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情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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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路成

小晴来的时候，我正在埋头侍奉那台红色的本田思域。

小晴穿了一件碎花的连身裙，前天晚上我陪她逛夜市时买给她的。虽说是地摊上的廉价货，穿在小晴身上也是颇为动人的，瘦小的身躯裹在飘逸的裙子里，只露了小小的锁骨和细细白白的两条小腿，纯真得像是未发育完全的高中女生。

小晴找到低头干活的我，红着脸轻轻地说，阿成，我带了你最爱喝的汤。

哦，你先放那吧，我正忙着呢。我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也没有顾得上抬头。眼睛的余光看到小晴的裙裾讪讪的飘远，像是沾染了失望的情绪便也生动不起来。

红色本田思域是一个叫安颜的漂亮女人的，她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不但所有的检修维护，连现在时尚的汽车美容养护她统统会交给我们车厂做，而且她大多数时候会指定要我帮她。

我在这个大型的修车厂资历不是最老的，技术不是最好的，不知她为何会选择我，安颜很妩媚地笑了，说，因为你长得帅呀，我的车和我一样都喜欢和帅哥打交道哦。

她的声音极其柔软悦耳，笑容又是那般飘忽妖娆，让她的话难辩真伪。

车厂的这帮老少爷们都爱在背地里议论，猜度她是哪个富翁的小蜜。她的行头打扮，以及年纪轻轻就开着几十万的进口车，没有人会相信她是辛辛苦苦的打工一族。

也许她有个有钱的老爸呢。有一次我忍不住辩驳。

有人立即反驳我，被人宠和被人养的女人眼神是不一样的，富家千金会更张扬更锐气，也更明朗，不像她，有那么谄媚而世俗的眼神。

我无语，听着他们继续啧啧地谈论着安颜火爆的身材。

二 小晴

我病了，路成很多天不来找我，孤单单地在宿舍里独自躺着，想念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活儿多不多。傍晚的时候，阿成来了，我连忙爬起来给他倒水，他把我摁住，坐在床边给我削苹果，我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中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

其实我是容易满足的，他的一点小小的温存即可让我感动万分。

我拉着阿成的手臂说，阿成，我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啊？

我没说话。阿成继续说，小晴，等我几年，等我攒够了钱，买了房子，到时，我就娶你，在这城里安家落户好不好？

我激动地使劲点头，阿成拥住我吻我的唇，隔着我薄薄的睡衣，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心脏在有力地起伏跳跃着，我的血管也跟着澎湃起来，他慢慢地俯下身来时我只是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阿成抱着我被汗水打湿的身体，吻着我身体上的汗珠说，小晴，我会娶你的。

我依旧只是激动地使劲点头，脸颊发烫。我终于是他的女人了，想到这我就有点激动。

正想着，阿成的手机叫起来，是一个女人打来的，我听到手机的外扩音里她娇滴滴的声音。阿成一边提裤子一边嗯嗯啊啊地应答她。

她说，阿成，怎么办，你可要来救我。声音里是让人心疼的软弱。

你在哪里？阿成看我一眼，背过身去，轻声问。

我在南郊，我的车子坏在这里不动了，这里两边都是山，而且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而且，天快黑了，你要快点来呀！

阿成扣好最后一粒衬衣扣子，对着电话说，你呆在车里，把车门和车窗都锁好。我马上就到。然后，他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了句，一个顾客的车坏了，我去帮一下。

恩。我裹紧被子，最后的那个“嗯”在他关门而去的急切脚步里显得那么单薄。

三 路成

安颜开始借故打我电话，从起先的询问一些汽车方面的知识，到后来的闲聊家常，她的话语里隐约飘荡着若即若离的诱惑，得我的血管里不安分的因子左右冲突，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我怕自己会沉论，于是小晴成了我的救生筏，每次安颜打过电话之后，我便去找小晴，在与她抵死缠绵的喘息里，把自己从安颜的诱惑里抛上岸。可是下一次，我仍旧会跌落下去，一次比一次深，当小晴已不足以打捞我的时候，我去了远郊的一个度假村。

青山，绿树，农舍。只是那里仍旧是有钱人的天堂，青山绿树和农舍都是各有归属，凭价而居的。

安颜就在其中的一间农舍里等我，她的红色的本田思域没有开来，倒是开了一辆普通的白色桑塔纳。

她身着月白的丝裙盈盈地立在窗口等我。我给厂里打电话说老家出了点事，要请几天假，然后，我和安颜在这青山绿水间度起了鸳鸯蝴蝶般远离世俗的情爱假期。

安颜不同于小晴，小晴只会一味的乖柔依顺，缠绵的时候亦如此。而安颜会有各种各样新奇的想法，她也言语温柔，但她温柔的背后却是尽情尽性地为所欲为，这反而更加能激起男人的欲望。我环抱着安颜说，你就是一个小妖精，说，为什么勾引我？

因为你老实啊，只有你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贪图我的美貌和金钱。我不缺钱，所以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一个诚实的男人和一份真挚的感情。男人的品性不可强求，但地位完全可以打造，你信不信，我会帮助你成为一个人人景仰的男人的。

我信，我信。我激动地使劲点头。

成功谁不想，可是有点生活阅历的人谁都知道，想要成功何其的难。如果没有安颜，再过二十年，我或许还只是一个资力深技术好的老修理师，或许能再好点，自己创业开个小小的修理厂，带三五个徒弟，解决一家老小的生活，攒点钱抽抽烟打打牌，偶尔吹吹牛，没有人真正把你当盘菜，更别说景仰了。

所以当安颜说要帮助我成为一个人人景仰的男人时，我的激动是真的。

四 小晴

我站在马路边上，伸手招呼那个收废品的男人，问他，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男人点头说，基本上什么都要。

那好，你跟我来吧。

我如过冬前的小蚂蚁般，把积攒下来的家当一件不留地卖给了这个收废品的男人，男人笑呵呵地递给了几张零散的纸币，那些都是我一点点添置的，为了我和路成能生活在一起准备的，可是现在它就值这几张肮脏破旧的纸币。我没话说，亦没有泪。

我去了这个城市最豪华的一家酒店打工。在这里出入的都是一些外表光鲜的有钱男人和女人，我很笨拙，不施脂粉的脸上是明显的稚气，但却有着逼人的青春和天真，这更迷人。那一天，当我把饮料洒在客人名贵的西服值班经理对我破口大骂时，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眼睛里异样的光彩。

我也开始出入高档酒店餐厅，穿着昂贵的衣服，描精致的妆，眼角轻瞟间眼波流转，丝丝的媚惑点点的风情，而这一切不过在短短的两个月之间完成。有谁说过女人都是天生的戏子，怎样的角色都能表演得出神入化。

男人很疼我，开始流连不归，夜很深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来，我微笑着拿给他，他抬眼看了下，伸手摁掉。我知道那个女人此时肯定很焦躁很痛苦，我感到一丝。

我生日的时候，男人问我要什么礼物，我娇俏地赖在他怀里说，有你疼我我什么都不要。

男人还是坚持要送我点什么，最后我指着从街边一辆飞驰而过的红色跑车说，那就送辆车吧，其实我也不是太喜欢，就是从来没有玩过，觉得新鲜。

男人想了想说，好。

五 路成

我从医院里醒过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但我清晰地记得两个名字和两张脸，一个叫小晴，一个叫安颜。

影像是慢慢闪回的，小晴和安颜几乎同一时间消失，小晴我知道她肯定是早回家乡了，她曾要求我和她一起回去，但我没理她。安颜呢？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要让我出人头地的安颜呢？她又去了哪里。

找到后来，我就遭受了这场毒打，走之前他们警告我说，要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要自不量力，免得有性命之忧。

看见安颜是那么巧合，那时候，我已经打听到小晴没有回家乡，并且知道了她在走之前曾因为流产大出血而差点丢了命，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无端地痛起来，那时候，小晴不断地受到老板的性骚扰，最后的那次小晴奋力抵抗，结果也就流产了。那是我的孩子啊，可是，当时我正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那天，我在车厂休息，一辆眼熟的红色本田思域开进来。我看见了很久不见的安颜，她挽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她没有看见我。

我主动替晚班的同事加班。忙到后半夜才忙完，因为客户说好第二天一早就要来提车的。我没有睡着，一直等着天亮，等着一个结局的到来。

我站在车厂宿舍的阳台上看到一个女人来取车，她要赶去哪里，匆匆开着车就走了。我看着她驶出车厂，驶上公路，转过弯道，新检修过的车跑得特别好，女人加速了，然后到达一个下坡，坡下是一个因施工而堆积起来的沙石以及堵起来的汽车长龙，我看着那辆红色的本田思域以不可挡的姿势飞速地俯冲而下……

然后，我异常平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六 路成

在审讯室外我见到了另一个女人，他们告诉我说，这个就是我口口声声说她的车上做了手脚把她杀死了的安颜，怎么会，我明明看到了她妖娆的身躯，风情的卷发，以及走路时眼角向上的漠然。可是，当这个安颜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是我记忆出了错，我只记得安颜和小晴的样子，却不知道，她们的样子早变了，安颜变成了大着肚子的孕妇，而小晴变成了安颜一般的漂亮女人。

我没想到，安颜接近我只是为了帮她怀上孩子，那时她是那个男人的情人。我更没想到，小晴早就知道我和安颜的一切，她为了报复也为了证明，安颜能给我的，她也一样能，她去故意接近那个男人，最终替安颜冤死在了我的阴谋下。

一切都是一场人生的毒宴么？谁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