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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上的国宝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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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月2日之前,奔赴四川进行文物拯救的四名队员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和灾区、和余震、和天灾的种种创伤如此近距离地接触。29天的时间,从成都到江油,抢险队的日记不只是简单的行程记录,更留下了特定的条件下抢救国宝的第一手资料。这对于古建筑的保护研究和队员们的人生经历,都是难得的财富。

受命于危难之中

5月12日,四川汶川大地震牵动了全世界的心。在数万生灵惨遭涂炭,人间大爱迅速向巴蜀大地及其周边省份汇聚的时候,受灾地区丰厚的历史文化遗存也在发出呼救的声音。据不完全统计,四川79处全国重点文物因地震损毁;甘肃607件文物在地震中受损,16座博物馆成危房;陕西56处文物单位受损,7件兵马俑受损;重庆市13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受到不同程度的毁坏,损失难以数计……一场文物浩劫在地震的瞬间发生,一场让千年古迹浴火重生的特殊战役打响!

5月25日至29日,国家文物局成立的文物保护专家组深入灾区一线指导文物抢修工作。

随即,国家文物局安排河北省支援四川省江油云岩寺、成都王建墓、崇州陆游祠和文庙古建筑群、德阳庞统祠四处古建筑的维修工作。四处古建均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中,成都王建墓为全国第一批文物国保单位。

接到命令后,省文物局局长张立方立即主持召开会议,对支援四川地震灾区古建筑维修工作进行了认真研究,做出安排部署,确定将这一项特殊而紧急的任务交给河北省古代建筑保护研究所,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对四处古建进行实地测量、调查,并制定维修方案。而这一决定,实际上是在举全国之力修复山崩地裂的天灾所造成的太多创伤的时刻,将一个巨大挑战放在了河北省古建所的肩上。

于是,四名河北省古建所的专家受命于危难之时,从各自所在的基层一线迅速向省会石家庄汇聚,仅用了一天时间完成了准备工作。

触目惊心的创伤

到达灾区后,与潮气侵袭、蚊虫叮咬的艰苦生活相比,让亲临者尤其是从事文物保护的专业人士最为痛苦的是地震对众多国保级文物造成的损害。四名专家长期跟古代建筑打交道,这四处国保单位往日的情景与震后的模样的鲜明对比让人不忍观看。

被称为“永陵”的五代十国时期前蜀皇帝王建的陵墓是国务院公布的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中国古代帝王陵唯一在地面建造地宫的陵墓。地震后,队员们先用仪器对结构稳定性进行测量后,再将数据与1989年成都勘测设计院的测量数据进行比对,结果发现:“永陵墓室发生不同程度的位移,14个券拱中,5个已经歪闪,部分开裂。”

崇州罨画池始建于唐代,是以古典园林罨画池为主,集园林、祠、庙为一体的古建筑群。自建成以来,杜甫、裴迪、赵忭、陆游等历史名人曾到此流连题咏。昔日的风雅之地也没能逃脱地震的影响,罨画池、州文庙、陆游祠部分建筑结构稳定性存在问题。由于地震波的原因,南北向建筑毁坏严重,瓦顶脱落下滑、脊饰坍塌,罨画池在地震后,池底震裂,池水全部漏失。

庞统祠是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蜀汉昭烈帝刘备所建。庞统祠距德阳仅15公里左右,是古代由秦入蜀的最后一道关隘,是缀连在三国遗踪旅游线上的一颗璀璨明珠。但是,地震使庞统祠建筑群东侧基础整体下沉,造成地面及墙体开裂;多数木结构建筑瓦顶整体下滑,木构件外闪;庞统墓封土石墙扭曲、空鼓、变形、开裂,顶部漏水严重。

江油云岩寺是“5.12”大地震中受灾最为严重的国保单位之一,文物建筑损毁情况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这座位于江油市武都镇7公里处窦山上的宗教建筑群,是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3年,古建所专业人员刘国宾和朱新文曾到过这里,对这里的古建筑做过勘察,也做过有关修缮方案。可是当6月19日他们再次来到这里时,映入眼帘的情景却是山顶六座建筑除鲁班殿外,其余五座全部倒塌。鲁班殿和窦真殿处于孤峰悬崖上,人员无法靠近,各种坍塌的文物构件完露于风雨中。在终日阴雨连绵的天气里,部分构件塌在山崖边上,随时有滑落的危险。

困难中,留住历史的碎片

29天里,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难一直都“考验”着修复进程,一天也没有放松过。

本来很平常的生活细节,在灾区却都有可能成为巨大的障碍。初进灾区,不时发生的余震使睡觉都成了要攻克的难题。

“开始的时候,只要一有余震我们就往外跑,一个晚上也睡不了多长时间。后来习惯了,不是呼呼大睡,就是躺在床上猜是几级余震,互相之间还开玩笑打赌。”队员们说。在灾区,所有人都领教了跳蚤的“威力”,所有人都见到了平生从未见过的那么多的蟑螂,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更是常见病,不习惯吃辣椒的刘国宾经常是端着一碗白米饭填饱肚子……这些我们现在听起来感动不已的故事,在当时没有人抱怨,队员们都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苦中作乐。

跟生活上的艰苦相比,工作中的困难就更加严肃也更容不得回避了。

抢险队的主要工作是对文物进行现场勘察测量,搜集相关数据和资料并做详细记录,包括现场残破倒塌的情况、文物部件的尺寸以及历史的维修记录等情况;还有就是对现状进行评估,进行紧急性抢险,并指导当地在可能的情况下进行自救,“比如在不危险的情况下可以把掉下来的瓦片收集编号,把要倒的墙支撑一下。”

“这次的工作和平时面临的危险差不多,只不过是余震比较多。”除了余震的威胁,四川多雨的天气给队员们的勘察测量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甚至危险。

6月13日,雨一直在下。抢险队这天要测量庞统祠总平面,可是这里没有勘测的必备仪器水准仪,没办法只能跑到当地建设部门去借,由于各地都在抢修道路、建筑,抢险队只能使用半天。于是,队员们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仪器包裹一下,冒雨工作。在抢险队的灾区日记中,有更为详细的记录:

最年轻的队员张勇身先士卒,冒雨登上庞统祠,屋瓦特别滑,他小心翼翼地登高爬低。不知道是竹梯子年久失修,还是体重太沉,张勇踩断了梯子的一根撑,身体迅速下滑,情急之下,他顺势用手扒住了梯子才不至于掉下去,脚蹭破了一大块,可他却一直坚持工作。刘国宾、朱新文踊跃地扛仪器、搭梯子,一干就是三个小时,雨水、汗水夹杂着干活沾的泥土,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像个泥猴,就这样在雨中整整淋了三个小时,才测完全部数据。

云岩寺位于江油市武都镇的窦山上,建在窦山山顶孤峰的窦真殿,地震前也只是靠三根铁链与对面的山体相连,人们要通过这三根铁链才得以到达峰顶。“地震使窦真殿坍塌了,构件悬挂在悬崖边上,如果坠落到地面将产生毁灭性破坏,很难重新利用,同时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抢险队员们都心急万分,但是地震不仅将窦真殿震垮,也将连接两山的三根铁链震断了一根,队员们对窦真殿无法实施任何保护措施。没办法,抢险队就请来了常年在铁链上进行特技表演的演员,请他走过去帮忙把悬崖边上的建筑构件往里清理,将损毁的建筑用布遮苫起来,避免掉落和雨淋。面对损毁严重的窦真殿,抢险队员们还紧急制定了《江油云岩寺窦真殿紧急抢险方案》,指导当地人员进行紧急支顶、清理、苫盖工作。

抢险队在罗江县工作期间,接到了来自德阳市文化局的意外的邀请,希望他们能对什邡、绵竹两市的两个重灾镇进行考察,并帮助德阳市专家核定地震遗址。阴霾的天气中,抢险队先后考察了什邡某中学、某化工厂、绵竹汉旺钟楼、东方汽轮厂宿舍区等地。看着钟楼上时间定格在14时28分,看着满目废墟,大家都很难受。后来,年龄最大的刘国宾倡议,绝食三天,为灾区人民节约粮食,大家响应着。

其实大家是吃不下饭,吃什么也都觉得没味儿。为死难的同胞们祈福,为坚强活着的灾区人们加油。

――抢险队日记

“在地震选址中,我们遵循一个准则,必须要把弘扬抗震精神放在第一位。在我们看来,承载着谭千秋老师用生命拯救学生的师道精神的教室更能撼人心灵,所以那所学校应该比扭曲的山峦,断裂的大地,倾毁的楼群更有历史记忆,更具教育意义。”田林队长对他们选择地震遗址地做出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