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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了难断《秋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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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天,我似乎尽在失态中,从独自在约定见面的捷运出口踱来踱去,到见到静怡大姐迎上前去四手相握的那一瞬間,仿佛近乡情怯,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

虽是第一次登门,为何丝毫没有陌生感?像是浪迹天涯多年的游子回家一般。通屋顶的书架上是熟悉的诗刊,一期又一期,摆放整齐;一册册诗集在架上陈列,好像曾经熟悉的诗人列队迎接。古丁先生的画像下,是小小的神龛,摆放着文集和诗刊,彰显着承继者不忘知恩报本饮水思源。墙上的镜框里,镶嵌着静怡大姐画的虾和兰花,寥寥几笔,竟有白石神韵。

我东一句西一句向同行的伙伴介绍《秋水》,就如同向来访者介绍自家一样。其实,我就是《秋水》的自家人,仔细算来,早在22年前,我就已经入伙《秋水》家族了——

最早知道《秋水》和静怡大姐,应该是1991年,是从四川一位诗友的投稿中得知的。我当时在《台声》杂志做编辑,或许是学中文的我内心深处尚保留着一份诗心,所以对这份稿件分外留意,处理得也尤其精心。只是由于刊物性质的原因,难以采用,我把它推荐给一家诗报发表了。因着这份机缘,便有了1992年我特约的稿件《诗苑两岸姐弟情》,四川作者涂拥用委婉的笔触讲述了他与静怡大姐的一段诗缘,读来让人动情。《秋水》和静怡大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登上了我所在的《台声》。

也是1992年,大陆著名诗人雁翼先生从深圳来京,约我在宾馆见面,同时介绍台湾诗人雪柔与我认识,并希望全国能从业务上帮助雪柔正在策划的一个影视项目。我在雪柔递过来的名片上看到《秋水》诗刊社社长的头衔,不禁眼前一亮。攀谈中,聊起《秋水》,聊起静怡大姐,自然多了一份亲切。

后来,我得到的关于《秋水》的资讯越来越多,对《秋水》的了解也愈加深入。她追求“宁静”,不事张扬,保持“归隐式的吟哦”风格,在新诗园地中默默地耕耘;她吸附了一大批台湾诗人,在庞大的500余人的作者群中,有诗国巨擘、重镇,也有儒诗高手、隽才;特别是在扶植新苗、提携后进方面,持之以恒,不懈努力。赢得了一份“口碑”。最让我感动的是,那时,《秋水》在大陆已经有200多人的诗友队伍,《秋水》已经远不只是台湾的《秋水》了。为什么不把《秋水》介绍给大陆更多的读者呢?于是,我萌生了在大陆出书,向更多的读者介绍《秋水》的念头。

当时的大陆文坛,虽然还有一些诗刊在勉力维持,但“”刚结束时诗歌的火爆季已经过去,出诗集有相当的难度,说白了,不赚钱。为了克服这些困难,自然要动用人脉关系,与出版社沟通;还要在形式内容上有所创新设计,力求新颖独特,以吸引读者。

为此,我还真动了一番脑筋——我设计了一个“台湾当代新诗星群系列”,力图以丛书的形式,较全面地向大陆读者介绍台湾当代新诗。在我看来,台湾当代诗坛群星灿烂,林林总总的诗社、诗刊,犹如一个个星群构筑了河汉的璀璨,构筑了台湾诗坛的神圣与辉煌,这种“神圣与辉煌”几近无法逼视。采用逐一介绍各个星群的“分解法”,便能使读者逐步接近她。在这个“系列”中,每个诗社星群编一套书,而社长、总编各一本诗集加上诗社同仁的合集,3本可携式的小书构成一套。雪柔(秋水诗社社长)的诗集《春旅》、涂静怡《秋水诗刊》主编)的诗集《画梦》,再加上由我编辑的《盈盈秋水——秋水二十年诗选》,构成了这套书的全部。“秋水星群”就这样率先“粉墨登场”了。

在《盈盈秋水》中,我精心收录了曾在《秋水诗刊》发表过诗作的台湾诗人60家;每位诗人平均选取3篇力作,并辅以诗观及小传,希望能在有限的单元内相对完整地显现其风采。

在我的设想中,还会陆续有蓝星、葡萄园、大海洋、创世纪、笠、新陆等等“星群”面世,但遗憾的是,受各种因素的制约,一个都没有实现,于是,“秋水星群”就成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响。

接下来,是“秋水”20年的北京行。我有幸代表全国和《台声》杂志负责安排北京的行程。为便于与北京大学交流,我将台湾来的一行人安排在中关村酒店下榻,将来自各地的诗友安排在北京大学内的旅馆。两岸诗友的座谈、与北大中文系师生的诗会交流、中央民族学院的签名售书、未名湖畔的参观、颐和园的游览……活动多姿多彩有声有色有泪有歌有情有梦。

忘不掉我们夫妇带着3岁的小女为《秋水》20年庆生的画面,当小女对着生日蛋糕上燃烧的红蜡烛唱起《生日歌》时,两岸诗友“High”到了极点。座谈会上,每位与会者都要表演一个节目,我这对旧体诗情有独钟的守旧文人居然也随众即兴吟了一首新诗,题为《额》——春来过/伴着声声欢歌/夏来过/带着炎炎炽热/秋来过/载着些许收获/当冬天蹒跚而至/辙痕里/为何只有蹉跎。没想到竞也博得一片掌声。

送走了《秋水》一行,联系并没有中断,记得静怡大姐常有诗刊寄来,而我也曾写信问候。1995年秋天,我曾随团到台湾采访,在台北时大姐到我下榻的酒店看我,见了面还是那样亲切。回京后我还曾写了一篇散文,题为《走不出友情的沼泽》,不忘了把这段经历写进文章中。

再后来,联系断了。大姐说一直给我寄诗刊,直到有一次被退回;而我,工作地址的确有几次变动,但太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变故,包括工作和个人际遇。但是,与《秋水》的这份情缘始终藏在心灵一隅,像是某种牵挂,时不时撞击心扉。否则,也不会又专访报道过多位原《秋水》同仁,包括写薛林的《好一座“小白屋”——记台湾诗人薛林和他的构筑》,写林焕彰的《半半楼主林焕彰》。否则也不会编发许多篇来稿都与《秋水》有关,像雁翼、晏明、万登学、章安君、裴珂等等的文章。否则,也不会就连1999年南投“9·21”大地震之后撰写的一篇题为《大地之恸 浴火重生——台湾诗人笔下的“9·21”大地震》的报道,其中例举的诗作中,同样选有《秋水》同仁的。否则,也不会把《秋水》同仁送我刻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一副铜镇尺摆在案头,每天写小楷时都摩挲许多遍……

感谢来自台南的《秋水》诗友廖佳敏,在波光粼粼的洱海上告诉我《秋水》和大姐的消息,尽管这个消息于我是难以接受的——大姐身体有恙,《秋水》即将停刊。

回京后,我按照佳敏提供的号码给静怡大姐挂去电话。“大姐,还记得我吗?我是阎崑呀!”“怎么不记得”,大姐在那头嗔怪,“这么多年也没有你的消息!”听着熟悉的声音,手握电话的我竟然控制不住眼泪。我像久别的游子找到亲人一样诉说着十几年的过往,当然忘不了告诉大姐,当年为《秋水》唱生日歌、站在床上为他们背诵《岳阳楼记》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是北大的研究生了。听得出大姐比我还高兴。大姐也向我介绍了《秋水》大致的现状,为了不让刚手术完的她过分劳累,我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随后,我给大姐寄去几本我编辑的画册,大姐也寄来了诗刊,《秋水》还是原来的风格,扑面而来还是一贯坚持的味道,大姐的信笺字体还是那样娟秀,个性十足。就这样,我与《秋水》又续上了前缘。

到今年年底,《秋水》就出到160期了,一份季刊,整整坚持了40年。其間,自然离不开诗友同仁的帮衬,但静怡大姐的坚持和付出,无疑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的《秋水》享誉海峡两岸,仅大陆的诗友就达千人之多,分布在各个省份,作者队伍和作品内容形式也呈多元化趋势。仅此一举,对提振日趋式微的大陆诗风就功不可没。中国是诗的国度,在绵延千年的诗的长河中,《秋水》曾以40年的坚守泛起朵朵浪花。我断言,如果将来书写《中华现代诗史》,定有《秋水》的一章。

思绪回到那間书屋,大姐曾让来访的每一位写下一段祝愿的话。我斟酌再三,用颤抖的笔写下“难分难舍,难了难断秋水情”。记得大姐拿着那页纸,指着“秋水情”三个字向我点头,我们的眼睛好像都湿了。

2013年10月25日

于北京丰台欣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