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秋风中的芦苇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秋风中的芦苇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1

秋月来到我们小村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时分。

村西边楝树林梢的夕阳像醉酒的画师,打翻了手中的调色盘,一切都浸润在丰盛的色泽里,一切都涂上了浓浓的油彩。

三奶奶精心侍弄的栀子花,也凑热闹似的开得沸沸扬扬,浓郁的香气在小村上空弥漫着。

如同一枚石子投进清澈的池塘,顿时激起圈圈涟漪,秋月给宁静的小村带来了活泼的生机,给我们这些乡下伢子带来了鲜有的新奇。

秋月是从很远很远的城里来的。三奶奶和三爷是她的外婆和外公。三爷的脸上长满了麻子,村里人都叫他三麻子。他听着,总是嘿嘿笑着,乐呵呵地答应。一到寒冬腊月,三爷就一手拎着铜锣,一手持着棒槌,哐哐哐地打更。

三奶奶是个很勤快的人,头上盘着很好看的倭螺髻,插着一枚银簪子,走起路来,簪子顶端的穗儿一晃一晃的,让人看了很舒心。

三奶奶叫秋月喊人,秋月就逐个地喊,声音细细的、脆脆的,如秋夜的虫鸣拂过心尖,不像我们满口的土话。她梳着一对麻花辫,辫梢上扎着红绸子蝴蝶结。小脸儿姣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草屋后的清水塘。一笑起来,两腮就现出一对豌豆大的酒窝。

打从第一次见到秋月,我就爱看她那双汪着水的眼睛和那对迷人的小酒窝,爱闻她身上弥漫着的芦苇水草般的清香。

一天下午,我和根宝、忠华、豁嘴、二旺在我家院子里打六砖,玩累了,我就捧出家中的小人书让他们看。我们伏在院中的破桑木桌上,哗啦哗啦地翻着卷起边儿的小人书,老远就听见三奶奶的声音:“秋月啊,到了明亮家,要逸逸当当的,要听明亮的话。他爸爸可是咱村里的老师,学问大着哩!”

“嗯,外婆。您就放心吧!”

说话间,她们祖孙俩已经跨进我家门槛。三奶奶把秋月拉到我们跟前,柔声柔气地说:“噢,你们在看画书呀。明亮,秋月刚从城里来,你要带着她玩,不能让她被大头欺负呀!”

我抬起头,看见秋月的眼里含着期盼,就连声应允:“行啊,行啊,三奶奶,您保管放心,我会带着她玩的。”

待三奶奶走后,我就去屋里的橱柜里捧出几本崭新的小人书给秋月看,有《武林志》《偷拳》《血溅津门》等。秋月的眼里放出迷人的光彩。她边看边用眼睛睃我,我觉得耳朵根子有点燥热。根宝和二旺说我偏心,还藏着好书舍不得拿出来。我支吾着说:“我没、没……唉,反正我没有偏心,偏心是小狗。”秋月见我窘迫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出珠贝的光泽。

一阵风调皮地从门外闯进来,一股幽幽的栀子花香钻进我们的鼻孔。原来,秋月的辫梢上插着一朵粉白娇嫩的栀子花。

二旺翕动着鼻翼,用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说:“明亮,我不想看书了。我妈还叫我到田里剐猪草哩。我家的大白猪婆肚子早就饿得像个瘪塘了。”

我说:“好,都回家去拿篮子,下田割猪草。”

我又对秋月说:“秋月,你也跟我下田割草吗?田里可好玩了!”

“嗯,好呀!”秋月说着,小巧的麻花辫一甩,眼角泼出几缕粼粼的波光。

2

我们挎着竹篮子,蹬着破布鞋,握着小锹子,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来到村后的田野里。秋月穿着洁白的球鞋,泥地上留下清晰的鞋印。大头和豁嘴悄悄地跟着我们,忠华呸一口,说:“惹祸精,真晦气!”

田埂斜坡的泥土酥松松的,踩上去软绵绵的,到处都是我们的脚印子。麦田里的麦苗已齐膝高了,躲在里面谁也看不见。油菜花黄灿灿的,蚕豆也开满了蝴蝶花,不久就要结荚了。

我们走在草地上,秋月不时地翕动着鼻翼,尽情地吮吸着土地和草木的香气。

秋月好奇地打量这一切,深深地吮吸着田野里醉人的芳香。清纯的眸子里映着蓝的天、青的草、黄的花。

大头和豁嘴跟在我们后面指指点点,不时扔一块土坷垃,惊得路边矮树上的麻雀叽叽叫着仓皇逃窜。秋月不时回过头看他们,我和忠华都说:“不用理他们,跟路精,不害臊。”

正当我们剐草到兴头时,突然听到秋月惊叫一声:“妈哟——”我们循声望去:秋月捂住眼睛,连连后退,在她脚前有一条小赤练蛇,正昂着头,冲她示威,随时都会发动攻击。我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一踢,那条蛇“嗖”地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扑通一声掉到远处的麦田里。

我对秋月说:“没事了,蛇已经被我踢飞了。”这时,豁嘴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叫嚷着:“好玩吗?害怕吗?”噢,原来是他们搞的恶作剧。我气得脸色铁青,想冲上去,跟他们干仗,被秋月拦住了,“明亮,算了吧,大家都是好伙伴,他们也是开玩笑!”我嘴上虽然不吱声,但心里却嘀咕:秋月呀,你太软弱了,对这些人不能客气,他们就会欺软怕硬。

见我们没有反应,豁嘴他们也就悻悻地去那座荒废坍塌的土窑坡上玩滑梯、打仗去了。

惊魂甫定的秋月跟着我们来到澛汀河边的浅滩上。河面上漂浮着水葫芦、菱盘子和水花生。几只红蜻蜓敏捷地点了几下出水很高的荷叶,便飞入远处的草丛中。一只小巧的翠鸟嗖地飞过,秋月惊呼:“啊——鸟,鸟!”我们都哈哈大笑。秋月也羞红了脸。

我们在河滩上挖芦根、扯水花生、掐水蓼。我把芦根洗净了递给秋月,她放到嘴里一嚼,说甜津津的。又折下一半递给我,我嚼着,心里一阵一阵地甜。

我们有时还拾到鹁鸪蛋、野鸭蛋,逮到小野鸡什么的,都有秋月的份。篮子里草装满了,我们就下河捞龙须草和猫舌头,还摸些螺蛳和河蚌,给爸爸和三爷做下酒菜。

割草饿了,我们就在圩堤上用瓦片挖一眼土灶,溜到河边扒一个大蚌壳做锅。桂花和秀芹摘来蚕豆,忠华和二旺点上茅草,不多会儿,便豆香扑鼻了。大家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最后相互瞧瞧,个个成了大花脸。秋月的脸显得更加妩媚、好看了。

第二天,秋月用棉线把蚕豆串起来,煮熟后送给我。我挂在脖子间,学济公和尚,哼着“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样儿滑稽可笑,根宝、忠华见状,也纷纷效仿。

秋月总躲在我们后面偷偷地笑。

一天晚上,月亮当头照。妈妈和爸爸谈心,我听到妈妈说:“唉,秋月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父母离婚了,当爸的什么也不管,一走了之。这是给三奶奶伤口上撒盐哪!”

爸爸说:“嗯哪,没办法的事。孩子送到乡下来,条件比不上城里,但好歹还有两个老人照料。我们今后也要多多关照秋月。秋月太懂事了,毕竟在城里生活了好多年。”

我听了这话,心里暗下决心,要对秋月好些,不让大头和豁嘴那帮坏小子欺负她。

3

三奶奶的草屋,土坯垒墙,麦秸苫顶,如一条灰色的小船。土墙上有许多蜜蜂洞,我和秋月常常拿着药瓶子,掏洞里的蜂蜜,然后把小嘴吃得通黄,小脸成了秋日的向日葵。这时,三奶奶总是望着我们甜甜地笑。

“秋月,你外婆望着我们笑哩。”

“哦,笑我们俩嘴馋呗,想吃蜂蜜哩。”

“你以前在城里也会掏蜂洞吗?”

“不会。城里找不到蜜蜂洞的。都是硬硬的墙,硌手。”

“那你喜欢我们这儿吗?”

“当然喜欢呀,我愿意一辈子就生活在外婆家,再不回城里了。”

“……”

三奶奶家的竹桩码头上,只要有人淘米,就有很多小柳条鱼争相抢食。这时,三爷总是在码头张下丝网,等着鱼儿自投罗网。晚上,一碗清香的炖小鱼,就够他喝下几盅老麦烧了。我们几个小馋猫总能饱饱口福,连三奶奶养的那只小花猫也有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三奶奶喜欢在草屋的四周种上扁豆、丝瓜、韭菜之类的蔬菜。秋天里,紫红的扁豆和细长的丝瓜一簇簇、一条条,悬挂在亮绿的叶片间,让人感到欢喜。

傍晚时分,我就用一根长竹竿,在顶端绑一把镰刀,仰直了脖子钩藤上的丝瓜。秋月在旁边等着捡落在地上的丝瓜。有时我会被洋辣子辣到手臂,又红又痒,秋月就用碘酒帮我搽,还不时吹气,嘴里喃喃着:不疼哟,不疼哟。我的心顿时像洒满阳光的河水。

三奶奶栽的栀子花、月季花、太阳花在夏日里花香浓郁,传遍半个村子。

她总是叫我和秋月、秀芹几个捡拾地上的花瓣,然后装在竹匾里晒干,说是用来填枕头,人睡着又香又舒坦。

三奶奶常说栀子花像小媳妇一样怕羞。每逢人家办喜事,贴着大红“囍”字的彩船从小河上经过时,她总是当着我们的面,寻来一块干净的布片,盖在栀子花上。她说栀子花怕见到比自己更美丽的新娘,不然就会不开花。

我和秋月听了,只是暗暗地笑,笑三奶奶迷信。

三奶奶常常念叨秋月的妈,眼泪时时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秋月有时就蹲在澛汀河边呆看,直看到水面被夕阳染成一片绯红。我偶尔会看见她的眼里噙着晶莹的泪,我知道,她又在想她妈了。我远远地看着,不忍惊动她,直到一轮黄月冉冉升起。

4

菱熟时节,我们就到小河边采菱。

我撑着小船。秋月和秀芹她们赤着脚,捋起袖,裤管绾到膝盖处,露出小腿和戴着银镯子的胳膊。

小船一进菱塘,她们就忙碌起来。此时菱叶下坠着沉沉红菱,弯弯的角,带着湿润水汽。咬开,红壳白肉溢满清凉的脆甜。她们不停地摘,清脆地笑。不一会,小船的一端,就堆起高高的红菱。

这时,秋月唱起好听的歌儿:“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听着听着,我的心如菱叶一样在水中散开。

有时,豁嘴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纵身跳进菱塘,把河水溅得水花四散,船儿剧烈颠簸,秋月和秀芹不时惊叫。我和忠华、二旺指着豁嘴说:“再不停止,就把你上次偷供销社连环画的事报告老师。” 豁嘴连声告饶:“我停,我停,我是跟秋月开个玩笑。”接着,豁嘴就在河里不停地摘菱往船上扔。秋月很感激地朝他笑笑,他的脸居然红得像涂了胭脂。

晚上,暮色像一张巨大的渔网,慢慢地合拢。几只乌鸦流星一样扑向三奶奶屋后的楝树林。天上的星星像秋月衣襟上的纽扣,藏着小小的秘密。

乡亲们撂下晚饭碗,搬着小杌子,摇着蒲扇,三三两两地聚到桥上乘凉。而我们早已抢占了有利地形——桥北头,上风。

三奶上盘了一个倭螺髻,再插上一朵栀子花,显得十分干练。她亮出了沙哑的嗓门,唱起了家乡名歌《杨柳青》:“早啊晨下啊田露啊水多,嗬嗬依嗬嗬,点点露水润麦苗啊……”

秋月听着听着,眼里有一滴清泪汪着。我知道,她又在想远方的妈妈了。

5

冬天的乡村,黄昏很短,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房前屋后的楝树、榆树、桑树、梧桐树一下子成了剪影,有的面目狰狞,有的疏影横斜。

一到天黑,村里人撂下饭碗,就听到村尾三爷敲着铜锣“哐哐哐”的打更声。他每走几步就用力敲一下手中的大锣,边敲边喊:“各家各户,门窗关好,火烛当心哟——” 尾音拖得长长的,在暗夜凝滞的空气里震颤,凄厉地擦过人的心头。

一年四季,只有冬天才打更。三爷打更时会在大队部里的穰草铺上休息。到更点时,便一手提着黢黑的马灯,一手拎着锃亮的铜锣,步履蹒跚地穿行于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倘若下雨天,那路上粘稠稠的,像糯米粥,三爷的套鞋上满是乌黑的泥,像爬了好多泥鳅。上半夜一般喊“火烛当心噢——”,下半夜则喊“平安无事喏——”。每隔百米左右敲一回锣,直敲得人沉沉睡去。

晴朗的冬夜,没有风,月亮早早地蹲上榆树梢。我们搁下晚饭碗,兔样窜出来,三五成群地来到大队部等着三爷。

我们跟着三爷跑东跑西,一路上吵吵嚷嚷好不快活。三爷戴着发黄的雷锋帽,套着露絮的大棉袄,像一只体形臃肿的猩猩。我们一齐吆喝着“关好门窗哟——火烛当心噢——”,惹得狗们狂叫,惊得屋檐下夜宿的麻雀扑棱棱乱飞,那架势有如鬼子进村了。疯过头了,三爷便吆喝几声,赶我们回去。

有时,三奶奶会烙几块小面饼,叫我和秋月一起给三爷送去。三爷吃一块,把剩下的几块面饼让给我和秋月吃。我们嚼着香甜的面饼,脸上漾满快乐。

回来的时候,我总是牵着秋月的手。她的手好柔软、好暖和,我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愉悦。

6

那个冬日的午后,太阳恹恹的,像一只温顺而忧伤的懒猫,眯缝着眼,把浑黄的光洒在这个宁静而寥落的小村里。

我正趴在桑木桌旁看小人书,妈妈推门进来,告诉我三奶奶走了。

我乍听异常惊讶,只觉阵阵悲痛猛袭心头。

三奶奶久病卧床,终日蜷缩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她躺在低矮的床上已经整整一个冬天了,偶尔有阳光斜射进来,给她带来些许暖意。三爷和秋月都说,三奶奶是静静离开的。离开时,她紧紧地抓着秋月的手,硬是不松开。秋月的眼泪像放开闸门的水,滴在三奶奶干枯的手指上。三奶奶的眼角流下一行黄浊的泪珠。

听妈妈说,三奶奶十八岁就当了妈妈。她不分昼夜地干活,硬是风里来雨里去地把女儿拉扯成人。她从泥土里刨食,挑河工、罱河泥、拾荒,什么都做过。

三奶奶静静地躺在她的小屋里,身上盖着白布,十分的刺眼。她带着一辈子的辛劳、怀着无限的眷恋走出了小屋,踏上了永远不会回来的旅程。

秋月跪在三奶奶的灵柩前,不住地啜泣,瘦弱的肩膀不时地抖动,脚下的泥土被眼泪濡湿了,染成了一朵墨荷。伯伯婶婶们都在一旁抹眼睛,不停地叹气,说秋月这孩子命苦,不知今后的日子怎么挨。

从此,冬天里三爷再也不打更了。伴随我们好多年的更声就这样喑哑了。三爷变得沉默寡言,眉头总拧成一个疙瘩。秋月变得更勤快了,洗衣、烧饭、割草、放羊、纺棉,三爷望着秋月娇小的身影,有时也会露出苦涩的笑。大头和豁嘴他们再也没有捉弄过秋月,隔些日子,还送来螺蛳、蚬子什么的,换来秋月一脸的感激。

秋月的妈妈一连几年杳无音信。

秋月的思念如澛汀河边的芦苇,在风中不停地摇曳。

7

日子如村东的澛汀河水,不紧不慢地流着。

一晃,我们就小学毕业,升入中学了。

三奶奶家庭院里的栀子花依旧开着。只是少了三奶奶的精心侍弄,枝叶横陈,毫无章法。秋月、秀芹、桂花她们一有空就来到庭院里,摘上一朵栀子花,用鼻子嗅,对着太阳照,然后别在辫梢的皮圈里,在阳光下醒目地白着。

一天黄昏,我和根宝、忠华他们一起凿钱礅。大头和豁嘴风风火火地奔过来,嚷道:“喂,赶快去秋月家看哟,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要把秋月带走。秋月正在家里哭,围了好多人哩!”

我们一听,立即收起铜板,拔腿就往秋月家跑去。一路上,鸡们咯咯咯地尖叫着,纷纷逃窜。

一到秋月家,我看见门口站着好多人,都一脸的诡异和同情。我挤进堂屋,看见秋月的眼睛红肿得如熟透的水蜜桃,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三爷铁青着脸,拼命地吸着旱烟。

眼前的女人就是秋月的妈。她烫着卷发,眼圈涂着黑,嘴上搽着口红,一双高跟鞋把泥地戳了一个个小圆坑。男的一脸络腮胡子,眼睛细长,鼻梁高耸,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蛮话,还不停地递烟,香烟盒子我们从没见过。

秋月的妈妈给我们都分了糖果,像观音菩萨似的。可我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是喜?是悲?反正说不清。

第二天,我在床上就听到妈妈跟爸爸说:“唉,秋月这一走,不知啥时才会回来。这姑娘真水灵,真惹人疼。”

“秋月不会回来了,到了大城市还会再回来吗?”

“秋月也不能老跟着三爷过呀。三爷年纪也大了,还要人照料哩!”

我脑中一片空白,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洇湿了枕头。

秋月是在天麻麻亮的时候走的。

三爷说,秋月走时还带走了一捧沾露的栀子花和几根洁白的芦根。

三爷还说秋月临走时,托他把几本崭新的小人书给我。我打开一看,每一本的扉页上都画着两颗心,还写着:送给好伙伴明亮,真想和你一起上初中,还在一个班。我今后一定会回来的。别忘记我!——秋月。

我的眼里立时下了一场大雾,忙别过头去,怕被三爷看见。我发现三爷头上的白发如深秋的菱塘,一片萧瑟苍凉。

秋月就这样悄然离开了我们栀子花飘香的草屋,离开了青苇簇拥的村庄。

每当夕阳西下时分,我总是站在清亮的澛汀河边,如一株风中的芦苇,思绪像一朵洁白的云,飘向那遥远的南方……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