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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让我泪流满面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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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等下去么?祛除一段文身是否真的有意义?就像这哀诉般的秋雨,是否撑起一把伞就能把所有的记忆屏蔽?

黑森林炸弹

2005年夏季,我在西城区四处疯狂搜寻一份保姆工作,临近秋天时老天终于开眼,让家政公司给了我一个名叫果果的5岁男孩。

果果有点寂寞,有点坏。那天我刚进门,一块黑森林蛋糕自天而降,一头新做的“宋慧乔”毁于瞬间。透过蛋糕的碎片,我看见果果潜伏在客厅中央的Natuzzi沙发里,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

偷袭生人是果果对付寂寞的惯用方式,此外他每天还要必看一遍《小鬼当家》系列。前任保姆边说这些话,边带我去看卧室和书房。书房位于这所大房子的第二层,朝南,大而明亮,有几架书和一张紫檀木的写字桌。

你还在上学吧?她问我,不然怎么用得着东家的书房?

不,我说我已经毕业了。

前任保姆走后,我给果果放《小鬼当街》,看阿历克斯时的果果变得很安静。而我趁机找到浴室,清理他在我头上留下的黑森林炸弹残骸。

隔着一扇忠实的门,我放心地滑进浴缸,巧克力的眼泪从发际间蜿蜒而下,在胸前匆匆聚合,旋即分崩离散。透过镜子,我看见雪白的自己,看见腰间的文身逐渐清晰:LY。

林渊留下的疼痛再次刺伤了我。

那个夏天进行一半的时候,首师大一年一度的失恋季节如期来临,到处可见相拥而泣的昔日恋人,空气中弥漫破碎的气息。只有林渊和我成为例外,我们那时正计划去他的老家A城C镇,举办一场硕果仅存的农家婚礼。

然而在火车启动前,我却把林渊丢了。

林渊只字未留就消失了。

果果的爆笑从客厅传来,接着是一串动听的门铃声响。

下楼时,我看见果果正站在一把椅子上,十分吃力地往门楣上方安装炸弹――又一块涂满奶油的黑森林蛋糕。一个钟头之前,他就是这样来捉弄我的。我很想看看,这一次该轮到谁倒霉了。门铃不屈不挠地鸣响,果果准备就续后,退到沙发上,熟练地抓起遥控器指向房门。

意料中的爆炸事件发生了,但是没有人罹难,进来的人灵巧地抽身闪过炸弹,同时精确无误地抓到它。那天,果果的舅舅石小多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极像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

你就是那个用书房的保姆?石小多嚼着黑森林问我。

我说对,我就是。

果果欺负你了吧?石小多说,下次开门时要留神。这个家里的保姆最多呆不上半个月,记着走之前让家政公司转告我,我来结算你的工资。

福尔摩斯复活

果果的家使我不用再去奔波,夜深人静时可以安放疲顿的心灵。仅仅一周,我的笔记本电脑里已经躺下半部小说,那是我为林渊举行的葬礼。

石小多却每天赖在果果的家,让我不得安宁。

我问过果果,过去你舅舅总来陪你吗?果果的回答是:不。

石小多的时间多得像水龙头里的水,无穷无尽。尽管他长着后街男孩一般帅气的脸,志趣却如果果一般简单,可以陪果果看一整天的《小鬼当家》,然后他饿了,出去买回三人份的麦当劳,三个人一同分享。只要我不开口,他决不先同我说话。一周以后有一天,我向他摊牌:我是这家的保姆,你在抢我的饭碗。石小多眨着眼说,好吧,晚饭你来做。

那晚我做了一份西红柿沙拉,一碟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份牛腩西红柿汤。石小多说,你怎么知道我酷爱西红柿呢?那天是认识他之后,我第一次赠他笑脸。我说是吗,看在西红柿份上,你告诉我为什么总来打扰我和果果?

果果说,傻瓜这还用问,我舅舅看上你了。

那晚星星稀少,月色澄明,给石小多脱外衣的时候,我的手开始抽泣,我看见他的夹克衫下,穿着一件魅蓝色的纯棉T恤。没错,即使那丘比特之箭的红色图案,都与林渊穿过的一模一样。那样的情侣T恤,我也有一件,连同刚刚逝去的那个夏天,一起埋进箱包的最底层。

你为什么不继续?你想起了林渊对不对?你想勾引我对不对?你想报复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不对?

我的心事被石小多瞬间剥光,幽暗壁灯下的我仿佛不着一缕。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知道我那么多?

石小多说,我是你毕业照上最后一排左起第十六个男生。我读过你发表的所有小说,我也知道你每天经由哪条路线,挽着林渊的胳膊回家。我还知道你恨我姐,处心积虑打探有关她的所有信息。

我很惭愧,石小多,是个从福尔摩斯全集里复活的人,比我的任何一篇小说都精彩。

假如他不是家政公司真正的主人,我永远也别想得到给石小瑛的儿子当保姆的机会。

那晚我问石小多,为什么明知我要报复,还给我机会?

石小多说,因为果果说的对,我的确爱着你,从一开始就爱着你。

石小多爱着我,就像我爱着林渊。

我对林渊卑微地着迷,我把他的名字文在身体里,我花掉整个下午做他爱吃的西红柿沙拉,西红柿炒蛋和牛腩西红柿汤。

但我不知道,在我背后,还有一个更卑微的石小多,在那些数不清的下午,开着车跟在我身后。几年过去了,我始终不知,这个目光沉郁的人居然跟我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

那个夏天,我发疯似的寻找林渊夫踪的惟一正确解释。这个解释是他跟随一位名叫石小瑛的富孀去了柏林,经由柏林,展开他们的蜜月之旅。我不是一个看不开的女子,我知道我不过是那些破碎的空气里的一缕而已。可是,为什么偏要等到车开之前,为什么残忍得甚至不给我一次哭泣的机会?

而石小多给了我机会;给了,现在又拿走。

果果是无辜的,石小多望着我,眸子里呈现着秋天的凉。他说不要伤害孩子,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你。

未及我回答,睡去的果果站在了我们面前。

舅舅,果果说,你还记得阿历克斯吗?我可能病了,身上长了像他那样的水痘。

流泪的秋天

秋风带走一半梧桐叶子的时候,果果痊愈出院。我为果果做了最后一顿牛肉粥,准备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我知道,石小瑛远在欧洲的蜜月旅行该结束了。

然而,短短一顿粥的工夫,书房里不见了我的笔记本电脑。我本能地跑向落地窗前的鱼缸,没有。举目向门楣上方搜寻,也没有。我捉住果果的手,果果,把电脑交出来,否则我把你拐卖到火星上去。果果温顺地望着我,满眼的莫名其妙。石小多说,不是果果干的,是我。

居然,石小多用那么弱智的伎俩挽留我。

石小多,电脑里有我的半部小说,还给我。

可以,石小多说,它就在果果的房间,你自己去拿。

飞快地,我跑上第二层楼,用力撞开果果的卧房,瞬间惊呆。这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玫瑰的火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排列成一个鲜红的心型,火焰的中心,安静地摆放着我的电脑。

什么意思?看着身后的石小多和果果,我回赠一丝冷笑。

果果眨着眼说,这个意思就是,我舅舅石小多LoveYou!

石小多,我说,你觉得这可能吗?告诉你,永远不可能!

冲过玫瑰的火焰,我带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三分钟后,我已穿行在秋雨如丝的大街上。是的,我无法对果果下手,我无法说服自己,与仇怨结伴同行。可我该向哪里去,

在长安商场左近的那家文身馆,我找到当年那个文身师,请她抹去我腰间的那段伤。她说好的,但要等到三天以后。我问为什么?她婉转地答,秋天是她最忙的季节,小小的文身馆总是挤满祛除文身的女孩。我说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明天我要回家。她摇摇头,用眼睛示意我去看周围那些伫候多时的女孩。

她们和我一样,需要时间,需要等待,才能祛除一段伤。

我要等下去么?祛除一段文身是否真的有意义?就像这哀诉般的秋雨,是否撑起一把伞就能把所有的记忆屏蔽?

重新回到雨中,头顶真的撑起了一把伞。伞下是果果那张乖巧得极不真实的小脸,这张小脸的后面,是石小多深似湖底般的眼睛。

果果。我说。

果果穿过雨伞,扑进我怀里。瞬间,这个秋天再次让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