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与病人之间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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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国进修脊柱疾病几年，看到不少病人，都是来进行再次手术的，我们术语叫作“翻修手术”。从学术和手术适应证上来谈此事，比较复杂和专业，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但是这种情况让我联想到，这类病人如果分别在中国或美国进行治疗，态度上会有什么样的差别呢?

脊柱疾病，从诊断到治疗都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正因为如此，患脊柱疾病的病人和脊柱外科医生都很慎重地对待这类疾病的治疗。即使是在病人对医生信任度很高的美国，病人选择手术治疗之前，也要先进行6～12周的保守治疗，比如应用药物、理疗、注射等。如果这些治疗都没有效果，医生就会和病人谈手术治疗的事情。医生会向病人介绍手术的方法、风险以及可能出现的复发，等等，如果病人能充分理解医生讲述的一切，同时，对自己的疾病也难以忍受，那就采取手术治疗。

即使一个脊柱疾病的病人接受了手术治疗，也有复发以及目前医疗水平和技术达不到或解决不了的问题，从而导致术后可能出现症状缓解不明显，甚至加重的情况。在美国，我看到一个病人，9年时间在颈椎做了2次手术，在腰椎相同部位做了5次手术。即使这样，医生还是向他交待，术后有可能症状难以完全缓解，也许还要再进行手术治疗，病人也表示理解和接受。

如实地讲，我都有些为这个病人担心了，也为他的治疗医生担心，难道病人就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医生的问题吗?我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如果在中国，一个脊柱病人在同一个节段做了3次手术，病人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医生的解释吗?据我所知，不能。作为病人一定会想到，这个医生手术做得不好，然后就会“折腾”医生：每次门诊进行抱怨，甚至是恶语相加。而作为医生，也会莫名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做好，于是每次都笑脸相迎，觉得亏欠了所治疗的病人，从而导致了病人进一步的怀疑……这让我想到，在美国，医生“折腾”病人；在中国，病人“折腾”医生。

其实，我想作为“病人”的人，和作为“医生”的人都清楚，由于疾病的复杂性以及目前医疗水平的限制，再好的医生也不可能一次治好所有的疾病，一次手术解决病人的一切问题。但是，我发现，我们国内的病人都喜欢听“打包票”的话，比如希望医生讲“这个手术很简单，怎么会有意外呢”，“手术吧，做完了，病肯定就完全好了”。一个经验丰富、尊重科学的医生，不会这样打包票。但是，每每碰到类似的所谓“纠纷”，病人往往很难客观地对待医生的解释。

而在美国，医生绝对是要向你客观地交待，如果你表示理解了，那么，术后再有症状出现，也要客观、理智地对待。其实，有时候我想，作为中国的病人，能有这样的中国医生尽心尽力地诊断和治疗，应该感到幸运。当然，我是指真正为病人着想，真正钻研业务的好医生。我想作为病人，如果真正信任了您的治疗医生，那么，您也要接受医生客观解释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