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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不断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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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不该有太多的故事,可在工会主席的岗位上,她的故事一天天多起来;她,本不会有多大的名气,可伴着那些故事,她成了湖北省黄石市家喻户晓的人。她,就是黄石市丝绸厂“留守工会主席”潘兰英。

工会干部不是官

一群人涌出黄石市丝绸厂大门,堵在106国道上,他们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职工,也有家属。他们呼喊着,叫骂着要到市里去上访,整个国道被堵得严严实实。

人群中,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妇女忙前跑后,拉这个,拽那个:“再大的事跟我回厂里说,那是咱自己的事,一上街就成了国家的事……”

愤怒的人群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她:“我们也是国家的人,没活干,没饭吃,你管得了吗?”

“你是工会主席,不为职工说话,不带头拿旗子(领头上街),怎么还来拦我们!”

“我是工会主席,”她展开双臂拦住人群,亮开嗓子喊道,“工厂停产了,大家下岗了,有难处跟我潘兰英说……”

事过不久,有人冲进潘兰英的办公室,砸烂了玻璃,掀翻了桌椅,说:“工会主席不为职工说话,坐在这位子上干什么!”

潘兰英哭了。

工厂垮了,姐妹们散了。潘兰英独自走进车间,依稀进入梦境……

黄石市丝绸厂在铁山区郊外,80年代曾经红红火火。90年代,丝绸厂却成了全市的困难企业,进而全面停产。从此,全厂161名退休职工失去了依靠,除少数看厂护院的留守人员之外,665名职工下岗待业。潘兰英也成了“留守工会主席”。

从扩建、兴旺到停产,从挡车工、班长、车间党支部书记到工会主席,16岁进厂的潘兰英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企业。如今,工厂关门了,机器不转了,姐妹们的笑声没有了,偌大的车间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织机上积下了厚厚的一层灰……

潘兰英心事重重地走出车间,她在问自己:“面对这么多下岗职工,这么多难解的问题,工会该怎么办?”

有人拉住她的衣襟,悄声说:“兰英姐,咱们一起干,准发财!”

潘兰英摇了摇头。

“怎么,怕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潘兰英说:“工会干部不是官,是为职工跑路办事的。”

此后,潘兰英像开足了马力的机器,为下岗的兄弟姐妹全速运转起来。她一家家访问,一户户了解,她要弄明白这几百户下岗职工的生活状况,给那些过不去的职工及时的帮助。

女工刘玉香在病床上躺了8年,潘兰英三天两头来看她,给她端水喂药,陪她说话解闷。可能让病闹的,她的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发火。

一次,潘兰英刚进门,刘玉香就冲着她大吼大叫:“你来干什么!我不要你来看我,我见不得你们假惺惺的样子……”

潘兰英一阵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但还是强装笑脸,柔声说:“好好,我就走,你好好休息,别这样,我就走……”

潘兰英轻轻走了,刘玉香放声哭了。

“你瞧你,”丈夫劝她说,“人家来了,你总是发脾气,骂她气她;人家走了,你又盼她想她,何苦?这回好,她不会再来了。”

刘玉香抹把眼泪,说:“她要来的,她一定会来!”

下午,潘兰英没有来;晚上,潘兰英也没有来。

刘玉香急了,第二天一早,她让丈夫用车子推她到路口,等了整整一上午,没有见到潘兰英的影子,回家趴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下午,潘兰英笑眯眯地站在了她的床前:“对不起,开会去了。”

“你骗人,你是生我的气了!”刘玉香抓住潘兰英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是我把你气跑的,我该死呵,兰英,你打我吧,打我几下吧。”

潘兰英百感交集:当年都是生产骨干,今天个个像没娘的孩子。国家有困难,企业不景气,他们能理解;身染重病,家境贫困,他们能承受。他们没有更多的奢望,只希望有人常来看看他们,哪怕说几句话,感到有人记挂着他们。

潘兰英记挂着每一个困难职工。她那被人称作“知情本”的小本上,记录着他们的家庭情况、经济收入、困难程度、帮助措施。谁有什么病,该不该住院,夫妻关系如何,潘兰英心里都有一本账。她要求自己:下岗职工最困难的时候,一定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一场特大暴雨袭击了黄石市,铁山区街道上有的地方水深齐腰。潘兰英顶着如注的暴雨,挨家挨户地去看望职工,组织他们自救,鼓励他们战胜困难。连续两天,她走访了33户人家,脚都跑肿了,自己累病了。职工们感叹地说:“潘主席是我们的主心骨。遇到难事,她比我们急;心里气再大,见到她就消了一大半。”

退休老工人孟慧良,孤身一人,潘兰英和工会干事杨兴辉一直料理着他的生活。厂子不景气,退休金难以保障,老人心里渐渐结成疙瘩。他耳朵不好使,又不愿意和人交流。潘兰英灵机一动,拿来一张纸,两支笔,一老一少用笔在纸上交谈。谈改革的形势,谈企业的困难,你写过来,我写过去,经常,写得爷俩哈哈大笑。

不能丢了他们不管

当工会主席难。当“留守工会主席”更难。

对于潘兰英来说,最难的还是那么多下岗职工怎么安置。

安置职工,信息要灵。潘兰英四处打听,有点门路,就赶快上门求人。

一天,潘兰英从市企改会上获悉,本市一家大型服装企业将扩大生产规模,估计要新招一批工人。会没开完,她就直奔那家企业。可对方接待人员问清她是来找工作的,竟连门也不让进。

她赌气要走,转念一想,两手空空,求人办事,还能指望人家把你当贵宾?

想到这儿,她一屁股坐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心里说:“我就不信你们当家的不出来!”

太阳在天空划了个弧。从上午10点到下午5点半,一直等到主管人事的经理下班走出办公楼,潘兰英急忙凑上去,介绍职工的情况,请求人家帮助安排工作。那位经理答应说:“明天再谈。”第二天一大早,潘兰英赶在人家上班前就等候在办公楼前。

经理感动了,终于点头了。

然而,更多的时候,苦恼和失望像影子一样伴随着她。

潘兰英听说大江公司需要一批织手套的工人。她连忙赶到大江公司,找了几个部门,人家说:“管事的不在,你明天再来吧!”

第二天又去,人家说:“刚走十多分钟,你快追!”潘兰英追了一程,没有追上,回头坐在门口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

第三天再去,人家说:“管事的昨天出去跑业务,今天还没回来。要不,你明天再来试试?”

第四次跑去,门卫都认识她了,好心地朝上一指:“人刚上去,你快去找。这里,我给你看着。”

从一楼到七楼,潘兰英见门就敲,逢人便问,楼上楼下找了个遍,总算找到了“管事的”周分田。潘兰英半开玩笑地说:“你的名字叫分田,将岗位也分一点给我们吧。”周经理为难地说:“我们厂里活路也不饱满,正愁没法安排多余的人哩。”

等了四天,跑了四天,潘兰英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她觉得两腿发软,坐在那里站不起来……

“不跑,姐妹们就没有出路,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潘兰英鼓励自己继续跑下去。

她跑市、区劳动就业局,跑工会、工商、城管、办、妇联等部门,跑可能安置职工的大小企事业单位。她说:“只要有一分可能,就要作十二分的努力。”

吃闭门羹,坐冷板凳,她不以为然;听风凉话,跑冤枉路,她习以为常;手里缺钱,能走路的她决不坐车;一年四季到处跑,经常找不到水喝,她渐渐养成了外出不喝水的习惯。

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潘兰英不可能将所有的下岗职工都关照到。掂量轻重缓急,她清楚眼下最需要关照的是:老实憨厚的、社会关系少的、活动能力差的、家中有病人的、夫妻双下岗的。

漂染工张铁成,40多岁,一张灰白的脸上挂着半寸多长的胡子,一家三口人,妻子、儿子没有城市户口。自己下岗后,家里穷得叮当响,儿子爱画画,当爸的竟掏不出钱来给他买一支彩笔。

给张铁成找工作,潘兰英见人就拜托,亲自带他找过十几家企业,人家嫌他口吃,都婉言拒绝。

潘兰英打听到街道蓄电池厂要招人,领上张铁成便找上门去。人家回答说:“管事的厂长到碎石场去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潘兰英怕变卦,急忙央告:“别明天呀,你给我们写张条子,我们自己去找!”

碎石场在10多里外的矿山上,潘兰英二话没说,带着张铁成就上了路。

天下着雨,山路泥泞。潘兰英的鞋子脱了帮,一瘸一拐地在前边走,浑身上下淋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张铁成默默无语地跟在潘兰英身后,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碎石场收下了张铁成。有了工作,本该高兴,张铁成却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事后,张铁成说:“那天,潘主席带我到山上去找人,我一个大男人跟在她身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妈妈送我去幼儿园的情景……”

当好职工的娘家人

陆宏高和妻子吕丽慧是双职工,生下一对双胞胎。后来,夫妻双下岗,一家人生活便困难起来。陆宏高得了胃穿孔住院做手术,支付医疗费使他们负债累累。潘兰英四处奔走,帮他们解燃眉之急,又牵线搭桥,先后找到市劳动就业局书记张昌安、铁山区区委书记肖唐友同他们结为帮扶对子。

“学点本事吧。”陆宏高出院后,潘兰英语重心长地对夫妻俩说:“再就业不能光靠别人同情。让别人扶着走,不如自己站起来往前走。”

“我们也想学,可是……”吕丽慧欲言又止。

“想学就好,”潘兰英知道他们想说的话,爽快地说:“剩下的事我帮你们办。”

不久,吕丽慧免费去学缝纫技术,陆宏高被送进厨师培训班。

一个天黑雨大的夜晚,吕丽慧夫妇相视而坐,愁眉难展。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们想:“9点多钟了,雨又那么大,会是谁呢?”

打开门,潘兰英满身泥水站在门口。吕丽慧又惊又喜又心痛:“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呀?”

“给你们送钱呀!”潘兰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塞进吕丽慧手里。

吕丽慧愣住了:“我们好好的,你送钱来做什么?”

“我到培训的地方去过了,”潘兰英沉着脸说:“宏高两天没去参加培训了,是不是没钱交培训费又不肯对我说?你们呀,叫我说什么好呢?”

吕丽慧拉着潘兰英的手,哭了:“潘主席,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不是你来,他就学不成了……”

女工曹红夫妻下岗后,孩子上学交不起学费。潘兰英根据市里对特困职工的有关规定,亲自找到学校,耐心做协调工作,把曹红的孩子送进了校门。

企业停产5年中,潘兰英靠自己的努力和社会的帮助,先后解决了34户特困职工的子女就学问题。

潘兰英说:“既然选我当了工会主席,就要一心一意地为职工说话办事。”

“贴上血本为大家。”知情的姐妹私下给她算了一笔账:“从年头到年尾,她忙了365天,年底领到的工资总共563.2元,平均每天1.5元,凭这点钱,不够买上下班的公共汽车票,不够付家里的水电费……”

有人问她:“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潘兰英还是那句话:“职工是无辜的,下岗了,不能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