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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独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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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儒家看来,即便是道德与情商都达到高层面的“君子”,其“独”也应当“慎”,否则稍不留神便有可能露出人性的凶恶。所以说,“慎独”其实是君子自我修炼时的紧箍咒,是法律之外道德层面的自我约束,是警示而非必须。

听一朋友谈到他的窘事,觉得很有趣:中学时,此君勤奋好学,思想活跃,深得老师的喜爱,毕业大会上校长还点名表扬他,送他一个“圣读”的雅号。他自鸣得意,逢人便说校长认为他是“圣读”,是惊世人才!随着年龄增长,学识进步,他才知道所谓“圣读”实乃“慎独”之谓也,当年校长说的“慎独”,原来是对他今后人生道途的激励与劝勉。

“慎独”一词,最早见于《大学》及《中庸》两部儒家经典。在《大学》里,孔子提出“君子”自身完善的由明德、亲民到至善的“三部曲”(儒学谓之“三纲”),而欲“明德”、亲民、至善则必须经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最后平天下八个发展阶段(谓之“八目”)。早期的“格物”、“致知”,人们处在认知世界、掌握基础科学知识的阶段,尚未形成完善的、独立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而从“诚意”开始,人们萌发了思维,有了独立自由的思想意识,能够利用前阶段掌握的基础科学知识去分析客观世界。于是,儒家适时提出了“慎独”理论,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礼记・大学》)。此句话的意思,是说所谓“诚意”就是要坦诚相见,不要自欺欺人――就像讨厌难闻的气味或是喜欢美女那样,一切从自身的本能出发,所以说君子必须十分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内心。对“慎独”这个词,儒家又做了注解:“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独也。”(《礼记・大学》)。意思是说那些小人在闲居独处的时候,往往会想出或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而在君子面前则又掩盖这些坏事,装出一副做了好事的样子;其实,别人审视他就像是能够透视到五脏六腑一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伪装没有任何意义,这就叫做内心的真诚会通过外形表达出来;所以,君子一定要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内心。《中庸》在谈到“道”时,也提到“慎独”概念:“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 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礼记・中庸》),就是说“道”这件事情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的,而那些能够放弃的东西就不是“道”;因此,君子对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要格外小心,对听不到的东西要格外惊醒;君子之风体现在对不易察觉审视的细微之处的把控,所以说君子的内心一定要十分精细谨慎。从上述列举的几段文字可以看出,“慎独”是指“君子”于“独居”时所应该持有的“谨慎”态度,亦即用一种豁达、诚意、坦荡、上善、细微的心态来面对自己。

在“慎独”这两个字中,最不易解释的是“独”字。

通常,人们认为“独”就是独居、独处,是指一个人暂时脱离了社会大环境而独自面对的时候。此时,他卸下了世俗舞台上穿戴的行头,一洗施敷于脸上的粉黛,没了阿谀奉承之词,看不见上窜下跳的魅影,更毋庸口是心非地胡言乱语,一切都回归到了本原。在这里,他重新找到了自我,能够为所欲为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正因为他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失却了他人的监督,所以也更容易忘乎所以而“走火入魔”,这大概便是儒家所说的“闲居不善”吧。因此,“独”才是最能够考验人的本性的特点场所。撇开“小人”不谈,在儒家看来,即便是道德与情商都达到高层面的“君子”,其“独”也应当“慎”,否则稍不留神便有可能露出人性的凶恶。所以说,“慎独”其实是君子自我修炼时的紧箍咒,是法律之外道德层面的自我约束,是警示而非必须。

再往深处说,“独”并不完全局限于某一个场所或环境,也非某种生活状态的全部呈现。它虽然是能够触摸的客观存在,但更应当归属于意识形态,是一种精神境界。道理很明了,因为真正的“君子”并非只在“独”的时候才会“慎”,也不会不“独”则无法“慎”,就好比佛教徒绝不会是进了寺庙拜了香火之后才会想到佛,所谓“心中有佛”则时有佛,并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拘束。因此,不妨认为“独”便是我们的“内心”,是一个唯我独尊的地方,纵然外面的世界纷乱喧闹,嘈杂得根本没条件“独”,只要能够“慎”待内心,使之纯净而不受污染,倒也不愧为真“君子”。从这个层面上讲,“独”做对了,想不“慎”都难。也就是说,只要“独”摆脱了单纯的物质环境而升华为精神层面,则“慎”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随着传统“国学”研究的渐次深入,对“国学”持不同意见者也随之而来。反对派视其为洪水猛兽,认为其封建糟粕有碍社会文明之进步――我就听闻有谓“慎独”为“甚毒”者,认为“慎独”不仅宣扬愚忠、提倡封建道德,而且还限制了思想之自由,与现代文明大为不利。本文且不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仅就当下社会生活之现实状况,觉得似还是有借鉴之必要。举例来说,比如一个人深夜过马路,因四周无人也没有电子监控拍照,于是置红灯不顾“勇敢”闯过而导致交通事故发生!仔细思之,这起事故岂不就是不“慎独”的结果――在没有他人监督的情况下失去自我约束,最终酿成恶果。再比如钱权交易,这类事情往往发生在私底下,不可能有第三者看见。但是,如此之“独”如果稍有不“慎”,肯定是会惹麻烦的。所以儒家所言的“君子慎其独”,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除非他不想做君子,则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