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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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识严小虎,是在学校每周一次的“宣判大会”上。严小虎和其他的坏学生不一样,独自站在高高的“宣判台”上听教导主任数落他的滔天大罪,还能带头笑得前仰后合。教导主任铁青着脸,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桌子:“安静!安静!”
结果,严小虎因为悔改态度极不端正,学校决定将惩罚方式从批评教育改为记大过处分。于是,高中部楼前多了一张大红色的“喜报”。严小虎一夜成名。
第一次听到同班女生说严小虎很帅时,我正在专心致志地偷喝同桌背包里的银鹭八宝粥。这句话不但让我“喷粥”,更惊醒了呼呼沉睡的同桌。原形毕露之后,同桌硬是咬定先前无故丢失的那些八宝粥与我有莫大的干系。为了息事宁人,保持我的光辉形象,我只得含泪忍痛将钱包里的所有积蓄逐一扔给了他。
从此,我和严小虎结下了不解之仇。每每在校园超市里看到银鹭八宝粥,我总会想起那个梳着非主流发型害得我倾家荡产的坏男孩。
同行的女生说:“别骂了,人家又没招惹你。再说,弄不好你们还有可能成为同桌呢!”我狠狠地咬一口包子,鼓着腮帮发誓:“你这是什么理论?我会和严小虎成为同桌?好!我发誓!皇天在上,我阮小青要是真和严小虎成为同桌的话,那我一定会让他的脸变成车祸现场!”
同桌惊恐地看着我手里那个被捏得粉身碎骨的包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
其实,当时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是因为我和严小虎根本不在同一个班。想想,不在同一班级的两个人,成为同桌的概率是多少?
天意弄人。谁知道几个月后的文理分班,竟真让我和严小虎成为了同桌。我看着他那一蓬乱草似的头发,整日郁郁寡欢。
二
当日见证我誓言的那些同学,每次碰面都会笑嘻嘻地跑上来问我:“大侠,严小虎的脸成为车祸现场了吗?似乎我近视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差点被气死。严小虎简直就是个十足的无赖,他不但从来不听课,还尤其喜欢恶作剧。同桌的第一天,我便被他戏弄得哭笑不得。
当我穿着白裙通过走道时,严小虎满脸殷勤地向我跑了过来:“你好,你好!你叫阮小青是吧?我叫严小虎,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希望日后多多指教。”出于礼貌,我握了握严小虎主动伸出的右手。
仅仅一瞬间,我便觉察到了异样。严小虎的真诚,忽然在与我握手的一刹那变成了狡诈的奸笑。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顿时火冒三丈。严小虎在掌心里贴了一层薄薄的油纸――这层油纸上面,浸满了刚刚涂上去的墨汁!
我用粉笔在课桌上画了无数次三八线,都阻挡不了严小虎的攻势。他总有办法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摧毁那条清晰的分水岭。
无奈之下,我只好委曲求全:“小虎同志,我知道你爸爸腰缠万贯,你不用读书也可以吃上三五十年。但我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必须好好读书。希望你大人大量,放我一条活路!”
那是严小虎第一次大发雷霆:“你读你的书,关我屁事!再说了,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请你弄清楚!”
一个时辰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搬离了座位。我和严小虎的同桌生涯,也就此宣告结束。
三
严小虎的非主流发型到底是让年级主任给剪了。他像只断了尾巴的老虎,死气沉沉地消停了一段时间。
不过一周后,他又悄悄地染了一缕头发。课间时分,他踩在后排的椅子上大声嚷嚷:“头发就是一个人的旗帜,能说断就断吗?”接着,他拨开乌黑的头发,扯起那绺不易察觉的金黄头发说:“同志们,看看!这就是顽强的毅力!”
很多时候我真不明白,像严小虎这样虚度光阴的人,到底来学校干吗?
午后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中,一个内向瘦弱的女生从单杠上摔了下来。女生们围在一旁,不知所措。严小虎在一旁看到了,毫不犹豫地扔下篮球冲过来,愤恨地训斥:“你们都傻啦?不知道把她送医务室?”
严小虎蹲下来时,那位受伤的女生僵持着一动不动。严小虎火了,一把将她扯到背上,一面呼哧呼哧地小跑,一面断断续续地唠叨:“真不懂你们女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传统观念!”
我记得严小虎当时的背影,一路歪歪斜斜,跑跑停停。这件事之后,我对十恶不赦的严小虎的看法开始有了改变。
四
林白是班上唯一的特困生,家中很是拮据。班长召开秘密班会发起募捐活动时,严小虎第一个上台献了爱心。他此刻出现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国际慈善大使。想想,连班上最坏、学习成绩最差的严小虎都献出爱心了,你能不行动起来?
事后,严小虎理所当然成为了本次募捐活动的积极分子。为了感谢他的支持,班长特意在讲台上点了他的名,并向他颁发了一张小小的荣誉证书。严小虎风趣的话语,立刻打破了当晚伤感沉闷的气氛。他手捧证书,万千感慨地说:“多谢CCTV、MTV、MP3、MP4以及各位同学将这个世界大奖颁给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期末考试还未来临,林白母亲便倒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但上千块钱的手术费用依然让这个贫困的家庭一筹莫展。
班上再一次举行募捐活动,严小虎依旧打了头阵。只是,这些靠零花钱堆积起来的数目,仅仅只够暂时控制病情。如果不切除阑尾,兴许不用多久又会再度进入急诊。
期末考试很快来临了。严小虎突然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形象,认真地复习迎考。严小虎临考抱佛脚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天动地。他在教室里刻苦读书的模样,几乎让所有同学大跌眼镜。他时不时手捏纸笔,跑到前排问我:“这题怎么解?帮帮忙!”我真被严小虎的转变所打动,每次都极有耐心地为他讲解。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的期末考试终于让严小虎甩掉了历年倒数第一的宝座。从名次上看,虽然他的进步不算太大,但总归是有效果的。
寒假的时候,严小虎送来了一笔钱。他嘿嘿地笑着说:“咱们班主任可真好,专门向学校申请了一笔救助金,让林白的母亲动手术。”我把这笔钱送到林白手里时,她母亲的热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了下来。
手术过后,林白母亲未等开学便匆匆赶到了学校。班主任不得不向她道出了实情:“其实,那笔钱是严小虎给的。他期末考试时之所以那么卖力读书,全然是为了从他爸手里拿到这笔丰厚的奖金。他怕你们难堪,不肯收下,所以主动找我帮忙撒了这个谎……”
严小虎啊严小虎,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非主流的坏男孩也可以如此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