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购来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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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广告是肖钧在网上看到的：邮购新娘。只需要花4万元，就可以把漂亮的越南新娘娶回家。一次投资，终身受益。

那广告让肖钧看得心有痒。肖钧30岁了，以他现在的条件，是找不到好媳妇儿的。肖钧个子低，还不到1.60米，学历也不高。找工作找不到，就自己开了家彩票站。平日里，肖钧也玩彩票，但玩不出个名堂来。所以，发财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已经是大龄男青年，肖钧从来没有恋爱过。当然，暗恋不算。倒是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但基本上，都黄。人家一看他的个子，就再没说过见第二回。

后来，热心的红娘都不热心了。现在的女孩子，就算再怎么不在意男生的外表，但也要考虑下一代的基因呀。所以，肖钧这光棍估计打定了。

倒是这条广告救了他。他想，也许可以试试。先见人，再给钱。

他很快联系了广告上的电话，留了Email邮箱，对方说会发姑娘照片给他。半个小时后，照片发来，肖钧眼睛都直了。这姑娘，很对他的胃口。不是漂亮，而是舒服。黑黑的皮肤，大大的懵懂的眼睛，长头发。最重要的是她个子挺高，有1.70米。这非常有利于下一代。

那天晚上，肖钧查了自己的银行卡，之后又声音发颤地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你就快有儿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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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名叫秋水。她被带到肖钧面前时，羞涩地低着头用手指卷自己的长发，都不好意思看肖钧一眼。

但肖钧一直在看她，看了很多眼。

就那么很多眼后，事情就定了。先不说其合法性，总之，肖钧交了钱，三天后，秋水就成他的老婆了。

婚礼基本上没有，就是肖钧和秋水一起吃了顿好的。

这个不会说中国话的越南姑娘才21岁，当天晚上，就被肖钧哄上了床。

搂着这样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媳妇儿睡觉，肖钧心里别提多美了。如果她能跟他说说话，就更美了。但她不会说，也听不懂肖钧说的。这对肖钧来说，是最大的遗憾。但，他可以教她啊。

肖钧亲着她的嘴教她：这是嘴。嘴。

肖钧亲着她的胸脯教：这是。

肖钧亲了她的全身，把全身的词儿都用完了，连脚底板都教给她了。她笑得咯咯的，特别好听，跟他学：脚、底、板。

秋水会做饭，每天早上起得比肖钧早，做好了早餐。肖钧一个人住惯了，都是在外面买着吃，从来没吃过这样软糯芬芳的粥，煎得酥脆的饼。肖钧都要哭了，抱着秋水的腰，不停地说谢谢。

谢谢。秋水跟他学。

秋水就这样住在了肖钧的家里。肖钧有心眼儿，留了她的护照和身份证明复印件。那个中介机构说正在帮他们办结婚证，和给秋水办移民。

肖钧偶尔会带秋水去彩票站，就让她坐在里面看小电视。有老客人来买彩票，都看见了秋水，问肖钧：有媳妇儿了?

肖钧那是十分的骄傲，头说：嗯。

有几个每天去买彩票的老娘们儿，有一次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说笑什么，肖钧侧耳一听，竟听到她们在议论自己，她们说他肖钧就是武大郎，而秋水就是潘金莲，哪能配到一块儿去。

肖钧听得是火冒三丈，把几个老娘们儿轰了出去。肖钧回头看看安静的秋水，确信她什么都没有听懂。但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光。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肖钧这么生气。

肖钧心又涩又软，拉住秋水的手说：你不会是潘金莲的对不对?你会留在我身边，给我生个胖儿子，然后我们一起老去。

秋水说不出话来，本来被握住的手反使了劲儿，捏了捏肖钧的。

那意思，肖钧懂。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中有一个女人是多么好。这好并不仅仅在于她可以温暖他们共同的床，给他干净的食物吃，干净的衣服穿，把他的家收拾得有家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陪着呢，刀山火海，富贵贫贱，她都陪着呢。

那一刻起，肖钧就发誓要对秋水好，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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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辈子太长了，肖钧完全不知道人的一辈子是由多少个阶段组成。有多少喜悦，就有多少麻烦和困扰。秋水到家里两个月后的一天，肖钧回家，发现她不在了。

她的衣服，小到一双袜子，都不见一丝痕迹。但她给他留了最后一顿饭，那是很简单的一餐。米饭蒸香肠，一盘炒青菜。肖钧没吃，饭就放在那饭桌上，像是一个去者不在的告别仪式。

秋水去哪儿了呢?她逃走了吗?

肖钧拨打了那个中介电话，却被告知是空号。

就像经过一个绵长的黑夜，肖钧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迎接他的是残酷的现实。他，被骗了。秋水的身份证明复印件，无法确认那是真是假。

但秋水走时，只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肖钧的东西，什么都没拿。就连零钱罐里给她买菜的200块零币，都一分不少地躺在那里。她没有钱，她会去哪儿呢?

肖钧不知道找谁去，去派出所吗?他在网上查了查，买卖新娘的行为本身就触犯了法律。

肖钧呆呆地坐在床边，捡起了一根秋水的落发，那样漆黑柔软的头发，被肖钧挽在手指上，绕过来，绕过去。他不知道明天该怎样起床，该怎样穿衣洗漱，该怎样走出家门，打开彩票站的铁皮门，该怎样坐下来，像往常一样，对每一个客人笑意吟吟。

生活，好像不活了。一切都带着死意。

而那顿秋水最后做的饭，还在饭桌上放着，发了霉，变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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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钧的爆发是在一周后，他如往常一样地坐在店里。那几个议论他的老娘们儿又结伴而行，在彩票站的门前张望着指指，拍手大笑。

肖钧是举着铁杵出去的。那是他锁门的工具，他冲向几个女人群里乱挥，吓得她们呱呱乱叫着跑开。

有一个女人一边跑一边气愤地喊：肖老板，你自己老婆跟别人跑了，你打我们有什么用啊!

肖钧就一直跟着她，跑了两个街区，女人跑不动了，蹲下来，肖钧扯住她问：你怎么知道秋水和人跑了?

女人说：我看到了啊。

两个小时后，肖钧就出现在了那家菜市场里。女人说，那家菜市场是远，但是肉便宜。一斤能便宜两块钱，大家都去买。她就是在那儿看到秋水的，和一个男人一起买菜，秋水挽着男人的胳膊，看上去非常亲密。

肖钧买了个帽子戴上，像侦探那样打量着那家菜市场，不放过他能看见的每一个人。

肖钧蹲守了3天，果然就遇见了秋水。不过她的身边没有男人，她是一个人，她沉默地买了几样菜，然后离开。肖钧就跟在她的后面，跟她走到一个旧小区，上楼，看她拿钥匙开了门。

肖钧没等她反应就也挤进了门去。他一掌打翻了她。

秋水捂着脸坐在地上，看着怒发冲冠的肖钧，眼睛里全是惊恐，然后啊啊大叫。

肖钧一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又反剪着她的手，摘下自己的皮带，把她绑在了床沿上。

秋水不敢再叫，因为肖钧晃着刀子对她说：你敢再发出一声音，就弄死你。

就算她什么都听不懂，但她认识刀子，也认识肖钧眼睛里的杀气。

肖钧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是个很穷的家，几乎家徒四壁。可以看出有男人的痕迹。阳台上晾着洗干净的男士内裤，洗手间的牙刷是一对。衣柜里，挂满了男装。

肖钧一言不发，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旧

沙发上，等这个家的男主人回来。

其间，肖钧想了很多。比如，秋水，是个可怜的越南女人，她被中介收买，就像个商品一样，被买卖很多次。他还想到，这真是个赚钱的妙法，如果是他肖钧在做这样的买卖，他不会把秋水还卖在这个城市，他会把她卖得远远的。

男人回来的时候，用钥匙开了门。肖钧躲在门后，男人一进门，就被肖钧控制了。肖钧把男人绑在床沿的另一边。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男人，就是中介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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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钧拿着刀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问男人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有一句假话，就弄死他。不，弄死他们俩。

男人就是闭口不答。肖钧挥了两拳过去，鼻血立刻流满了男人的下巴。

说不说?肖钧又挥了两拳。

男人依然闭口不答。

肖钧恼了，用尽全力踢他，踢他的腹部，胸腔，踢他的下身。踢得他一口一口的鲜血往外吐。

旁边的秋水开始叫。肖钧说：你再叫一声，我立刻弄死他。

令肖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秋水竟然说话了，非常纯粹的汉语。秋水说：哥，你放了他，他有病，活不久了。不是他的错，这事儿全是我想出来的。

秋水哭着把一切都讲了。秋水说她和男人是夫妻，不是本地人，房子是租的。他们结婚3年了。她也不是21岁，而是25了。婚后的第三年，男人生病，肺癌。为了给他治病，把家里积蓄都用完了。他们都学历不高，之前就是做小生意，后来生意也不做了。能借的钱都借了一遍，没有人会再借钱给他们。偶尔的机会看到报纸上有报道越南邮购新娘的事儿，她就做了这么个计划。男人不同意，她求了他很长时间。她用的理由是，他有病，没办法给她性生活，就当她出去找两个月的乐子，还能弄来钱给他治病。

秋水的话让肖钧呆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还有她牺牲自己的美丽爱情。但有一他是高兴的，秋水如他所想的那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刀山火海陪着，富贵贫贱陪着。

他真是一力气都没有了，他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刀子锒铛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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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钧那天一个人回了家。他把秋水和男人都放开了。秋水拿了身份证、结婚证和户口簿给肖钧看，还让肖钧把那些都拿走，说以后一定会还钱给他。送肖钧出门的时候，秋水拉了拉肖钧的手：对不起哥，我不想让他走得很痛苦，所以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给他治病。万一哪一天，他真走了，我就会去找你。真的哥，你相信我。

肖钧摆摆手，看了秋水最后一眼，那个让他如此心疼过又热爱的女人，他也许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差不多半年后，肖钧人品爆发，彩票竟然中了大奖。肖钧有钱了，红娘们又开始兴高采烈地来说媒了。就连那几个八卦的老娘们儿再来也会由衷地夸肖钧：小伙子长得真精神，要不要说个媳妇儿给你啊?

肖钧心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想要媳妇儿了。

他等着秋水呢，他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