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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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宁·布兰德是一位十七世纪的德国商人、兼职炼金术师。估计是因为人类的尿液呈现黄色的缘故，当时在炼金术师圈子里普遍流传这样一个说法：人类的尿液可以提炼黄金。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汉宁·布兰德的耳朵里，他心想：与其成天指望生意上的事儿发点小财，不如炼金来得痛快，话说尿这东西多省事儿，只要每家送一个尿桶，要多少有多少。这位兼职炼金术师说干就干，不仅一口气收集了50桶人类尿液，还像宝贝似的藏在自家地窖生怕被人发现。且不说50桶尿液散发出的浓郁气味儿直逼火车站的公共厕所，自己下地窖从事“研究工作”还不得晕死过去？在充满诱惑的利益驱使下，估计这家伙连更挑战五脏六腑以至翻江倒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幸好汉宁。布兰德对待尿液的态度足够严谨，没有用坩埚大量蒸馏尿液。1669年，他在尿液里面混合了沙粒、水、木炭与石灰后熬煮，虽然黄金没见到，却意外获得了一种质地很软的白色物质，还能在黑暗的地方发出光芒。汉宁·布兰德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终归从尿里提取了某种神秘物质而欣喜若狂，不仅给这种物质取了个名字叫“冷光”，在发现之初还对外人守口如瓶。后来，估计他觉得自己的发现就自己一个人知道也太没劲，而且“冷光”这东西非常不稳定，更想不出怎么用这东西发财，就向炼金术师们传达了自己的发现。一时间，汉宁·布兰德与他的发现在整个普鲁士境内引发极大波澜。
好吧，很没趣儿地告诉你，汉宁-布兰德发现的其实是磷。这让我的想法又飙到古代中国，不知道是哪位道士痴迷于提炼仙丹之术，口头还在念叨急急如律令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发明了火药，你看现在没办法找到火药的发明人是谁，估计是因为炼丹炉的爆炸事故，发明人已经不可考……
炼金术的具体发源地应该有三个，一个是为秦始皇“合成”不老仙丹的东方古帝国，咱们管这个叫炼丹术；一个是公元一世纪的欧洲；最后一个是公元八世纪的阿拉伯。到了公元十二世纪左右，欧洲炼金术师吸收了阿拉伯的炼金术思想，形成了一个统一的西方炼金术理论。
无论炼丹还是炼金，虽然方法与思维在今天看来都属于混沌无知的方法，但二者的目的还是有些差异。中国炼丹术虽然也希望通过炼丹炉将贱金属转化为贵金属，但最有力的驱动力还是皇帝们对于长生不老的渴望，于是便有通过实体物质，如汞、草木灰、石灰或朱砂等物质混合仙气、五行与天地之阴阳，以达到人吃一粒丹药便可匹敌佛祖的功效。西方的炼金术则纯粹是为了发财，如何将贱金属炼成贵金属，虽然现代科学通过原子加速器可以实现炼金术几千年未曾实现的梦想，但回到古代，炼金这种想法无异于穿越到神怪小说《西游记》里面捕猎唐僧。
东方炼丹术
如果化学界也流行祭拜祖师爷的话，秦始皇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中国封建王朝的开创者在赢得天下霸权之后，一心渴求长生不老以统天下苍生，也不管百姓从孙子变成爷爷还要拜你这么一位皇帝会不会厌烦。秦始皇先是派人往海上寻找不老仙术，结果留下个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到了日本并成为日本人祖先的传说，后又让道士们提炼长生不老的丹药。大家都知道，道士原本是有信仰的人，合格的道士更注重个人的修为与养生，所以中国的炼丹术自然和五行说相互融合，并融入了浪漫主义情怀与唯心主义哲学思想。我们再看看秦始皇吃的丹药，其实是含有汞与砷的毒药，要么说始皇帝死得这么早，慢性汞中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猜秦始皇先是头发脱落成一个秃子，时常伴有头痛与头晕，经常出现情绪不稳定打骂太监的事情。过一段时间出现肌肉震颤，口腔溃疡并且食欲不振。最终，为“丹”消得人憔悴，始皇帝有可能死于肝肾功能衰竭。
经历了楚汉争霸、西汉初年的宫廷阴谋与驱逐匈奴，到了汉武帝时终于有闲工夫研究长生不老术，炼丹术由于得到皇室重视而进入新一轮的高速发展。汉武帝的叔叔，淮南王刘安（公元前179年-公元前122年，汉武帝后来想削藩，最终逼得这个叔叔自杀，也算中国炼丹界的一大损失）更是炼丹术一代宗师。估计他是中国炼丹术师中最早提出炼金思想的人，民间更有传说刘安在淮南八公山上炼丹的时候不小心把石膏打进豆浆里，莫名其妙地发明了豆腐。从刘安发明豆腐可以看出，炼金术似乎是在一片混沌中寻找灵感，居然炼丹房内还出现了豆浆与石膏……
话说英明神武的汉武帝驱逐匈奴绝了外患，但武帝年老之时痴迷不老仙术也耽误了国事，而且常年征战导致国库亏空，以至于年老之时了著名的“罪己诏”。汉武帝比始皇帝幸运，他七十岁时才病死，不过具体死因只能从文献记载推论，但个人以为不能排除重金属中毒的可能。
当时间沙漏流动到唐代时，中国道家将炼丹术发挥到极致，也逐渐融入了一些朴素的化学与药学思想。站在历史角度看问题，回避严格的现代科学，“药王”孙思邈（注意，不是霍思邈）不仅是著名的医生，也是著名的药物学家，因为他开创性地利用炼丹术开发药物。在今天的人看来，虽然炼丹术开发药物有许多地方都不靠谱，但孙思邈的药物学理念却与现代药物学近似。
西方炼金术
西方的炼金术原本分为欧洲炼金术与阿拉伯炼金术，到了公元十二世纪时，基督教盛行时期的欧洲开始大量翻译阿拉伯与古希腊典籍，这一过程促进了炼金术的交流与发展，进而形成了一个统一的西方炼金术思想。
自从德谟克利特发表“原子”说以后，这位古希腊先贤一举成为可以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平起平坐的思想家。大牌的东西总是有人山寨的，德谟克利特也未能幸免。公元一世纪，不知道是谁以德谟克利特的名义发表了最早的炼金术“论文”，在“原子论发明者”的金字招牌下，炼金术成为古希腊与古罗马最时髦的“科研方向”。
当时的古希腊炼金基本思想是这样的：金属都是有生命与灵魂的物体，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生长发展成各种高低贵贱的金属。在这种理论基础下我们不难发现这完全就是金属版的移形换魂大法，如果谁有本事把铁的灵魂抽离出来并植入黄金的灵魂，那么你就能完成将铁变成黄金的工作。对此，我非常怀疑中世纪欧洲大肆火焚女巫这一不光彩的历史和炼金术有一定关系，把蛤蟆、蜈蚣、树皮、水银与头发此类东西凑合到一起还要开发出什么灵药，和炼金术还真是异曲同工。
早期阿拉伯炼金术思想与欧洲炼金术理论发表时间大致相当，不过看上去似乎更原始也更粗鲁，因为当时的阿拉伯炼金术师居然认为金属还要分雌雄！雄性金属与雌性金属结合后会生产下“儿子金属”，儿子会继承“父母金属”的特点与价值。这种观点真是太朴素了，是不是在进行炼金之前还要让未曾谋面的金属相个亲，然后拜个洞房……
时间稍微往后走了一点，阿拉伯炼金思想忽然之间跳跃式发展，炼金术师们在发大财的渴望下开始了解元素的本质以及矿物与金属的关系，阿拉伯炼金术因此成为三大炼金术体系中相对靠谱的一个。此时，伊斯兰教已经成为阿拉伯地区最重要的，部分伊斯兰正统学者认为通过炼金术得到黄金就是在开玩笑，于是伊斯兰教正统学者之间为炼金术进行了无数辩论。但阿拉伯学者最终还是求同存异，他们普遍接受炼金术的观点——这是一种关于物质本质的哲学。
不得不提的是，阿拉伯炼金术为当代化学与医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生活于公元八世纪，阿拉伯炼金思想奠基人贾比尔（公元721年-815年），不仅留下许多带有科学思考的著作，还率先使用了“碱、锑”等词汇，在他的手稿中还留下了硝酸、王水、硝酸银与氯化汞的做法，当他的著作于十四世纪传入欧洲后，推动了欧洲化学工业的发展。另一位炼金术师拉齐则发现了乙醇，创立了比较稳定的蒸馏与提纯方法，还是第一个通过石油化工发现煤油的人。
化学启蒙
公元十一世纪末年，估计教皇觉得神权管辖的区域还是太小，便授意欧洲各领主与骑士可以对任何一个异教徒国家发起战争，夺回圣城耶路撒冷，一场持续200年的于1096年拉开序幕。我丝毫不怀疑那些领主与骑士们虔诚的心，但抢夺财物，毁灭对方文明是任何一场非正义战争中最常见的现象，成山的阿拉伯典籍在烧杀抢掠之中被带回欧洲。凑巧的是，由于丝绸之路的通畅，中国炼丹思想与阿拉伯炼金思想有了交汇，而则间接促成了东西方炼金思想的交流。我们可以这样说，从公元十二世纪开始，炼金术在欧洲进入极大发展阶段。
虽然我们以事后诸葛的态度审视影响人类差不多2500年的炼金术未免不厚道，如果我们出生在炼金术发达的年代，搞不好还会把炼金术师当成今天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一样尊重甚至崇拜，就说超级科学牛人牛顿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炼金术师。直到人类时间的指针拨到十九世纪，当代化学才进入了高速发展期，化学的思维方法总算靠谱起来。
说白了，炼金术之所以荒诞还不是因为人类的认知总是阶段性的，再过2500年要是人类还在的话，未来的人类一定认为今天的化学简直弱爆了。厚道地讲，炼金术是中世纪一种兼有唯心主义哲学性的化学思想，也可以说是当代化学的雏形。此外，炼金术师们还开发了试管、烧瓶、坩埚乃至蒸馏器具，为当代化学积累了大量可操作的实验器材与实验方法。炼金术虽然荒诞，却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我们可以拿来用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给自己装点一个博学多才的门面。对于古代科学，除了不要随随便便和“神秘主义”拉拉扯扯之外，咱们还是不要太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