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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隼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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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考上研究生的时候,有人问我的研究方向,我总是自豪地说:“我是研究猛禽的。”很多时候我得到的不是对方的羡慕而是疑惑:“猛禽?什么鸟啊?”我会立刻告诉他们,猛禽泛指各种鹰、隼、雕和猫头鹰,它们有锋利的嘴和爪子,以各种小动物为食。看着他们似懂非懂的目光,其实我心里也发虚,虽然自己喜欢鸟类,但目前我对猛禽的了解也非常有限。我甚至还没有机会在野外看到真正的猛禽。

后来,我终于等到了与猛禽接触的机会!暑假期间老师通知我,说北五环附近一栋居民楼的空调架上发现了一个红隼的巢,里面有5枚卵,可能快要出雏了。由于房主还未入住,巢的位置也非常利于观测,如果能进行观察,一定可以获得很多红隼育雏的珍贵资料。我们的想法得到了房主的大力支持,热心的房主不仅把房门钥匙给了我,而且同意在巢的上方安装一个自动摄像装置,以减少对红隼的干扰。一切准备就绪,当我打开电脑看到屏幕上清晰的鸟巢时,我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了。

红隼巢所在的居民楼对面只有一个自来水厂,里面有一大片绿地,旁边还有成片的树林。从巢所在的24层楼望去,视野非常开阔。我们都赞叹红隼夫妇的眼光,找到这么一块宝地筑巢。其实,这对红隼并没有亲自筑巢,它们占用了喜鹊的旧巢,自然界有很多猛禽都是这样。巢有篮球大小,搭在空调架的西侧,除了树枝和泥巴,还有不少铁丝和塑料,表现出城市红隼特有的“现代”气息。这可能是野生鸟类进入城市并逐步适应城市生活的一个写照吧。

根据房主提供的前期影像资料,我有幸看到了小红隼破壳前的情景。红隼的卵是椭圆形的,体积比鸽子蛋略大,底色是白色,上面密布红褐色的斑点。我开始观察的时候,5只小红隼已经陆续破壳了。录像显示,第一只雏鸟是5月15日上午出壳的,它浑身长满了短短的白色绒毛,爪和嘴都是肉色的。当天下午,第二只雏鸟来到世上,之后两天每天都有一只小家伙出生,不过最后的那只直到19日才破壳而出。

与其他鸟类不同的是,猛禽一般是产下第一枚卵后就开始孵化,所以雏鸟出生的时间也会有先后。在刚出壳的几天里,小雏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而且睡觉的姿势都差不多,头冲着外面,尾巴朝向窝里。到第5天的时候,雏鸟的眼睛才慢慢睁开,这时它们也长大了一些,乌溜溜的黑眼睛配上白色的绒羽,看上去十分可爱。

5月25日,最小的雏鸟也已出壳一周了,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它们生长得非常迅速,身体比刚出生时几乎长大了一倍。此时,它们的绒羽和嘴的颜色开始由白色变成浅灰色,肉色的脚趾也开始变成淡黄色。在小红隼出壳后的一两周里,红隼爸爸对摄像头还不太习惯,它经常注视着镜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有时它还会张嘴发出疾呼,仿佛在抗议。不过,我们绝对没有恶意,希望红隼爸爸能原谅我们吧。

一个雨天,红隼父母外出觅食,只有小雏留在巢里。我从摄像头里看到,雏鸟们的绒毛好像被雨淋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许是为了取暖,它们紧紧簇拥在一起。看到它们受冻的样子我恨不得冲过去把它们立刻搂到怀里。

小红隼的出生让红隼夫妇顿时忙碌起来,面对5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它们每天都要早出晚归地寻找食物。这恰好也是我们希望观察的内容之一,此前有关红隼的育雏过程、两性的分工、食性以及雏鸟的发育等情况人们还知之甚少。不过,要观察这些内容首先要学会辨别红隼的雌雄。

红隼是一种小型猛禽,体型跟家鸽相仿。雌鸟和雄鸟身体部位的羽毛呈砖红色,上面缀有黑褐色的斑点。成年红隼的性别从外观上还是比较容易识别的:雄鸟的头部和尾部羽毛是青灰色的,而雌鸟头部和尾部的羽毛颜色跟身体一致,都是砖红色。

为了观察摄像头范围以外红隼夫妇的活动情况,我在红隼巢侧面的阳台上又选择了一处观察点,为此,我还准备了手表、记录本、望远镜等工具。阳台距离红隼的巢不到5米,原以为是个非常理想的地点,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并非如此。可能是离巢太近的缘故,只要看到我出现在阳台上,红隼夫妇就会立即发出警戒的叫声,有时甚至做出攻击的姿态。为了不打扰它们的正常生活,我做出了妥协,放弃了阳台上的观察点。

6月初,观察进行到两周的时候,小红隼的绒毛下已长出深色的羽片了,它们脸部的颜色开始变深,背部和尾巴的羽毛也明显可见了。由于身体比出生时长大了好几倍,此时的巢对小家伙们来说已有些拥挤。除了进食,它们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用来睡觉,不过醒来的时候它们开始学着梳理刚长出的羽毛了。

小红隼进食的场面是一天观察中最精彩的时刻。喂食活动多由红隼妈妈执行,它通常不会立刻飞进巢里,而喜欢在巢附近停留片刻,直到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才会用嘴叼起爪子上的食物来到巢边。看到妈妈带着食物归来,原本还在沉睡的小家伙们顿时精神起来,纷纷伸长脖子向妈妈乞食。红隼带回来的食物大部分都是雀形目小鸟,以麻雀居多,有时也有鼠类。不知何故,红隼带回巢内的小鸟很多都没有脑袋,难道是因为脑袋上的肉少且不易消化,红隼父母自己吃了?这个猜想还有待今后收集更多的证据来证实。

小红隼在两周大之前,身体还十分柔弱,无法自己进食,需要成鸟把食物撕成小块,一口口地喂给它们。食物来之不易,因此每次小红隼们都吃得非常彻底;动物的皮毛、骨骼、内脏一样不剩。随着小红隼不断长大,它们对食物的需求也不断增大。为了满足孩子们的生长需要,红隼父母更是起早贪黑地外出捕猎。录像资料显示,红隼最早带食物回巢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最晚是晚上七点半。除了喂食,成年红隼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捕猎,顺利的时候,它们每天可以带回十多次猎物。如果遇到刮风或下雨,它们捕猎的成功率会明显下降。有人统计过,猛禽出击十次,平均只有两次成功。想到这里,我不禁为红隼父母不辞劳苦哺育后代的精神所感动。

最先出生的小鸟通常最先获得食物,所以它的生长速度也较后出生得快。小红隼也是这样,最大的雏鸟体型几乎是最小的两倍,不过这也方便我根据个头大小对它们进行区分。起先,我以为父母会格外照顾那些较小的孩子,比如会多喂它们几口,因为它们更需要食物。可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父母不仅没有偏袒弱小的孩子,反而更加照顾那些较大的孩子――由于它们身强力壮,喂食的时候往往挤到最前面,因此从父母那儿获得食物的机会也更多。为什么会这样呢?带着疑问,我查阅了一些专业书籍后才明白。原来,不仅猛禽如此,其他鸟类也有类似的现象。这是鸟类的一种繁殖策略,是它们对变化无常的自然界的一种进化适应。在野外食物资源充足的时候,所有的雏鸟都有存活的机会,而当食物资源匮乏时,只有最强壮的个体才能健康长大,弱小的就会被淘汰。我观察的这窝红隼命运会怎样呢?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小红隼和父母们每天忙碌的身影,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小红隼出生以后,父母在照顾孩子的分工上似乎也达成了某种默契。根据我的观察,红隼妈妈经常会守在巢附近,好像在担任警戒,而红隼爸爸则更喜欢外出捕食,并且每次捕猎归来都会把食物首先交给妈妈,然后由它撕碎喂给孩子。不过,我也观察到一次红隼爸爸喂食的场面,从孩子们的反应来看,小红隼似乎更喜欢妈妈来喂它们。雄鸟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外捕食,但如果有危险临近,它也会全力护卫孩子。5月底的一天,我就亲眼见识了它的勇敢和无畏。那天傍晚,我在阳台上想看看雏鸟都在做什么,没想到此举立刻激怒了红隼爸爸,他从阳台上方径直向我扑来,虽然隔着窗户我还是被吓了一跳。正当我想继续观察的时候,红隼爸爸再次向我扑来,而且这次还撞到了玻璃上。为了避免它被撞伤,我赶紧放弃了继续观察的想法,从阳台上撤了下来。看来它不是在吓唬我,而我也相信,为了保护孩子它会不惜一切。

6月中旬,小家伙们出生已经三周了。随着雏鸟逐渐长大,原先空旷的鸟巢此时只能容纳3个小红隼了。为了争夺有利位置,它们之间会不断拼抢,直到失败者主动退出,呆在巢的边上。在进食方面,小红隼也更主动了,有时甚至等不到妈妈把猎物撕碎就冲上去争抢。在食物方面,它们也比原先挑剔,个头大的往往能抢到肉多的部分吃,而把不好消化的羽毛和骨头留给“弟妹”。看它们吃动物内脏是最有趣的,一根细细的肠子几只小红隼同时争抢,好像一群人在拔河,乱成一团。红隼妈妈总是很耐心,它会把孩子们不好吞咽的部分撕碎后再喂给它们。喂食结束后,它还会检查一下地上有没有残余的食物,并不忘帮孩子们清理粘在嘴上和身上的食物残渣。有这样的父母,小红隼真是幸福。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小红隼长得飞快,较大的几个此时已可以站立,它们的绒羽正逐渐褪去,新生的羽毛则越来越长。

6月下旬,小红隼的羽毛大部分已经长齐,个头也跟父母相差无几了。此时,它们全都站在空调架的边上,没有谁还愿意呆在肮脏狭小的巢里。红隼夫妇依旧会按时带回食物,不过,它们再也不需要妈妈帮着撕碎猎物,已经可以用嘴和爪子撕碎猎物自己吃了。此时,它们也逐渐显出猛禽的本色――喜欢特立独行,攻击性也越来越强,为了争抢一只猎物,有时它们会打得不可开交。除了进食,小红隼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空调架边上俯瞰外面的世界,时不时扇一扇自己的翅膀。我知道,它们已经在为不久以后展翅翱翔天空做准备了。

一天,一只小红隼像往常那样在空调架上来回飞了几次,最后它停在了空调架的最东侧。片刻之后,它突然再次飞起,这次它没有飞向空调架的另一侧,而是径直飞向空调架对面几米开外的一个平台上。这是小红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飞翔,虽然毫无悬念,且波澜不惊,但 却宣告它们就要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而我的观察也将结束了。当天下午,又有一只飞走了,接下去的两天每天都有一只小红隼离开。虽然有的小红隼还会回来看看,但它们很快就离开了。最小的那只红隼我叫它叫“小小”,它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之后就再没有小红隼回来。望着空空的鸟巢,我忍不住有些遗憾,但我还是为它们全部健康长大顺利离巢感到高兴。

孩子们相继离开以后,红隼夫妇又回来过几次,有时它们还兴冲冲地带着食物回来,但空调架上已是鸟去巢空。

观察结束的时候,作为告别,我隔着阳台的玻璃窗向屋顶上的红隼爸爸挥了挥手。但它却反应平淡,没有像之前那样冲过来攻击我,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是因为它已经接纳了我,还是因为他知道孩子们已经安全离开,我不会再对它们构成威胁?没有人知道答案。

和红隼一家相处的这些天里,我的内心一直都不平静。看着小鸟们从满身绒羽到换上新装,我目睹了成长的喜悦;数着亲鸟每天喂食的次数,我感受到哺育的艰辛;而小红隼离巢的那一刻,我依然牵肠挂肚,因为我不知道它们能否独自面对生活的重重压力。我在心里默念:“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