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香臭之我见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香臭之我见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现代汉语词典》认为:香是气味好闻;《词海》则说:香,本指谷类熟后的气味,引申为气味美的通称;《说文解字》曰:香,从黍从甘。可见《词典》注释为引申义,而《词海》释词依《说文》,由本义到引申,反映了“香”这一词的演变,同时也反映了古人朴素的审美观,正如“羊大”则“美”,“少女”为“妙”一样。

遥想在一个农耕的社会里,当人们看到黄澄澄的谷子熟了,鼻中嗅到了它的馨香,口中感到了它的甘甜,于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香”!“香”字将视、嗅、味三种美感巧妙地集于一身。他们那时感觉到的“香”,同我们今人感到的那种“好闻的气味”是绝不雷同的。它表现了人们对于上苍赐于大自然鲜活生命的由衷喜悦与赞美,是人们发自心灵深处的呼喊与祝福。这正是汉语这一能将形、声、意有机结合的语言的丰富性与巧妙性。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可见其魅力深广,惊世骇俗。我们有理由为华夏民族自己创造的语言文学感到骄傲。

关于“臭”(chòu),《词典》和《词海》均将“气味难闻”或“秽恶的气味”(跟‘香’相对)列为第一义项,而将“气味”(xiù)列为第二义项;将“用鼻子辨别气味”,同“嗅”(xiù)列为第三义项。对如上的释义排列,我以为是不妥的。

“臭”,《说文》曰:“禽走臭而知其迹者犬也,从犬从自”,并解释道:“自古鼻字犬走以鼻之臭,故从自,尺救切”。

禽鸟经过后的气味被狗闻到了,从而发现了它们的踪迹;狗是擅长用鼻子辨别气味的;此字读chòu.。《说文》从字意、字形、字音三方面对“臭”字都作了明确的阐释。显然,“气味”是“臭”的本义。

在以捕猎为生的古代,猎人们对于经猎狗辨出的——猎人有时也能辨出——禽鸟留下的气味,不仅不会有厌恶的心态,更多的倒是愉悦的心态。就象农人看见谷子黄了就会感到馨香甘甜一样。就这个意义上说,“臭”与“香”这两个概念在当时不仅不是对立的,反而是同一的。

还是回到“臭”的本义“气味”上来。《易?系辞》曰: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处之“臭”,不仅可解作“气味”,甚至可解作“香味”;《荀子?王霸》也说:口欲綦味,鼻欲綦臭。这里,他阐明了气味的作用以及人体官能对它的需求。

《词海》分别以“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左传?僖公四年》)和“无声无臭”(《诗?大雅?文王》为据,证明“臭“的第一义项是“秽恶的气味”,“气味”是第二义项。

文史常识告诉我们,(《诗?大雅?文王》)的形成年代,当在《左传?僖公四年》之前,如果《说文》解释无误,极可能第二义项在先。故《词海》的依据,用来证明“气味”是“臭”的第一义项,反倒是合适的。

也许有人会说,读“xiù”可作“气味”解,读“chòu”就只能作“秽恶的气味”解了。那么,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名句中的“臭”又该读作什么呢?读作“chòu”,我想许多人是同意的。但矛盾和争执也会由此而产生。因为肉越放越“臭”,酒却愈陈愈“香”。故有学者认为此处“臭”应作“香”解才对。既有专论,恕不赘述。我以为只要认定“气味”是“臭”的第一义项,此处解作“香味”既符合原诗实际也更自然。无论读作“chòu”或“xiù”,都无法改变它作为“气味”的原始意义。这种一字二读的状况是怎样产生的呢?它是字的通假造成的。通用和假借是古汉语用字的基本规律,名词与动词通用是极为普遍的。

“臭”古同“嗅”(用鼻子辨别气味)应是可信的。《荀子?礼论》“三臭之,不食也”和《韩非子?外储说左下》“食之则甘,臭之则香”便是名词与动词通用的例证。人们为了把作为“气味”的“臭”和“辨别出的一种特定的气味”的“嗅”区别开,将同一个“臭”分别读作“chòu”和“xiù”。当这种读音的区分已不能满足意义的区别时,人们只好另造一字。

“嗅”,《说文》作“齅”,释曰“以鼻就臭也,从鼻从臭。臭亦声,读若畜牲之畜,许救切。”这一注解,对于我们知道“臭”的本义是“气味”,本应读作“chòu”以及今之“嗅”字由来及读音,都提供了有力的证据。由此,我们也可判定,“臭”同“嗅”(xiù)是“臭”的第二义项。

而将“臭”(chòu)解作“秽恶的气味”并使之与“香”相对,这已是“臭”的第三义项了。当它作为第三义项出现时,往往用的是比喻义或引申义,常常先出现褒义词,后出现贬义词。

孔子《家语》写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俱化;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它比喻与好人交朋友或与坏人交朋友,受其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而“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则比喻香美的品质易消逝,腐臭的东西难清除。至于“流芳千古,遗臭万年”,则更将“香”与“臭”上升为人品、美德的评判。

通过以上辨析我们不难发现“臭”的演变轨迹:即由单一表示“气味”的“臭”(chòu)到既表“气味”又表“用鼻子接近气味”的“臭”(xiù),因而有了“臭”的一字二读;而当“臭”(chòu)既需表示一般气味又需表示特殊气味,而“臭”还同时具有动词的功能时,为了区分和使用方便,人们便将“臭”(xiù)当作不加褒贬色彩的气味,将“嗅”(xiù)当作“用鼻子接近某种气味”,而将“臭”(chòu)当作与“香”相对的气味了。所以,《词典》和《词海》对“臭”的释义顺序排列是不当的。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还可以发现,中国文学,词汇的发展,有一个将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融入其间并逐渐上升为评判真善美与假恶丑的演变过程。原始、朴素的审美观常常同伦理的、道德的要求相纠集,感性的鲜活生命常常同理性的冷静信念相交织,从而构成中国审美文化的基本特征。正如孔子评价《韶》乐那样,“尽美矣,又尽善也”;《说文》则干脆说“美与善同意”,便是对这一文化特征的最好注释。“香”与“臭”亦由对谷物、禽鸟气味的评判演变成对美与丑的事物,对道德情操的高尚与低下的评价,成为审美思想的一部分。而屈原的《离骚》更是将“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这种引类譬谕的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从而最终积淀成我们民族审美欣赏的一种情趣,一种境界,一种习惯,一种传统。

收稿日期:2012-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