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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儿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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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片《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之前,张洁的小说从来没被改编成影视作品。虽然不少人曾表现出这方面的极大兴趣,但都被张洁一一拒绝,理由是,她不想让她的东西成为媒体追逐的大众话题。

然而,正是《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篇最具私密性的文字,却成为了张洁作品中被搬上银幕的第一部。不否认其中有一定机缘和偶然的成份,毕竟该片导演马晓颖第一次和张洁谈改编的时候,也遭到了同样的拒绝,但马晓颖没有因此而放弃,她下意识里一直在为该片做着也许是无望的准备:剧本改编好了,演员物色好了,甚至试着说服投资方。终于有一天,张洁在几个意大利朋友的鼓动下,准备改变观念涉足一下影视,这时她想到了几年前一个看起来很有个性的年轻女孩,她在遭到拒绝后还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条子,上面写着:不管怎样我依然爱您的作品……末尾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希望张洁在有意向的时候随时通知她。这个女孩就是马晓颖,那时她才25岁,尚无任何电影作品。

也难怪张洁不信任别人有能力了解她和母亲这一辈子是怎么过来的,尤其是像马晓颖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看过原作的人就知道,这篇极其直白疼痛无比的回忆文字其实早已超出了平常意义上的文学作品,更非一般女作家温情脉脉的手法可以比拟。那种渗透了太多人生伤痛的母女之情使人实在无法用“温馨”、“感人”等轻飘飘的庸常字眼加以形容。斯琴高娃在采访中就曾用到了“另类”一词,虽然这个词也早被用滥,但此处用来形容一段不平常的母女情还是让人觉得颇有创意。只不过斯琴高娃以一个女演员的直觉所感受到的“另类”,其实不过是一个有个性的女儿对年迈母亲的特殊方式的爱。或许正是这种隐藏在焦急与对抗之中的爱,才更深地打动了三位不同年龄段的女性,使她们在报酬很低的情况下也满怀热情地走到一起。不管是82岁的“母亲”黄素影,还是年过半百的“女儿”斯琴高娃,或者刚满30岁的导演马晓颖,在这部影片中,她们都将以女儿的名义共同完成真情之作,谨以此片献给天底下所有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斯琴高娃:从来没这么累心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来的那一批女演员中,斯琴高娃无疑是最优秀的一个,当她的同行热衷于炮制电视剧赚钱或者毫无章法地转换一个个角色而终至面目全非的时候,只有斯琴高娃忠实于自己的禀赋和直觉,以丰沛的母性、沉着的底气和无处不在的生活气息深深地打动着观众,如果说她的一些古装闹剧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那么《大宅门》里的“二奶奶”则向观众充分展示了她作为一个优秀女演员的天赋和实力。

斯琴高娃在圈里素以与年轻人友善而著称,这次和马晓颖的合作也不例外。当马晓颖找到她的时候,她没有轻视这个尚无资历的年轻人,也不在意低成本小制作影片可能提供的微薄片酬,欣然出演,当然,正如前面已经提到的,影片的题材是她没有犹豫的重要原因。

采访斯琴高娃的那晚,她刚拍完母亲去世的一场戏,该哭的哭过了,该喊的喊过了,痛苦的风暴已经过去,此时的她闭目坐在藤椅里,半天不说一句话,整个人看起来有如虚脱般的疲惫。

好容易缓过气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从来没有这么累,累心。”嗓子是沙哑的。说实话,记者看到这个场面,私下里微微有些吃惊,斯琴高娃是情感何等丰富的演员,却不能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做戏。用情太深的时候,她竟然也只能像个毫无演技的小演员,必须把自己整个儿搭进去“假戏真做”才行。就像她所说的:“有些东西你根本没有办法,只能陷进去,演是演不出来的。”

斯琴高娃就这样陷入到女儿对母亲的“另类”情感里。虽然她本人和母亲之间如她所形容的那样“很正常”,温暖而祥和。不曾有过如此揪心的内疚和疼痛,但有些东西一定还是相通的。不管是女儿和女儿之间,还是女人和女人之间,和张洁只有过一面之交的斯琴高娃,内心毕竟是有所触动的,就像她向导演建议加进去的那句台词“这些年我也不容易”,既可以看作片中女儿向母亲表示的一种态度上的缓和,也可以看作斯琴高娃和角色之间达成的某种体谅和认同。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斯琴高娃以扮演或朴实或泼辣的劳动妇女见长,像这样戴起眼镜来演女作家还是第一次。但马晓颖却自始至终认定了她,说差不多刚想改编这部作品的时候就想到了斯琴高娃。“职业和身份并不是最重要的,首先她是个感情丰富、历经沧桑的女儿。这个人物敏感极端的性格,她的执拗和矛盾,深入骨髓的忏悔意识,对母亲再认识过程中强烈的女性色彩,只有斯琴高娃能拿下这个角色,有爆发力,又沉静。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她的一个人物专访,完全放松下来的一种状态。她在采访中谈到了婚姻和家庭,不乏内敛和矛盾的东西,我一下子看到了一个从来没在戏里看到过的斯琴高娃。”

马晓颖:5年的梦想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马晓颖刚刚在剧组过完她的30岁生日。《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是她导演的第一部影片,在此之前,她做过电视剧《来来往往》的编剧和助理导演,电视剧《风声水起》及《豁口》的副导演。曾经自编自导自筹资金地拍过一部电视电影《滋味秋天》,终因“调子太灰”没被通过。还在广告公司及电视台体育频道工作过,时间都不长,因为每次经历都证实了只有正正经经地导一部片子才是自己最想干的。

最早看到《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本书是1996年,在外地的一个书摊上。马晓颖记得当时自己情绪反应很强烈,觉得写得真好啊,马上寄给妈妈看。当时妈妈正在天津伺候长期不在一起生活、患食道癌晚期的姥姥。很快妈妈的长途打过来了。说她看完以后很难过,书中讲的很多情节正是她面临的,书里的问题也让她思考和自责……不久姥姥去世了,让马晓颖震动的是姥姥的离去对妈妈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影响,她一下子就垮掉了,直到现在还内疚地念叨自己对老人的种种遗憾。

以后用不同的方式推荐给周围的朋友们看,大家的共鸣和反响更坚定了马晓颖骨子里的东西,那就是要拍它的欲望。她始终相信只有自己迷恋和欲罢不能的东西才有可能让别人也欲罢不能。主意一定,她开始行动起来。首先是和张洁联系上。费尽周折找到电话,约了几次才答应见面。那个冬夜在作家的楼 下,马晓颖快乐而耐心地等了两个多小时。见到张洁后,马晓颖对着作家局促不安地翻着那本已经快翻烂了的书,念着已会倒背如流的段落,讲述着自己爱这本书的原因以及要拍它的种种想法。但是张洁很客气地一口回绝了她:“我不答应拍摄。”还坚定地补上一句:“不管用任何方式、任何人、多少钱。”事后马晓颖想,其实张洁老师的想法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只是自己当时沉浸在兴奋之中,以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但当时的马晓颖只是一个“一头热”的小女孩,在几次的跃跃欲试想告诉对方自己的“能力”且都被拒绝以后,她当着作家的面难过地哭了。她觉得很绝望,觉得自己很没意思……下了楼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还不想走,再去谈谈?这个念头被失望打消了,于是走前马晓颖用冻僵的手写了一张纸片塞进作家的门缝。

感谢新世纪,这件事的起死回生来自春节期间张洁的一声主动问候。如果说无意间被翻出的小纸片还只是一种偶然的话,那接下来马晓颖呈上的剧本则不能不说是一种必然了。看完剧本后,张洁非常高兴,不仅同意了改编,还出乎意料地表示这件事只由马晓颖来做。虽然从被拒绝到被信任,中间隔着5年的时间,但这样已经让马晓颖兴奋无比了。

在拍摄现场见到马晓颖,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理性甚至有些冷峻,一看就是个不愿意在言语上浪费时间的人。当被问及该片会不会带上明显的个性化色彩时,她说:“文如其人吧,一个道理。但这部影片想让观众看的不是导演,而是演员,一切导演及拍摄手法都将力求平实。”最后,她半开玩笑地表示,影片放映后如果100个人中有1个人看完影片就去看父母,她的成就感就差不多了。

黄素影:削发演母亲

北影厂著名老演员黄素影虽然82岁高龄,却出于对题材的喜爱欣然出演此片。黄妈妈一生演出的影片不计其数,老片子如《吕梁英雄》《暴风骤雨》《洪湖赤卫队》等,最近的一部是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她在其中饰演老佣人“吴妈”。

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部影片中,黄妈妈为艺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由于剧情的需要,她不仅要剪掉脑后挽了多年的“髻”,还要将头发全部剃掉,这对一个高龄老人来说实在是难以做到的。这个情节与其说是在“演”,还不如说是真实场景的再现,镜头下黄妈妈剪头的心情和小说中“母亲”剪头的心情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母亲”为此还专门请了一个摄影师做剪前留影。好在黄妈妈天性乐观风趣,当记者在她家里采访她的时候,她抹去头上的帽子,高兴地扯扯半寸长的头发说:“你看看,都长这么长了!”

小说中的母亲是一个瘦小而善良的老人,没见过世面,在成功女儿面前甚至有一种谦卑。她不敢靠近电脑,住院第一天还要问问女儿是该坐着还是躺着。一辈子受苦和卑微的命运使她从来都顺从和无争。她既有衰老、孤独和力不从心的一面,也有乐观、敏锐和有趣的一面。她不只是一个让人同情的老人,也是一个可爱的让人心疼的母亲。马晓颖曾说,这个演员选准了,这部戏就赢了一半。而黄妈妈的出演显然为该片增色不少。

黄妈妈自演出此片以来,总是回忆起自己的母亲。她说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抗战时毅然离开生活优越的家庭参加到抗日救亡文艺团体,当时妈妈很不舍,说:“要是我们家还有一个女儿我也不会阻拦你。”离家多年,有一天母亲在信中说,她在天津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和黄素影长得很相像,她就一直跟着人家,直到那女孩回到家,关上门,她再也看不见。黄妈妈讲到这里已经哽咽不能成声。

采访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黄妈妈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每个人都是母亲的孩子。一个女人一生中可以不是妻子、不是母亲、不是姐妹,但‘女儿’的身份是一定的,女儿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也是一定的,女儿永远对母亲存着歉疚之情。”

最后想补充一句的是,影片的主题歌已选定丁薇的《冬天来了》,相信这首纪念亡父的深沉大气之作再适合该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