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的文本裂隙略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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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苏青的《结婚十年》以平实之笔，描摹小人物的普通生活。它呈现出了和其他女性作家不一样的样式，呈现出很大的艺术魅力，也为她在文坛上确立了很高的地位！但由于那个新旧交替时代和苏青自身的原因，《结婚十年》这个文本却也呈现出了不可弥合的裂隙。

关键词：《结婚十年》 文本裂隙 女性意识 潜在合理性

苏青是上海沦陷时期一位极富有女性现代意识的海派女作家，也是一个自食其力的上海女性市民。但她处于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必然受到男权主流社会价值规范，使她落入“悲剧性”命运的罗网。

一.《结婚十年》的文本裂隙

单从现代文学史的角度看，女性对自我价值的寻求过程构成了现代中国女性文学的一个基本母题。从“五四”起，随着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女性对自身价值的寻求过程就构成了中国现代文学中女情婚姻小说的一个基本发展轨迹。在苏青的陈述中，保留了一个关于女性的核心神话——“母亲的神话”。母亲，不仅成了女性与生俱来的品质，成了女人忍无可忍的奴隶生存的充分理由，这也便使苏青的世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隙。

（一）“都是为了孩子”

在《结婚十年》中，苏青对“权威母亲话语”的保有，不仅是一次无意识的落网，也是一种有意识的生活策略。她以对母性的申诉掩盖了其文本的颠覆性锋芒。以传统的母亲的牺牲，构成了一个求得男权社会宽恕的姿态。当经历了全部苦难历程，终于决定终了这没有什么感情的婚姻时的时候，她竟选用了这样一个标题：都是为了孩子。

在这节里面苏青抛开了讲述过程中全部出自性的屈辱、被弃、被虐待的事实，而讲怀青最后染上了结核病，不再能抚育孩子作为她离婚的唯一的原因。文中，苏青多次强调母亲只是“儿子”的母亲，而不是“孩子”的母亲，怀青甚至不想要有孩子，和孩子甚至没什么感情，可是在要离婚的时候她却说：“但是我的病与健康之隔啊，何时才能够取消，可以让我自由地亲近自己骨肉呢？”不仅如此，在“都是为了孩子”一节中，结核病不仅成了变抛儿别女的原因，而且还在另一层次上成了性禁忌与贞节的保障。它借女医生曾禾之口说：“那么我要忠告你一句话：假如你再碰到应其民，你还是不能同他结婚呀——不，你同任何人都不能再结婚，直到你的肺病痊愈了为止。”这不和谐的一句“忠告”，洗去怀青离婚的“不洁”的动机，而以一种替代性抚慰减弱了这一出走行为对男权社会的冒犯。

文中已为怀青的出走提供了太多的动机，而她却在最后强行引入一个从不曾提示的外在的灾难来作为唯一的动机。于是，作为一种本文的策略，结核病使怀青蒙上一层被害者的色彩，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娜拉”式的走出玩偶之家的行为变成了一个“为了孩子”而做出牺牲的老套的故事，结核病在本文中替代了母亲的“卑微出身”的作用，成了母亲挥泪离去的难言之隐。一个主动决绝的行为成了一次被动的、自虐式的牺牲。

（二）“都是为了生活”

从现代文学史来看，一名新女性对自己的家庭具有的是无尽的反抗和逃离，想要自身独立，然而在苏青的文中：对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新女性”而言，公婆的权威尽管是一种镇压与威胁，同时却也是一种归属之所在，一个可以提供安全感的存在。如果作为“五四”新青年的丈夫终于也厌弃妻子，玩起“喜新厌旧”的把戏，那么妻子却可以向公婆求救、呼喊。文中写道：于是在自己的丈夫有新欢时，她当晚便详细写了封信给公婆，说：“媳命薄如斯，生无足恋，死亦不惜，其如幼子尚在襁褓何？”在文章可以看出怀青对自己的公婆写信的目的：即使丈夫“另娶夫人”，只要公婆还认可她做媳妇，她最终就不会沦为“弃妇”，她至少能确保自己和孩子的衣食无忧。这便是怀青何以在得来不易的“小家庭”终于安定之后，而请来自己的公婆助阵，并试图以弱者的身份，与家庭继承人之母的身份赢得公婆的同情与支持的原因。

怀青是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义，却也为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而靠公婆的助阵，认为只要有公婆的支撑，婚姻还会有保障，生活也会有保障，尽管她并不需要这样的婚姻。这也显示和新女性对抗封建公婆相违背的一面，也是本文的一个裂隙。

（三）“都是为了婚姻”

五四时期的婚恋小说，大都以青年男女反抗包办婚姻，摆脱父权夫权束缚，勇敢的追求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作为他们追求个性解放寻求光明新生、反叛旧家庭旧礼教的出发点、充满了浪漫激情与理想欢悦的诗意色彩。在这些五四新人群像中，“娜拉”是五四时代最为光彩、最为美丽的女性形象，“娜拉的出走”成为当时中国妇女追求自身解放最为洒脱的身影和最为热切的话题。可是苏青却表现了不一样的视角，有了不同的写法。

在苏青的世界里，一个“新”女性可以为了爱情和幸福去反叛封建道德；如果不是因为怀孕，怀青或许会毅然出走，去完成她与何其民之间的恋爱自由的“五四”之梦。然而，一旦为人妻母，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身份与地位，她却不惜凭借封建道德律条去中伤其他女人，以期保有自己的丈夫。她本就和丈夫无感情，而且她还有自己的一份藏在心中的感情，可是在面对胡丽英和丈夫的事情上，怀青却做了不同的反应，好像是喜爱自己的丈夫，是为了争宠的一个妻子。这也显示出了苏青《结婚十年》的一个明显的裂隙。

二.《结婚十年》出现文本裂痕的原因

钱锺书曾说：“一个艺术家总在某些社会条件下创作，也总在某种文艺风气里创作。”对于中国女性在家庭、夫妻关系中受到的压抑、屈辱，苏青在小说里试图从历史深处探求根源，但未能充分发掘出两性关系中所积淀的社会、文化历史的丰富内涵，因而缺乏深刻的批判精神。

（一）时代的局限

历史的限制与自我精神中封建传统文化的积淀共同凝聚成强大的合力，构成了她实现自身价值难以逾越的障碍。中国女性在长期的封建制度与伦理观念的束缚下处于被奴役的地位，从而容易滋生出被支配的依赖心理，有着异常强烈的对于归宿的渴求与要求。那个时代是新旧交替的时代，而且在书中开头就说这是个新旧合璧的婚礼，同时隐隐的可以看出苏青的骨子里仍然存在着旧女性的特点，环境决定了女性身上只能是新旧合璧的女性。怀青既是新思想启蒙的新女性，又是传统大家庭中脱胎而出的闺秀，传统意识植根于无形。

（二）作者自身的因素

正如张爱玲所说：“新式女人的自由她也要，旧式女人的权利她也要，这原是一般新女性的悲剧。”苏青的悲剧既与生存环境有关，也与境遇有关。她曾说“假如女人在职业及经济上与男人太平等了，我恐怕她们将失去被屈抑的快乐，这是有失阴阳互济之道的。”“用丈夫的钱是一种快乐。”因此她的心理本身就是无法弥合的裂隙。

三.文本裂隙的潜在合理性

时代虽然在进步，但是落后的禁忌的观念意识仍旧错综复杂的盘桓在人们头脑中，无形的或变相的制约着人们的思想行动。因此当时的很多女性则常常在渴望得到爱而最后却得不到爱的绝望的心理折磨中忍受着无爱的婚姻，造成那个社会女性的生活和婚姻的悲剧是开放思想与伦理禁忌的直接冲突，是女性精神飘移的两难处境的结果。相对开放的社会制度与广泛的伦理道德观念以及女性个人的内在精神的传统禁忌之间的无形对抗，都是女性悲剧的客观原因。在男性中心文化下，追逐女性的自我解放和发展，成了新女性的美好特性，但女性在寻求“自我”的道路上又容易迷失了自我。而苏青的小说最主要是女性自己生活苦闷的低吟，这也可以看出一些新女性身上隐藏的落后意识。而这就让《结婚十年》文本的裂隙有了合理的解释。

就作家自身的女性意识而言，在苏青身上也是矛盾的，既敢于直言磊落明快，被文坛称为“有须眉气”的女作家，却又在作品中流露出女性的悲哀。她在内审中恰巧揭示了女性深层意识的积淀。

结语：苏青以其对市民俗世生活、凡俗人生的探索性抒写进入现代文学优秀作家行列，而且用特有的“话语”完成了对普通市民生活的反应和心灵的探索，她在“左”、“右”两派的夹缝中求生的创作显示出了其独特的文化和历史价值。然而苏青在她的叙境中弥合了“五四”主流话语中的新女性与旧女人之间的裂隙，并在男权社会关于女人的铭文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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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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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爱玲.我看苏青，张爱玲散文全编[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2，265.

[5]张春依.新旧交替时代一个新女性的挣脱与落网[J].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2006年.

潘长虹，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2012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