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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通,位于江苏省东部,东抵黄海,南望长江,“据江海之会、扼南北之喉”,隋唐以降的千年来形成了大气求新的“江海文化”;1903年,江苏实业家张謇到日本考察了70天,把源自西方的师范教育、职业教育和当年日本的校园文化,包括校训、校旗、校歌、校徽等一起引进中国,落户在南通,使这座沿海小城弦歌满堂,一跃成为中国近代教育第一城。
如今当年的校舍老去,张謇兴办的实业只余遗骸,搭建戏剧舞台也隐没于现代都市的繁华之中,旧日的城市之声渐行渐远。大家安享盛世,却有一个青年学人在心急如焚,他,就是南通大学音乐系副教授詹皖。
拳起手为生存,摊开手为奉献
詹皖本来是个轻易不起急的音乐人,幼年学琴,入学之初即被老师告知“绝对不要提篮子”,手上生茧就不能弹琴了。他深知音乐之路的纤细与艰难,拳起双手,南京求学、上海深造,在钢琴和扬琴上下足了功夫。在南通大学执教时,詹皖曾花8年时间潜心谱写南通生态音乐《崇川古意》;为了不让做学问影响生活质量,实现自己对妻子、女儿的责任,他在课余授琴,上午上7个学生,下午7个学生,靠自己的十个手指,硬是买了大学里第一辆奥迪车,搬进了宽敞的新居。音乐,原本给了詹皖足够的生存智慧与耐心。
但让他起急的也正是音乐。2008年2月6日,詹皖在民间采风时,走进了一个90岁高龄的长者的家,老人曾就读于南通海安西城著名的榕塘小学,一听是有关小学的事来了精神,一口气写下了校歌,一个字没有错。但6个月后老人就过世了,他留给詹皖的最后一句话是:“教育对一个国家来说很重要。”
此前詹皖已经开始研究南通地方音乐文化,2002年时偶然看到张謇作词的校歌,顺藤寻去,七八个月收集了18首。有个电视台的朋友看他做得很辛苦,把他引荐给南通电视台,以“江海雅韵”为题拍摄了电视短片,意在抛砖引玉。此后线索越来越多,2002年到2005年间,南通很多中小学陆陆续续纪念百年校庆,各种纪念的册子出来了,大量的校训、校歌也被发掘出来,詹皖又从中又整理出几十首校歌。在此后看文献、看书、与老人们的交流中,他就有意地收集,这原本是件繁复但趣味颇多的学术工作。
没想到这一次,匆匆一面之后,校歌竟成绝唱!老人的遗言让詹皖痛定思痛,发现南通校歌决不只是词曲铿锵的音乐作品,所有的校歌,都饱含“教育救国”的理想。张謇在创办的第一所学校南通师范的校歌中就以点晴之笔写道“民智兮国牢。校有誉兮千龄始朝。”而直到110年后的今天,这种理想仍然让一个个耄耋老人在接近生命终点时挺直了腰板,能唱的敞亮了喉咙,能写的提笔挥毫,仿佛霎时进入了青春永在的初始。
爱国尚智,校歌育人,詹皖的音乐世界里,一扇贯穿百年,直面未来的大门訇然而开。不幸的是,此后的采风过程越来越沉重,常常是走访一个人,过了不久再打电话,人就不在了,“采一个走一个”,情感和文化的哀痛压抑得詹皖足足病了半年。詹皖的老师说这是“阴魂上身了,你拿走了人家的精神你要回报他”。深思良久,詹皖下了决心,“我有回报,他们人是死了,但作品我会全带出南通、带到北京,留传给后人,他们的精神不会死”。
为了实现这个回报,詹皖向学校请了假,停止教学工作专心做课题,同时遣散了70多个跟他学琴的学生,除了在市里采风,他有时间他就到南通各县去跑,有文献他就去翻,为了一首校歌,他可以一天不吃饭,从凌晨五点忙到深更半夜。郊县的路不熟,他就全程打车。已过不惑之间的詹皖完全放下了修身齐家的矜持,决心要走遍江海大地,寻觅那些即将逝去的百年遗韵。当他摊开手,从老人们手里接过一份份珍贵的曲谱与歌词时,他觉得自己天生就应当是个行走在田间巷尾的音乐人,发掘着每一段旋律背后动人的故事,让张謇“弦歌育桃李,栋梁振家邦”的教育思想再现于世。两年多时间,他从南通的城市记忆中搜集了69首校歌,编成《民智兮国牢――南通近代校歌歌曲集》,准备进京了。
人与人之间,文化最近
歌曲集齐了用什么形式到北京展出呢?
采风的过程中,詹皖走访了百岁老人吴志仪,她是南通最早期的教育家,詹皖问老人会唱校歌吗,老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发不出来声了,她取来纸笔,写下歌词后还给给詹皖写下了“研究张謇新领域,光大先贤的思想”的条幅;2008年詹皖还走访范曾的妹妹范济时,68岁的老人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曾祖母――中国第一位女子师范学校的校长,范姚女士所写的歌词,并挥毫写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秋何有穷”。看着眼前有形的歌词,詹皖心思一动,很多校歌的歌谱已经找不到了,但用书法直观地表现给大家看,同样传神、同样精彩。当他了解到南通的学校还走出了一批以江上青、刘瑞龙为代表的革命志士后,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校歌鼓励了一代英杰,他们的诗词作品是对母校最好的纪念,时值辛亥革命100周年,为什么不把校歌校训、诗词作品一起,用书法的形式在北京展出呢?
这个想法一出,响应者众多。
首先是书法界。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言恭达、江苏美术馆馆长孙晓云、南通籍画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袁运甫,原教育部副部长王湛、原全国政协常委张绪武,中国画院副院长范扬等几十位书法家就因着詹皖发给他们的几条短信,有的甚至连面都没有见就把自己的作品寄给了詹皖。很多人看着价值百万的书法作品惊叹不已,詹皖却早就给这些字想好了归宿,书法展之后他要在南通建一个文化展览馆,专门陈列这些作品。“我只是要把文化延续,传播开来,这也算是对先贤和免费为展览题字的书法家们的回报。”
如何让展览的内容更加丰富?南通民间文艺家协会终生名誉主席、《秋山红叶――江上青烈士传》的作者,85岁的张自强老先生帮助詹皖拣选文稿、协调沟通、出谋划策;中国南通沈寿艺术馆馆长卜元先生主动为展览的筹备提供方便,还昼夜赶工,为书法展的部分优秀作品制作沈绣样品;校歌要出书,书法作品要装裱,早已疏于教琴的詹皖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钱,詹皖高中时的好友,江苏华瑞国际集团董事长康宜华为整个展览提供所需的一切费用,而后又坐公交乘地铁,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在军事博物馆举办的书法展;很多校歌没法唱响,中国音乐家协会原副主席、《长江之歌》作者王世光又为展览亲谱开幕序曲……
展览开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千观众在一幅幅作品前流连沉思,还有的观众拿起毛笔,现场书写张謇的教育理想:民智兮国牢。无产阶级革命家刘瑞龙的长女刘延淮女士代表家人来观展,在缅怀父亲的同时,对筹展的各方表示了谢意。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过了詹皖自己的预期,3年的积累,4个月的准备,幸福的泪水成了最好的回报。有人替他感叹大学教授办展览的多艰,他想了很久,说“其实有了共同的理念,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是很近的。”
“为南通就是为中国”
展览开始前,有北京的朋友提醒詹皖,主办方写“南通沈寿艺术馆”太小气了,至少要写“中国南通沈寿艺术馆”,詹皖在更改展板之余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忙了半天,还是为了让南通文化走向全中国。弯弯曲曲的学业、创作、学术、文化之路,最终还是绕着家乡的水土在打转。想明白了,付之一笑,值了,对詹皖而言,“为南通就是为中国”。
詹皖出生在文化底蕴深厚的南通市海安角斜,从小受家庭浓郁音乐氛围的熏陶和乡土、乡情、乡音的滋润,音乐随他一路成长。在南通大学任职后,在著述钢琴、扬琴专著的同时,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南通民间音乐上。
2005年,他的学术代表作《南通地方性民间音乐文化资源研究》参加全国首届艺术教育科学论文评选,获教育部颁发的一等奖;他遍访南通民间音乐家,出了两本书《一路音符》,纪录了50年代至今,收集民歌的老音乐家的奋斗的历程。如今他又要出一本书《南通原生态民歌集成》,收录他实地采风而来的千余首民歌,用号子、山歌、小调来记载南通千年的文明历史。冯翼材在为詹皖题写书名时,开玩笑地说“非物质文化遗产我是在忙死人留下的东西,你在忙活人的声音。你这本书出来能得‘山花奖’”。能不能得奖詹皖没想过,但他很喜欢自己写书的方式:一条腿走在田埂上,另一条腿走在寻觅千年遗韵的车轮上。那是“田头阡上天籁音,琼楼玉宇哪得闻”感觉,那是泥土的气息、溪水的淙淙、甚至粪土的芳香、花的甘美都可入乐的自在之境。“听100岁的老人唱山歌,真是终身难忘,她还会告诉你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歌……”民歌即民声,民声唱民心,如今已经年近半百的詹皖在田间山角,行走得越发自如、轻快。
可惜不久,他曾采访过的102岁的朱漱梅先生,96岁的曹心泽先生、90岁的仲贞子先生和著名的书法家范济女生相继辞世。詹皖知道噩耗,总是在第一时间为逝者送上最美的鲜花,还把范济给他和给朋友们的作品收集起来,印行《范济遗墨》DVD以寄缅怀之情。詹皖感到再缓一步,包括近代校歌在内的南通民间音乐资料就会在历史中湮没。为了保护和传承民间音乐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詹皖自费花去30多万元,于2010年兴办杂志《江海雅韵》,随时记录南通音乐界的动态和研究成果。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徐沛东对对此十分赞赏,亲笔为他题写了刊名。
为了让南通文化真正走向全国,他自定了用音乐诠释南通的“五个一工程”:“一山、一水、一人、一书、一曲”。“一山”是江上青烈士歌诗过的南通狼山,“一水”是环绕南通老城区的濠河,詹皖筹次50万航拍了音乐纪录片《狼山》、《梦回濠河》。“一人”是对张謇音乐和教育思想的全面研究,在书法展上亮相的《民智兮国牢――南通近代校歌(歌曲集)》和即将出版的史料集分别由南通大学党委书记顾晓松及南通大学校长袁银男作序,成为张謇校园文化研究的重要成果。“一书”即历时3年,实地采风、校正而来的《南通原生态民歌集成》。“一曲”是詹皖与王世光合作的长达20分钟的管弦乐《江海交响诗》。
这些作品,每一桩每一件都不是易成之举。南通大学为了促进相关工作的开展,专门成立了以詹皖为主任的南通大学民间音乐研究所。主管教务的副校长周建忠,在勤勤恳恳为南通大学赢得国家教委最优等评估结果的同时,专门关心民歌集成的出版印制工作,并洋洋洒洒数千言为书做序。南通大学的百年文化底蕴,为詹皖提供了一个如鱼得水的学术氛围和挥洒自如的研究平台,使詹皖能把大学首创者张謇的精神得以继承和传播;“南通大学”四个字的无形魅力,使詹皖能够投身到南通民间音乐研究的最前沿而自得其乐、无怨无悔。
詹皖自号“乐人”,既是音乐的乐,也是快乐的乐。在音乐上他是无比严谨的,他觉得只有《崇川古意》和《江海交响诗》的出版他才勉强算个懂创作、有作品的音乐人;在生活中,詹皖是个懂得“变调”的快乐人,给人以快乐也给以已快乐是他不变的人生准则,逆境时他从不放弃,顺境时他平淡自如,生活中心直口快。如今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他算是硕果累累、收获颇丰了,但他的心仍时刻挂念着那些悠扬的民乐、激昂的校歌,他觉得,那是南通使中国人快乐、振奋的无价瑰宝。
“为南通就是为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