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秦朝灭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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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历史；秦朝；政治

关于秦朝灭亡的一般原因，自汉迄今，史家论述之多，超过了对中国任何一个王朝兴亡的评论。近些年，有的同志又进一步提出和讨论了秦朝灭亡的根本原因这个问题，很有意义。在讨论中，主要有三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秦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农民与地主阶级矛盾的激化”，至于秦何以灭亡？则同“秦始皇奉行法家思想有重大关系” ；另一意见认为，秦之灭亡，是“以秦始皇为代表的封建地主阶级实行封建专制主义残暴统治的必然结果” ；第三种意见是“秦的生产力有畸形发展的一面，又有严重破坏的一面”，而后者超过了前者，故秦速亡 。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原因和结果在普遍联系中是更换着位置的。在某一联系中则可能成为原因。我们如果用上述观点来看以上三种原因（意见）。那么，它们之间也存在因果联系，秦的残暴统治是生产力畸形发展和严重破坏的重要原因，从而必然导致阶级矛盾尖锐化；而奉行法家思想是进行残暴统治的思想根源。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秦的灭亡，在这三个原因之上，是否有一种普遍起作用（支配作用）的根本原因呢?本文拟从秦朝基本政策的角度，对比一点探索性的意见，不妥之处，请予批评指正。

一、秦朝基本政策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对广大人民的统治的确异样残暴。但残暴统治并不是目的，而是追求某种目的的手段而已。秦的残暴统治是通过秦始皇制定和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措施体现出来的。这些政策和措施所追求的国家最高目标是什么呢？就是秦始皇要在自己手里把秦朝建成一个无比巩固，无比强大的，且可以传之万世以至于无穷的国家，这个目标在秦朝的政治活动中，具有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地位，是秦朝的基本政策。不管从政治和经济来说，我们认为，它都是导致秦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关于这件事，《史记》录之甚详。不过由于它有荒诞离奇的意味，往往被人们忽视了而已。秦始皇在完成统一事业的当年（前221年），提到朝廷讨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议帝号。满朝文武费尽心机讨论的结果，并不能使秦始皇满意，最后由他自己作出的结论是：

“王日：‘去泰著皇，采上古号位，号日皇帝。它如议。’制日：‘可’。”追尊庄襄王为泰上皇。制日：“朕闻太古有号无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古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司马迁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史学家，他不惜篇幅详记此事应有深意在。可是历来史学家却很少予以应有的重视。只把它当做秦始皇设立的一项国家制度，当做秦始皇狂妄自大的政治笑话。因此，很少有人进一步探索它在秦朝政治中的地位，作用和影响。

首先，秦始皇要在他手里建成“万世”、“无穷”之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中国历史上有许多王朝的开国之君，虽然都曾幻想过自己的子孙能国祚长享，永远君临天下，这是当时生产资料私有制所决定的剥削阶级最高统治者极端自私，狭隘，残忍的阶级本性的必然表现。但是历史无情，沧桑巨变，所以，许多王朝的开国之君对此一般只能想想说说而已。所谓“长治久安”，那不过是官择文章，吉祥术语，到底“长”、“久”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敢、也不能下具体的注脚。而秦始皇之提出这个问题，则不是这样。因为当时中国历史的发展阶段，在秦始皇看来，建子孙帝王“万世”、“无穷”之业，并不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在秦之前商周两朝，统治都长达好几百年。而且都是亡于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与争夺。至于人民，在王朝的兴亡中当时没有显现出有决定性的作用。所以，人民在秦始皇的秤盘上根本就无重量可言。东汉时期的桓谭早就指出“秦王见周商失统，丧权于诸侯，自以为当保九州。见万民碌碌，犹群羊聚猪，皆可举而驱之，故遂自恃，不任人，封立诸侯。” 秦始皇当时认为，只要杜绝商周致亡的弊端，再加上自己的雄图远谋，造事兴功，就可以在自己手里为子孙建就“万世”，“无穷”之业。所以他才把这个问题作为统一后的第一件大事提出来举朝讨论。

基本政策是其他政策和措施的出发点和归宿处。它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具有头等重要的地位，秦始皇在历次出巡时所的石刻文告中，可以看见建子孙帝王“万世”、“无穷”之业在秦朝政治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始皇）二十八年：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无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垂重戒。（《泰山刻石》）

“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黔首是安，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琅琊刻石》）

“二十九年：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著纲纪。”“普施明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灾害绝息，永偃戎兵。”“黔首改化，远迩同度，临古绝尤。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之罘刻石》）

“三十七年：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会稽刻石》）

类似的还可以举出一些。司马迁往往惜墨如金，而对历次刻石却不吝简牍，全文明录。显然他认为对认识秦朝兴亡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才会如此。我们不应该全当做虚妄不实之词，阿谀谄媚之语，刻石向我们透露了极为重要的消息。我们从上面引文，至少可以说明：

1.秦始皇从完成统一到他死去的十二年中，多次用不同的语句，在不同的地方，从不同的角度，反复向国人强调宣传建“万世”、“无穷”之业的同一思想，说明这并非秦始皇一时的想法，而是他始终为之力求实现的政治目的。而且刻石是见插于他的各项具体政策，措施之间写下的，可以是对其政策，措施制定和推动时的目的和动机的最好说明；

2.从刻石中可以看出，秦始皇建子孙帝王“万世”、“无穷”之业的图谋是非常具体的。这个帝国非常之大（“四海之内，无不臣者”，“远迩同度，临古绝尤”）。非常之固（“常治无极”，“不用兵革”，“终无寇贼”）。也就是说，不管现在和将来，都没有任何人敢于反对赫赫的秦王朝。而且一定要在自己手里把这样的王朝建好。后代子孙只要遵循秦始皇建立的一切，即使不作努力，也可以保证不发生任何危险。这就是秦始皇建国的基本蓝图，至于如何把蓝图变为现实，那就是制定和推行相应的具体政策、措施的任务了。

关于这一点，其实并非我们的创见。贾谊早就说得很清楚。在《过秦论》中，他列举了始皇一生中的重大所作所为之后说：

“天下已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成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贾谊的意思是，始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建立万世之业。他在做了所做的一切之后，自认为建成了万世之业。我们说秦始皇要在自己手里把秦朝建成“万世”、“无穷”之业是秦朝的基本政策，是符合历史实际的。

二、秦朝的基本政策与其他政策措施之间的关系

为了说明两者之间的关系，首先必须弄清秦朝建子孙帝王“万世”、“无穷”之业的基本政策犯了哪些错误：

1.从主观上说，这条基本政策是志得意满的产物。满朝文武并集，秦始皇如此炫耀自己旷古未有的功绩，自我加上无比高贵的称号，表明他已沉浸在既得的胜利里而不能自拔。骄傲必败，而对于掌握着国家最高权力的帝王来说，则孕育着致命的危险。当时秦始皇主观上虽然还想干一番空前绝后的事业，但实际上却完全堵死了进入新的胜利之门的可能性。

2.从客观说，这条基本政策，不但完全违背了历史发展规律，就连当时思想界业已达到的“盛衰有数”、“富贵在天”的认识水平，也完全予以忽视。这就不单是一个一般政治上的是非问题，而且同当时为了了解客观世界变化发展的各家各派的哲学命题有重大关系。它与儒家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的看法完全抵触，法家、阴阳家也从未把自己的理论应用到政治社会上时绝对化到如此地步。所以，李斯等人在讨论时虽然挖空心思，极力奉承，也难作此狂想。而秦始皇乾纲独断，只凭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来加以决定，定为国家基本政策，在理论上找不到根据，在可能性上不加以论证，在与之相反的观点不加以破除，这种完全出自圣衷的东西，即使在统治集团内部也不会有真正的说服力和持久的号召力。把它付诸实施，就必然遇到形形的阻力，只有靠邢杀来保证其推行，后来激化到焚书坑儒就不足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