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墙”上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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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期间，德国被一道“柏林墙”一分为二。

美国纽约有这样一对夫妇，他们向法庭提出离婚后，都不愿从共同居住多年的房屋里搬走，使得离婚大战陷入旷日持久的僵局。不堪烦扰的法官，只得做出一个雷人的判决：仿照柏林墙的形式，在他们家里砌起一道“离婚墙”，将两人隔离开来。然而判决不久，在这内部构造奇特的房子中，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件。

一堵墙，两个家

西蒙和查玛是一对共同生活了21年的夫妇，有5个孩子，住在纽约市威廉斯伯格地区的一套3000多平方英尺、维多利亚风格的豪宅中。这原本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然而就在两年前，西蒙的一次出轨打破了祥和的氛围。

2008年3月的一天，查玛在西蒙的钱夹中发现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一场家庭之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在查玛的咆哮中，西蒙承认了那姑娘是他公司里新来的秘书。“你这个的混蛋，我要和你离婚！”查玛像只发疯的母狮子，一把将西蒙在地。

西蒙想，结婚多年，他无时不忍受着查玛的暴躁脾气，如果妻子能够温柔那么一点点，他也不至于外遇。望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女人，他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了：“离婚！好，我早就受够了你，一天也不愿见到你这张脸！”

西蒙和查玛向布鲁克林地区法庭提出离婚，清算完账户上的财产还有几个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后，他们才发现事情突然变得复杂，因为他们谁都不愿从现在这个房子里搬出去。西蒙的理由是：“这是我的家，在我这个年纪我觉得留在这里才有感觉。”其实他是觉得当初买下这套房子是他付的款，他有足够的资格留下来。与丈夫同龄的查玛认为西蒙背叛在先，自己在精神上受到虐待，同样有权利拥有这套房子：“我需要一个家和一些钱活下去，过去我就像马和奴隶一样为他努力干活儿。”

双方各执一词，听起来似乎都有道理。法官一时做不了判决，只能延期再审。婚暂时没离掉，又想坚守各自阵地，西蒙与查玛不得不忍受着各自内心极大的不满和厌恶，横眉冷对地面对彼此。

家里的气氛冷得像冰窖。为了将对方赶走，西蒙和查玛想了不少歪主意。有一天半夜，西蒙装神弄鬼地披着白布单从窗口爬进卧室，想吓吓查玛。查玛以为进了小偷，抄起木棍劈头盖脸地打他。如果不是西蒙按响报警器，警察赶来将他救出，估计他早就在妻子的棒子下见了上帝。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要以谋杀罪控告你！”西蒙被打得鼻青脸肿，查玛讽刺：“你是咎由自取。”两人当着警察的面又大闹了一场。因为还是法律上的夫妻，他们的矛盾属于民事纠纷，警察也管不了这些家事。

闹剧草草收场，此后，两人的关系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大女儿珍妮过生日那天，请同学来家里做客。西蒙在饭桌上对查玛做的食物大加嘲笑：“味道还不如马粪。”查玛立即反唇相讥：“没有人欢迎你坐在这里吃马粪，你可以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一场生日宴不欢而散，珍妮觉得父母让她在同学面前丢尽了脸，冲父母大吼：“你们还是快点分开吧，快让人发疯了！”

大家形同陌路地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简直是活受罪。西蒙和查玛每个月都去法院报到，以求快些得到解脱，连法官埃里克・浦路斯一看到这对麻烦人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夫妻之间的战火蔓延了两年。2010年初，不堪烦扰的法官为了快速了结这桩令人头疼的离婚案，终于做出判决：用一面隔离墙将房子一分为二，西蒙和查玛各占一半，互不干扰。因为住宅共有3层，查玛和西蒙又为“离婚墙”修在哪里更合理而争得面红耳赤，他们都怕对方多占几平方英尺的便宜。

最后统一意见后，他们决定以二层楼梯为界修建这堵隔离墙。查玛拥有三层的卧室和二层的厨房，西蒙则占领了一层的房间和二层的餐厅。为了避免双方碰面，他们还将二层餐厅和厨房之间的门封死了。

两周之后，“离婚墙”大功告成这天，西蒙和查玛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分手了，并且相对满意地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房产。就在这个晚上，很久不曾讲话的西蒙和查玛，为了胜利离婚而破天荒地坐在一起喝了杯香槟。

“但愿我们能够和平相处，都有个新的开始。”西蒙和查玛望着那堵墙，无限憧憬着一片繁花似锦的美好未来。

刚开始，他们还算相安无事。查玛将属于自己的那半边重新装修，她终于可以不用迁就西蒙，将过去的维多利亚风格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洛可可风格。为了不经过西蒙的门，她还特意从外部修了一道楼梯，直接通往她的居住地。西蒙这边，也换掉了过去查玛喜欢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品，将他的领地改成了单身贵族的居室。这套房子外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里面却是风格迥异。

西蒙和查玛都显得很高兴，他们现在不再是纠结不清的夫妻关系，而只是有着特殊意义的邻居。既然如此，他们就要遵守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每天，西蒙和查玛走进同一幢房子，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家庭；偶尔在门前碰到，他们会友善地冲对方打个招呼，不再是那种剑拔弩张、恨不得将对方掐死的阵势。他们对这堵墙感激不尽，让两个冤家变得如此豁达和宽容。

老战役，新麻烦

然而，分家后的第一个周末，西蒙和查玛就产生了争执。那天，西蒙为了庆祝自己的独立生活，呼朋唤友大张旗鼓地在他的半壁江山举办聚餐，客人中当然少不了新情人薇莉。西蒙家里热闹喧天，音乐雷动，笑声阵阵，直闹到凌晨也没有要散去的势头，这让楼上的查玛很窝火。偏爱清静的查玛，以前就不喜欢西蒙结交朋友，更不允许他将朋友带到家里。查玛的睡眠质量很差，像西蒙现在这样闹腾，简直是在折磨摧残她可怜的神经。

查玛在楼上徘徊良久，恨得在楼板上跺脚，甚至拿起木棍不停地敲击着地面，可这些都不管用。凌晨，查玛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奔下楼按响了西蒙的门铃。过了好久，门才打开。屋内一片灯火辉煌，映着一张张兴奋的面孔。为查玛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薇莉。

薇莉一副女主人的派头，将查玛挡在门外，挑衅地问：“太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查玛的火直往头顶冒，在这个原来属于她的家中，这个小妖精居然如此耀武扬威。她愤然推开薇莉：“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要找西蒙。”她径直冲了进去。

西蒙喝得醉意朦胧，看到气势汹汹的前妻，不无气愤地说：“你这个疯婆娘，半夜三更跑到我家来干什么？“查玛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再是自己的丈夫了。她一时愣住，最后恼羞成怒，将两瓶啤酒摔在地上。屋内宁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她发疯的举动。西蒙恼火地吼叫：“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告你私闯民宅！”

查玛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场宴会因为她的强行破坏而散伙。但是，查玛和西蒙都窝了一肚子火。查玛因为看到了西蒙的新欢而愤怒，西蒙则因为前妻让他丢脸而憋气。为了报复查玛，第二个周末，西蒙继续在家里宴请宾客，比上次闹得动静更大。心烦意乱的查玛本想出去躲清静，可这是她的家，凭什么要给他们让步，她才不会轻易服输。

西蒙一伙人正闹得热火朝天，两名警察突然找上门，严肃认真地说：“你的邻居报警，你家里的声音分贝骚扰到她不能入睡，我们以扰乱民居罪对你进行罚款。”西蒙一边掏身份证和钱包，一边看到站在警察身后的查玛一脸幸灾乐祸。西蒙和查玛的战役再次打响！

西蒙和查玛离婚后，5个孩子当中，大女儿珍妮和最小的两个孩子跟随查玛生活，他们住在三层。两个正在读中学的男孩，跟随西蒙住在一楼。查玛从两个儿子那里不断地听说有关西蒙的消息，比如，他哪天带了情人薇莉回来留宿，他花钱买了礼物送给那个女人，还亲自为她下厨做饭。查玛的心有种泡进醋缸的感觉，想想过去的20年中，西蒙什么时候对她殷勤过，从来都是把她当免费仆人使唤，每天吃着她辛苦做的饭还百般挑剔……查玛心里很不平衡。

3月的一天，查玛无意中从窗口看到西蒙带着薇莉回来了，两个人亲热的样子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古怪的念头从查玛的脑海中跳了出来，她不由狡黠地笑了起来。正如孩子们所讲，这天的晚餐由西蒙在厨房中操持。查玛趴在“离婚墙”上偷听，听见西蒙高兴地唱着歌曲。瞧啊，这家伙多得意，估计一会儿他就要哭了！

果然，开饭时间到了，西蒙的餐厅里传出了薇莉的尖叫：“天啊，亲爱的，你往沙拉里放了什么？这咖啡是酸的！你是来请我吃饭的吗？”西蒙也正在吐掉嘴中变了味的烤牛肉。本来十分浪漫的晚餐，被搅得一塌糊涂，薇莉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查玛心里乐得开了花，没错，这一切都是她的杰作。她将二层那扇封死的门悄悄打开，摸进西蒙的厨房，换了所有的调料和材质。不知原因的西蒙，却将罪过摊到两个儿子头上，认为一定是他们调皮捣蛋搞的鬼。受委屈的孩子，愤然跑到妈妈面前告状。查玛马上找西蒙理论，她有权利向律师提出要回孩子的监护权。一头是气跑的情人，一头是捣乱的前妻，西蒙焦头烂额。

麻烦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西蒙好不容易将薇莉哄得回心转意，他家里却不消停了。两个儿子因为受了冤枉，并不欢迎父亲的女友，他们不仅不像过去那样自觉地给父亲腾出谈情说爱的地方，还霸道地占着客厅对薇莉出言不逊，希望她能离开他们的家。薇莉清醒地知道这个后妈并不好当，来找西蒙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有一次，查玛的儿子恶作剧地从三楼窗口将一盆脏水倒在了薇莉身上，将她淋成了落汤鸡。薇莉和西蒙在院子中大吵了一架。查玛得意地笑了，她的这个表情恰巧被西蒙看进眼里，他认定或许正是她在背后教唆了孩子，故意破坏他的好事。他怒火中烧，找查玛算账。查玛一脸无辜，挖苦地说：“哦，你有本事可以换新的情人啊。没有能耐笼络人心，不能怪到我的头上。”西蒙哑口无言。

西蒙望着那堵“离婚墙”，悲愤交加，为了这该死的房子，建了这可恶的隔离墙，却和前妻成了最难缠的邻居，他根本没捞到半点好处。

解心结，显真爱

西蒙被情人甩了，很是难过了一阵，而关于他和查玛共享豪宅的笑话也传得众人皆知，有哪个女人愿意生活在他和前妻阴魂不散的婚姻当中呢？西蒙的恋情，节节告衰。

在西蒙最失意的这段时光，查玛的小日子反倒变得多姿多彩了。她结交了男朋友，并且在4月末的一天将这个看起来很有修养的男人罗斯福带回了家。在院子里遇到西蒙时，查玛向罗斯福介绍：“这位是我这里的租客，租住我楼下的房子。”

上帝！租客！亏查玛想得出来！西蒙气晕了，但他不得不佩服查玛的确比他聪明。

过了一会儿，查玛一脸难为情地找到西蒙，“听着西蒙，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再婚不容易，所以恳请你帮我。”她的言外之意，是让他替她将那个荒唐的租客谎言继续说下去。西蒙佯装大度，半讽刺地说：“你应该更清楚，我比你宽容，会为你的将来着想。如果你能嫁出去，对我只有好处。”他刻意环视了一下房子四周，那意思是说，如果查玛再婚的话，他就可以独享这套房子，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但是，他内心也很希望看到查玛露馅，好让她出丑。查玛感激地望了一眼西蒙，迈着欢快的步调走了。望着查玛的背影，西蒙想，见鬼，我这是在做什么，配合她演戏吗？

因为有过几次报警经历，没有朋友再愿意到西蒙家作客，他们都怕惹麻烦，更怕招惹他那个多事的“邻居”。每天西蒙只能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家里，而查玛的新男友却成了这里的常客，他总能看到那个儒雅的男人手捧鲜花或拿着各种礼物，迈着方正的步子走进查玛的房子，热烈地亲吻女主人的手背和脸颊，他对这种酸倒牙的追求方式感到不屑和鄙视。这时候，两个儿子却看不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是兴奋地蹿上楼去见他们的“新爸爸”。楼上显然比西蒙这里热闹多了，他透过那堵“离婚墙”可以听到查玛和孩子们快乐的笑声。西蒙有种被人遗弃的孤独感。

自从有了罗斯福的出现，查玛变得比从前爱笑了，有时候见到西蒙，还会开句玩笑：“租客，你今天没有约会吗？”西蒙讪讪的，却又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的尴尬，只能强颜欢笑地回一句：“当然有，只是要看我的心情。”查玛耸耸肩膀，带着一大袋食物飞奔上楼。西蒙知道，这个晚上他一定又会见到那个罗斯福，向查玛表演那套肉麻的示爱，这让他心里有股莫名的醋意。

晚餐时，查玛家的厨房中传出欢声笑语，饭菜的香味顺着“离婚墙”的缝隙飘进西蒙的餐厅。孤家寡人的他正吃着外卖送来的快餐，食不知味。他多么怀念过去，和查玛还有5个孩子围坐在餐桌前的情景，虽然某个孩子会因不小心打翻牛奶弄脏桌布而被查玛大声地训斥，虽然查玛会冲他发脾气，让他将碟子中的食物吃干净，但是查玛会记得每个人的喜好，精心为家人准备丰盛的一日三餐。这一切，现在都属于那个叫罗斯福的男人。一团怨气在西蒙的心间翻来滚去，他要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就在此时，大女儿珍妮告诉西蒙，楼上的水管爆裂了，在等待修理工到来的这段时间，需要他将楼下的总阀门关掉。西蒙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他终于有理由进入查玛的家里勘察敌情。于是，他拎着沉甸甸的工具箱出现了：“查玛太太，听说你家的水管坏了，我想我可以帮上这个忙。”他不顾查玛一脸的慌张，直接走了进去。

罗斯福正坐在客厅里喝咖啡，西蒙不无蔑视地说：“你家里的这位男士真是没用，连一只水管都搞不定。”查玛微笑着解释：“罗斯福先生不需要干这些脏活儿，谢谢你能为我们效劳，我会付给你修理费。”说完，她优雅地坐在罗斯福身边端起了咖啡杯。西蒙骑虎难下，懊恼地想，真荒诞，前妻和男友在他面前风花雪月，而他却要当修理工。这戏实在演不下去了，他要揭开查玛的真实面目！

“查玛，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请告诉罗斯福我到底是谁！”西蒙摔掉手中的工具，愤怒地冲查玛大吼。查玛和罗斯福震惊地望着他。“听着，罗斯福先生，我是查玛的前夫，我们住在一幢房子里，她一直在骗你。”

“这些我都知道，那又如何呢？”罗斯福慢条斯理地回答。西蒙瞠目结舌，原来查玛早已坦白。罗斯福接受了查玛的欺骗，那就意味着西蒙此时此刻的行为暴露出了他在吃醋，出洋相的是他自己。西蒙落荒而逃，他为自己幼稚的行为感到可笑。

十几分钟后，西蒙的门被敲响了，门外站着罗斯福那个家伙。罗斯福真诚地告诉西蒙，他听查玛讲述了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离婚墙”，他认为他们还都在意对方，只是时间像放大镜一样扩大了对方身上的缺点，让他们忘记了对彼此的包容和理解，他们的婚姻或许还有救，让西蒙还是放下所谓的自尊心去找查玛吧，查玛在楼上等他。

晚上，西蒙走进了查玛的家。这是他们两年来，第一次认真地坐下来推心置腹地长谈。西蒙为自己的背叛向查玛郑重地道歉，查玛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在和西蒙离婚后，她发现自己还会因为西蒙有新女友而醋意大发，她认为这种心态有问题，所以造访了婚姻专家罗斯福。罗斯福觉得，或许西蒙与她有同样的感受，于是便假扮查玛的男友，用这种方式试探西蒙的内心。现实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在这段时间中，西蒙品尝到了查玛曾经有过的孤独，寂寞和被遗弃的悲哀，也让他学会了珍惜和包容。

2010年7月，西蒙和查玛复婚了。一堵“离婚墙”，让一对夫妻破镜重圆。不过，他们都没有想过将那堵墙拆掉。面对朋友们的好奇，他们的回答是：“这面墙可以时刻提醒我们，在婚姻中，拆掉彼此的心墙比什么都更重要。”

摘自《女士》2011年3期（请该文作者联系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