见闻,便自主张,以为至是,不能遍观博考,反复参验,其务为简约者,既荡而为异学之空虚,其急于功利者,又溺而为流俗之卑近,此为今日之大弊,学者尤不可以不戒。”是针对当时学界心量不广,略有所得,便自以为是,或流于佛学之空虚,或溺于世俗的鄙陋而强调尊德性而道问学。

五、朱学与陆学关于“尊德性”与“道问学”的争议

淳熙二年,应吕祖谦之约,朱熹与陆九渊、陆九龄兄弟会于鹅湖,就为学之方、教人之法问题进行辩论,详情没有记录,据陆九渊门人朱亨道记载:“鹅湖讲道,诚当今盛事。伯恭盖虑朱、陆议论犹有异同,欲会归于一,而定所适从。……论及教人,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二陆之意欲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朱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之教人为支离,此颇不和。”(《陆九渊集》卷三六《年谱》)在此之前,朱陆的思想分歧已相当明显。吕祖谦的本意是要调合朱陆,不料在此会上双方依然各持已见,主要围绕为学方法展开争论。朱熹主张“即物而穷其理”,从博览群书和对外物的观察来启发内心的知识,先博览后归于简约;陆九渊主张“先发明本心”,因为“心即理”,不必做读书穷理工夫。朱熹指出陆九渊教人太简,陆九渊指出朱熹教人太支离,并赋诗互相责难,双方各执已见,互不相让,陆氏兄弟略占上风,结果不了了之,最终不欢而散。黄宗羲后来说朱学“以道问学为主”,陆学“以尊德性为宗”,遂后“尊德性”与“道问学”一分为二。

其实朱陆各有其“尊德性”与“道问学”,当然,仔细比较起来朱熹强调尊德性而道问学与陆学不同,正如陈来先生所指出的:“朱熹之尊德性与陆学不同,不是专求发明本心,而是取伊川‘涵养须用敬’,强调主敬功夫。在外则庄严齐肃,于视听言动、容貌辞气上下功夫;在内侧则主一无适,常切提撕,不令放佚。故从朱熹看,陆门学者专求什么顿悟本心,而把人的日常基本行为纳入礼教规范方面却毫无作用,以致‘癫狂粗率而于日用常行之处不得所安’成为陆门的一个普遍流弊。”“陆以尊德性即是存心、明心,是认识真理的根本途径,道问学只是其一种辅助巩固的作用,而在朱熹看来,尊德性一方面要以主敬养得心地清明,以为致知提供一个主体的条件;另一方面对致知的结果加以涵泳……因此,认识真理的基本方法是‘道问学’,‘尊德性’则不直接起认识作用。”[4]443、460这促使他批评陆九渊“尽废讲学而专务践履,却于践履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谨质,表里不二,实有过人者。惜乎其自信太过,规模窄狭,不复取人之善,将流于异学而不自知耳。”(《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一《答张敬夫》)甚至后来直接在与陆九渊的书信往来中批评陆学“轻为高论、妄生内外精粗之别,以良心日用为两截”(《朱文公集》卷三十六《答陆子静》),从中也看看出他自己其实是努力要做到内外精粗不分,良心日用为一体的。

虽然朱熹在思想上对“尊德性”与“道问学”是兼顾的,但在实际上还是有所偏倚的,所以他自己曾自我总结说:“大抵子思以来教人之法,惟以尊德性、道问学两事为用力之要。今子静所说专是尊德性事,而熹平日所论,却是问学上多了。所以为彼学者,多持守可观,而看得义理全不子细;又别说一种杜撰道理遮盖,不肯放下。而熹自觉虽于义理上不敢乱说,却于紧要为己为人上多不得力。今当反身用力,去短集长,庶几不堕一边耳。”(《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四《答项平父一》)并且常劝“同志者兼取两家之长,不轻相诋訾”(《朱文公集》卷五十四《答诸葛诚》),显然朱熹认为自己偏于问学,注意到了要“去短集长”,也希望他的学生不要互相攻击,应该兼取两家之长。他批评陆九渊偏于尊德性,对此陆九渊并不以为然。陆九渊在得知朱熹的评价之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否定朱熹的“去短集长”之说。他称:“朱元晦曾作书与学者云:‘陆子静专以尊德性诲人,故游其门者多践履之士,然于道问学处欠了。某教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故游某之门者践履多不及之。’观此,则是元晦欲去两短,合两长,然吾以为不可。既不知尊德性,焉有所谓道问学?”(《陆九渊集?语录上》)显然,陆九渊并不认为二者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的,而是认为尊德性具有根本意义,不能尊德性就无所谓道问学。当然,如前所述,由于陆九渊理解的“尊德性”与朱熹不同,并确实有否定“道问学”的倾向,使朱陆之争公开化、白热化。所以全祖望在《象山学案》按语中概括评价说:“象山之学,先立乎其大者,本乎孟子,足以砭末俗口耳支离之学。但象山天分高,出语惊人,或失于偏面不自知,是则其病也。”[5]1885-1887可见,无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他们都是尊德性与道问学统一论者。但相比之下,朱熹比较强调二者的统一性,而陆九渊则偏颇明显,对此,陈来先生论曰:“南康后,朱陆分歧之焦点似转为尊德性与道问学的相互关系,两者在为学中的地位问题。朱熹以为应当两进兼顾,而陆九渊则以为必以尊德性为主”[4]460。

总之,他们的争论表面上是治学方法问题,实际上涉及理学与心学不同的致思路向,说明他们对孔孟儒学有不同的理解。后人遂对朱陆之争主观上给予“德性”、“问学”的区别,此后不断地影响了后来的学术史,及至清代,更由此诱导出了“汉宋之争”这一重要的学术命题,形成了性理之学与考据学之争。

六、后儒对“尊德性”与“道问学”的整合

朱陆之争反映了当时儒学内部的思想张力,但不宜基于门派甚或意气而过分将其分为二途,后世学者也应该从儒家思想的整体性出发,运用中道智慧进行整合。因此,我赞同黄宗羲的评述:“先生(指陆九渊――作者注,下同)之学,以尊德性为宗,谓‘先立乎其大,而后天之所以与我者,不为小者所夺。夫苟本体不明,而徒致功于外索,是无源之水也’。同时紫阳(指朱熹――作者注,下同)之学,则以道问学为主,谓‘格物穷理,乃吾人入圣之阶梯。夫苟信心自是,而惟从事于覃思,是师心之用也’。两家之意见既不同……于是宗朱者诋陆为狂禅,宗陆者以朱为俗学,两家之学各成门户,几如冰炭矣。……况考二先生之生平自治,先生之尊德性,何尝不加功于学古笃行,紫阳之道问学,何尝不致力于反身修德……二先生同植纲常,同扶名教,同宗孔、孟。即使意见终于不合,亦不过仁者见仁,知者见知,所谓‘学焉而得其性之所近’。原无有背于圣人,矧夫晚年又志同道合乎!奈何独不睹二先生之全书,从未究二先生之本末,糠秕眯目,强附高门,浅不自量,妄相诋毁!彼则曰‘我以助陆子也’,此则曰‘我以助朱子也’,在二先生岂屑有此等庸妄无谓之助己乎!”[5]1884黄宗羲比较二人学术理路的不同,认为他们各有所侧重,各自强调一面的同时,又兼顾另一面:陆九渊尊德性,也有功于学古笃行;朱熹道问学,也致力于反身修德。所以不能把他们截然分开,把他们之间的分歧过分夸大。他们同植纲常,同扶名教,同宗孔、孟,是儒家思想的内部张力。他批评后学各成门户,几如冰炭,糠秕眯目,强附高门,浅不自量,妄相诋毁。

明代程敏政也说:“学者犹未之有考焉,至谓朱子偏于道问学、陆子偏于尊德性,盖终身不能相一也。鸣呼,是岂善言德行者哉?夫朱子之道问学,固以尊德性为本,岂若后之讲析偏缀者毕力于陈言?陆子之尊德性,固以道问学为辅,岂若后之忘言绝物者悉心于块坐连城?惧夫心性之学将复晦且几于世,而学者狂于道之不一也,考见其故,详著于篇。(《篁墩文集》卷十六《<道一编>目录后记》)李二曲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陆之教人,一洗支离锢蔽之陋,在儒中最为儆切,令人于言下爽然警省,有以自得;朱之教人,循循有序,恰守沫泗家法,中正平安,极便初学。要之,二先生均大有功于世教人心,不可以轻低昂者也。若中先人之言,抑彼取此,亦未可谓善学也。”(《二曲集》卷四《靖江语要》。)

明代大儒王阳明对“尊德性”与“道问学”的理解基本上是沿着陆九渊一脉而来的,而他自己也努力在心学的构架中使“尊德性”与“道问学”取得统一。《传习录》载以方问“尊德性”一条。先生曰:“‘道问学’即所以‘尊德性’也。晦翁言‘子静以尊德性诲人,某教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是分尊德性、道问学作两件。且如今讲习讨论,下许多工夫,无非只是存此心,不失其德性而已。岂有尊德性只空空去尊,更不去问学?问学只是空空去问学,更与德性无关涉?如此,则不知今之所以讲习讨论者,更学何事!”问“致广大”二句。曰:“‘尽精微’即所以‘致广大’也。‘道中庸’即所以‘极高明’也。盖心之本体自是广大底,人不能‘尽精微’,则便为私欲所蔽,有不胜其小者矣。故能细微曲折,无所不尽,则私意不足以蔽之,自无许多障碍遮隔处,如何广大不致?”[6]138这说明,在阳明的心目中,尊德性不能没有内容,这内容就是道问学;道问学也不能只是空空的,与德性无关。强调尊德性与道问学的一体性,但从今天的观点来看,大部分学者认为这就否定了道问学的独立价值,所以是一种反智主义倾向。[7]这里能否说是一种反智主义值得深究。阳明又云:“夫道必体而后见,非已见道而后加体道之功也;道必学而明,非外讲学而复有所谓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摸测度,求之影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知此则知孔门之学矣。”(《传习录中》)他重视以身体道的功夫修炼,由学以致道,批评当时学者讲学不是身心之学,而是口耳之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如果为学仅仅以知识的形态存在,则仍不免具有外在于人的性质;惟有融合于内在心性,化为人的德性,知识才有意义,才是体道明道的大学问。他还说如果没有内在的德性,则“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其辩也;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传习录中》)内在的德性的一面这里就是“良知”,即上天禀赋与人生命中不学而知的、不学而能的、先天具有的道德意识,是道的本体,是人格的主体性。一个人树立不起这样的德性主体,其知识越多、技能越高,对社会不会是做贡献,反而可能造成巨大的破坏。他曾经在《送宗伯乔白岩序》中说:“学弈则谓之学,学文则谓之学,学道则谓之学,然而其归远也。道,大路也,外是荆棘之蹊,鲜克达矣。是故专于道,斯谓之专;精于道,斯谓之精。专于弈而不专于道,其专溺也;精于文词而不精于道,其精僻也。夫道广矣大矣,文词技能于是乎出,而以文词技能为者,去道远矣。”[6]255可见,他非常担心学棋艺专于道而沉溺其中,学文词不精于道流于乖僻,文词技能出于道,学道能至远大。只有专于道,才谓之专;精于道,才谓之精。这样看来,他也未必完全否定知识的价值,而是担忧知识没有道的统摄出现流弊。王阳明最后用“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观点,最终使“尊德性”与“道问学”取得了统一。

明末清初之际的顾炎武抨击阳明心学及其后学,攻其“语德性而遗问学”[8],“以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实学”[9],实际上是反对阳明后学割裂尊德性与道问学的关系而片面地“语德性”,却并不是反对“语德性”本身。顾炎武对于二者的关系是强调“尊德性”为先、为主,“道问学”为次、为辅。他评价李J说:“中孚虽从象山入手,而近颇博览,与吾交,亦更亲于昔。”[10]他诠释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然则但求放心,可不必学问乎?……孟子之意盖曰:能求放心,然后可以学问”[11]。他教导他的外甥徐元文说:“必有济世安民之识,而后可以考古论今。”[12]这里“济世安民之识”属于“尊德性”范畴,“考古论今”属于“道问学”范畴。意思很清楚,必先有“尊德性”而后可以“道问学”。

近代康有为注《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云:“性有质性,有德性。德性者,天生我明德之性,附气质之中而昭灵不昧者也。”“尊者以奉持德性为主也,然人间世与接为],事理物理无尽也,非借途问学,虽生知之圣,亦不能通其名物象数,况其他乎?故以问学为道路也。由此达彼,非由道路不能通至。故尊德性而不道问学,犹人终身整洁一室,而不览天下山川之美;若道问学而不尊德性,则终身彷徨道路,而绝无一日家室之安。且足不出户庭者,广厦之敷陈必俗,堂室之结构不奇;终身不归家室者,虽游览时或有惧,然而栖皇必嗟羁旅。故二者合之双美,离之两伤,此孔子之正道,子思之所亲传。学者守此,自不惑于歧途也。”[13]219-220康有为也是试图使“尊德性”与“道问学”结合起来,以回归原始儒家的思想。当然,康有为的诠释有与其维新变法、建立孔教的思想与实践有关,所以他后面紧接着又说:“夫故者,大地千万年之陈迹,不温寻之,则不知进化之由,虽欲维新而恐误;新者,万物无穷尽之至理,不考知之,无以为进化之法,虽胜古而亦愚。孔子甚爱古迹,尤好新法。”[13]220这显然是以自己维新思维对孔子、子思的解读,离孔子、子思的思想是有一定距离的。

结 语

通过以上在经学视野下对《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章诠释的重点梳理,我们发现,“尊德性”与“道问学”原本是统一的,可是后儒在不同时代的诠释中各有创建,也各有偏向,到南宋鹅湖之会达到了高峰,后来一分为二。余英时先生从中国古代学术的内在理路上对“尊德性”与“道问学”进行梳理,提出了宋代是“尊德性”与“道问学”并重的时代,明代是以“尊德性”为主导的时代,清代可以说是“道问学”独霸的时代。[14]余先生的这一说法很重要,似乎有简单化之嫌,但仍然是创见。进入近现代以后,从内在理路是沿着清代的“道问学”,从外来影响上是接纳了西方的“道问学”,所以,百多年来传统文化的断裂,“尊德性”与“道问学”也发生了断裂,时至今日,中国学界总体上是偏于“道问学”的,而这种“道问学”更多具有西学的蕴涵。这是中国学术自身发展的逻辑,也是受西方学术冲击的结果。今天,在学界最突出的问题是孔子所说的“为己之学”与“为人之学”。《论语・宪问》中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古”是指孔子心目中的理想社会,“今”是指当时的现实社会。孔子所谓“为己”并非自私自利,而是为了改造自己、变化气质、自我完善、自我实现,绝不为了任何外在的目的而放弃自己的原则。至于“为人”则是看社会需要什么,就努力去迎合,以达到自己的追名逐利的目的。孔子用“为己”否定“为人”,意味着儒家将为学的重点指向自我修养,完善自我,成就理想人格,达到理想的人生境界,正是儒家思想的价值取向。《论语注疏》曰:“古人之学,则履而行之,是为己也。今人之学,空能为人言说之,己不能行,是为人也。范晔云:‘为人者冯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也。’”意思是,古人学问之道是做人,是为了修心正形,践履道德;而今人学习的目的则是能言而不能行,卖弄学问,给别人看的。现代新儒家杜维明对传统儒家的“为己之学”非常赞赏,认为在人类现代化的进程中,儒家的为己之学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他说:“在儒家的传统里,学做一个完善的人不仅是一个首要关切的问题,而且是终极关切和全面关切的问题。”[15]追求为己之学是儒家为学的一贯之道。

值得注意的是,近几年大陆国学热、传统文化热,民间也出现了偏于“尊德性”的现象。一些民间人士出于对学界“道问学”的不满,对学者偏见愈甚,对学问偏颇愈大,于是走了另一极端,几乎完全否定了学术研究,经典研读,一味强调践行,甚至流入怪、力、乱、神而自以为是,陷入了《中庸》二十八章批评的“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而不自知。这样,就造成目前学界与民间的两张皮,甚或相互不服气、不信任、相互背离等,其根源与近代以来割断“尊德性”与“道问学”有密切关系。

怎么处理“尊德性”与“道问学”的分裂?我想应该以中和之道来化解“尊德性”与“道问学”张力,寻求二者的整合,使我们的学术、思想、文化获得健康良好的发展。因此,今天我们重新讨论这个问题,无论是从儒家自身的现展,还是从当今学术、思想、文化来看,二者的统一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及实践意义。首先,在儒家思想史上,“尊德性”与“道问学”的张力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是对儒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显示了儒学发展的内在动力,显示了儒学有持久的生命力。其次,寻求“尊德性”与“道问学”的统一,将为解决当今中国思想文化存在的诸儒学界的“为己之学”与“为人之学”、教育方面的人文素质与专业知识学习以及“科学理性与伦理价值”,“科学与道德”,“自然与人文”,“自然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真与善”,“知识与价值”等等之间的歧异提供重要的思想方法和哲学智慧。为此,我曾经提出了三结合:精英与大众结合、官方与民间结合、体制内与体制外结合来复兴中国文化的思路。

这些问题实际上是百多年来中西古今文化冲突产生的问题,解决这样的问题必须对19世纪以来中西文化冲突、西学东渐、西风压倒东风,乃至全盘西化所逐渐形成的以西方的思路、学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误解、误读进行正本清源,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同情的了解,深刻的理解,正确的诠解,重建中国文化的主体性,重建文化自信,立足中国当代社会实践,以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以积极的探索精神和创新精神,努力打造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以实现中国的全面崛起,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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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顾炎武.日知录・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卷七).

[10]亭林余集・又《与潘次耕札》.

[11]顾炎武.日知录・求其放心(卷七).

[12]《历代宅京记》徐元文序引。

[13]康有为.孟子微中庸注礼运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