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功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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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扬顶着个火辣辣的太阳，急匆匆赶到第一医院。相交五十年的老工友患了肝炎，必须马上动手术。可老工友膝下无子，家境又不好，一直迟疑不定，说，治大病，现代科学好，可太贵了。所以，这次季扬是特地为他来承担点手术费的。

一个贵妇扶着一个十五六岁，神情极其痛苦的男孩进来。男孩脚掌贴着地面，缓缓向前移动。

儿子，能坐下吗？贵妇心疼地问男孩。

稍一动，肚子都痛。男孩说得很吃力。

火热的天，一定是发痧了。季扬思忖着，电梯门开了，算了，医生会解决的。

上年纪的人见了面话就是多。他们在病房里谈岁月，讲辛酸，旁若无人，足足一个钟头。还是护士提醒，病人不能太累。季扬这才起身告辞。

季扬下楼后，在一旁的输液厅又见到了那对母子。男孩还是老样子。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地跑过来。

医生，我儿子是发痧吗？

医生喘息，不像。

难道是阑尾炎？

放心，阑尾炎不在他疼的部位。医生呼出一口粗短气，继续说，你看片子显示，他体内并无肿块，只是一股气。

贵妇吁出一口长气，那是什么气？

腹腔积气，打点滴消炎就行了。小弟弟，你先站着，不太疼了，再坐。他把一塑料袋的点滴交给护士。

男孩双手向两侧45°斜举着，汗水已湿透T-shirt。季扬走过去，一手搭额，一手按在男孩后背，说，大夫，用得着这么复杂吗？就是发痧，一冷一热，肚里一口气给憋住了。

一个穿白寸衫的老男人进来，颇不屑地说，老大爷，他可是急诊室主任，又有科学仪器拍的片子，还会错？

季扬悻悻地对像雕像般的男孩说，怕疼不？

不怕！男孩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也许他现在宁可挨刀子。

那你可忍住了！季扬眼珠子一凸，按住男孩的肩膀，右手拇食中三指紧扣，沿着男孩脊椎骨右侧的一条肉，上下抽动。“疙瘩疙瘩”的声音爽脆而有紧凑。男孩双拳紧绷，一脚连连跺地。季扬右侧拔完，再拔左侧。男孩疼得整个人快要爆发了。

贵妇一把推开季扬，你干吗，存心虐待？疼吗，儿子？

在科学面前，容不得你装神弄鬼。老男人边说边掀起男孩的T-shirt，既不见红印，也无淤青。

男孩转了一下头，好舒服。他小心地扭两下腰，接着人慢慢转一圈，又轻轻按一下肚子。妈，没刚才那么疼了，还能动。

老男人、贵妇、主任、打点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真神啊。

额黄，未见高温，双臂和颈上痧筋凸显，就是发痧。人一发痧，脊椎骨两侧的两条痧筋铁定饱绽，用力拔一下就OK了。季扬又对男孩说，不放心啊，再打袋头孢。

急诊主任说，大爷，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扬似乎更不高兴了，说，我年轻时，一个穷工人，夏天发痧又没钱，工友就是这么给我治的，他家几代人治痧都靠它。大家见了，没权威，实实在在才是真。说完，拍拍手就走人了。

老男人这才回过神来，这老大爷是什么人啊？

他就是我们市晚报的前任主编季扬，文章写得好，性格也豪爽年，一直很受人尊敬。一个打点滴的青年回答。

季扬回到家后，心里一口气憋得难受。打开E-mail，就往上面打字，速度可不输给新一代。

老伴忽然进来，喝绿豆汤啦。不见反应，老伴凑到书桌旁一看，大吃一惊，你要投诉第一医院？

发痧罢了，故称大病，拍X片，点滴量相当于你做一顿饭的用水量。黑医院坑人，穷人可咋办哟？天杀的，摆权威唬人，还做作！季扬把下午的事跟老伴简略说了一遍。

也许人家真不知道呢？突然，收件箱显示有新邮件。老伴为他打开。信是这样写的，季老雅鉴，

我是本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就是下午在输液厅和您说话的白寸衫老头，那对母子是我的儿媳和孙子。辗转查到您的邮箱，此次一来为我下午的傲慢向您致歉，二来请您务必驾临本院，传授那手治痧本领。

本院偌大的硕士博士研究团体，竟无一人知此法。我十年如一日地精研现代医学，却忘了老祖宗留下的这些绝技。到时必积极组织向病人推广疗法，以减轻他们的负担。看看，是你错怪了人家吧。老伴说。

季扬倒抽一口凉气，是啊，这手活地道，现在人有钱了，谁不往医院跑，还自己学去呢？连忙在快速回复框中写下，替老祖宗传技，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