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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躁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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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爱说,人生如戏。戏是什么?戏贵在冲突,没有冲突,也就没有故事,没有故事,戏也就失去了鉴赏的价值。戏的精妙之处在于,它把矛盾给放大,于冲突中揭示人世间本质的东西。空泛地谈论戏剧,谈论冲突,自然受用,因为自己只是冲突的看客。当自己变成冲突的领衔主演,再回味戏之冲突之美时,想必别是一番滋味。电视学术超女于丹教授,欣赏昆剧的过程中,被卷入戏外的冲突高潮,这样的尴尬,也许她早该想到了。

11月17日晚,北京大学剧院的昆曲专场大师云集,精彩纷呈,然而最后却出现了意外插曲——主办方邀请北师大于丹教授做最后总结发言,观众高呼“下去”,于丹不得已尴尬离场。对于于丹在北大的遭遇,有人批评北大学子缺乏雅量,和北大“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精神格格不入,更多的则是批评于丹的“心灵鸡汤”货不真价不实,劝她藉此反省自身。这两种声音,都有道理。我不赞成这些学生白开水式的表达方式,对于丹教授的尴尬有些同情。与此同时,也真心希望她能“三省自身”,弄清楚自己今天的尴尬之果,系何因所致。

电视是新闻媒介,是娱乐工具。电视能否当讲堂,历来存在争议。法国有一家电视台邀请大学者布迪厄讲课,布迪厄拒绝了。后来电视台不断恳请他上电视讲学,布迪厄提出了条件——不许干涉他讲课的内容,不许设定时间。一句话,尊重学术自由,给他足够的权利。此后,布迪厄才答应上电视开讲座。布迪厄颇有自知之明,讲课的次数也不多。布迪厄是先有名望,再上电视;于丹女士可能刚好相反,是央视的《百家讲坛》成就了她的知名度。她的电视讲课跟电视连续剧似的,估计又没有跟《百家讲坛》提条件的资格,最终成为电视课堂的演员不说,还暴露了学术营养的先天不良。不能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缺陷,漏洞百出的讲课水平,在大学的小课堂上误导的只是百十个学生,在电视上误导的可能就是一代人了。大学课堂上的差错,需要由她的学生逐步纠正,电视上的误导,众目睽睽之下,全面皆纠察,这样的教师想不成为众矢之的怕也很难。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于丹教授在北大的遭遇,不是北大学生纯粹乱起哄,而是北大学生在“替天行道”,给于丹教授“醒酒”的机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尴尬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的。诚如网友所说:“于丹的可恶,在于她将儒学、道学等本来在当时都是尖锐的社会批评的诸子百家学说,通通曲解为迎合政治的心灵鸡汤,而全不顾芸芸众生正在经历的现实的心灵痛苦。”

浮躁,可以成就一个人的昨天或今天;浮躁,也必定会报复一个人的今天或明天。对于丹教授来说,只看到了电视讲场的诱惑力,没有考虑到电视讲场的危险性,在成为泡沫“学术明星”,或称为“学术超女”的同时,也成为被喝倒彩、被踢场子的最佳人选。“与王国维苦行僧式的国学,季羡林默默无闻的国学相比,于丹只不过讲了点常识,而且都是与职场相关”的常识。

于丹教授既是浮躁的受益者,又是浮躁的受害者。可谓成也浮躁,败也浮躁。遗憾的是,从11月18日她连发的三条新浪微博看,她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是故作镇静倒无可厚非,若是不以为然,岂不“辜负”了北大学子的“一番美意”?

【原载2012年12月3日《西安晚报·漫笔》标题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