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从村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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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从村庄经过的时候
五磨村还在夜里
拉一声汽笛，警报火车通过
今晚进入安全时刻
汽笛声拉得很长
拦腰载断了夜的前半部分
后半部分还笼照在月光中
这一站是黄石至武昌之间
的一个逗号。火车站停十分
我的去南方打工的九妹
在最后一分钟上了车
火车尖叫一声就往南开
往南，往南，一直往南
途中走直路，也走弯路
钻很多隧道，停很多站
两行铁轨承受着整列火车的重量
2.回家
今夜，月光就像一块冰冷的生铁
拦在我前头
挡住我回家的路。
星星就像故乡田野一粒一粒的
银碗豆
天堂里风大，吹落了几粒。
突然从我头顶上飞过去一只小鸟
像标点
像逗号
像飘在风中的一块撕碎的纸片。
深夜，我与儿子站在一座
城市的高楼上
遥望远方的故乡
儿子说“回家”
我往两百里之外的方向一指
那边
我沾满泥粒的指尖，已率先到达。
3.我的乳娘
五婶。在张山吴村，
四十年前，我的乳娘。
她给我喂奶，自己吃着生产队
分的红薯和河边挖的野菜。
她系着又破又脏的围裙，
在院子里劈柴、淘米、喂鸡。
她跪着，低头，伏在灶前拨火，
弯曲着腰，去大河里汲水。
她摸黑洗着我的脏裤子，
靠着土墙为她的女儿梳头。
她再没有亲人，玉米棒子，
像站在她家门口的穷姐妹。
有时缸里没有一粒米，
有时苦难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4.灯旺
那年我出生在集体的棉田里
是五婶的一件大襟褂包我回家
奶奶放了一串200响的鞭炮
那时算是为我
举行的最隆重的欢迎仪式了
为了让我有充分的奶水
母亲生下我还在坐月子
父亲第三天就出了远门
去一个很远的城市里拉板车
一天拉几十趟，几万斤重
转回时，他的身体瘦了一圈
我两岁断奶，三岁学走路
四岁才开始说话
父亲怕我天生弱智，到八岁半
才送我上村小学读书
听说在我出生的第二天
父亲给我取名字时
一个下午也没想出来
这时奶奶忽然点着了一盏油灯
灯火又亮又旺
父亲说：有了，就叫――灯旺
（《汉诗》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