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禁闭岛”,探秘精神病孩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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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突然变得郁郁寡欢;原本聪慧奋进的天之骄子,突然失去了学习的动力,甚至屡次自杀。抑郁、幻听、自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孩子们深陷精神魔咒,而作为父母又该如何面对呢?
2012年10月10日,即将迎来第21个世界精神卫生日。据统计,我国目前有重性精神疾病患者约1600万人,其中,青少年所占比率逐年上升。在大众眼里,“精神病患者”是言行诡异的怪物,精神病医院是可怕的让人想飞越的“疯人院”。“精神病”,当这三个字被贴在青春阳光的孩子身上时,令人百般惋惜和揪心,同时更让人疑惑: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发病?
为一探究竟,本刊记者走访了专业的精神病医院—北京回龙观医院。
爱的反作用:
父母越逃避,孩子越受伤
密密的细雨之中,记者心怀忐忑地走进位置偏远的北京回龙观医院。作为专业的精神病治疗医院,与其他医院的嘈杂不同,冷清的路上不见行人,在四周高大葱郁的树林掩映之下,它更显得静谧。
“放开我!我没病!”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穿过树林,划破长空。记者循声疾步而去,只见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儿,又叫又嚷,与家人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拉扯着。最后,医生在家属的协助下,把她的双手双脚绑上,然后全身固定在医用推车上,送进病房。女孩的父亲则跟在推车后面,叹着气跟医生说:“她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总是怀疑我们藏起她的各种东西,总是怀疑有人害她。连咳嗽一声,都会觉得你对她有敌意……”“我没病,我就是没病,你们放开我!”女孩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弱。一个医生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她才慢慢放弃了挣扎。
医院门口的这一幕,更加深了我的疑惑:风华正茂的少女为何会变成妄想症患者?这样被绑着住院,她的人权是否被侵犯?为何父母都无法应对,而医生的几句话却能让她平静下来?
接受采访的回龙观医院重症科主任李艳丽,给出了解答:“精神分裂症主要发病就是在青少年,发病高峰是十七八岁,患者会出现妄想或幻听症状。比如,他觉得自己是国家总统、自己为名门之后等。但如果幻听告诉他‘谁谁要杀你’,这个人就可能会有攻击性,就很危险了。所以当他出现幻听,有攻击行为时,我们就要先对他进行一个保护。‘保护’就是用宽的手带扣住他的手腕,让患者活动的范围受约束。保护他时,我们一定告知:现在你控制不了自己,我们要给你打针,让你休息一会儿。”
李主任也曾因患者出现幻听而被打。有一个23岁的小伙子诚诚,在患病时觉得所有人都会害他。刚进病房时,李主任和他交流,轻声细语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是不是觉得外面不安全?”诚诚突然怔住,眼神变得充满戒备,出现幻听:“你不要跟这个医生说话,她要害你!”因为这是一个命令性幻听,他根本无法拒绝,就一拳打在李主任的肩膀上。但幻听只是一瞬间的,打完之后,诚诚很快醒悟过来,向李主任道歉:“李医生,刚才那个声音让我打你,说你是坏人。”两个星期的治疗之后,诚诚的幻觉妄想症状消失,他恢复得很好,两个月之后就出院了。
但很不幸,从诚诚18岁发病到住院,却被拖了整整5年。诚诚辍学在家,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在旁人指指点点中,孤独地生活着。其实,诚诚的姑姑就是精神分裂症病人,但诚诚的父母觉得孩子如此可爱,平日又性格温和,完全无法接受他也是精神病患者。
李主任告诉记者,其实,每个发病的孩子都有明显异常的言行,足以引起父母的警觉。但是很多父母却选择一再自我欺骗: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可能得精神病呢?导致孩子错过了被治愈的最好时机。
13年从业生涯中,让李主任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甜甜的小女孩。
“甜甜”,父母为她取这个名字,寄托着他们美好的愿望:希望她能拥有甜蜜美好的人生。然而,毫无征兆的,12岁这年,甜甜发病了。因为需要全天监护,妈妈辞职全身心照顾孩子。怕孩子在医院受歧视和不公,也不愿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家,妈妈选择将孩子留在家里,照顾她吃药和生活。甜甜情绪失控时打她骂她,妈妈都是笑着回应,从不掉泪。然而,日复一日,甜甜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乖巧的孩子变成喜怒无常的“疯子”,而且没有丝毫缓解的趋势,家里人都渐渐丧失了信心。最先放弃的是甜甜的爸爸,他开始早出晚归,夜夜买醉。有一次,在酩酊大醉之后,他痛哭流涕地说:“看不到半点希望,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咱们离婚吧。”在与女儿相伴的日日夜夜中,妈妈承受的压力和苦痛最大,丈夫的放手更是致命一击。
“别的孩子都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去精神病医院待着?社会和学校已经将她放弃了,难道她还要失去妈妈吗?”妈妈大声哭诉着。母爱的天性,让她不忍放手。她选择了给丈夫自由,独自承担一切。每天晚上,在筋疲力尽睡着前,妈妈总会含泪祈祷:也许明天一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的女儿就又回复到以前的样子,开心地去上学,笑嘻嘻地拥抱着告别……
但甜甜的妄想症越来越重,小区里再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和她玩,同学们也和她断绝了来往。母女俩孤苦相对时,妈妈也会无声哭泣,默默地控诉:老天,你怎么不让我也疯掉啊!我要是也疯了精神失常了,就解脱了啊!
一直熬了7年,妈妈觉得一个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甜甜的状况没有任何进展,她才将孩子送到医院长期住院治疗。从12岁的小女孩到19岁的少女,甜甜得到了妈妈所有的爱。然而也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入院一年多来,效果并不明显。“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母爱的坚韧和伟大,所有人都放弃了这个孩子,妈妈却坚持不放手。但如果我们都能意识到,精神疾病,其实和肺炎等其他病一样,孩子生病了,最需要的是及时治疗,也许她和甜甜的现状都会不同。”李主任不无惋惜地说。
精神疾病的特殊性在于因作用于大脑神经,导致大脑神经生化改变,所以它表现出来的是思维情感行为的异常。如果治疗及时,一般服药3~6个月,有20%的精神病人会终身不再犯;60%的人通过继续吃药可以控制住,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只有20%的人才可能终生不愈。
无限顺从和过度保护:
一条勒在孩子脖子上的温柔绳索
“精神分裂症是一个病因不明确的疾病,我们不知道它发病的确切原因,但知道有一些因素促发它。一方面是遗传因素,比如家族里有精神分裂的亲属;一方面是社会心理因素,比如家庭环境、教养方式、成长经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