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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像阿俊这样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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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阿俊打电话通知我。老同学刘子洋出差来到我们工作的城市时,我心不在焉地说:“他来就来,你告诉他没空不就行了。”

我不喜欢刘子洋,虽然过去我们住在同一间宿舍,但话不投机,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彼此间,没什么交情。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学校时,刘子洋最会嘲笑的就是家在农村,长得又瘦小的阿俊了。

于是,在阿俊兴奋地告诉我他准备怎么安排时,我冷不丁说了句:“干吗搞得那么隆重?又不是什么贵客,还得请假陪他一天哪?请他吃顿饭就不错了。”

阿俊机敏地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快,说:“阿泰,我们毕竟同学一场,人家那么远来。总得热情接待吧?”我想阿俊应该明白我不太想搭理刘子洋的原因,虽然是过去的事,但那些事情确实存在,不是时间过了,就可以彻底遗忘。

“跟他见面,接待他,只出于礼貌,而不是交情。”我说,对阿俊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然。他怎么可以忘记刘子洋当初在学校时是怎么对待他?“有何可兴奋的?不过才毕业三年,又不是几十年没见面了。”我继续打击阿俊。

在我毫不热情的回应中,阿俊突然说:“阿泰,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刘子洋虽说当初不懂事,但都过去了,现在他来找我们,他就是客人。”

B

我到了预订好的酒店时,才推开包间的门,就看见阿俊正热情洋溢地与刘子洋交谈。刘子洋和过去没什么改变,只是头发梳得更加光亮,估计连蚊子都站不住脚。他的脸上也挂着笑,两个人相谈甚欢。

“老同学你好!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呀。”进去后,我一开口就对刘子洋冷嘲热讽。

阿俊一直在朝我使眼色,在我来之前,他已经在电话里嘱咐我,一定不要让刘子洋难堪。可是看见刘子洋后,我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他。聪明如刘子洋,一下就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干咳几声,才说:“你好你好!老同学。”

碍于阿俊的面子,我感觉他已经急了,于是笑着对刘子洋说:“欢迎你来!”然后礼节性地与他握了下手。气氛暂时缓和下来。旁边几个校友热闹地聊起最近网络上的热门话题时,我们都参与了进去。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频频敬酒。刘子洋远来是客,大家都先敬他。八个人中,只有我们三个过去是同班同学,其他几个要么同校,要么同系,都是毕业后才熟悉的。他们不知道我们三个之间曾经有过的恩怨,感叹地说:“毕业了,进入社会后才明白,唯有同学情谊最真挚。”在其他人跟着感叹时,阿俊也说:“是呀,唯有老同学的情谊最真了。”

酒量很差的阿俊,几杯酒喝下去后,说话也大舌头了,但他的真诚我能感知。

我看了一眼坐在阿俊旁边的刘子洋,注意到他的神情很不自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倒是想起大二时有一次,我们宿舍的一个同学生日,那天晚上我们偷偷跑出去喝酒。那时的阿俊滴酒不沾,大家就起哄怂恿他喝上几杯。酒量有高低,大家也就是逗乐阿俊增加气氛,没想到,刘子洋居然动真格了,他一把搂过瘦小的阿俊,摁住他的头,一只手就端起满满一大杯酒往他嘴巴里灌。阿俊紧紧闭嘴,拼命挣扎,想从刘子洋手里挣脱出来,但刘子洋力气大,见阿俊不配合,就捏住他的嘴,硬灌。

我看刘子洋把玩笑开过头了,于是叫他放手。在宿舍里,我和阿俊是最好的朋友,而刘子洋平时就常嘲笑和欺负阿俊,我知道他又在借机欺负阿俊,心里很不痛快。我去掰开他的手时,他一撒手推了我一把,一个趔趄,我差点撞到墙上。一起出来的同学,见状,纷纷把我们几个拉开。我愤愤地瞪着刘子洋,暗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这家伙,占着自己长得比较高大,总欺负瘦小……

C

刘子洋出差结束,准备回去时,居然把钱包丢了。

阿俊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我,让我筹一部分钱给刘子洋。“不会吧?他那么精明的人,连钱包都看不住?有点怀疑。”我幸灾乐祸,看来,人坏总会有报应。

“阿泰,你手头还有多少钱?算我借的,毕竟他丢钱包时,我和他一起。”阿俊说。他又开始犯傻了,我不得不苦口婆心地教训他:“阿俊,你已经请假陪了他一天,又请他吃了饭,他丢钱包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并不能言善辩的阿俊居然搬出一套一套的道理来说服我,没办法,阿俊开口,我只好转了二千元过去,加上阿俊自己的三千元,我们一共凑了五千元给刘子洋。

刘子洋回去后,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愤愤对阿俊说:“我估计我们都被刘子洋骗了。”“不会吧,毕竟我们是同学,我想,就算真骗,他也可能是不得已的。”阿俊自我辩解。对于他的傻劲,我真没辙了。

阿俊第二个月就把钱还我了,但刘子洋的手机却是打不通。我上网询问以前的同学,大家都不知道刘子洋的近况,这家伙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

“相信被骗了吧?早告诉你,当初就不该接待他的。”我忍不住数落阿俊。吃一堑。长一智,我希望阿俊能记住教训。

他却是不当回事地说:“就算是我帮他一回。”“那也要他会认为,说不定……”我很想说出,“他还认为就你最傻,好骗。”但想了想,怕伤了阿俊的心,我忍住不说了。

阿俊没再提起刘子洋,我也不说,毕竟被同学骗是件没意思的事。久了,倒也淡忘了。

D

我没想到一年后,刘子洋居然会打电话给我。

接通电话,听清是刘子洋的声音后,我禁不住在电话中对他破口大骂,这家伙,什么人哪?居然还敢打电话过来。

刘子洋没争辩,任我发作。

“我没想到,在我最潦倒时,帮我的人居然是阿俊,想当初在学校时,我最欺负他了……”刘子洋说。

“你就认为他傻吧,好骗,所以对他下手。”我没好气地说。

我不知道这一年间刘子洋经历过什么,但他说出“是他拯救了我的灵魂”时,我吓了一跳。在刘子洋絮絮叨叨的述说中,我才知道,毕业几年间,刘子洋用父母给他的钱与人合伙开公司,后来钱被卷走,公司倒闭,他还摊上了一堆账。父母身体又接连有恙,昔日富庶的家庭一贫如洗。

出于泄愤和报复。他开始骗人,骗亲戚,骗同学,但大家的警惕性都很高,他混到吃喝,却没骗到钱,只有阿俊信以为真。

“虽然过去我总欺负他,没想到,最后唯有他帮助了我。没有人像这样傻,可是他的傻却让我反省了一年……我用那笔钱,从小本生意做起,心才开始踏实。”刘子洋说了很多,第一次在我面前敞开心扉。

刘子洋说他无颜再见阿俊,让我帮他把钱还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依旧讨厌刘子洋,但想到傻傻的阿俊,我禁不住笑了,这家伙,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