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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梵澄:孤独的思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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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鲁迅亲传的弟子,

其后成为横跨中西印三界文化的大师。

甘当一位隐者,不收弟子门生,

一生痴迷于学术生涯,终生未婚。

他是被世人早已遗忘的大师,

而在印度,还有人继续提到他的名字。

新时代与旧人物

出生于湖南长沙,徐梵澄祖辈父辈都是读书人,从小便接受严格的私塾教育。在湖南长沙,徐家也算世代书香门第,从早年的私塾教育到进入公立学校教育,他的小学老师里就有同他是老乡的,教徐梵澄地理有好几年的时间,之后便从长沙走到武汉,再一路走到复旦大学。

36岁前,有两个人对徐梵澄有着重大的影响:一个是尼采,一个则是鲁迅。现如今自称师承鲁迅的人不少,而作为鲁迅真正的嫡传弟子,徐梵澄却很少向人提起此事。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扬之水在《读书》杂志当编辑时,曾与徐梵澄有过密切交往,在他那里见过多封与鲁迅的通信原件。

俩人的接触往来从1928年开始。也是在鲁迅的鼓励与帮助下,徐梵澄开始翻译大部头的尼采著作,这成为了尼采中国传播史上的重大事件。其中贡献最大的便是他翻译了全文本的《苏鲁支语录》,这是此书在中国的首次全文译本,此前鲁迅郭沫若等人都曾翻译过此书的部分节本,因为全文的冗长难译,使得徐梵澄的译本显得尤为珍贵。鲁迅先生还特别为自己的学生做此书的校对。

因为对尼采著作的翻译,鲁迅与徐梵澄的关系一步步加深。虽然在鲁迅晚年,徐梵澄与这位恩师的思想越走越远,一位是五四旗手,一位却欲于旧学中发掘深意。但正因如此,徐梵澄最终走出了与老师决然不同的一条学术道路,并在晚年写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星花旧影》,表达对鲁迅的怀念。

师从阿罗频多修道院

1929年复旦大学毕业后,徐梵澄即赴德国海德堡大学留学。大学期间他主修哲学,因对艺术感兴趣又选修了艺术史,并学习木版画和铜版画。那时正值鲁迅想将世界上优秀的版画作品介绍到中国,徐梵澄便代为其选购作品,并赠送了些自己刻制的作品给鲁迅——这就是中国目前能找到的最早的版画作品。

1932年,徐梵澄即将完成他的博士论文答辩,却得到了父亲病危的消息,只得放弃学位匆匆赶回国,可惜赶回时父亲已经去世。然而回国后的徐梵澄未得到家里的资助返回德国完成学业,最终只得留在国内。因此尽管后来学贯中西,这位学者终其一生也无半张文凭傍身。

如果说37岁之前徐梵澄的学术生涯是在传统与新文化、东方与西方之间的探索,那么从37岁到69岁在印度的时光,则是他从做学问走上哲学道路的关键时期。

印度自来有三位圣人,一是大家都知道的圣雄甘地,另一位是圣诗泰戈尔,还有一位则是多数非印度人较陌生的室利·阿罗频多。室利在印度语中是个敬语,表示吉祥圆满之意,如佛教中的文殊室利菩萨。室利·阿罗频多出生于加尔各答的名门望族,在早年参加了革命,为印度的独立奋斗多年,最终入狱,1908年在狱中的阿罗频多开始悟道,1910年隐居印度东南,此后40年皆过着隐居生活,在当地开创了阿罗频多修道院,对印度现代思想的形成贡献巨大。

1945年徐梵澄参加中印文化交流,来到了泰戈尔国际大学任教。1949年因政府中断资助,他转入了阿罗频多修道院。在此地结识了该院的院母法国人密那氏,从此开启了另外一段人生历程。而这位密那氏便是多次在徐梵澄文章中出现的“母亲”。

徐梵澄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几乎都是在印度度过的,特别是阿罗频多修道院对他更有着无可取代的特殊意义。在晚年谈起自己的印度时光时,每每提到院长密那氏,他都会为之动容,可见感情之深。他曾说“母亲对我太好了,很是器重。如果她还活着,我就不好意思离开她。”

在阿罗频多修道院,他一住便是25年,因为“母亲”对学人管教严格,加之徐梵澄自己沉默安静的个性,他在这里与其他人交往并不多,大多只是点头之交。而在这里的人对他的印象却往往极好:一是因为梵澄书画的功底极好,在院期间还做过展览,还开过中国画绘画班,很多外国人都在这里随他学画。

随着徐梵澄的去世,越来越多的人去印度阿罗频多修道院寻找大师昔日驻足过的圣地。让人称奇的是即使是现在,阿罗频多修道院还有长者记得徐梵澄——一位大瑜伽师。当地老人曾有回忆录写道,“母亲”去世的那一日晚上7点,本来梵澄先生和一群外国友人在新村谈笑风生,突然徐老站了起来,惊呼道:“不行!她怎么能走得这么早?”然后便抛下众人从新村直接赶回了修道院。

在“母亲”去世5年后,徐梵澄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北京,并且再也没有返回印度。在修道院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无疑为当地学人提供了与世隔绝的修道环境。相比重新回到北京既而又转入社科院宗教研究所的经历,徐梵澄似乎又一次找到了重回世间的感觉。

但人生壮年时期所留下的印记几乎是永远不能磨灭的,从进入宗教研究所到去世,徐梵澄依然保持了在印度闭门为学的生活习惯,这难免让他在世人眼中留下了孤僻的印象。再加之一生未婚,在晚年他与扬之水的接触过程中,被问及到暮年可曾感觉孤独,得到的回答却是“余可为之事,固多也。手绘丹青,操刀刻石,向之所好;有早已拟定的工作计划;看书,读报,皆为日课;晚来则手持一卷断代诗别裁集,诵之批之,殊为乐事,孤独与余,未之有也。”

世间难得一知己

虽说徐梵澄一生独身,但其实早年也曾有过几个月的短暂婚姻。妻子当年和他一样,也在研究佛学,但徐梵澄研究只在学术的范围内,并不行皈依之礼。而他的新婚妻子游女士似乎更像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也因为精神上的分离终至他们在结婚数月之后便选择了和平分手。据说他的夫人后来皈依了佛门,在佛学界也颇有名气。

从早年翻译尼采到中年远行印度修学瑜伽再至晚年醉心于中国的陆王学说,绕了一圈的徐梵澄最终还是回到了中国传统的学术体系里,虽然很多人都尊称他为学贯中西的大师,但似乎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理解他,刘小枫就曾试着写文探讨先生的思想,但恐怕只是又一种误读罢了。

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徐梵澄,横跨中西印三界文化体系。据说他在晚年也表示只有中国传统的陆王之学可以真正达到“精神哲学”的境界,虽然众多人追捧的依旧是他早年翻译的尼采大部头。最终,让先生耿耿于怀的也正是他晚年出版《老子臆解》时换来的中国学界的一致沉默——他应该是为自己的思想找不到称心的回应者而感到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