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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喜不报忧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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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喜欢报丧,宋钦宗喜欢报喜。曾国藩的喜好有点怪,他喜欢给人写挽联,老朋友老部下,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一个人,他却把挽联给写好了。有一年,新年大吉,老伙计汤鹏来找曾国藩玩,看到老曾在大书翰墨,以为是在做传世绝文,伸出鹅头颈阅看,曾国藩却躲躲闪闪,一个要看,一个要藏,争抢了好一会,待汤鹏抢到手,一瞧,是老曾给他写的挽联,弄得好不尴尬,从此萧郎是路人。时人有谓:“江忠源包送灵柩,曾国藩包作挽联。”

曾国藩喜欢报丧,天下独一个;有报喜这一爱好的呢,多啊,不但很是大众化,而且非常大官化,没谁不喜欢,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唐宗宋祖,秦皇汉武,都是有这一爱好的,为甚单单说宋钦宗呢?无他,盖因宋钦宗有其胜出之处。

我们都喜欢报喜,指的是有喜大报喜,有忧不报忧;打败仗啦,闹瘟疫啦,出安全事故啦,等等等等,都拼死瞒着,不让上知,也不让下知;天上出现了一朵祥云,地上开出了一朵灵芝,立刻就是敲锣打鼓,铙钹琴弦一齐响,春风得意马蹄疾,借助于电视网络与报纸,那喜不过夜,以秒发速度,瞬间传遍地球每个角落;这也就是说,大家爱报喜,这喜是发生了的,是现实存在着的,是大家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宋钦宗呢,他具有报喜爱好者的一切特征,比如他除了坚守着不报忧这条底线之外,还将报喜这一工作提前预置,工作前移,就是说,这工作是喜还是悲,八字还没一撇,宋钦宗早已把喜报拟好了,了。一边工作还没做或者正在做,一边庆祝大会已经拉开帷幕,北宋电视台一号主持人已经报幕:庆功文艺晚会现在开始。

靖康元年,也就是公元1126年,金国大军金戈铁马,围住了北宋都城汴京。一般而言,国君以及干部,在兵临城下之际,虽然后方紧吃,但前方还是吃紧的,但宋钦宗不但后方紧吃,而且前方也紧吃,霓裳舞照跳,花照唱。宋钦宗当然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大敌当前,他做了很多准备:叫秘书起草了报捷文书,叫后勤处制作了报捷大旗,叫文艺工作者准备了庆祝晚会,叫小学生大学生准备了献给英雄的鲜花,叫首都百万群众准备锣鼓和绸缎,预先彩排欢迎北宋将士凯旋归来的盛大场面。总之,这一切准备工作不是围绕“靖康耻”而作,全是围绕“靖康荣”这一主题与主旋律而全面展开。而且,御前报捷大旗已竖,封邱门之城门上已扎好了戏台,按照献俘虏仪式,安排了宋钦宗参加典礼,首都群众也被市、区、办事处、社区等各级政府及其派出机构组织到街头巷尾,彩排胜利,准备演出。

可是金军不给大宋一点面子,宋钦宗与其干部精心准备的喜庆大典让金军给搅局了。大宋判断大大失误:把敌人当自己的干部了,误以为金军是专来给北宋报喜的,实际情形呢,却是来给北宋报丧的。金军把大宋打得落花流水,北宋去劫金军大营的7000余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尽管如此,到底也有好消息,好就好在金军打入汴京城,理想不大,志向不高,只是抢只鸡弄只鸭什么的,抢到了鸡鸭就打回转;更好的消息是,这7000多人部队差点保不了番号,却到底也抓住了金军一两个俘虏,所以,当有人问宋钦宗,这次捷报还报不报,宋钦宗瞪了一眼说:“报,怎么不报?咱输了战争可不能输了精神!”宋钦宗虽然不善于胜利,但是他敢于胜利:献俘典礼照常举行,庆捷晚会照常播出。

这次战争发生在1126年的2月1日,这个日子,宋钦宗是看了日子的,是术士楚天觉给看的。十个月以后,金军大概是把打家劫舍抢去的鸡啊鸭啊都吃完了,嘴里又淡出鸟来了,于是再次挥兵南下,再围汴京,与上回单做一手准备不同的是,宋钦宗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做了战争准备,他听说他的军队里有一个奇人,叫郭京,郭京说他会六甲。所谓六甲,就是周易、奇门遁甲什么的,郭京说只要用他的六甲战法,就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本来呢,宋钦宗的革命队伍里也是有岳飞等人物的,但宋钦宗不用他们,他要用郭京。郭京是都头,大体上相当排长,宋钦宗英雄不问出处,让郭京坐直升飞机,从排长升为将军。郭将军用人只拘一格,不管德能勤绩,不政审也不体检,只一条,生辰八字必须符合六甲,这么选兵这么选将,共选了7777名,这队伍里有卖狗皮膏药的和尚道士,有犯色戒犯贪戒的贪污犯与劳改犯,也有靠捡垃圾过活的犀利哥等,一同组成了一支巫合之众。

这是宋钦宗这一手准备,是战争准备;另一手准备是胜利准备,这胜利准备不用说了,与上次没多少区别,也是报捷大旗、报捷晚会啥的,上次的胜利预案全部继承,而更完善的只有一件:宋钦宗这回叮叮当当打造了几十辆囚车。郭京将军说了,这次他出征,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安排囚车,要囚车干啥?抓住金军少将、中将、大将往里面塞嘛。

1126年11月23日,郭将军率领的这支六甲神兵创造了一个神话:刚出汴京城,两军对阵,只那么一晌功夫,全部被金军杀了个鸟兽散,一国之军,一触即溃的,怕也是史上第一,失败之快,简直神速。北宋大军阵地上尸首遍地,唯一巍然屹立的,是那些打造得精巧精美的囚车。现成囚车摆在那里,怎么着也不能浪费啊,金军看到那些美轮美奂的囚车,琢磨着如何让囚车派上用场,这就提醒了金军:这回可不能单是打个牙祭回去,还应抓个人质回去。

宗宋钦就这样被金军抓了,塞在了自己打造的囚车里,几十辆囚车一辆也没让空着,装满了宋钦宗的三宫六院,车辚辚,马萧萧,押往金军大营里去了。宋钦宗这回报喜的准备做得很大,相应的,这回报丧的后果也来得很大:北宋给报销了。

唐朝酷吏来俊臣带着问题到酷吏周兴家里去请教:罪犯老是不招供,咋办?周兴说好办:“此甚易耳!取大瓮,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来俊臣说:“好啊,来人,把这周兴往瓮里给我投了。”这事大家给弄了个成语,叫请君入瓮。奇怪的是,宋钦宗打造了囚车,准备囚敌人的,结果把自己给囚了进去,怎么没给他弄个成语呢?按级别,宋钦宗比周兴高多了啊。鄙人觉得,宋钦宗这囚车故事可以而且必须造个成语,来表示对他的无限纪念,那就仿照请君入瓮,叫请君入囚吧。请君入瓮这成语的意思,大家定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囚这成语的意思呢,我们可以定为:只喜欢报喜的,其后果是成为报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