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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设计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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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倘有来世,我先要占住几项先天的优越:聪明、漂亮和一副好身体。命运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生在穷乡僻壤,有孤陋寡闻之虞,不好;生在贵府名门,又有骄狂愚妄之险,也不好。

你最好生在一个普通知识分子的家庭。

你父亲是知识分子。当你父母不在家时,把好朋友都叫来,把冰箱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光,然后载歌载舞地庆祝。你们一起去冒险,拿点钱,瞒过父母,然后出发,义无反顾。把新帽子扯破了新鞋弄丢了一只没关系,膝盖碰出了血,白衬衫洒上了紫药水没关系,因为当晚霞越来越淡夜色越来越浓的时候,你父亲也沉不住气了。“他们回来啦,他们回来啦!”仿佛全世界都和平解放了,一群群平素威严的父亲都乖乖地跑出来迎接你们,同样多的一群母亲此刻转忧为喜光顾得摩挲你们的脸蛋和亲吻你们的脑门儿。

你的母亲也要有知识,但不要像你父亲那样关心书胜过关心你。也不要像某些愚蠢的知识妇女,把一腔希望全赌在了儿女身上,生了个女孩就盼她将来是个居里夫人,养了个男娃就以为是养了个小贝多芬。她难得给你什么命令,她深信你会爱这个世界。

在你两三岁的时候你就光是玩,别着急背诵《唐诗三百首》和弄懂三位数以内的加减法。到你四五岁的时候,在你母亲的皮鞋上钻几个洞看看会有什么效果,往你父亲的录音机里撒把沙子听听声音会不会更奇妙。上小学时你门门功课都得上三四分就够了,剩下的时间做些别的事,让你父亲有机会给人家赔几块玻璃。一上中学尤其一上高中,所有熟人都对你刮目相看。

接下来你到了恋爱的季节。你正在一所名牌大学里读书,读得出色,你的动静坐卧举手投足都流溢着男子汉的光彩。有一天,你在运动场上慢跑,你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也在慢跑,你被她的美丽和自信震慑了。你在她周围不露声色地卖弄你的千般技巧万种本事,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你又在朋友家里和她一起吃过一次午饭,你们谈了很多,谈得融洽而且热烈。此后不是你去找她,就是她来找你……总之,你们终成眷属。

也许你注意到了,我忽然有了一点疑虑:你能在一场如此称心、顺利、圆满的爱情和婚姻中饱尝幸福吗?没有挫折,没有坎坷,没有望眼欲穿的企盼,没有撕心裂肺的煎熬,没有痛不欲生的痴颠与疯狂,没有万死不悔的追求与等待,当成功到来之时你会有感慨万端的喜悦吗?在成功到来之后还会不会有刻骨铭心的幸福?或者,会不会因为顺利而冲淡其魅力?会不会因为圆满而阻塞了渴望,限制了想象,丧失了激情,继而是麻木――会不会?我们的一切聪明和才智、奋斗和努力、好运和成功到底有什么价值?我们的目的何在?我们的救赎之路何在?是的,我们已入绝境。

其他的办法,看看,还有没有。

过程。对,对付绝境的办法只剩它了。过程在到处继续,在人间、在天堂、在地狱,过程是上帝的巧妙设计

但是我们的设计呢?

我看出来了――我又走回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上帝爱我!――我们的设计只剩这一句话了,也许从来就只有这一句话吧。

【原载2007年11月28日《广州日报》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