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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被释放的社会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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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媒介自诞生之日起,除了传递信息外,还承载着保存记忆的重要功能。在新媒介环境下,社会记忆显然也受到了重要的冲击与影响。

【关键词】新媒介;社会记忆;释放

记忆被看做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人类对自身的思考方式,与记忆相比,遗忘更容易发生。重要的时刻、内容,如果不借助媒介记忆下来,很快便会烟消云散。因此,媒介自诞生之日起,便承载着记忆的重要功能。在新媒介大量涌现的环境下,社会记忆显然也受到了重要的冲击与影响。

从记忆术到媒介依赖

最初的记忆术。记忆最早是一种技术与能力,在文字书籍出现之前的漫长时间里,个人凭借记忆掌控着各种社会生活实践以及传递信息。商业往来、各行业的经营、教育及各项技艺的积累与保留,无一不寄托于记忆术,因此,“记忆是每个人都必须培养的令人敬畏的能力。”埃斯库罗斯说,“记忆乃一切智慧之母。”[1]

记忆术的发明者据说是古希腊多才多艺的诗人西摩尼得斯,西摩尼得斯的记忆技术,其基础在于“地点”和“意象”这两个简单的概念。西塞罗对这种方法的解释是:选择一些地点,并将想记忆的事物构成若干意象储存起来,以便排列成序的地点保存排列成序的事物,而事物的意象会把事物本身表现出来。这种对记忆术的研究,本身也成为一种重要的记忆术。

法律在用文件保存之前,是凭记忆保存的,宗教典礼和礼拜仪式也是如此。“在西塞罗时代之前,法律和惯例,在很大程度上都记在了人的脑袋里。”[2]91

文字记载。媒介最初的功能或者就是记忆。原始人在漫长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学会了用各种物件做成符号,帮助记忆。“用这种记事方式表达思想,传递消息,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3]所谓超越时间和空间,即指文字的记忆功能。而结绳记事、契刻记事是文字诞生的前驱,它的弱点是无法表达抽象的概念以及复杂的情感,象形文字发展到会意文字的历程,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诗经被吟诵之时,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保留。直到文字出现被写在竹简、布、帛或者纸――这些被称之为媒介的物质上。纵然吟诵“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人已然不在,但记载于纸上的文字却延续着盛大的千年之恋。

文字是记忆形式的飞跃,它表现出来的记忆形式大约有两种,一种是铭文,另一种是书面文献。文字的储存功能表现出浪漫的时空性,“是人们进行标记、记忆和记录的一种手段,借此人们能穿越时空进行交流”[4]67。

印刷媒介。与手写的文本相比,印刷术的复制力在于它“保存的力量”,因而这项技术在发明时便有着“保存一切技术的技术”之美誉。虽然人类学家会赋予手写文字“昔日时光的永恒记录文本”,但这终究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文字记录在传阅与使用中,必然会遭遇损失,诸如战争、火灾、潮湿、虫蛀等,单薄的文字纸张,不是时间的对手。逃避这种命运的方法,是颠覆手抄文本的唯一性。而印刷术强大的复制功能证明了这一点,数量比质量重要。“如果说文字极大地解放了对个人记忆的要求,那么印刷书籍出现之后,不仅扩大了这种趋势,而且使集体记忆的性质也发生了改变。”

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印刷解放了西方的记忆。“到15世纪末,欧洲已建立了许多印刷厂。它们复制的抄本,多半是教会、法学、医学和贸易方面的书。”[2]156

新媒介。新媒介的出现,如约书亚・梅罗维茨所说,它不仅改变了人的生活场景,也改变了我们的社会行为。记忆行为便是其中之一。

就个人记忆而言,电子媒介产生之后的最大变化是浩繁的记忆内容被压缩简化。电子媒介提供了一个通道,人们只需记住类似的一组密码,便能打开一个记忆库。现代人无须记住股票的买入价和卖出价、账面上的盈利亏损,只需输入对应密码便会一目了然。电子书和电子词典亦能随身携带。重要的日程安排,被储存在手机里,即时提醒。

新媒介的出现使旧媒介本身变成了记忆。新媒介的出现,不仅是对记忆术的颠覆,也是对电子媒介之前的所有媒介记忆的颠覆。

新媒介形成的媒介记忆

博客。2008年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的博客用户数量已经达到1.07亿,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数字在今天仍在增长。“我认为每一个有一定经历的人都应当尽量留下一些什么:照片、日记、回忆录、口述录音等,以为我们所经历的时代留下私人的、民间的因而也是人民的记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中国人太缺乏记录、积累和保留历史的条件和风气。这种情况应当从我们自己开始转变。”[5]

个人记忆被强烈呼唤,博客从技术上满足了这种需要,是对私人的或者是人民记忆的最好实践。作为记录的博客的存在,被评价为“私人领域浮现出公共空间”、“平凡人物群体亮相”[6],博客虽然是个人写作,但是对个体的关注与时代风云密切相关,不仅如此,这无数双眼睛补充着被时代忽略的记忆。在此基础上,博客形成了自己的记忆场。网络中如柴静、韩寒等具有影响力的博客,内容上已经去个人化,记录多涉及社会公平正义、房价、普通人的生存状态等公共话题,记忆的视角是逃离社会身份之外的个人叙述。

“在这个明星的猫生病都会被长篇累牍报道的时代里,一个普通人死去了,无声无息,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幸运的是我们拥有网络,普通人一样可以留下自己的印记。凭借着这些碎片,亡者就不再是户口簿上冷冰冰的‘销户’印章,而是可以被还原为一个活生生的人。”[7]在这段记录里,出现了博客的双重记忆特征,第一重是网络本身对亡者的印迹留存,第二重是博客主人基于网络留存的碎片对亡者的追忆。

照片。有人相信,记忆是对已逝时光的追逐,而我们在照片中看到的,恰恰是已经一去不复返之物。照片是物化的记忆、视觉的记忆。因此,照片的意义是:“照片的意向是参照性,即被摄物曾经存在的确凿性。”[8]15照片在证明确凿存在之物的同时也衔接着过去与现实,因此,照片以具体的凝固状态,展示着单向流动的时间,“一旦拍摄下来,这个永远消逝的特殊瞬间便会永存,同时又无休止地回归”[8]16。

照片以停止展示流动,以具象引发联想。因为摄影者与被摄者间的关系,照片被视为典型的个人记忆,记录私人生活、陈年旧事,但个人背后却是社会印迹、时代特征。一张发黄的中学毕业照片,校服与发型叙述着那个时代的风貌,而顺着照片里的人物排序,一串串鲜活的故事,也对应于个人交织展开。在此意义上,照片是一张唤醒令,也是一道记忆的闸门,照片以凝固静止的表象,还原着无法复制的往昔。

数码照相技术的日臻完善,体现在像素的稳定提高,画面更富于质感,色彩还原率高,随时与电脑连接的大容量存储功能,这些优势使得拥有一定技术色彩的胶片机一落千丈。与网络直接链接的功能,使照片成为更大范围内的分享物,也不断突破着记忆的容量限制。这是与之前胶片照片的巨大不同之处。

手机。保罗・莱文森对手机的论述堪称经典,他说人类有两种最基本的交流方式――说话和走路,只可惜人类自诞生之日起,这两个功能就开始分割,直到手机的问世。手机是唯一一个能将这两个相对的功能整合为一的媒介,手机将人从一个具体的位置和封闭的空间中解放出来,不再受限制,唯独手机能够使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基于手机日渐强大的功能,“在3G的基础上,像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网页、电子邮件、实时语音、实时影像等功能均可实现”[9],这就意味着,手机也可以一边走路一边记录,成为不受时间、地点限制的多功能记录器。事实上,现在的手机,通话已不再是唯一的重要性,拍照、摄像和上网几乎成了与通话一样重要的功能。手机用户养成了路遇公共事件时,立刻拍照存证的习惯。如果新媒介时代的社会记忆突出了现场性、画面感,那么手机的贡献功不可没。

媒介记忆的特征

新媒介大量涌现,变化太多、速度太快令人浑然不觉。社会记忆所含内容更加纷繁浩大,记忆形式多样化,速度更迅捷。这是新媒介造就的媒介记忆时代。

被定位的记忆。媒介记忆在形式上具有时间性和空间性,不管是数码相机、DV,还是网络上的论坛、博客,每个场所、每一刻的记录都是即时的。数码相机有时间显示功能,如果需要,每一张照片中都会标示出拍照的时间,网络上发帖、发博文也是如此,发文章的年月日时都准确记载。事后不管相隔多久翻出旧照旧帖,总能在清晰的时间标示下重现当时。而记录的文字内容和画面,则重现了空间感。时间是经,空间是纬,媒介记忆被时间与空间所定位。

媒介记忆的画面性。“我们成了一个阅读小说的民族”的印刷时代已经成为记忆,“如今占主导地位的,已不再是以描写的故事改变我们视野的印刷媒体,而是以其制造的画面改变我们视野的电影、电视和录像媒体了”[10]。画面呈现出的立体感与动态感,注定包括抑扬的声音、色彩层次、光影明暗、线条、服饰、表情、景观,对于依赖印刷阅读并充满想象的记忆与回忆形式,画面感都是巨大的冲击,不仅表现在视觉习惯上,也表现在对思维的影响上。

媒介记忆速度。新技术最主要的特征是存储容量与处理速度。2004年的预测是,到2008年,内存将达到64GB,等同于4.5万页文本。但是突破预言的速度超出想象,在今天,450G内存的联想笔记本电脑已经随手可得,是普遍的大众化配置。更大的内存意味着更快的处理速度,有人形容“计算机像改装的高速赛车”一点也不为过。上传与下载的速度,也只是点击键盘的一瞬。这就意味着,社会记忆的时间成本降低了。

媒介记忆的私人化。新媒介环境下的集体记忆,是大量个人记忆的各自为阵与聚合。各自为阵表现了记忆的多重路径与视角,它展示了一个明显的特征,即记忆的私人化。私人化的记忆中,大量出现了刘亚秋所说的“记忆的微光”。记忆的微光“可能出现在个体记忆遭遇集体记忆之时,也可能出现在个体记忆的喃喃自语之时,它一般是被宏大叙事所忽略的那部分内容”[11]。由于私人化记忆的大量涌现,集体记忆演变为个体与群体的二元创造。个人记忆不再势单力薄、不再无足轻重。

记忆内容无所不包。“记忆是将个人的经历或是一个有着共同经历的一群人的经历传承到将来的一件事。记忆或多或少是以自发地记住生活经历为开端的。”[12]由生活经历为开端的记忆注定了记忆内容的无所不包,世俗烟火如柴米油盐,阳春白雪如古董美声,表现在博客、微博、播客里的记录五花八门、事无巨细、浩如烟海。走到哪里都拍照留存的行为,变成容易理解的生活习惯。

媒介记忆的意义

谁在记忆?谁在记忆决定了记忆的内容与形式,决定了什么事情可以记忆、什么事情必须遗忘,以及记忆掌握在谁的手中。博物馆、档案馆、公共建筑物、纪念碑、重要节日里的记忆,是权力话语体系中的记忆。权力体系与精英政治中的记忆有时会与私人记忆重合,有时会有差距,有时会出现悖离,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关于谁在记忆、谁能记忆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技术,在新媒介时代里,因为媒介技术的发展,使得记忆主体身份发生了改变,记忆被掌控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怎么记忆?记忆最终会落实到怎么记录的问题上。

“哈布瓦赫虽然把集体记忆的概念作为自己研究的中心,却不明白关于过去的意象和对过去的记忆知识,是(或多或少)由仪式操演来传达和维持的。”[13]

保罗・康纳顿所提到的“过去的意象和记忆知识”,其记录过程肯定不同于今天。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能找到相对应的纪念仪式。

在新疆乌鲁木齐“7・5”这种公共事件中,拿手机拍视频的人不在少数,视频就是一种记忆方式,拍了视频的人或许就不会再用文字记录,视频的画面里,有当时的情绪与感受,画面展开的时候,被抽离的感情也随之释放。

类似“7・5”的公共事件,记忆经历着记忆权力由金字塔顶向塔基扩散的过程,因为记录手段的便捷,记忆无法被全部归笼到塔顶。塔基由经历与观察事件经过的无数个体组成,每一个个体都是独立的纪念仪式与体化实践,不统一,也没有公共标准。纪念仪式与体化实践被个体消解了。

正是新媒介使记录更简化,记录从一个按键开始,以另一个按键结束,无须学历教育背景、无须复杂的文字处理能力。有人称这种媒介的记忆能力为新记忆。“新记忆已经成功地转化为一些可移动的、方便携带的、可以个别接触和处置并且是可复制的形式……统治权力总是设法控制对它不利的公共记忆和个人记忆,新记忆形式使得这类企图变得更难以实现了。”[14]更有甚者,“数码技术更是让观众可以根据个人需要,随时随处寻找或者重复获取他关心的内容”[15]。

记忆地点的转变。约书亚・梅罗维茨研究了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产生的影响,发现电子媒介使社会场景发生了改变,使社会地点与物质地点发生了分离。“我们身体所处的地方,不再决定我们在社会上的位置以及我们是谁。”[16]这个发现也适用于对记忆的研究。因为社会记忆多起始于地点的研究,如档案馆、博物馆、墓葬、建筑、仪式、圣地等,从某种程度上说,社会记忆浓缩于这些地点中。很显然,电子媒介开创的虚拟空间,颠覆了物质地点,这些地点所包含的内容被转移了。这些地点不再是唯一与神圣的,现场也不再意味着权威。

记忆的地点,转变成为一个有着私人性与公开性的双重虚拟空间,从技术上讲,这使得对记忆的操纵不再易如反掌。因为,“对记忆和传统进行支配的争斗,即操纵记忆的争斗,在社会记忆为口述记忆的社会里或在书面的集体记忆正在形成的社会里最容易被人掌控”[4]111。

如果说集体记忆对应着口述与书写,电子时代的媒介记忆则对应着多元、对应着时间与空间的无限延伸与自由转换。

对社会记忆研究的冲击。一切似乎都表明,过去不是被保留下来的,而是在现在的基础上,被重新构建的。“对同一个事实的记忆可以被置于多个框架之中,而这些框架是不同的集体记忆的产物。”[17]这是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中最显著的观点。他强调了社会对个人记忆的塑造。但在媒介时代,个人记忆大量涌现,使个人化的视角明显增多,即社会记忆的个人理解被加强了。虽然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社会记忆向个人记忆转变的趋势,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使得记忆的维度增加了。

此外,沿着莫里斯・哈布瓦赫的观点和路线,之后对记忆的研究出现了权力观下的社会记忆研究路径,“记忆的社会研究包含了对‘社会控制’、‘权力’等因素的分析”[11]。这种研究路径至少表明,权力对于社会记忆的影响深远,社会记忆成为政治与权力的呈现。当个人记忆以不可阻挡的方式涌现时,社会记忆也面临着解构的风险,现在兴起的民间记忆、公共记忆、记忆的分层以及所谓大众与精英记忆对立等研究,就是一种表现。新媒介环境下的个人记忆研究,会不会呈现出新的范式值得我们期待。

结 语

可以看出记忆从身体脱离、转向媒介,尤其是转向电子媒介的过程中,人对媒介,记忆对媒介的依赖更强了,媒介介入人的身体与心灵的体验越来越多,这是新媒介对于记忆的第一层意义。新媒介使记忆脱离身体和心灵,在某种程度上使个人的生命体验公共化,这个过程如何发生,是新媒介对于记忆更为深层次的意义,对此,还需要进一步的讨论。

参考文献:

[1]丹尼尔・J・布尔斯廷.发现者(社会篇)[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7.

[2]哈罗德・伊尼斯.帝国与传播[M].何道宽,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3]林耀华.原始社会史[M].中华书局,1984: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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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东平..

[6]刘津.博客传播[M].清华大学出版社,2008:204.

[7]和菜头.http://www.省略/blogs/hecai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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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匡文波.手机媒体概论[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113.

[10]哈拉尔德・韦尔策编.社会记忆:历史 回忆 传承[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65.

[11]刘亚秋.从集体记忆到个体记忆――对社会记忆研究的一个反思[J].社会,2010(5).

[12]阿兰・梅吉尔.记忆与历史[J].学术研究,2005(8).

[13]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M],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38.

[14]徐贲.人以什么理由记忆[M].吉林出版集团,2008:12.

[15]Caroline Wiedmer:The Claim of Memory:Representations of Holocaust in Contemporary Germany and France,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5,P5.

[16]约书亚・梅罗维茨.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M].肖志军,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110.

[17]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93.

(作者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2010级博士生,新疆财经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教师)

编校:张红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