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感怀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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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时节,春风为伴,艳艳露面。古拙的地面上,株株牡丹有高有矮,有直有斜,有丛有独,有聚有散……叶片叶柄层层密密铺开,朵朵花面和花蕾或显或藏于碧波之中,娇红轻白,墨紫豆绿,浅粉嫩黄,“灼灼夭夭,逶逶迤迤”。只见“朵朵红云静不飞,含香含态醉春晖”。又喜点点彩蝶,盈盈翩翩闪闪,随香忘情翻飞。风一吹,色彩缤纷迷离,彩浪汹涌起伏,大地溢满华美。观此景,顿觉如读汉代大赋,二者在详尽铺陈、尽态极妍之处一脉相承,均能营造出宏大壮美的境界,呈现出歌舞升平之气。

牡丹原为野生灌木,魏晋南北朝时才作为观赏植物亭亭玉立于园林和居民院落。

它花大、色艳、香浓,具有夸饰的功能及娇艳的特性,深得古代帝王的喜爱。于是上好的牡丹都摇曳在皇苑帝宫,铺排着娇艳,渲染着荣华。

隋朝炀帝,曾下令辟地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进牡丹。这是最早种植牡丹的皇家园林。可以想象,牡丹盛开时,隋帝带着嫔妃宫女,浩浩荡荡来到园中,将是怎样一种情形。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华清宫,锦绣成堆,其中有牡丹一万多本。相传杨贵妃极喜牡丹,玄宗皇帝特意召当时洛阳善于种花的宋单父到骊山种了一万本,颜色各不相同,其香也各异。于是就有了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李正封的“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刘禹锡的“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从此便有了“国色”、“天香”的雅号。

穆宗皇帝殿前种千叶牡丹,花开香气袭人,皇上每睹芳姿,叹曰:“人间未有”。借帝王的金口,牡丹从此有了仙气,于是宫中每夜便有黄白蛱蝶数万飞集于花间。皇上让人在空中张罗,放在殿内让嫔妃追捉娱乐。迟明视之,皆成金玉,其状工巧,无以为比……牡丹从此又成为富贵花。

普通百姓也喜牡丹。因花开得淋漓酣畅而又蕴涵富贵吉祥,默契了百姓的祈盼而生民俗气息。于是簇拥在园林田间,走廊庭院,摇曳着鲜艳,点缀着纯朴,牡丹又成为百姓花。

菏泽素有“牡丹之乡”之美称。这里的人们一般有两个时段观赏牡丹花,一是春节,一是谷雨。春节本不是牡丹自然开花时间,现在花农都是在大棚里科学种植,运用催花技术让牡丹在节日盛开。快过年了,人们总喜欢购买一两盆牡丹花放在客厅,给节日增添色彩和喜庆。谷雨时节,菏泽牡丹园、百花园、天香公园的牡丹竞相绽放,还有花农在自家田地里种植的大片大片的牡丹、芍药……每当这个时候,许多外地人慕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月明之夜,万籁俱寂,惟有清风穿越于万物之间。在这静谧的时刻,我轻轻走到牡丹花旁,听到花叶间传出的声音――纯粹自然的声音,……这是花在细语。只要有生命,就会有感情、有交流,虽然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它们肯定有自己的沟通方式。这是大自然的谜,让人无法破解的谜。

慢慢立起,四周望去,朦胧的月光下,满园的牡丹笼上一层淡青色,幽幽暗暗,透出一股冷气。忽风吹叶响,我不由四处环顾,疑有牡丹花仙子现身。我不由地想起蒲松龄的《葛巾》。书生常大用本是一牡丹花痴,二月便徘徊园中,“作怀牡丹诗百绝”。等遇到宫妆艳艳的“葛巾紫”,遂目眩神迷,后几经周折,终于幸福结合。几年之后,书生发现葛巾是花妖,不能坦诚相诘,却以赠魏夫人诗觇之,“女蹙然变色”,毅然而去。我想,葛巾经历了这一变故必定伤透了心,它决不会再变成美女来人间生活了。在情事上,人不如花,花很简单,往往一心一意,人很复杂,总是多心多意。所以,聪明的花做花就好,何必修炼成人而遭受伤害呢?这样想着,忙四处看花,花还是花,叶还是叶,猛然想起,花只有在才子文人心里才能变成美女。因为他们总认为人和物生命同构,平时与草木相伴为乐,并赋予万物以灵性。于是我又想起古人摹写牡丹的一些诗句:

“向者如迎,背者如诀,俯者如愁,仰者如语,含者如咽。”“看轻盈隐约,何须解语,凝情处,无穷意。”“娇不能行,笑还无语,惟把香狼藉。”

我忽然觉得,牡丹在文人笔下已不再是花,而是丰富的情感，是独特的感受浸润出的粉色花仙,是深藏着的心智、节操升华出的蓝色美人,是不可言状的落魄、孤寂、失意重重困挠而修炼出的紫色花妖。

读中学时,提起牡丹,就觉得俗气。那时喜水仙兰草素雅之美。近些年,阅世赏景多了,感悟理解的东西也多了。牡丹称不上雅致,但那浓丽的色彩、硕大的花头,却有一种震撼的力量,与土地形成华美与朴拙的对比，渗透了人间的现实气息。这样想着，忽眼前“呈彩呈妍，灿然若披”，其香满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