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香烟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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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之间
竟只是
太近
又太远
她大学毕业那年，很年轻，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笑起来微微皱起的鼻子和眯起的眼睛，反映出她的不谙世事。
大四那年，她参加公务员考试，凭着特有的文采和机灵，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公务员队伍。
她到单位报到那天，阳光明媚，光线透过法国梧桐的叶子散落在地上。冷清的柏油路落满金黄的落叶，随着风向不停的旋转。她闻到风的味道，弥漫着树叶的清香。她穿着白衣蓝裙，怀里抱着一摞书，轻巧地跨进单位大门。这是一个老单位，破旧的房子和无所事事的人，老式建筑斑驳的墙上爬满藤蔓，干枯的叶子在微风中不停地摇摆。楼下是个空空的院子，墙脚摆放着几盆花，白色的茉莉和马蹄莲，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她站在院子里，隐约听见楼上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走上木质的楼梯，楼道很暗，她听见木板发出的轻微的响声。楼上开阔明亮，中间有长长的走道，走道两旁有很多的办公室。她站在楼梯口，不知该到哪里报到。
她怔在那里，看见有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打印出来的材料。看见她站在那里，停住脚步问她，你是刚来的大学生吧，先到人事股报到，他用手指了指左边的第三道门，然后向别的办公室走去。一切恰如其分，不失礼貌又不过分殷勤。
由于单位较小,她被分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她坐在他的对面。主任作了简单的介绍，让他多教教她。她伸出手对他说，你好，我们刚刚见过面的，以后请多关照。他眯起眼睛抬头看看阳光下她白皙的手，缓缓吐出烟雾。他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手心，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却稍纵即逝。她忽然想起家里厚重的落地窗帘。他对她说，这里风景很好的，可以看见很多少见的美景。她向窗外看去，看见此起彼伏的青黑色的屋檐。不知谁家的鸽子费力地拍打着潮湿的翅膀，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年，他33岁，不爱说话，却有着低沉的声音和温厚的笑容。一个像落地窗帘一样厚重的男人。
时间长了，他和她渐渐熟了。他依然不爱说话。她经常看见他用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静静地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房子。若有所思，乌黑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他脾气很好，像温吞水，无论什么时候，总给人暖意。她在大学里学的是经济管理，到了机关工作，自然有很多东西不会，于是总得去问他。在平静的问与答中，原先的疏远和淡漠在日渐融化。
秋天来了，她开始穿上金黄的毛衣，白嫩的皮肤更加衬得晶莹剔透。他看着她轻快地走进办公室，忽然想起自己似水的青春年华，似乎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便悄然流逝。他不禁脱口而出，丫头,你今天真漂亮。不知为什么，他无心的赞扬竟让她的心止不住地颤了一下。因为他从不夸奖别人。是好是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她竟有些恍惚，到角落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水很烫，她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下午，她去给主任汇报工作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主任不耐烦地说，先去弄懂了再来汇报吧。她急急忙忙地回办公室向他请教，羞愧得眼里含满泪水。他看着她，慢慢地点上一根烟。给她的水杯里倒满开水，默默地放到她手里。开水的温度似乎让她冰冷的心温暖了起来。一如他当日手指的温度，直达心底。他边抽烟边给他讲解。专注的表情，平缓的语调。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不断地在汇报材料上划动。她感到他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吹到自己脸上，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她有些眩晕。她悄悄地用眼梢瞟了他一眼，看见几缕发丝滑落到额头，半遮住他的眼睛。他忽然激烈地咳嗽，身体颤动得很厉害。脸和脖子都涨红了。她拉了拉他的衣襟对他说，以后少抽点烟了，你看你，都咳成什么样了？语气里满是关怀和嗔怪。他忽然忘了往下讲，似乎一下子便患了失语症，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惊慌地说，这个问题，还是让老张和你讲吧，没等她答应，便大声喊着老张的名字走出门去。脚步很重，地板发出很大的声响。她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从那天起，他便不看她的眼睛。
他爱抽烟，而且烟瘾很大。经常激烈地咳嗽，浑身颤抖，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有些莫名地心疼。这种暧昧的关心，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知道，他戒不了烟。有一次路过烟店的时候竟然很冲动地给他买了包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烟店里香烟的品种很多，她给他选了包茶花烟，因为她看见烟盒上有这样的一句话：WHEN I FIRST MEET YOU，A FEELING IS LIKE OID FRENDS。她知道这句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去上班的时候，她悄悄地把烟放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心，开始激烈地跳动。老远便听见他的脚步声，竟紧张地拿着一本书往打印室跑去。打印员狐疑地问她，你要打印书啊？她这才醒悟过来，红着脸走回办公室。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那包茶花烟摆在桌面上，已经拆了封，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着烟。他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她记得那天，他抽了六根烟。
从此，她每星期会给他买包烟，但谁也不说关于香烟的话题，这似乎成了他和她之间的一个默契。谈话开始渐渐少了，但有些东西连在了他和她之间，粘稠得划都划不开。
她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两年。两年的时间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流走。她早已记不清她给他买过多少包香烟。她发现他的烟瘾渐渐减小了，一星期就抽她给他买的那包烟，他颓废的气质开始渐渐淡下去，面色红润，两眼含笑。
她有一次上街的时候，遇到了他和他的妻子。他有些不大自然，倒是她的妻子显得落落大方。她的妻子是个贤惠的女人，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美丽得不动声色。她妻子似乎挺喜欢她，几天后邀请她到家里做客。盛情难却，她只好答应。他的家在郊区，她坐在他的车上，空气有些沉闷，她把头转向车窗外。看见大片绿色的草地，生机盎然，微风吹来，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混合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传达妻子的邀请，他完全可以说她已经出差了。或许他只是为了证明彼此的清白。但坐在车上，他发现自己错了。有些东西是不能回避的，它像水草，你越挣扎，它越把你缠绕得死紧，喘不过气。
他把车开得很慢，沉默地抽着烟。空气有些暧昧和尴尬。他打开收音机，车里顿时弥漫着浑厚优美的声音。和他一样厚重而有质感的声音。他和她沉浸在音乐中，所有的生活点滴像地铁一样缓缓驶过心头，他为她倒的第一杯水，她为他买的第一包香烟，他烟雾弥漫的脸……他忽然觉得很幸福。心灵港湾的静谧而满足。真希望永远这样。这时电话响起，他和她都被吓了一跳。是他的妻子打来的，问他们到了没有。他的声音很淡漠，一如从前般毫无生气。电话草草收线，但先前的那种迷离的幸福感却不复存在。也许是因为路途太长，他的妻子一会儿又打来了，这一次，他竟有些莫名的懊恼。把电话扔到后坐上，似乎电话铃声不断提醒他妻子的存在，也提醒着他此刻不合适宜的暧昧。她不说话，转过身子把他扔在后坐的手机默默地放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本来不太长的路，他却开了很长时间。他皱着眉说，对不起。她笑笑，问他，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呢？他语塞了。她依然只是笑笑。
还没到达他家，他老远便看见妻子站在门口。瘦小的身子沐浴在微风中，扬起白色的裙裾。
饭吃得有些尴尬，只有他妻子不停地说着话，似乎她有这个义务打破这个尴尬。他草草吃了几口便出了门，说是想出去走走。吃完饭，他妻子带她参观他们的家，他的家舒适而淡雅。走上楼梯，便是他的书房。他妻子打开门的瞬间，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见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她看见书房的墙壁上张贴着密密麻麻的烟盒。拼成一间小房子的图案，竟全是茶花烟盒！他的妻子说，他呀，真是个怪人，这两年竟有了收集茶花烟盒的爱好。每天回家便自己躲到书房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她感到她妻子的话离自己越来越远。只看见整个墙面上相同的一句话：WHEN I FIRST MEET YOU，A FEELING IS LIKE OID FRIENDS。
她笑了，却落下泪来。她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匆忙离开了他的家。
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他和她依旧一起工作，一起看窗外的风景，一起沉默。
新年快到的时候，单位搞了一次聚会。不知是谁提出要玩一种游戏。一种在纸盒里塞满写有问题的纸条，谁抽到纸条就回答上面的问题。大家拍手叫好。似乎每个人都有偷窥他人隐私的癖好。纸条上的问题让人们不停地发出尖叫，气氛很活跃。轮到他的时候，他微笑着打开纸条，看到她娟秀的字迹，知道这是她写的。纸条上有两个问题，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另一个是你最喜欢抽什么烟？他笑笑说，我最爱的人是和我最亲近的人。大家起哄说，你妻子吧？他笑而不语，眼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脸。他接着回答说，我最喜欢的烟是茶花烟。没有人知道，她的脸在人群中迅速地滚烫起来。
那天，他喝得有些多了，她送他回家，费力地把他扶上车，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放在靠背上，他听见他不停地说着这句话：对不起，我喜欢抽茶花烟，我喜欢抽茶花烟……
计程车里很暗，听着他喃喃的话语，她的心开始飘忽起来。她转过头看着他，看见他侧着的半边脸，轮廓模糊，但却在她的内心做了印记。她迟疑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眼睛、嘴唇。公路颠簸，他动了一下身子，她被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
有人开始给她介绍对象，她的父母都很急。她心里也很清楚，他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不合适宜的吸引终不会给彼此一个满意的结局，必须有人抽身而退。于是她开始到处相亲，一下班便急匆匆地往约定地点赶。她一直不知道，那一久，他回家很晚，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她的空位子发呆，别人都下班的时候，听着她匆忙的脚步声，他的心会隐隐作痛。偶尔他会坐在她的椅子上,静静地感受她的气息,可那里不再有她的温度。他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心里便空落落的难受。他发现自己竟是那样自私，在矛盾与纠葛中苦苦挣扎。
她依然给他买烟，每星期把它放在他的抽屉里，他依然用沉默作为和她交流的唯一方式，只是这一久的烟瘾更大了，她经常看见他夹着香烟的褐色手指轻巧地弹着烟灰。她的心里再次为他感到疼痛。
他近乎自虐的行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对他说，你别这样好吗？你应该感到高兴的，我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他本来想和她笑笑的，但最终只是扯了扯嘴唇，未能凑出一个完整的笑，他从烟盒里给自己抽出一根烟点上，他狠很地吸了一口，吐出无数的烟圈，小小的烟圈在空气中一会儿便没了踪影。他说，你看，再完美的东西最终只会烟消云散，什么都在枯萎，包括我自己。
她说，我为什么要遇见你，说完竟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她的相亲就这样被搁浅了，而她的爱情却在贫瘠的土地上日渐生长。
他和她就这样守望着，像两根距离很近的平行线，触手可及，却永远不会相交。
一晃又是三年，她发现自己在渐渐地老去，心，在他的烟雾缭绕中结起厚厚的茧。费力地彼此抗拒，却发现越来越近，越来越危险。她站在悬崖边上，听见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她发觉自己无力坚持，身心俱疲。
有天夜里，她起床喝水，听见门外有人在走来走去，脚步很轻，却缓慢沉重，她被吓了一跳，却听出那是他的脚步声，心开始激烈地跳起来。她悄悄地打开门，果然看见他蹲在门口，背对着她。借着路灯昏黄的光，她看见他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微风中颤抖。在他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她的心在寒冷的夜里突然升起火苗。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ZH。
他转过身来，看见穿着棉布睡衣的她站在门边，无限的柔情与妩媚。他搓着手，有些语无伦次。他说，也不知怎么了，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你……这里。他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打开门，让他进去。
他坐在沙发上，一直不敢看她的脸。
她给他泡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飘忽不定。她低下头的瞬间，闻到他嘴里浓重的酒精味。她说，喝酒了吧？他抬起水喝了一口说，是的，但没有醉。
空气忽然间变得暧昧。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缓缓地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动作缓慢，似乎每一个动作都若有所思。她看见烟雾下他的脸，覆盖着说不出的迷茫。
她说，能给我一支烟吗？她的声音温柔而透满诱惑，像芬芳的气息轻易地溶入了空气里。他抬起头看着她，把刚刚点燃的那支香烟放到她微微张开的唇间。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触到她尖尖的下巴，有些冰凉。她的身体抖了一下，稍稍靠后了一下。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说，真好，你是第一个陪我抽烟的女人。
她笑，伸手撸了一下自己长长的头发说，你也是第一个陪我抽烟的男人，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从我第一次给你买香烟起。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房间里灯光黑暗，他背着光，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脸，在烟头的明灭之间，她看见他深锁的眉头。她默默地坐到他身边，看见他被灯光照亮的半个面孔。
他打破沉默，凝视着他说，说点什么吧？他转过头看着她，看见灯光滑过她尖尖的鼻子。蓬松的头发遮住大半个脸，说不出的慵懒和娇媚。她吸了一口烟，静静地把厌恶吐出来，她抽烟的样子虽然不太熟练，但很妩媚。
烟雾弥漫，他看见她的眼睛熠熠夺目。
他梦幻般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脸颊、嘴唇、下巴，她闭上眼睛，心开始抑制不住地跳起来，她希望他能对她做点什么。她感到他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鼻梁，停在她的嘴唇上。然后，她听见他深深地叹息。她火热的身体一瞬间彻骨的寒冷，她觉得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一切都在慢慢死亡。
她对他说，今晚，我要你留在这里。
他像触电般缩回手，摇了摇头，竟有些慌乱。他迅速地站起身，走出她的家门。她追到门口，寒风灌进来，她抱住自己的双肩，感到刺骨的寒冷。她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一会儿便没了踪影。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天晚上，他不知道，她一直坐在门口的地板上，直到天亮。
她柔软的心在煎熬中变得坚硬，也开始懂得“有些人永远不必等”的道理。
她终于打算结婚，新郎是一个律师，有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和干净的手指，这是浑身散发着柠檬香气的男孩。暧昧的香烟味在离自己远去。男孩的朝气使她冰封的身心渐渐融化。寒冷的冬天，男孩会默默地把她的手放进他的衣兜里，在冷清而空旷的马路上静静地散步，她忽然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
她去发请柬的那天，单位所以人都在，包括他。她打算在快下班的时候把这一张张决定她后半生的坚硬的红纸送出去，因为她不想听到人们关于她这段婚姻的评论，不想看到人们探究的目光。
这一天，她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地抬头看看他。离下班时间20分钟的时候，她提着包向各个办公室走去。同事们对她这毫无预兆的婚姻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她在人们还来不及询问的时候便匆匆离去。
当她走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她的提包里放着唯一一张请柬，那是留给他的。她不知道将怎样向他开口，猜想着他对她这次举动的种种可能的表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走进办公室，看见他正忙碌地工作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喝了满满一杯水，才从包里摸出请柬默默地推到他面前。他抬起头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从包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她看见他夹着烟的手有些发抖。她原本平静的心开始有些混乱。
她从包里拿出早已为他买好的茶花烟，轻轻地把它放到他手上，然后默默地走出门去，她知道，自己从此再也不会为他买烟了。
转眼便到了她结婚的日子。来的人挺多。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和新郎站在门口迎接宾客。人们给这对新婚的夫妇送来了祝福和礼物。她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向路口张望，却没有看见他的影子。新郎催促她，咱们入席吧，客人都等着我们呢。她说，再等等。她希望自己能等到他的祝福，也算为这段感情画一个句号。
他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宾客，当她看见他缓缓地朝她和新郎走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紧张得快要窒息，心里隐隐作痛。从此和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关系了。他有些勉强地和新郎新娘笑笑。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她感觉他一下子老了很多，原本干净的下巴呈现出青黑色。
他给自己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没有动筷，只是不停地抽烟。有人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不吃饭？他笑着摇摇头，再次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自从他走进酒店，她的眼光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烟雾笼罩下的面孔是什么样的，却看见他的脚边密密麻麻的烟头。她看见他手中白色的茶花烟盒，看见烟盒上的那句话：WHEN I FIRST MEET YOU，A FEELING IS LIKE OID FRIENDS。
宴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便起身走了，她看见他抽完了盒子里的最后一根烟，那是她给他买的。她和新郎一起站在门口，他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她看见他心里的潮湿和眼底的雾气。看着他颓唐的背影，她终于落下泪来，心里明白，他在她心里是早已留下了烙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