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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感天下,带着盲娘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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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女儿这辈子一分一秒也不会与您分开了

2005年春节前,湖北荆门职业技术学院的女生刘芳艳回到宁夏隆德县城郊乡下沟村的老家时,发现大门紧关着,她重重地敲门,才传出娘苍老的声音:“谁啊?”刘芳艳大声说:“娘,是我,艳子!”边答应边从门缝里往里瞅,只见娘摸索着从里屋走出来开门,双目失明的娘蓬头垢面,人瘦了一大圈……这是俺的娘吗?刘芳艳的泪水当场就往外漫,家家户户都在打年货,咱家却是冷锅冷灶,她一把抱住老人:“娘,您咋变成这样了呢?俺哥呢?”

“艳子,你哥打工去了,半年多没有音讯哩,他说,一定要赚了大钱才回来……娘只怕看不到他了。”娘说着,颤颤地用脏兮兮的手揩了揩深凹的眼窝。刘芳艳一听就忧心如焚,哥哥虽然性格内向,但绝不至于大半年不给家里捎个口信,现在社会治安不太好,哥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刘芳艳不寒而栗。

娘叫杜桂兰,是个可怜人,从小就双目失明,到三十多岁时,才遇上了刘芳艳的父亲刘百义,那时,她父亲也已是38岁了,两年后,杜桂兰接连生下了一双儿女刘仓和刘芳艳。刘芳艳上了中学后,刘百义发现自己的胃部总是剧烈疼痛,一检查,是胃癌晚期。弥留之际,他将两个儿女叫到床前,再三叮嘱:“百善孝为先,你们的娘从小就可怜,跟着我没享一天福,你们千难万难也要好好待娘。”

兄妹俩使劲点着头,哭着喊“爸”,爸还是无奈地丢下娘仨和两千多元债务,去了。

哥哥刘仓突然从学校搬回椅子,说书不读了。“我是家中惟一的男人,我要种地喂猪,让娘有饭吃,让妹妹有书读,我要撑起这个家!”刘芳艳抱着哥哥,用头抵着他瘦瘦的胸,呜呜地哭了。

刘芳艳是读书的料,在这个村,她是唯一考到隆德县城读书的女孩。刘仓每个星期五下午,都会步行六七里山路到公路边接她,走时,总会烙上一堆煎饼让妹妹带上,再把她送上车。

刘芳艳高中的学费全是刘仓种菜换来的,每逢寒暑假时,刘芳艳也会留在县城打工,赚个一二百元贴补家用,她考上湖北荆门职业学院后,当时的县长王学宽伸出援手,吩咐有关部门照顾了2000元,加上刘家东拼西凑了些,才使刘芳艳第一年的学费有了着落。

为了妹妹第二年有学费可交,刘仓将娘托给邻居关照后,独自踏上了打工之路,但一去就没有音讯……

那天,刘芳艳除了在心里祈祷哥哥平安外,当即动手烧水为娘洗澡,把家里一切收拾妥当,想想这个家,哥又不在,这个年咋过?况且下学期的学费又没着落……腊月二十那天,回家仅一个星期的刘芳艳抱着娘依依不舍地说:"我要提前返校去打工……娘,您多保重!"

回到荆门后,刘芳艳在一家酒店打短工。三个月后,正在学校读书的刘芳艳突然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你娘摸着上山砍柴,摔伤了手脚。正在为第二年学费揪心的刘芳艳一下子就懵了。买好火车票后,还有十个小时就要开车,她却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休学8个月至年底,一方面救母,一方面打工挣学费!

再次回到家的刘芳艳,看着手脚缠着绷带的娘,当即发誓说:“娘,这辈子,我一分一秒也不与您分开了!”她衣不解带地给娘熬草药,换药布,伺候娘吃喝拉撒。娘的伤势好转后,刘芳艳便谋划着去哪个城市打工。经打听,有乡亲说在天津看到过刘仓,娘一听就激动了,连声说天津好。女儿怎能不懂娘的心,娘不就是希望在天津的街头能碰上儿子吗?

刘芳艳很干脆地说:“娘,女儿带你到天津找哥去!”

谢谢老板娘,你是世上最好的老板

2005年5月18日,刘芳艳特意挑了个很吉利的日子,带着娘坐上了开往天津的火车。到了天津她才发现,这座城市太大了,想在这里碰到刘仓近乎做梦。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找份工作比登天还难。用工单位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娘俩,有的干脆直说:哪有带着盲人母亲来打工的?他们客气地拒绝了她。也有人看中了她的长相,说:“你把娘送回家,我高薪聘请你!”刘芳艳掉头就走。

黄昏渐渐来临,娘已累得不能走了,刘芳艳赶紧在车站周边的一个小旅馆找了个10元的通铺住下了。“我和娘的明天在哪里呢?”耳畔听着娘均匀的呼吸声,刘芳艳大半夜都没睡着。

“请问,我带着妈妈来打工,你们收吗?工价可以少一些的!”第二天,刘芳艳牵着娘,行走在天津的大街小巷,见到大门就推,见到人就问,直至日头偏西、口干舌燥之际,终于有家小餐馆愿意接收,包娘俩的吃住,月薪460元,但工作时间得从早八点至晚十一点,刘芳艳顾不得那么多,像鸡啄米那样直点头:“行,谢谢了,谢谢!”

白天,刘芳艳忙得像陀螺那样转,而娘,则呆在餐馆提供的一个杂物间里,听着收音机。收音机是从家里带来的,年久失修,声音像破锣,娘靠它在黑暗的世界里揣测着人间烟火的味道。杂物间像牢房,娘实在憋不住了。有天,娘自主地从房里出来想散散心,却被老板发现了,当即不客气地呵斥:“快回到房间去,你一出来,谁还来吃饭呀?你七摸八摸的,摸到客人怎么办?再不听话就都走!”

娘听到了,连连说对不起,乖乖地“坐牢”去了。刘芳艳感觉自己的心像碰到了碎玻璃,一下血淋淋的。如果是吼自己,她可以毫不在意,但老板吼的是她双目失明的娘啊!她当即提出辞职,老板狠狠扣了一笔工钱,刘芳艳还是挽着娘走了,义无返顾。

这一走,就流浪了十多天,求职处处碰壁。时逢8月初,刘芳艳用伞为娘挡着骄阳,在炙热的天气中艰难又顽强地喘息着。她们来到一家名为“宝哥台北臭臭锅”的火锅店,这个怪名吸引了刘芳艳,也许怪名老板的心最善,试试吧!她推开火锅店的大门,有些拘谨地问道:“请问,哪位是经理,你们需要服务员吗?”刚好,女经理祝承曼正坐在吧台边,见店里闯进一位20岁左右的女孩和约摸七十岁的盲人太婆,两人的脸蛋都晒得通红,女孩手里还提着一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帆布小包,看上去很可怜。当时,祝经理没有马上答应,因为火锅店夏季清淡,不缺人手。犹疑间,女孩说:“我是湖北的大学生,现休学打工挣学费,只要你们收下我和娘,给多少工钱都行!”

祝经理大吃一惊:“你难道带着妈妈来打工?”

“是的,我爸过世多年,哥打工失踪了,娘是盲人,一个人在家里很危险。”祝承曼不忍拂逆女孩恳切的目光,终于说道:“你们先留下来,试用几天吧!”

祝经理安排老人住在二楼一间房里,那里明亮清洁。刘芳艳感动至极,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到工作中,说她才20岁,怎么会有六七十岁的妈呢?会不会是两个骗子哟!聪明的刘芳艳也感觉到了异样,一天下班后,她主动与祝经理聊天,将家境说了个透彻,并解释,娘只有58岁,因一生遭罪多,才显老。祝经理还没听完,就已热泪盈眶了,特意开大会,宣讲了刘芳艳的孝心壮举,要求所有员工善待她们,说大家都有父母,谁也不准歧视老人,开饭后,一定要让老人先吃。经理还宣布,刘芳艳试用期取消,直接录用,直到她主动不做为止,包吃住,月薪600元,另有奖金……

刘芳艳深深地给经理鞠了一躬,又给所有同事鞠了一躬。

知恩图报的刘芳艳干活可用玩命来形容,国庆节期间,生意爆满,服务员严重不够用,她总是楼上楼下地跑,最多的一天,她端了48个火锅,加上佐料碟,她要来回跑上千趟。由于长期端着很重的托盘,她的手背隆起了一个大包,医生说这是腱鞘炎,长期劳累所致。好几次都是经理强令她休息,她笑着说:“经理待我们这样好,我不能偷懒。乡下人最懂感恩了。至于我娘,她好着哩,吃了很多一辈子都未吃过的饭菜,我们都记着哩!”

每当客人走光后,刘芳艳才匆匆弄点吃的给娘端去,并陪娘说会儿话,或帮她梳头洗脸剪指甲。有次,娘无意中摸到女儿手背上的一个大包,顿时万分紧张,想再摸摸,却再也摸不着了,因为女儿“欺负”娘看不见,用另一只好手,轮番扮演一双好手,这才让娘松口气。即使这样累,她也没忘记功课,安顿好娘后,她会接着看好长时间的书。她心里清楚,只有手上的这本书里,才有这个穷家的未来!

娘仨终团圆,孝心感动中华大地

2006年春节来临前,休学八个月也期满了,刘芳艳辞别好心的祝经理,带着娘和几千元工资踏上了开往湖北的火车,她准备带娘去读大学。学工处的领导一听,及时向院领导汇报了刘芳艳的感人事迹,院领导当场拍板,专门腾出一个套间给母女俩免费居住,免费提供中晚餐,还给刘芳艳安排了两份兼职,每月还给娘俩一定的经济补助!

大学校园也是个温暖的大集体,处处充满爱。因为休学,使刘芳艳这个03级的“老生”变成与04级的新生同级了,新同学有啥好吃的都抢着给老人送去,还争着将老人牵到户外晒太阳……然而,每到深夜,老人总睡不着,刘芳艳问娘,娘也不说,直到有一天,刘芳艳突然听到娘发出的梦呓,老人喃喃地喊着:“仓儿,仓儿,你在哪里?娘快不行了……”

刘芳艳惊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哦,娘在思念生死未卜的哥哥!是啊,娘在思念哥哥,难道妹妹就不思念吗?当年自己读书时,哥哥总是翻山越岭接送她,给她烙煎饼,并与欺负她的人拼命,哥哥他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到底是大学生,刘芳艳想起了媒体的力量,于是诚恳地给省城的武汉晚报写了一封求助信,请求帮忙找到哥哥刘仓,圆白发盲母一个梦。该报领导了解到刘芳艳带着盲母上大学的事迹后,深为感动,记者兵分几路,分别与宁夏、福建、天津等刘仓可能会去打工的几个省份都进行了新闻联动,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刘仓可能在福州。最后,刘仓的同乡董先生拉着刘仓来到了记者面前。刘仓又黑又瘦,两个颧骨凸出老高,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证明他过得很不好。当刘芳艳接到电话说哥哥已找到时,她大喜过望。因为暗中找哥哥的事,她并没让娘知道。她欢天喜地地抱住娘说:“娘,你想不想哥哥?”娘身子一抖,生气地说:“不想,他心中没娘,娘也没这个儿子!”刘芳艳知道这不是娘的心里话,假装说:“那算了,我叫哥别上湖北来,免得惹您生气!”

“等等!”老人蓦地一下站起来,准确捉住闺女的手:“艳子,你是说失踪三年的哥哥找到了、还要上咱这儿来?”

在一大帮记者的追随下,刘仓终于来到了娘面前。当那声熟悉而又羞愧的“娘”喊出口时,娘抱着儿子号啕大哭:“仓儿啊,你跑到哪去了?”刘芳艳跟着痛哭失声,用粗糙的拳头打着哥哥依然瘦瘦的胸:“哥,吃遍天下盐好,走遍天下娘好,你咋样丢下娘,一走三年不闻不问呢?娘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这辈子能心安?”

刘仓是最后一个流泪的,但他却是最先一个跪下的,娘也跪下了,刘芳艳也跪下了,娘仨跪在地上,紧紧地抱成一团,在数不清的记者镁光灯下,泪水流成了河……

原来,刘仓出门前,曾给自己发过誓,一定要赚足1万元才回家。2005年,他在福州打工时,曾攒了3000元钱,老乡却误传了口信,说妹妹退学带着娘在天津打工,妹妹还受伤了,在医院急救。他非常着急,带着钱就往天津赶,可大小医院都找遍了,也不见有“刘芳艳”这个人,他只好再次回到福州,但身份证被人盗走了,他成了盲流,怎么也难找到工作,赚的几千元钱也渐渐花光了,更加无脸回家,一拖拖到现在……

刘仓说:“娘,艳子,我每次做梦都与你们团聚,可我是男人,却撑不起这个家,乡亲们笑话我是个无能汉子,我心里也苦啊!爸死时留下两千多元债,安葬他又花了四五千,还有你读书欠下的钱,我没钱还给人家,叫我咋样回家?”

刘芳艳心疼地说:“哥,你比出门前更瘦了。你再不要走了,咱们今生今世也不要分开,有苦一起担当,这里的好心企业家准备聘请你。”

“嗯!”刘仓应了一声,接着说:“妹子,我知道,你最苦,哥不是人,拖累你了,哥给你赔罪!”话音未落,他自己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刘芳艳惊叫一声捉住他的手,娘也摸索着过来抓,一家人又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后记

日前,刘仓已被荆门一家企业聘为公司合同工。

2006年11月26日,专门发文,要求人民日报新华社等九家中央媒体聚焦刘芳艳。接着,刘芳艳等10名代表从全国2864名先进人物中脱颖而出,被评选为2006年十大“中华孝亲敬老楷模”,而且已入围2006年度“感动中国”候选人之一。日前,以刘芳艳为原型的电影《丁香花》正在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