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翁负婆的负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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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的时候,我们相中了一套高档小区四室两厅的房子。一间主卧是我们的小天地,一间次卧留给日后的BB,然后各自拥有一间书房。他研究他的学问,我弹我的钢琴,彼此互不干扰。
付了首付,我们和银行签了贷款合同,每个月还给银行三千八百元,这样的约定持续十五年。住进那套房子以后老公常叹自己是“负”翁,于是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负”婆――负婆耶,撒花!
1
吃完果腹的晚饭,吃完养颜的水果,再吃完女人不可少的零食,负婆像只体态轻盈的猫钻进了负翁的书房。
不出所料他在备课,满桌摊着繁体字堆砌成的古文。负婆厌恶地直皱眉头,将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推到一旁,优雅地坐到负翁对面的书桌上。
“老公,我最近工作好累哦!”
他推了推眼镜,陷在书里尚未,随口说了句:“那就多休息啊!”
她可逮到了,“你也同意我多休息啊?这么说我辞职你一定没意见喽?”
“嗯……啊?”他的眼镜挂在鼻尖上,正势不可挡地继续下滑,“辞职?你说你要辞职?”
“不是我要,是我已经辞职。”请注意,该动作为过去式。
负翁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手里的古文丢到一旁,他握着眼镜在十平方米的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看上去有马上疯掉的迹象――“我辞职,你很生气?”她缩成一团小小声地问。
瞧她可怜的模样,他哪还有心责备。老婆不止一次地抱怨乐团工作的无聊和人事斗争的空前繁荣,她不喜欢做就别做吧!
“也不是啦!只是在想,失去了你那份薪水,加上还贷的压力,咱们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个……”负婆两手一摊,嘴角一弯,“我没考虑!”
为了幸福生活,负翁负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算账!
负婆每个月的薪水加演出所得大约是三千块,负翁的工资加奖金加代课费加讲座,大约是五千七,可扣除杂七杂八的费用却只剩下四千六。若没了她那份薪水,除去还银行的贷款,他们只剩下八百块巨款!
“老公,咱重新跟银行签合约,每个月还它一千块,还四五十年就是了。”
负翁白眼翻翻,“老婆,四五十年以后,你老公我是否还健在都是一个问题。重要的是银行最多只肯贷款三十年,而且你知道三十年的利率跟十五年的利率相比有多高吗?你知道银行每年都在提高贷款利率吗?你知道若贷款三十年,咱们还给银行的利息都够再买一套这么大的房子了吗?你知道我恨不能下个月就还清贷款吗?”
哇!老公说这话的时候连后槽牙都暴露在外了,好恐怖。
负婆缩起肩膀赶紧转移话题:“老公,你每个月怎么要扣这么多钱啊?”
她摊开他的工资条细看去,扣除的费用有: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公积金、工会费用,还有一项看上去很陌生的参保项目――生育保险!
“为什么要扣你生育保险呢?”
负婆翻箱倒柜找出生育保险说明手册,那上面写着,“赔付范围:顺产、剖宫产、流产、引产、节育……”
负婆明媚的大眼从手册上移至负翁泛着绯红的脸颊,五秒钟的沉默之后,负婆终于爆发了。
“老公,咱不能每个月白交那么些生育保险。虽说每个月就交几十块钱,可那也是钱啊!要不怎么说,苍蝇肉也是肉呢!咱要把交出去的钱全部用掉,你没办法顺产、剖宫产,估计你这辈子也不需要做流产和引产,所以我决定了,你明天就去做――节育,咱尽找最贵的做。”
砰――
负翁直接栽倒,埋在那些早已作古的古汉语书里,手脚抽搐状。
2
付出去的生育保险费既找不回来也用不掉,八百块显然不够负翁负婆维系他们的幸福生活。比较现实的法子是负婆外出觅食,再找份工喽!
午饭的时间,正在某大开讲座的负翁接到了负婆的短信――
亲亲老公,偶做了便当等你在校园里共进午餐哈!
走出阶梯教室的瞬间,他看见穿着小碎花裙子的老婆正傻傻地冲他笑着,裙脚的蒲公英被风吹起。
“老公,快吃快吃!别小看这块三明治哦!我煎了培根肉,铺了蛋和生菜,还烤了新鲜面包,绝对是超级营养的爱妻牌三明治。”
“是很好吃,比西餐厅卖的好吃多了。”
上回她中午约他去西餐厅吃顿便饭,一顿饭吃掉了十天的房贷钱,心疼之余觉得那顿西餐爆难吃,发誓再不去那家吃饭了。
“这样多好,老婆亲自做饭,又省钱又美味还吃得很健康。”超赞。
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她忙拿出放在小温瓶里的大麦茶,“我在韩国料理店里买的大麦茶,消食解渴,在家里煮好了带过来的,给你边吃边喝。怎么样,老婆我够贤惠吧!”
好事成双,她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我在琴行找了份工作,教小朋友们弹钢琴。又能弹琴。又能跟孩子们相处,每周还有一千块进账,算起来比原先的薪水还高呢!老公,我是不是很厉害?”
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负翁用他沾着培根肉末的嘴狠嘬了一口负婆粉嫩的小脸蛋,“老婆,你真好!”
负婆害羞地忙擦起脸来,“咦!我刚擦了补水霜,你亲花了我的脸啦!”
“你又买了新的化妆品?”他蹙眉,她好像上个月才买了九百块的化妆礼盒。
负婆忙摆手,“我想过了,化妆品太贵了,老公你挣钱好辛苦的,我不能再大手大脚地花钱了,所以我以后尽量不买化妆品。”
负翁感动得眼眶微润,抱住老婆的肩膀,她却拉着他的手紧贴她的小脸蛋。“是不是感觉很滑很嫩啊?像不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滑!滑得他心慌。嫩!嫩得他手抖。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今天买了资生堂的补水霜,店员说这个牌子平衡水也不错,我试了一下真的很好!一般洗面奶也要配合护肤用品使用,所以我又买了这个牌子的洗面奶。店员说今天他们做活动,买到一千块以上可以打九五折,还能拿到贵宾卡,日后长期享受贵宾折扣。所以我又买了一支眼霜和水润面膜。打完九五折才一千两百八――老公,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负翁的眼皮在不受控制地跳跃,却见负婆将粉嫩的小脸凑了过来。
“我想过了,在外面吃又贵又没营养,以后我要常常给你做饭。所以今天我逛街的时候买了烤面包机、烤箱、煎锅和咖啡壶,还买了很多韩国原装的小食品,也算是庆祝我找了份新工作。怎么样?用这些东西做出的营养三明治和韩式大麦茶味道不错吧!”
“不错,很不错,非常之不错。”负翁讷讷地开口,已失去正常反应能力。
“那么老公,”负婆笑意盈盈地递上一张卡,“信用卡上的欠款,你要记得缴哦!”
3
经过还贷及信用卡危机双重考验,负翁决定自即日起勤俭持家,一切非日用必需品不准购买,一应奢侈品连看都不准看,以免负婆冲动之下再犯魔鬼性错误。
她知道,为了她的亲亲老公,她要忍!
可是,可是……快忍不住啦!
坐在钢琴前,她出神地发着呆。这哑光的钢琴上光秃秃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花!鲜花!
以往她隔三岔五的就会买束鲜花插在水晶花瓶里放在钢琴上颐养性情,鲜花这种在负翁眼里的奢侈品已经多日未进家门了。
“老公,咱们买束鲜花装点一下好不好?”她打电话的声音跟蜜糖似的。
蜜糖融化了负债危机下那颗不安的男人心,他狠点着头,“好!我下班带回来。你想要什么花?”
“买束白色的花吧!”白色的花配枣红色的哑光钢琴,最是好的了。
下班的路上,负翁走进了花店,白色充斥着他的眼球。他叫不出名字的各式白花或含苞或怒放,或妩媚或妖冶,开得摄人心魄,如老婆含笑的眼神。
“这个……这束白花多少钱?”
“先生好眼光,这是铃兰。刚从日本空运来的,您要是喜欢的话,打个折您给五百六吧!”
负翁猛吸口气,装似不经意地指向旁边那束白花,“这个昵?开得挺招人疼的。”
“这花叫天山圣雪,别看它花苞小小的,花期长,是云南那边新培育出的品种,最适合装点居室了。算您便宜点,三百吧!”
花期再长,最多摆个五六天,就要他三百?他手一指。“那这个昵?”长得跟月季似的,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
“这是荷兰来的自玫瑰,一打一百五,最低价了。”
一枝花卖十几块,十几块他能买多少斤菜,吃多少天啊!
走出花店,他直奔菜市场为今晚的饭菜做打算,这才是头等民生大事。
可怜负婆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却是他拎着菜肉鱼蛋,独独没有花。
“花呢?你答应我买的花呢?”说话不算数,骗子!
“买了啊!”嫌犯理直气壮。
“在哪里?”你欺负我近视啊?
负翁钻进厨房,一言不发地拾掇着白菜,掰完了一片又一片叶子,只剩下菜心。拿出结婚时买的水晶盘,盛了清水,他将菜心工整地摆了进去,极仔细地摆放在钢琴上。
“这就是我要的白色的鲜花?”负婆愤愤,鼻孔都快冒烟了,“请问,这棵菜心上面哪里有花?”
负翁还振振有词:“你别急啊!拿清水养着养着它就开花了,花期之长是花店里那些鲜花无可匹敌的。你不信?咱打赌好不好?”
“好!”她一口应承下来,“既然是打赌,总得赌点什么。如果它能开出白色的花来,我就再不买鲜花了,乖乖养着菜心当花使。如若它开不出白色的花来,我……我就跟你离婚!”
她再也不要跟这种小气负翁搭伴过日子了!
她“砰”地甩上房门,震得那棵菜心差点没从盘子里掉到钢琴键盘上。负翁挠挠头,呃?她怎么赌得这么大啊?
白菜心啊白菜心,你可得乖乖开花。
之后的那段日子,负翁精心伺候着那盘白菜心,比伺候他老婆还用心。白菜心不辜负主人的厚望,一天天地长大,竟结出了细密的花苞。
负翁拉着负婆挤到钢琴跟前,“你快看,快看啊,开花喽!白菜心开花喽!我赌赢了。”
斜他一眼,负婆凉凉地开口:“我要的是白花,你看清楚了,这开的分明是油菜花――黄色儿的!”
“啊?那……你还跟不跟我离婚啊?”
“你说呢?”
两天后,钢琴上多了一盆白色月季,看上去跟自玫瑰长得像双胞胎似的。
乍见到它的时候,负婆在负翁的老脸上狠叨了一口,谢谢亲亲老公。
负翁很是得意,总算没自费他半夜不睡觉,趁着小区保安打盹的工夫,瞪着惺忪的睡眼偷偷跑去小区花园里移栽的心思。
谁能想到,住高档小区还能享受这样的福利呢!
负翁负婆上台谢幕,散场――
“等一下!”负婆举手示意,“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与现实生活、真实人物画等号哦!”
(摘自《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