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柳絮纷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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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柳絮纷飞的季节，那雨后清晨，清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青草味，以及那暧洋洋的太阳底下，漫天飞舞的柳絮是那样的稔熟和亲切，就像多年的老友，虽不经常见面，但早已走进心灵深处，在生命的岁月里烙下深深的印迹，难以割舍，无法抹去。寻根溯源，因为每当柳絮一飞，自学考试的日子就要临近了，可以说，这个时节，是和我那艰苦的自考时代紧密相连的，飘舞的柳絮里珍藏了我太多的青春记忆。

年轻，就是最大的财富，有梦想、有追求。

记得市里组织档案学专业自学考试时，我23岁，在家中最小，但对于独自踏上漫长的自学之路，心中并不畏惧。1991年一个柳絮纷飞的日子，吃过午饭，我骑上自行车直奔4里以外的车站。到车站前，先就近把自行车存放在同事家中，才如释重负地去等公共汽车。说来凑巧，车中，遇到了高中时的班长。几年未见，自然十分亲切，他因此坐在我的后排。汽车驶出几十里，可能因为妊娠的原因(以前晕车并未吐过)，我突然感到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没来得及喊停车，已经吐得稀里哗啦，由于车速快，开着窗，又有风，后排的班长同学也沾了光。我一边狼狈地打扫战场，一边脸色苍白地向同学道歉。中途停车，同学下去给我买了一根冰糕，身体疲惫的我无力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自顾难受。之后，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下了车，时至今日再未谋面。

到市局指定的地点报到后得知，考点附近旅馆已没有空房，只能自寻他处。心里又怨、又急、又无处诉说，只好一路走，一路找。天黑时，一个偏僻而破旧的小旅社给挤出一个床位，无暇计较那黑黑的墙壁、昏暗的灯光、吱吱作响的木板床，疲惫至极的我很快进入梦乡。半夜，屋外醉酒男子的吵闹声，屋内肆无忌惮老鼠的撞击声，使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担心和害怕。

20世纪90年代初，我和爱人的工资都只有一二百元，家庭初建，又有孩子，所以我自学考试，一般只掏报名费，很少参加辅导。外出考试也只吃米饭、面条，连一毛钱的小菜都不合得买。

有一次，到石家庄考试，前一天下午看完考场，正碰上赵县的同学，得知她爱人恰好在邻校进修，出于安全、方便、节省的考虑，决定晚上和她一起在邻校挤一张床。临天黑时，因为还不饿，就没有吃饭。晚上，我俩在小床上翻来覆去谁也没休息好。半夜，我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好不容易挨到早晨，她说有爱人给的饭票，我就强撑着跟她去打饭，走来走去，得到的答案竟是星期天没有饭，门口小贩也不出摊。听到这些，我的心慌得更厉害了，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尝到了饿的滋味。后来还是外县的同行，拿出自己带的饭菜分给我们，才得以渡过难关。

科技文书管理学是一门比较难学的课程，因此，1992年春，我决定参加市局组织的辅导班。早6点出家门，坐政府办的车赶往石家庄，到五七路口时，我因晕车心里难受得不行，多么希望司机能停一会儿车，让我到路边透透气，但考虑到司机还要赶点去接领导，只好蜷缩着身子强忍着。培训地点叫“西焦招待所”，我们按照通知上写的路线一直开到终点站也没有找到，司机只好丢下我走了。初舂的早晨，雾气蒙蒙，寒气逼人，我早上没有吃饭，衣服穿得又单薄，加上晕车，浑身直打哆嗦。站在陌生的街头，举目四望，空无一人，真想哭，真想立即回家。

但理智告诉我，要尽快吃些饭，尽快打听出培训地点。我先到马路对面敲小饭铺的门。没有人。又往西走，当看到“留营乡政府”的牌匾时，心中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高兴。往院里走，看到办公室有一位女同志，我就像看到了救星，急切地向她打听“西焦招待所”，回答：“不知道”。我心中希望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了，但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饥饿寒冷的身体告诉我多么需要有口水喝。于是，从我的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水杯，鼓足勇气说：“大姐，……我能喝点水吗?”女同志看了看我说：“自己去倒吧，”我感激地走到水壶边，提起壶来却发现空空如也，“噢，星期一，还没打水昵。”心中的一线希望落了空。垂着头走出来，遇到了一个男同志，向他打听“西焦招待所”，说放下车子后再详细告诉我，但我等了半天，也没有再见到他的人影。

所幸，路上逐渐有了人，我刚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一个面包，就看到一辆班车开过来，问到不到“西焦招待所”，回答：“过”。我三步并两步上了车，人还没站稳，车就开了，人跌了一跤不算，面包也摔出大远。唉，我心想只要能找到地方什么都好说。一路上，我一直盯着站牌，生怕错过了，直到找到那要命的“西焦招待所”。到了招待所。我直奔三楼讲课地点，领了书就赶紧听课，课间喝了杯热水，中午吃了一个馒头。

那次，爱人因为我外出听辅导，中午不回家的他破例回来了。1岁多的儿子看到爸爸。欢天喜地地要跟爸爸睡，结果，抱着小枕头从姥姥屋里跑出来时，脑门磕在椅子角上，缝了3针。现在，每当我看到那个疤，都觉得愧对儿子。

令我苦不堪言的是，自考的后两年，我正处在哺乳期，家乡深泽县离石家庄一百多里地，依当时的条件，每逢考试必须前一天赶去，而我到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挤奶水。因为惦记着家里的孩子，所以第二天要提前交卷赶回家的末班车，不能忘的一件事更是要到考场的厕所里挤出奶水。面对好奇、同情的目光，我可以置之不理，但一想到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却常常泪眼朦胧。

三年下来，我以百分之百的命中率顺利拿到毕业证书。不是我多么聪明，而是因为不容易，才倍加珍惜。

三年，人生中可以有很多个，但这三年的成长经历使我从磨难中得到历练，从苦难中懂得感恩，从浮躁中走向沉静。

虽然，我的自学时代已伴随着飞扬的柳絮随风而逝，但每当柳絮纷飞时，我就会忆起那段难忘的岁月，重新点燃青春的激情，鼓足勇气，奋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