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童心心心相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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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瑞士的舒比格写过很多书，最有名气的是《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这本书由德国享有盛誉的插画家贝尔纳绘制插图，文字和图片珠联璧合，在瑞士和德国都获得了“最佳青少年文学奖”。舒比格创造的儿童世界之妙，妙在与童心心心相印，能让人心灵澄澈安宁，回味隽永。

舒比格在《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这本书里塑造的儿童世界，有点“陌生化”却充满奇思妙想。“陌生化”是一种文学理论，它让读者在阅读文本的时候没有相识感，产生一种无法猜测的陌生和新奇。舒比格的儿童世界阅读起来是有点陌生感的，那种感觉很像儿童用新奇的触觉探试未知世界。从打开书页开始，就看到一大堆新鲜事物：山毛榉树啊，只会吃草的土拨鼠啊，圣伯纳犬啊，寻找干草的巴格达骆驼啊，会数数而且最多能数到三四十的鸟啊，所有的事物对中国的小读者来说都有点陌生，充满新鲜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奇思妙想就像夜空苍穹里闪烁的星星，毫无预感地、一眨一眨地、不提防就闯进你的阅读视野，给你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流浪的城市》里“城市”剩下“一条条空街道”自己出去流浪了；《上了锁的山》中“山”竟然被“上了铁门”，只有哑巴能打开；《女孩和天使》里面女孩很想知道小天使是不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在《狮子的吼声》里，狮子的吼声因为传得太远被挂在荆棘上，挣脱回来以后狮子已经死了。一只吱吱叫的老鼠接纳了狮子的吼声，抛弃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吱吱声。吱吱声找到了一个空老鼠洞，每天听着狮子的吼声，在“近乎幸福的赞叹声中入睡”。

舒比格儿童世界里很多故事的结尾都是开放式的。舒比格总是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结局，那么就自己想一个新的。因为儿童世界是“可以随意说不”的，怎么结局可以自由发挥。舒比格自己的想象是无拘无束的，甚至有点不着边际，但是这些长着自由翅膀的小故事就这样杂花生树般生长着，聚集在这个没有隔阂的童年心灵花园里。没有任何修枝剪叶的痕迹，一切都保持天然生态的样子，任其童心飞扬、任其漫无边际、任其随心所欲，这和儿童自由、好动、无所拘束的天性多么相称。正如知堂先生说的“儿童是天才的诗人，他们独能鉴赏这些东西”。所以舒比格的作品以适合儿童天性的特点赢得了全世界的众多读者。

舒比格营造的儿童世界还有些怪异色彩却富有童真童趣。这本书并不排斥死亡、衰老、疾病、地狱这些阴暗灰白的东西，相反这些字眼在书中几乎随处可见。一只生了重病的狮子死了；一头孤单的灰色大象内心有着阴霾；还有个人身患肺炎死去，两手交叉放在书上。这样的小故事小情节在书页里晃来晃去，就像自然界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一样，不经意间就会冒出来，这就使舒比格的儿童世界有一点怪异的色彩。不仅如此，舒比格的儿童世界也屡屡发生怪异的事情：一个小孩固执地在柜子上面生活了好几年；一个没有被孵出的小鸡一辈子就生活在蛋壳里面；星星从天上掉下来可以被抚养、上学然后结婚，他的人生充满颓丧，只有梦想是美丽的星空。舒比格的儿童世界真的很怪异，但是它的颜色却是明亮的，总是有挡不住的童真童趣像鼓满气体的彩色气球在那里飘来飘去，让这个世界充满新鲜的动感。《女孩和死神》当中，疲惫、苍老的死神来叫小女孩，小女孩告诉他：“我得先完成家庭作业。”但是家庭作业总有不会的地方，小女孩认为应该去问问老师，死神只好拖延了再拖延。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反正小女孩要长大，死神要变老。在书页的插图上，一个快乐的小女孩拆掉了钟表的时针，时间已经变成永恒，小女孩用童真把死神逼走了。另一个小故事《邀请》里面，主人因为勤劳整理花园而被邀请当蜜蜂女王的主婚人，主人问“该穿什么去”呢，蜜蜂想都没想回答说：“翅膀。”蜜蜂的回答真是出人意料又在“意料当中”，以一只蜜蜂的思维当然就是翅膀了，这是多么自然而然的回答。还有一只叫彼得的狗，能说英语但是只会说自己的名字，他是世界上唯一会说话的狗，“似乎很了不起却又似乎没有什么”。这样一个充满童真童趣的世界，令人在阅读的时候心里时时会有一点小惊喜。孩子的天性就是纯真好玩的，舒比格的儿童世界和孩子的天性高度吻合。

舒比格营造的儿童世界没有主题却让孩子们学会成长。儿童文学作品很多都是训诫式的，文字后面隐含点小小的哲理。舒比格的作品看来看去是找不到这些小哲理的，故事就是故事，天真浪漫的故事，像山野里的草丛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带着野性和朴拙。但是这些不妨碍读者从中学会成长。事实上，这本书里有很多“成长”的故事。书的开篇，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万物都得“学会生活”。太阳要学会上山下山，东升西落；月亮要学会反反复复地发光；水要学习流动；风要学会吹。那么作为读者的“我”呢，每个孩子的内心都会受到触动，潜意识里面的自我意识就开始悄然萌发。在《风和雨的发明者》中，世界上第一个人因为感觉累而发明了凳子和桌子；看到刮风下雨了，就发明了保暖的屋子和可以看雨的窗子。这时候他隔着雨雾看到来访的客人，就问客人发明了什么，客人很难为情，因为他刚刚发明了“风和雨”。相信读者读到这里都有点蠢蠢欲动，在这样一个充满“发明”的世界里，谁不想动动脑筋来一点小创造呢？书中最后一则小故事只有短短几句话：“洋葱、萝卜和西红柿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它们认为那是一种空想。南瓜不说话，默默地成长着。”洋葱、萝卜、西红柿和南瓜很相像，但是因为它们个子矮，就集体否定比它们个子大得多的南瓜。面对这种情境，南瓜“不说话，默默地成长着”。在这段文字的上面，有一只金黄色的硕大的南瓜，饱满、沉稳、充满力量地生长着，给人一种“挺挺腰杆就长大一圈”的生命力量。在这个故事里隐含着人类的生活体验。孩子们在未来生活中面对误会和不信任的时候，他们脑子里会不会闪过“南瓜”这个饱满的形象，会不会也采用南瓜“不说话”的办法，默默“生长”一回？如果这样，一种能够充实孩子心灵塑造孩子品格的精神营养，已经补充到孩子稚嫩待哺的心灵里去了。

有位哲人说过：“最有意思的作品就是那些没意思的作品。”舒比格的作品没有携带训诫功用的“深刻内涵”，只是这样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地，用一种和童心心心相印的镜子，投下社会万象的影子。让青少年在新奇中获取，在微笑中思考，在反复的回味中逐渐学会成长。

很想赞美一下这本书的可爱插图――它们鲜明活跃地为文字做着恰到好处的补充。女插画家贝尔纳一样是用内心流出的真诚创作，她的插画真是妙不可言。是的，和舒比格一样，和童心世界心心相印。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