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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中的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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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名《一一》,写出来正好是两横,意思是某个个体,也意味着从头开始,从简单开始。影片描述的正是一个个人物、一个个个体,最终从关注个体的差异个性过渡到探讨台湾社会的整体共性。故事包括一个婚礼和一个葬礼,其间夹杂着一个婴儿的出生,一个人的死亡,一次初恋,一次最后的约会还有一次凶杀。片中很多人的名字也都是重复的,这主要是为了让事情变得简单,本着同样的原则,这部片子的名字也是这样就叫做《一一》。“把事情一一道来”的意思,正暗合这部影片繁复的结构、细致的叙事风格。

一、影片的主题

这部电影是讲述有关家庭危机的,也是一部关于生活的影片,

每个家庭成员都参与在内。在一个家庭里,有各色各样的人物,每个年纪都有各自的代表,这让观众对影片有了绝佳的着眼点和观察点。影片讲述的日常生活是再寻常不过的主题,但有时候越简单的事物往往越复杂。

这部影片想要通过把一个家庭成员抽样出来,在生活当中碰到的问题来表达导演自己对于都市中现代人的生存状态的关怀和对人生的终极思考。剧中的每一个人都面临自己的问题,南俊事业上的不利和感情上的纠葛,在小舅子的婚礼上邂逅自己早年的恋人Sherry,引发他对于自己生活的质疑和对于生活的另外一

种可能性的思考。

杨德昌驾驭复杂故事的主要办法就是化繁为简,运用立体的、

有好多事情同时发生的结构,以自己一贯的不疾不徐的风格将所有的这些人的故事组织在一起,彼此相关而又相互独立,同等地对待每一个人的苦痛而并无偏颇,对每一个人的处境都寄予关怀和同情。整个复杂的故事和线索被导演以游刃有余的方式“一一道来”,这种驾驭的能力非常少有。

婷婷的外婆在阿弟的婚礼当天中风,陷入昏迷,让大家乱作一团。遵照医生的嘱咐,每个人都要和她说话,以便她可以尽快苏醒。每一个人在她面前的喃喃自语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机会。也正如这个片名所意味的一样,每一个个人都是孤立的,有着必须自己忍受的苦痛而难以相互安慰。

二、影片结构

整部电影主要在三个情节上展开,开篇结婚、结尾葬礼,中间正好是孩子出生。这是人生中三个最为重要的仪式,几乎涵盖生命中最关键的内容。

开始是一场婚礼,在中国文化中,婚礼总是最开心的时刻,每个成员分享这份快乐,因此气氛显得祥和、友好。如果对此片的结构再细分析一下,影片开始不久后的外婆突然中风,也是一个转折性情节点,这个设计源自导演朋友的亲身经历,介于生死之间的艰难一刻,对表现影片主题是再合适不过了。

三、技巧的运用

影片情节的推动方式,采用了从间接表述逐渐演变成真实联系的委婉手法,从某些人的生活透视另一些人的生活,而随着越来越多人物的出现,导演又在适当场合让每个角色的过去渐渐呈现,在情节进展中找到恰如其分的切入点,让影片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复杂而精致。

同时,导演对摄影机运用也独具匠心,他认为一幕场景的拍摄,一定要想清楚究竟是作为旁观者去拍摄,还是参与到场景中去拍摄。此外,影片中还多次运用玻璃反射而形成特别构图的场景,观众透过玻璃看到人物动作,通过反射看到镜头之外更多的空间,扩大了电影视野,展示了镜头外情节的同步发展,而这亦成为影片的一大艺术特色。

四、细节的把握

开篇的婚礼场景十分有趣,很多都是红色,因为红色在中国文化里意味着幸福和幸运,但南俊无意之中把结婚照片大头朝下放在地上的镜头,却预示着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

影片中有多处透过监控录像展示人活动的镜头,这种方式很好地体现了日常生活,体现了城市中的共有元素。

简家公寓邻近有一条高速公路,而且窗户跟邻居的窗户挨得很近,这让整部片子的景观变得更有趣,简家房间的内部摆设有些凌乱,堆积着一些不知该不该扔掉的东西,这说明他们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没有个二三十年,是积攒不了这么多杂物的。

此外,影片中南俊克制住了自己对雪丽的感情,同时跟他的生意拍档又发生了严重分歧,此时出现了天空特写的镜头,这是影片第一次对天气进行描绘,用以反映角色的内心变化,让影片更具感染力。

由于导演的怀旧情结,他把南俊和雪丽的相会安排在东京,同时,东京的列车也在片中多次出现,导演认为列车是更加文明的交通方式,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朦胧的夜景,车窗的倒影折射着车内、车外、街道、灯光,而观众得到更多的是一种心灵感受而非视觉刺激。

总之,杨德昌在孜孜不倦地讨论道德议题,他也将道德的探讨作为作品的精神骨干。所有的人多少都处于道德的困境中,南俊无法抛家弃子和老情人重修旧好,也为公司出于眼前利益和另外的公司签约而不顾及朋友感到不安。婷婷因为自己陷入爱情的烦恼而无暇顾及卧床的外婆心有愧疚等等。导演暗示通过诉诸道德来至少缓解都市生活的压力和不确定性给人带来的紧张和无力的感觉。为解决现代化所造成的问题提供一种可能的选择。

在《一一》中,杨德昌贯彻其早期作品的冷静笔触与写实风格,糅合他近年作品的幽默感,在艺术成就上大丰收,是他继《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后又一成绩非凡的代表作。此外,这部片在世纪之交出现,更有特殊的文化意义;这部片延续杨德昌一直以来对现代工业社会的冷峻观察及严厉批评之余,鲜有地带出一点对人类文明前景的乐观,并为21世纪的后现代社会指引出新路向。

很少电影有如此广阔的视野与严密的格局,有条不紊地透视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都市人面对的问题与危机;杨德昌以冷静的视觉语言、带点幽默与戏谑的笔触,建构一个貌似平常的都市图像,却处处对现代都市人的问题一矢中的,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