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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茂名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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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酒吧街,上海人会想到三个地方:衡山路、新天地、茂名南路,这三个地方玩法各不相同:衡山路的酒吧是玩情调,新天地是观光的去处,而茂名南路更像是个花花世界,所以要说起“白相”,人们自然会想去茂名南路。

从复兴路到永嘉路的茂名南路是一个本该很僻静的街区,但据说,“茂名南路的太阳是深夜10点升起的。”因为深夜10点以后,成群结队的外国人会来到这里,成为这里的主角,他们的狂饮狂欢、放肆撒野在这时都被视为习以为常。记者在一个微雨的周末夜访茂名南路,在这里,外国人是否玩得痛快一看就知道,记者此行更想了解在茂名南路的中国人的切身感受。

司机:碰到撒野躲都来不及

可能是有点小雨,也可能是周末的最后一天,熟门熟路的陈司机,车还开在复兴路上,离酒吧街少说500米的地方,就对我们说:“今天不热闹”。据他讲,人多生意好的时候,等候客人的出租车会一直排到复兴路上。“买酒都要排队,路两边到处都是刚从静安寺这样的闹市过来、玩得意犹未尽的老外,这场面才叫‘旺’。”从静安寺到茂名南路正是5月31日王珍走过的路线,我乘机问,是否听说过“5・31事件?”陈司机笑了起来,“这事你别问我了,我不知道,也没打听。”见陈师傅回答得这么流利,我不由更想刨根问底了。陈师傅见这架势,跟我讲了一通他对外国人撒野的真实态度,一大通他们出租车司机的评判标准:

“老实话,你问的这些问题,之前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律师和记者问过我了,你们记者是包打听,我们这些老百姓碰到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家里有老婆孩子,在外面开车养家糊口,没这闲工夫管闲事。

“再说,老外撒野打架的事我看得多了――外国人打外国人,外国人打中国人,男人打女人,在这里见怪不怪,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让外国人撒野的。

“外国人喜欢晚上出来乱搞,也不算坏事,否则我们(出租车司机)这么晚了到哪里去领‘固定工资’?”

这套逻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问:“那么老外有没有欺负过司机呢?”

“有啊,他们发起酒疯来管你是谁,有人上来拉你的袖子,甚至吐在你身上……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见得为这么点小事去报警吧!自己躲躲开算了。”

我总觉得陈司机的话大度得有点窝囊了,接着问,“那么有没有不给车费打人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引起民事纠纷的?”“其实这里的民事纠纷、找警察就是要外国人赔钱,除了留学生,到这里的外国人都蛮有钱的,报警以后被带到警署,调解一下,出点钱就没事了,没听说过要闹到打官司的地步。”说到这里,陈师傅的话戛然而止,一脸漠然,原来我们到目的地了,他要急着把我们送下车,好继续做生意。交谈只能结束。

让我吃惊的是,在夜访结束回家时,另一个司机居然也跟我谈了一套和陈师傅差不多的逻辑:“碰到外国人撒野,躲都来不及。”“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让外国人撒野的。”“外国人乱搞也不是坏事,至少出租车司机可以夜夜有生意。”这回,我没有兴趣再多问了,连司机的名字也懒得问――还能说什么呢?祝他们生意好!

上海老住户:总是中国人自己不好

这是一个硬朗的老头,头发梳得很顺,在酒吧的灯光下闪着光,要不是他自己讲就住在附近,我还真以为是一个老华侨。此老姓孙,据他说也确实出过国,而且当场为我们“表演”了几句外语。孙老先生的两个孩子都在国外,自从孩子出国以后,孙先生就养成了晚上兜兜茂名南路的习惯,消费不起,但是能感受一下外国人聚会的氛围也好。我向他打听老外撒野的事情,他居然都知道,只要是报纸上报道过的撒野事件,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他的观点让我们大感意外。他有板有眼地说,“说到底总是中国人自己不好。”

有心想与他理论,没想到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不容别人插嘴:你看,人家外国人到这里都穿得多体面,西装革履的。再看到这里的中国小姑娘,穿得花里胡梢,一看就是傍大款来的。5月31日那个小姑娘那么晚还不回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这话时,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我对面是一个慈祥的中国长者。

老人的偏见自有来由,没说几句,话题又转到了他的旅外儿子身上。“儿子跟我说,中国人搞不好了!――中国人唐人街有整个城市中的七个最:交通秩序最乱,汽车要给人让路;卫生环境最脏,到处是痰迹垃圾;空气污染最厉害,鱼腥味防腐剂味刺鼻;闲散人员特别是老年华人最多,没事也在街上闲逛;噪声最强,每家店铺都在大声吆喝叫卖;占路摆摊最多,每家店铺都将门口的人行道占据三分之一;治安最差,华人报纸上一天到晚讲黑帮和瘾君子小偷娼妓的新闻。――你看是不是跟在中国一样,搞不好了。

“你还别不相信,我把唐人街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讲给你们这帮小记者听听:有一次我在一家中国人店铺门口只是多看了一眼报纸,就被店主这样呵斥:“你是看报还是买报?你晓得吗?在外国的超市里,各类报纸都有得卖,并不在意人们白白地阅读,不过中文报纸却被翻得乱七八糟,而且扔得满地都是。书店也是这样,特意安排了沙发方便顾客阅读,但中国读者会将自己的手袋等物品占用一个位置。

在一家果菜市场,我看到几个中国妇女在翻弄一堆本来已经包装好的廉价草莓,标价上写着一美元一盒,这几位妇女一面大声地讲着广东话,一面将其它盒子里又大又鲜的草莓拣出来,又重新组成满满的盒子去埋单了,至于被她们扒剩下的那些草莓怎么卖,她们就不管了。这种占小便宜的聪明举动,在有华人出没的公共场所是经常见到的。

外国人开办的较大些的购物商场,每天在固定时间会有廉价食品出售。这种场面被我碰巧遇上了,但我见到的还是讲着广东话的中国主妇们一轰而上,先抢到自己的篮子里,然后再进行挑选,结果大部分都是她们不需要的。”

这些都是外国的事,在中国,孙老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吗?

孙老一横眉毛,大谈苦经:当然有,你看这里十几个酒吧每天比着谁家的音响嗓门大。每天清晨,这里满地的呕吐物、酒瓶碎玻璃,又脏又臭。天天如此。住在这里的居民苦透苦透。

这不正是外国人在酒吧街行为不典的证据吗?可孙老却不这么看,他说,人家外国人是消费者,消费有什么罪,要怪就怪提供这些服务的中国人没把事情做好。比如环卫工,太懒了,他们不能早一点把这里弄干净吗?

聊了一会,我也不再有信心和耐心让这个固执的老头回到老外撒野的主题上,由于对国人素质的失望,老头凡事都怪中国人自己,再聊下去,恐怕他还可以举出无数的例子佐证他的“观点”。告别的时候,正好一个一身长袖蓝衣的环卫工走来,推着的垃圾车已满半车。孙老却熟视无睹,大摇大摆地擦肩而过,想起潘律师跟我讲的那些苦口婆心却未能说服证人作证的情境,我想冷漠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WAITER:其实外国人也吃软怕硬

我们最先计划进行调查的酒吧是茂名南路最喧哗的“阿拉上海”和“音乐铁工场”。这两家都是以重摇滚为特色的酒吧。还未进门就好像要被阵阵声浪推出来的感觉。“音乐铁工场”的光线很昏暗。如没有舞灯闪闪,要想数清自己的手指都困难。在这里,圆形转椅挤满了过道,本来就很窄的条形密闭房间里没有窗子,两面墙上安置了两排二十几个电视机,各自演绎着自己的频道,给人压抑和混乱的感觉。舞灯闪过,我才看清我的邻座是两个外国男人,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另一边是两个黄头发男人紧紧拥住中间一个女性,亲昵得旁若无人。WAITER踏着鼓点扔过来一本菜单,又踏着鼓点招呼别人去了。这样的地方实在不能采访,虽然可能是最符合撒野这个主题的,坐了一会我们只好退出,在对过比较安静的蓝蛙酒吧开始访谈。

蓝蛙的WAITER JINNY快人快语,一听我们打听酒吧街的情况,忙完不多的几个客人就主动走上来攀谈。说起这里的“乱”,他很有感受,一口气给我们讲了三个最近打架闹事的故事:

“礼拜六,昨天,就有人打架,我从二楼看下去,两个人被一群人围着打,已经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了。听旁边的人说,这是两个日本人,吃一个女孩的豆腐,和她的男朋友发生了冲突,然后一个酒吧的人都围着两个日本人打,从里面打到马路上,我看到路人也乘机踢几脚,简直是人人喊打。后来110来了,把打人的和被打的日本人一起塞进警车,日本人还在说鸟语,我亲眼看到那个警察趁人不备,给了小日本一肘子。

“反正这里的警察碰到外国人闹事都有说不出的气,没完没了,随时随地,而且抓到警局罚款200块,对他们根本就是毛毛雨,不在乎。

“再早一些,两个礼拜前吧,我亲眼看见一个爱尔兰人,是常客,在街对面调戏一个醉酒的女的,有一个中国人冲上去拉开他们,后面几个人砸了酒瓶,抡起椅子,店老板怕了,连忙报警,警察把砸酒瓶抡椅子的狠狠骂了一顿。

“另一次我亲见的冲突是在两个外国人之间,后来打到了邻座,邻座站起来把酒泼在闹事人脸上,闹事的一看邻座的人‘扎’在一起,就不敢响了。”我知道“扎”是JINNY的家乡话,四川人把“帮忙”称为“扎”,我想要是5・31那天王珍也有人“扎”的话,事情可能不是这样。“其实外国人也是吃软怕硬的。”JINNY最后这样总结。

至于小打小闹,几乎天天有,就在我们聊天的短短半个小时里,至少听到了三声摔酒瓶的声音。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茂名南路黑红长方艺术砖铺的特色人行道上又多了几滩呕吐物。这就是夜幕下的茂名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