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碾压 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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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7月6日，韩亚航空214号航班，在美国旧金山国际机场降落过程中发生事故，燃起大火。这起空难共导致三名中国学生死亡。根据美国法医的尸检结果，其中一名女学生并非死于空难，而是被救援车辆碾压致死。那么，汽车碾压究竟有什么特征？法医如何确认受害者碾压致死？
根据生活反应确定死因
美国旧金山南郊圣马特奥县法医罗伯特·富克罗在新闻会上表示，韩亚航空失事事件中一名16岁女性乘客脱离失事客机时气息尚存，直接死因是救援车碾压所致。根据之前公布的信息，这名乘客就是遇难3名中国女学生之一的叶梦圆。富克罗说，他们通过内出血状况确认，遭碾压前那名乘客还有心跳。他还表示，目前也不清楚叶梦圆“是否只是被一辆车碾压”。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主席赫斯曼之前表示，叶梦圆事发后躺倒在离失事客机9米远的地面上，她身上覆盖着消防车辆向客机喷洒的灭火泡沫，因而导致相关救援车辆的司机未能发现她。富克罗说，遗体解剖显示，她身上多处受伤，内出血，与遭汽车碾压后的创伤一致。他还表示，轮胎印痕分析结果和撞伤分析结果显示，叶梦圆被碾压时倒在地上，而不是站着。
在类似叶梦圆的不幸车祸事故中，法医往往通过尸体检验，观察尸体的生活反应来确定受害者的死因是否是碾压。生活反应（Vitalreaction）指的是活体对各种致病因子和外伤的反应，常见的生活反应有出血、栓塞、炎症等。具体表现为：（1）生前遭碾压的受害者骨折部位出血严重，而死后遭碾压的受害者骨折的出血现象不明显；（2）生前遭受碾压者皮肤裂创明显，皮肤创缘内收，而死后遭碾压者皮肤裂创不明显；（3）生前碾压伤主要是机动车部件或轮胎所致，死后遭碾压者可发现尸体上有其他致伤工具造成的生前损伤。
叶梦圆之死则比一般的交通事故更复杂一些，因为叶梦圆在事故发生时已从机舱中弹出到地面而遭受撞击，也可能遭受过烟熏等危害，此时她可能已经处于深度昏迷或处于濒死状态。加之救援车辆到达很快，如果此时她再被碾压，那遗体上的生活反应并不明显，这给法医对她的死因判断带来一定的难度，因此事故发生两周后才公布法医分析结果。
有人建议叶梦圆亲属向美国救援机构提出精神赔偿的诉求。他们认为叶梦圆本来有生还的可能性，却因救援车辆的碾压而失去了机会。此外，交通事故中亲属因碾压向司机索赔精神损失费的案例也较为常见。碾压对人体外表造成惨不忍睹的伤害，这会对其亲属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亲属走出心理阴影的时间要比其他事故长得多。因此，若是受害者的亲属提出了精神损失费的索赔，也是符合情理的。
在不少车祸的案例中，受害者可能遭受不止一辆汽车的碾压。由于公路上车流滚滚，一辆肇事车撞击碾压并越过受害者身体后，后来车辆可能会因为难以及时停车而对受害者的身体继续碾压。后来车辆对受害者是生前碾压，还是死后碾压，这对案件及事故性质、责任判定都非常重要。有时，后来肇事车主的辩护人会对鉴定报告提出“如何得出受害人身上伤系其死亡后遭车辆碾压所致”的质疑。法医会做出例如“被害人胸腔腹腔没有出现明显积血，生活反应不明显，符合死后损伤的特点，二次碾压司机不担责”的解释说明。法院针对法医的相关鉴定意见作出判决。
火车碾压的法医学鉴定
火车碾压致死率很高，还不时成为犯罪分子处理尸体的手段。火车碾压伤是人体夹在列车车轮与路轨之间形成的损伤。因受铁质性车轮与路轨的上下轧压，肢体离断非常多见，根据被碾轧时人体的活动情况，可将碾轧伤分为动态人体碾轧伤和静态人体碾轧伤。（1）动态碾轧伤：受害者在抢越路轨、扒车、跳车、钻车时受火车碾轧形成的损伤，以下肢损伤最多见。（2）静态人体碾压伤：是人体事先躺卧在路轨上受碾轧所致，多见于卧轨自杀。
火车碾压事故大多是卧轨自杀造成的。2012年6月27日下午，荷兰一名男子卧轨自杀。这一情景恰好被附近一所学校的70名学生目睹，而其中的一个学生又用手机将其记录了下来，并将视频短片上传到了网上。根据2010年的统计数据，荷兰的自杀案例中卧轨自杀几乎占4%～10%。
也有犯罪分子杀人后移尸于铁路上伪造卧轨自杀现场。现场多位于远离村庄、城镇的偏僻区间；时间多为晚上；现场无被害人自己遗留的痕迹，而多有移尸时的拖拉痕迹；尸体上的附着物常与现场不符合，尸检时常常发现非火车造成的致命伤，而火车碾轧形成的损伤为死后伤，缺少生活反应，躯干和四肢不出现生前碾轧时肌肉痉挛形成的伸展状强直姿势，可见反常的尸体现象。
汽车碾压的创伤特征
受害者遭受汽车碾压后会以身体创伤的形式表现出来，这些创伤被称为碾压伤，这是法医确定碾压事故的重要依据。据统计，因碾压致死者占交通事故总死亡数的20%。汽车碾压对死伤者究竟会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主要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汽车碾过时是否有刹车，一个是被碾压的部位。
汽车碾过时是否刹车在法医分析中很重要。及时刹车者的恶性程度要低一些，因为司机操作相对规范一些，对被碾压者的伤害也相对少一些。如果没有及时刹车，则车轮会从人体上滚过去。转动的车轮产生强大的牵拉力，可使大面积的皮肤与皮下组织及肌肉分离，发生广泛性皮下出血或血肿，触之有明显波动感并呈囊状，称为皮下袋状血肿；严重时还可使皮肤发生环状撕脱，其宽度与轮胎接触面一致。在四肢，这些撕脱可与肢体的长轴相垂直，例如常见腹股沟的环形撕裂，但也可与长轴相平行，有时形成半环状或S形撕脱伤。
无刹车碾压的特征是受害人被碾压伤亡的中心现场区无机动车，或机动车距受害人较远，在尸体附近无刹车制动痕迹。受害人皮肤上一般留有轮胎凹面花纹印迹。人体被碾压破裂时，轮胎胎面上沾有血迹或人体组织，并随车轮滚动沾染在车辆离去方向的路面上。刹车碾压的特征是机动车紧急制动后滑行，在到达人体倒卧碾压中心位置之前的地面上有明确的刹车拖痕，人体倒卧在拖痕的终止处。由于车轮仅有少许旋转或不再旋转，受害人皮肤在轮胎凸面的作用下造成接触处皮肤留有凸性花纹印痕、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
碾压是否致命最为关键的因素是碾压部位。在因碾压致死的案例中，因头部碾压致死的占47%，因腹部碾压致死的占27%，因胸部碾压致死的占18%，因四肢碾压致死的占7%，因颈部碾压致死的占1%。如果仅仅只有四肢部位遭受碾压，致死率通常很低，而且大多不会当场死亡，死亡往往是在后期治疗过程中的并发症引发的。
辨别故意伤害的碾压
在汽车碾压事故中，大多数是意外伤害，也有一些案例是故意伤害，包括自杀和他杀。利用碾压进行自杀主要用两种方式：一种是主动钻入到大型车辆的轮子下，一种是主动卧伏于路中接受碾压。由于自杀者常常选择夜晚和偏僻路段，缺乏目击者和电子监控，对事后的事故责任分析带来一定的难度。尤其是第一种情况具有常见的车祸特征，很难从死者的尸体损伤上确认死者是否自杀。而第二种情况则比较容易辨认，因为自杀者主动卧于路中，故撞击伤、摔跌伤、碾压伤明显，因驾驶员事先无法察觉，碾压时一般无刹车痕迹。
也有一些汽车碾压可能定性为谋杀案。第一种谋杀是直接利用汽车故意撞击受害者，并进行碾压。第二种谋杀是将已被打晕、打死或中毒的受害者放置在公路上，让过往车辆碾压，伪造车祸现场。由于是掺杂暴力伤害的伪造车祸，法医很容易在受害者身体上发现其他损伤，比如不符合交通损伤的刺创、抵抗伤，隐蔽部位或车辆部件不能达到的部位，如颈部的损伤，等等。这些损伤可反映出致伤物的形态特征，且具有多次成伤的过程。而交通事故损伤多不规则，可内重外轻、损伤部位广泛，很难反映致伤物形态，且多是一次巨大暴力作用的结果。伪装的碾压现场，生活反应不明显或为死后伤；由于是死后伪装，可出现尸体姿势不自然或奇特，如四肢不自然盘曲等。
在某些案例中，一些道德素质低下的肇事司机为了减少对伤者的赔偿，采取索性多次碾压受害者致其死亡的犯罪策略。法医根据以下特点来辨别多次碾压伤：（1）人体损伤严重，肢体离断明显，组织损坏挫碎，存在用一次轮胎碾压难以解释的多处损伤；（2）在被害人所在现场，有车辆碾压尸体后在道路上行驶的血性轮胎滚印，方向凌乱，不能用一次碾压解释；人体组织被带离或喷出尸体中心位置；（3）被害人尸体的衣服、皮肤上往往留下多条轮胎花纹印迹，而且不是由单一方向行驶所能形成的。
在受害者被碾过部位的皮肤上，往往会留下反映车辆轮胎花纹形状的擦伤和挫伤，法医学上称之为轮胎印痕。车辆碾过人体时，在不同的部位可形成反映轮胎凸面或凹面特征的不同印痕。当轮胎碾压在人体侧面即轮胎与人体成切线或斜交时，或刹车挤压人体时，受轮胎凸面花纹的作用，形成与轮胎凸面花纹形态一致的轮胎印痕。但当轮胎正面快速碾压过人体时，在花纹凸面与凹面交界处，皮肤一方面受剪切力的作用，另一方面凸面对真皮毛细血管的挤压，导致该部位血管内压力剧增而破裂出血，形成反映轮胎凹面特征的轮胎印痕。有时因凸面的猛烈挤压，形成凸面接触区苍白的中空性凹面皮下出血性印痕。
栏目主持人：刘雨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