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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我的求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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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掉两个十年就是我的小时候,回忆像心中的一口深井,童年在最底端如水一般鲜活。

那个时候,我家和三舅家各自一半地住在一个老旧的青瓦房,窗台以下的墙是用毛石垒成的,一到冬天特别的冷。一连好几年,我都很少能看到父亲,母亲说父亲在外地做生意,很忙,没有时间回家。直到弟弟出生,父亲才决定不出去做生意了。三舅托关系安排他在村里的小学当民办教师。

母亲也在这所小学里教书。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总能列出许多当老师的好处,并叮嘱我们要努力学习。我们村是本溪市的贫困村,老师的工资少得可怜,父亲为此十分苦恼。父亲抱怨说:“要是我一直倒运木材没准早就发家了。”每当听到父亲这样抱怨,母亲会这样回答:“你没准早就住医院了!”

父亲和母亲都很忙,每个人教了好几门的课,尤其是父亲,他还负责学校的安全工作。父亲的腰间挂着很多钥匙,我最喜欢那把最大的、黄铜的钥匙了,因为它能打开图书室的大门。每天晚饭后,父亲就领我去那里,先是指导我做功课,然后叫我自己看书。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就独自看完了三大本《隋唐演义》。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排在全班第一,还有,弟弟最喜欢和我在一起了,这让母亲能安心地在学校里教书。

我比弟弟大五岁,凡事我都让着他,母亲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可是,每个愿望的实现都是需要时间的。

父亲三十多岁就有了许多白头发。平时,他总是无奈地说:“少多了,少多了……”那时候,父亲已经“歇顶”,就像葛优一样,看上去很好笑。偶尔,我会站在父亲身旁,一边捋他的头发,一边揉他的耳朵。我总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

五年级的时候,后爷领着两个叔叔盖新房,父亲也向村里申请了房场,他说他一定要盖一个全村最好的房子。建筑图纸是他自己画的,建筑材料也是他自己选的,他同时又是个大工,三舅不忙的时候会帮一帮他。父亲把木料拉到木匠房打排架时,木匠说从没看过这么好的木料。墙有两个砖头那么厚,外面还罩了一层保温板,都由父亲一手操办。那时候还不时兴用铝合金的,更别提是塑钢的了……我家的窗户是双层的,冬天里面装上玻璃砖。别人家的天棚里用的是锯末子,我家用的却是防火的珍珠岩,这也算奢侈了一把。可是这样好的房子,我们只住了两年。我小学刚毕业,父亲就卖掉了房子,带着我们搬到了城里。父亲在市重点中学附近买了一间平房,房子的面积是以前的三分之一。房子小了很多,家里却其乐融融的。

上中学时,我是班里的第一名。我没给父亲丢脸,也没让母亲失望。我们的班主任是省级优秀教师,教英语的,我至今仍记得第一堂英语课,那是我以后艰难的求学之路的开始。

上课了,老师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就先叫到我。她用英语问了我一句“早上好”,我茫然不知所措。同桌小声地告诉我“跟她学”,我就跟她学了一遍,或许是因为我的乡音太重了,惹得同学们哈哈直笑。老师随后又用英语问了我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我急切地看着同桌。他向我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我只好硬着头皮又跟她学了一遍,这一下子班里炸开了锅。我看到老师的脸色明显变白,预料大事不好,随后,我便被叫到讲台前罚站。当时,我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惹班主任生气的。

下课后,老师让我去找家长。父亲去了,她却一直在训话,足足有20分钟,而且没让父亲坐下。她给我定的罪名很大胆,叫“戏弄老师”。她说我不像第一名的学生,成绩可能有假。当她说道有假时,父亲火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配当老师呢?”这时,办公室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父亲,父亲顾不上那么多。父亲直挺挺地站着,嘴里不停地说:“首先,你连一般的待人接物都不懂,我也是个老师,你连个坐都没让。其次,你也不了解学生,我儿子从农村转来的,他一天英语都没学过,你让他怎么会呢?还有,你要是觉得我儿子成绩有假,就出套试卷考考他吧,看看他有没有骗人……”父亲这么一说,老师的态度马上有所转变,还安慰父亲不要生气。不过临走的时候,父亲留下了这样的话:“算了,孩子在你手里,还希望你以后多费心啊!我的话有些严重,请多见谅。”我是第一次听到父亲在愤怒之后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的语文成绩和数学成绩依旧很不错,只是英语成绩总是忽高忽低的,让人心里没有底。中考时,我因为太过着急而发高烧,与重点高中擦肩而过。当时,我很自责,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这时,父亲来了,他先是轻轻地敲门,接着是重重地敲,直到我乖乖地把门打开。见到我,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既然已经如此,把自己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把自己关一辈子吗?”父亲的话语很严厉,目光中却充满期待。后来,父亲给我找了一所私立高中,让我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开学第一天,父亲骑着自行车送我。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父亲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书包上。那个书包是父亲新买来的,里面除了几个练习本和一个文具盒,什么也没有。父亲也许盼着书包能早日鼓起来,陪伴我度过一个充实而有意义的高中。

高二时,我和以前的一个叫晓燕的校友一起报了文科班。那时,我写了很多诗歌,其中《傻孩子》还获得了“滕王阁杯”中学生征文大赛三等奖呢。晓燕比较内向,遇到不愉快的事,总是闷在心里。有一次,晓燕和同桌闹矛盾,想退学,我马上去劝她,总算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像我们这样的孩子,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也许是心理压力过大,高考时,晓燕发挥得并不好,后来托关系出国了。送她的那个九月,我看着树梢没笑出来,因为我考得也很差,后来去了本溪师专,学习中文专业。父亲送我去学校的那天,我告诉他不要太难过,我一定会努力的,将来还可以专升本。父亲离开了,我从窗口看着那个略见肥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酸酸的。我想起那个夏天,当父亲头顶烈日劳作的时候,我却在河边玩耍,还划破了母亲新做的衣裳。

师专的同学都玩网络游戏,让我感到很烦躁,我怕自己有一天也对那东西着迷。所以,我离他们远远的,在寝室里就像个异类。我看书、写诗,还报了自学考试,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弥补以前的过失。每逢周末,很多家长会拿着大包小包的来看孩子,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父亲也能来看看我呀,可是……我曾在日记中写过:“有一次,我回家取生活费,父亲给我买了几个烂苹果,我不忍心告诉他,可是,我也找不到强忍着把它吃完的理由。也许,他根本没在意苹果的外观,只相中了价钱。”高中时,我想过转学,现在的我却想到辍学。

大一那年的端午节,奶奶病逝了,随后弟弟中考又失利。精神折磨和经济压力让父亲变得更加憔悴,即便这样,他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父亲很要强,我和弟弟却不能让他感到荣耀。他打过弟弟之后又骂了我,说我没开好头,没给弟弟树立榜样。于是,父亲让弟弟去复读,弟弟坚决不肯。最后,弟弟去了一所中专学口腔专业,学费很高,我则很果断地辍学了,为了弟弟,也为了父亲。

对父亲来说,这多少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对我来说更是一种解脱,至少不必再为学习成绩担忧了。对我的决定,父亲愤怒过,也伤心过,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着愧疚。我的大学辅导员说过,她可以向学校为我申请助学贷款,让我继续学业。我很感激她,可是就是不交学费,我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了。后来,我在沈阳的一家电脑学校学平面设计,想由此找到一条出路。电脑学校的学费很低,不过,我是一半一半交的。电脑学校只发大专文凭,所以我又坚持参加自学考试,两年后取得了本科学历。在沈阳求学的日子里,我一边学习一边在装修公司帮忙。我原以为这就是我一生的职业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人生又有了转机,我居然有了想学艺术的念头。

大哲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装修公司里负责下料。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他就在外面补习文化课。有一天,他领来一个帅气的男生,叫大明,是学舞蹈的,年龄大我一岁。大明办了一个舞蹈班,我们无偿地帮他装修教室。装修完毕,我还送了他一幅油画,他表示十分感谢。大明曾是鞍山歌舞团的学员,十六岁去广州参加演出,非典那年全国禁演,他就用两年的时间一边教学一边学习,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他劝我也重新参加一下高考,可以考中戏的文学系,有什么难处他可以帮我。听了大明的话,我心动了,毕竟心中燃烧的那团火始终没有熄灭。

后来,我辞职了,回到老家一所高中借读。那段时间,大明给我寄来很多书,父亲也很支持我,总是变着法地给我改善伙食。我的基础还算不错,成绩提高得很快,当年文化课考了358分,距中戏差了一点,但去沈阳音乐学院是没问题的。多少年了,我从未见过父亲那样高兴过,他一边唱歌一边下厨,就像中了万元大奖一般。可是,随后发生的事让我没能跨入大学的校门,这也许就是命吧。那年,家里的房子要动迁,父亲为了多要一套房子就向亲友借了很多钱,其中向表哥借的最多。

那年的暑假真长,雨水真多,表哥开着大货车去郊区拉沙子,然后送往城里的建筑工地,每次我们都是超载的。为了躲避交警,我们起得很早,车开得也很快。在路上,我们要经过一条陡峭的盘山道,也许是超载的车太多,柏油路早就变成了坑洼不平的土路。车在下坡的时候打了滑,一下子冲下山沟,车翻了,表哥腿骨骨折,我折了两根手指。为了给表哥看病,我在一个雨天去学校要回了学费。系主任对我的做法表示惋惜,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外面的雨下个不停,我内心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非常的凄悲。

带着灰心和失望,我又离开了家,一个人在北京闯荡。大明念书的第二年就找到了工作,在文工团里唱歌。平时,我帮他写歌词,也做点零活。他演出的时候,我负责帮他看服装,不忙时就去图书大厦看书。我们还参加了一次“星光大道”的节目录制。因为这次比赛,我有机会走进中央电视台的演播间,身临其境地感受现场的气氛。那次经历让我更加坚定了追求艺术的决心。

我爱听王菲唱的那首《人间》:“风雨过后不一定有好的天空,天晴不一定有彩虹。”在北京,我一边打工一边写歌,期待着有一天也能像大明一样站在光鲜的舞台上。2008年6月,我又去参加高考,再次被沈阳音乐学院录取。也许是老天看我太不容易了,也许这张录取通知书本来就属于我,也许……我坐在宽敞的教室里,想象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心里有点疼。

开学的前夕,我结识了一个学空乘专业的妹妹,她也报考了沈阳音乐学院,可是专业课没过关。她从3岁时起就练习舞蹈,按照母亲的意愿报考了一所中专,学了三年却上不了飞机,青春都被荒废了。或许是同病相怜吧,我特别为她写了一首歌――《花开花落》。我还把这首歌寄给了中国音乐文学家学会主办的歌词大赛,并获得了金奖。歌词是这样写的:“细雨过后才知道绿肥红瘦/太阳升起才知我心所求/所以我将不再远走/珍惜你给的挽留/哭过以后才把伤心接受/经历一切才把风景看透/所以爱无需述说/就让我紧握你的双手/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永久/但愿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好的节奏/花开花落/如果都值得感受/那也是因为有你/我心才温柔。”

经过了许多事,我才知道一切都要顺其自然。成功与失败不是谁能主宰的,但是认真准备过,热情参与过,也算是一种收获吧。现在,我依旧写歌,依旧唱歌,在歌声中悲哀,在悲哀中感动,在感动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