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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院子里的中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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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上帝的归上帝,让凯撒的归凯撒。

经历了欧风美雨的洗礼,中国人还是选择了中国元素。

仓禀实而知礼节。随着荷包的越来越鼓,衣着光鲜的中国人亟需的是文化含量的。于是,媒体上充斥着一波又一波的“国学热”,易中天于丹们受到了空前的追捧……种种现象表明,一股复古的风潮在中国水涨船高。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爱上了字画紫砂壶、古家具。不管是否真的喜欢,很多人选择了中式装修,购置了中式家具;不管是否看得懂其中奥妙,每个人家里都力争藏有几幅名人字画;不管是否品出其中滋味,待人接物必谈茶道。这让嘉德很高兴,它的业绩一路飘红,即便在金融风暴中仍然坚挺跃升,让经济学家们和外国人大跌眼镜。

这一股热潮里,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叫做品味,含着一个重要的潜台词叫做圈子。传播学的“沉默的螺旋”理论告诉我们,优势意见是如此强大:社会学也让我们知道,脱离群体的后果实在可怕,而文学早就向我们描述,门第之差会为交流带来多么大的障碍。于是,一时间,大家都时尚,都复古。

而这一切,改变了宋明东的命运。

宋是个生意人,一直致力于榆木家具的制作和营销。但是近年来,他的生意出奇的好。这除了给他带来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外,也使他的名气扶摇直上。济南一些文化,艺术圈的名人和他往来甚多,商界的人也慕名而来,选购他的榆木家具,请他装修房屋。即便声名显赫的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世博会,山东馆的家具也是由他提供的。

而颇具戏剧意味的是,在此之前,宋明东曾经历过艰难的时刻。2000年左右,市场尚没有形成良好的实木家具氛围时,他的家具很少有人问津,资金周转困难,企业处在倒闭的边缘,“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有一次,他和几个师傅凑钱,7个人凑了2元多,才买了一盒烟解馋。”

转机出现在2003年左右。“那时候,人们的经济条件已经相当好了,对生活和文化的追求高了。”宋明东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人们对健康有了更高的标准,没有污染的实木家具成为人们的首选。“装修材料本身就有污染,板材家具也往往都有污染。”并且,时下的中国已经加入WTO,人们的视野更为宽广,开始返璞归真了。“连外国人都认为中国的实木家具好。”

这其中,其实暗含着一股复古风,说明了中国文化的强劲。这可以从宋明东的经历说起。

宋的家乡德州夏津,有一项当地人纷纷从事的职业――收购老家具。他们成群结队地进入北京、天津等大城市,穿街走巷搜集淘汰的旧家具,然后转卖给农村人家使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宋明东加入了这支淘金大军。

按说,彼时是中国学习欧美,崇尚欧式家具的时候,席梦思的流行即可见一斑。但是,宋明东说,中国实木家具的热潮,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酝酿了。“这股热潮的引领者以政府工作人员和商人为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精明的上海、宁波等地的商人找到他们,从他们手中把老家具收回去,翻新后再投入市场。

宋明东的眼光比家乡人更远一些。他把老乡们手中的旧家具集中起来,送货到上海,宁波等地区。仅此就是一个利润很高的行业,“有时一车能赚好几千,在当时相当可观了”。后来,宋明东干脆自己开工厂,做起了和上海、宁波人一样的生意。他把开启梦想的地方放在了济南,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大城市做才有市场”。

但是,显然,中西文化进行了激战。这个过程,即是宋明东的阵痛期。自从进入21世纪,中国传统文化显然越来越占据优势,中国传统文化复兴的热潮已经铺天盖地了。期间,“韩流”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韩国,日本,都太喜欢这些中式家具了。”

传统的实木家具,主要以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和欧洲宫廷家具为代表。但不论是明清式样还是欧洲宫廷家具,用料都极为考究,工艺制作都相当繁复。不仅使用并不人性化,且价格不菲。并且,就红木而言,国产的红木已经极其稀少,人们见到的红木大多是从国外进口的。“国外的雨林气候更适合树木生长,但木材含金量和中国相比差距很大,收藏价值大打折扣”。

所以,大多数人们更喜欢的,是红木等名贵家具的替代品,也就是宋明东所主要经营的――榆木家具。

家具行业素有“北榆南榉”的说法。榆木生长于北方,本性坚韧,硬度与强度适中,一般透雕浮雕均能适应。品种分黄榆和紫榆。黄榆多见,木料新剖开时呈淡黄,随年代久远颜色逐步加深,而紫榆天生黑紫,色重者近似老红木的颜色。

老榆木家具没有红木家具高贵,也没有现代风格的实木家具那么多变的色彩。宋明东认为,虽然老榆木家具不太显眼,但是其地道的原木色和淡淡的哑光漆却保留了原生态的韵味。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木的色泽逐渐加深,仿佛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历经尘世的浮华之后,更加淡定坦然。

宋明东所做的榆木家具和市场上的又截然不同。他仍然使用了当年家乡职业的优势。“我在农村有很多收购点,专门收购房梁、门板等木材。”宋明东说,榆木容易变形,他搜集的是使用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旧榆木,这样就避免了变形,且又有收藏价值。

经过自然风干而成的木材,其表面有着粗犷的风化纹理。与一般的实木家具制作时讲究的抛光打磨不同,老榆木家具保留了木材本身凹凸不平的自然纹路,让人能触摸到木材自然的痕迹。木材本身不加掩饰的疤痕和虫眼,将其原生态的自然韵味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价值还体现在它的纹路非常自然、美观,是橡木,水曲柳等木材无法比拟的。

更重要的是,市场上的家具多半是板式家具,采取的是现代工艺。而宋明东所采取的,仍然是在中国流传了数千年的传统工艺。例如内部榫卯结构的安排、人体工程学的兼顾、外部打磨与雕饰的制作等等,只有高超工艺技术的衬托,优美的造型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同样款型的家具,在雕花打磨上所花的时间不同工艺深入的程度不同,制作出来的效果也是差别甚远的,工时的不同也直接影响了家具的生产制作成本。

但这些工艺,掌握在老匠人手里。随着现代家具工艺的冲击和老匠人们的老去,很多失传了。而因为职业和经历优势,宋明东集中了很多老匠人们的徒弟。“现在也有一些和我们类似的工厂,但尚难以形成规模,其中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人才问题。”

有人说,这个时代精致的东西太多了,容易审美疲劳,而那些款式拙朴,刻满岁月痕迹的东西却能让人沉下心来,细细品味。就像近年流行的老榆木家具,它自然的色泽、粗犷的纹理,复古的造型、简洁的雕花,承载了深厚的文化底蕴;而原始的疤痕,虫眼更展露出历经风雨的时代沧桑感。

因此,现代人喜欢老榆木家具,不仅因为它自然朴实。“因为它代表了一种传统,一种文化,一种品味和一种格调。”宋明东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