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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培云 在苦难与阳光之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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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悲观是卧底,人要学着对自己宽宏大量……

他相信即使是一粒灰尘,也有一群寂寞而鲜活的生命……

他喜欢谈论星座,认为自己具备水瓶座的特质,自由、平等、博爱、理性、求知、革新……

他像加缪一样热爱生活,在苦难阳光之间……

[熊培云小传]

熊培云,1973年生,祖籍江西。毕业于南开大学、巴黎大学。主修历史学、法学与传播学。“思想国”网站创始人。《南风窗》驻欧洲记者(主笔);《新京报》首席评论员;《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东方早报》、《亚洲周刊》、《凤凰周刊》等知名媒体专栏作家、社论作者及特约撰稿人;南开大学传播学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专访]

安妮:看过不少您的访谈,以及您的作品,比如《一个村庄里的中国》,感觉您是一个内心比较沉重的人,因为很多东西都会引起您的反思,有些反思是很尖锐的。

熊培云:上中学、大学时期是这样的,现在倒谈不上沉重,我只是爱思考,这只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天性。热爱写作对我而言或许是一种天性,是与生俱来的。我喜欢理性与心灵兼具的文字。没有灵魂与思想的文字,文采再好也是枉然,因为那里只有文字的躯壳而无文字的精神。

安妮:您说过一句“以己任为天下”,尽可能做最好的自己,您觉得自己做到了最好吗?

熊培云:没有。从写作本身来说,我觉得我自己真正的写作还没有开始。就这一点而言,我觉得我还没有做到最好。所谓“以己任为天下”是指“自救”,也就是从自己身上做起。记得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里说过,一个人要想播撒阳光给别人,自己心里得有阳光。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人生都担负不起,又怎么可能担负天下?所以我说,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做最好的自己,这个社会自然会变得更好。我是从江西农村出身,家里条件非常差。因为家庭的变故,高中时我便发愿将我的家庭从贫困中拯救出来。

安妮:小时候的乡村生活,有什么事情对你的人生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熊培云:除了具体的事情,更多来自于整体的环境。那种一无所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乡村生活状态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为我画上了人生的基调。贫穷,要么导致对物欲的疯狂追逐,要么就是在精神上悲悯天人。

安妮:为什么会想到写《一个村庄里的中国》?

熊培云:好多原因吧,一来自己早年生活在农村,对农民的生活有所了解,想记录下来。二来也是对自己曾经的生命与生活做一个见证。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农村问题对于当下中国很重要。合起来说就是我想通过这本书探讨“故乡从哪里来,中国向何处去”。事实上,相关写作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2001年,我曾经在《南风窗》发表一篇同题的调查报告。中国的乡村正在逐渐消失,对于每一个从乡村出来的人而言,不仅仅是用某种方式去保存自己的乡村记忆,还应该是做点什么。关于这个村庄,在这本书里,我能做到的不过是和《霍顿与无名氏》里那只天真的小象一样,告诉读者即使是在一粒灰尘里也有一群寂寞而鲜活的生命。与此同时,小细节也离不开大历史,我想借助我对时代的梳理,还原他们的生活面貌,以及历史何以至此。

安妮:您曾经想当个诗人?似乎很多文人学者都有过诗歌梦和哲学梦,是因为用诗歌和哲学看世界更为直观?

熊培云:是的,在最年轻的时候,我喜欢诗歌。读中学那会,我成立了一个文学社,和几个同学一起办了份刊物,当然主要是我在做,当时的感觉很好。那是八十年代,一个非常美好的年代,中国从封闭社会走向开放社会,慢慢开启时代的大门,那时候出现很多有名的诗人、很多美好的诗歌。诗歌是宣泄情感最简单的方式,尤其是对我那个年龄的人来说。我还记得1988年的时候,我乘车去九江市买了本《诺贝尔文学奖金获奖诗人作品选》,这本书早被我翻烂了,现在被我装在一个纸盒里。这是我书架上唯一一本被特别保护起来的书。我现在偶尔也会写诗,但只是在天上写诗。每次坐飞机的时候,会试着写一点。但只是写给自己看的,写得很随意,完全无拘无束。

安妮:你觉得自己的性格适合做记者吗?

熊培云:算适合吧。以前我做记者的时候,最喜欢的是和我采访的对象共同探讨一些问题,而不是简单的按部就班的你问我答。那种问完几个问题就收工的采访,其实是很无趣的。也是因为一直重视这种探讨,我很快向学者型记者转型。我有很强的求知欲,喜欢独立思考,喜欢与人交谈。据说水瓶座的人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求知精神。有研究星相的将“平等、自由、博爱、理性、求知、革新”这六个关键词来概括水瓶座。我还是蛮喜欢的。姑且信之吧。不过我并不迷信星座,准与不准,都有些反例。更多情况下我只是以星座为镜,扶正自己的衣冠,择善而从。

安妮:做记者最重要的职业底线是什么?

熊培云:说真话。

安妮:如果做一个对比,江西乡村和法国巴黎的经历,你觉得哪一段经历让你真正成长?

熊培云:都很重要,如果非要做一个比较的话,我觉得我自己心灵层面的成长应该是在高中时期,虽然很懵懂,但是开始形成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而且,更重要的是,故乡的山山水水,孕育了我的心灵,让我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聆听。那时候我还经常逃课去山里写生,如果不是因为觉得成绩还可以,也许我会考美院。故乡是我对世界的初恋。至于去巴黎读书是我上大学时萌生的一个心愿,罗曼?罗兰的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深刻地影响了我,我觉得自己的精神气质、价值观可能和法国更贴近些,所以想去法国那边看一看。巴黎让我的心灵与理性都得到了非常好的成长。那段时间,虽然我在空间上远离了祖国,但在时间上我找回了自己。

安妮:您曾经说过,人要学会放弃机会,因为人生方向已经明了。那么,您的人生方向是什么?你觉得抓住机会和放弃机会哪个更重要?

熊培云:我的人生方向很明确,就是写作。对我而言,放弃机会其实更重要。因为写作的缘故,我有了些名气,也因此有了不少机会,每个月都有很多约稿,包括后来我在《新京报》做首席评论员,除了《新京报》有任务,在其它地方还要写一些专栏。两三年之后,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变得很荒芜,没有什么可以留得下来,对生活充满了厌倦,我为此把很多专栏都停掉了。包括后来央视找到我,希望我去做评论员,我也没有积极回应。我觉得我更适合的是书面表达,而不是发表电视评论,我更喜欢文字多于图像。停下来是一种能力,放弃也是一种选择。这也是我自己人生的一个经验:你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能够停下来反而是很需要能力的,或者你自己能够控制自己做事情的节奏。更何况,人的精力终究有限,真正能做的事情是少之又少的。

安妮:现在,再给您一个选择,乡村和城市,您选择哪一个?

熊培云:我希望能在乡村居住,在城市工作,因为乡村宜居,而城市提供了很多机会。我愿意乡村的很多东西能留下来,那些美好的、淳朴的东西。我越来越相信,如果没有乡村文明的不断哺育,所谓的城市文明也会因为失去根基而没有未来。乡村是大地,它从容、自由、安宁,保守着亘古的生活气息,是游子最后的安身之所。但我也不反对城市化,我认为城市和互联网一样,是人类合作智慧的结晶。

安妮:你在老家建了一个乡村图书馆?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熊培云:因缘巧合吧。我终身受益于在乡下高中时读到的几本课外书。我希望图书馆的书籍能对人有帮助,无论是知识上的学习,还是精神上的慰藉,但我并不想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文化启蒙的高度上。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启蒙他们,那这些书等于是捐给了你自己,而不是他们,因为你只想他们跟着你的道路走。相反,我认为这些书的价值在于给需要图书的人提供一个条件,使他们想看时能够看到。就这么简单。

安妮:对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寄语?

熊培云:在《自由在高处》里我说过,如果还年轻,不想浪费光阴的话,要么静下心来读点书,要么去赚点钱,这两点对将来都有用。这句话好像比书里的其他句子传得都要广。大家更喜欢这种人生偏方。在这里,我更想和大家说的是,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可以付诸一生的事情去做。从中学到现在,我一直享受着这种状态。因为喜欢写作,无论我写多久,不需要毅力,也不需要坚持。

原载:《现代家庭.生活》2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