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倾城梨花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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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眼前这个孩子尚不足十岁吧。惊惧交加的稚颜上一双怒眸直直刺向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只见剑锋轻轻掠过那孩子细嫩的颈项。利刃切入血脉的轻颤，温热粘稠的血液溅在雪白的手上。
纤眉轻皱。掌风挥倒一室烛台，她要用火来埋葬这里的一切血腥。
纤影轻展，迅速隐于夜色中。黑色薄纱的一角被风拂起，很快又落下，无人窥探到那隐于其后的绝世容颜……
“墨颜见过主人。”声音悦耳微凉，犹如被泉水浸过的玉石。
“墨颜，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这次，我该给你什么奖励好呢?”唐清风双眸锁在那面无表情的脸庞上，语气中不觉融进了一丝宠溺。
“谢主人，墨颜不敢。”
“论功行赏，何来不敢之说?”黑发如墨，星眸似水，瓷白的脸颊吹弹可破，于月光下泛着微光，无端端叫人想到江南初融的春雪。唐清风心下一动。她，终于长大了。唐清风抬手托起墨颜低垂的圆润下颌，直到墨颜那碧玉般无瑕的素颜完完整整地映入自己眼中。
墨颜及时退后一步，垂眸作揖。“主人折煞墨颜了，墨颜一夜杀戮，一身血腥，若主人许墨颜下去稍事清理，就是对墨颜最大的赏赐了。”
“也罢，你先退下吧。”看似恭敬的回语中那强硬的拒绝他唐清风岂会听不出?
褪去一身血衣步入温池中。热气氤氲，她轻轻合上眼睛。紧绷的身体蓦然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这样的生活已持续了十年，而且会一直持续下去。一开始面对血腥的那种恐惧久而久之被习惯冲淡。杀人不好，但可以让她有事可做。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她还活着。
贰
无忧湖。
大朵大朵的清荷亭亭玉立，接天的碧色在阳光下尽展千娇百态。墨颜于湖边静立。冰肌玉骨，青丝飞扬，红颜倾国。
无忧湖是唐清风送给墨颜的十六岁生辰礼物。无忧，无忧，问语人世间，无忧者何在?墨颜曾一度以为娘是无忧的，肆意洒脱，那般骄傲美丽。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情不可信，爱亦不可信。
有人……墨颜并未回头，纤指聚拢成剑。人未动，杀气已现。
“墨颜。”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小心翼翼，似怕惊扰了梦中仙子。
墨颜紧绷的背微微松弛下来，继续望着平静无痕的湖面。
“墨颜，主人他……”
“没有。”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他早就有那种念头了不是吗?他看你的眼神……”
“无影，你逾矩了。”墨颜声线略微提高，很快又恢复平静，“主人的想法，你我都无权揣度。更何况，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墨颜，你该知道，我对你……”
“那是你的事，也与我无关。”
湖光水色依旧赏心悦目，只是欣赏之人已无心情。墨颜不理会那痴迷混杂失落的眼神，转身飘然离去。
月色如水。
怒放的各色斑斓鲜花在月色下极尽妖娆。风吹过，有梨花花瓣落于墨颜发间……
“以后，你不必辛苦了。”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墨颜那被风撩起的浓密黑发，他撷起隐于其中的花瓣放到唇边轻轻吮吸。梨花的清香混着她特有的冷香，沁人心脾。
“刺杀西域蛊王的事……”
“交给无影去做了。”
“他不是他的对手。无影此去，必是凶多吉少!”
指间缠绕着她的一缕头发，柔滑的触感让男人舍不得放手。
“觊觎你，他也配!”他一用力，扯疼了她。
墨颜无声叹息。那个曾与她并肩作战过的男子怕是难逃此劫了。也罢，谁都不是无辜之人，生死由命。
唐清风眼神暗了一下。明明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他就可以放过无影，她还是选择沉默。她总是这样，无欲无求，不喜不怒。
“墨颜，这么多年，我竟始终不得知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挫败的语气泄露了他的无奈。
长时间的静默，他也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温暖。”墨颜似在回答他又似自言自语。
温暖。或许只有寒冷的人才会贪恋这些吧。
只要弑杀阁还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给她想要的温暖，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人谈何温暖。
这么多年的策划，也是时机成熟的时候了……
“墨颜，接牌!”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的颜儿。
墨颜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平静地接过绝杀牌。梨木牌上刻着三个飘逸的字：倾慕阳。
叁
红玉榻上佳人侧卧，星眸微闭，沐浴在无边阳光中，晶莹剔透又有渺渺仙韵。
“妹妹真是悠闲呢，不像咱们得竭心尽力地伺候爷。”娇娆的女子轻柔的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炫耀。
墨颜轻笑，不加理会。
那女人肤浅又无知，幸好她不是他的女人。她是他的什么人?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她从未想过富可敌国的倾慕阳身手竟远在她之上。他拍在她胸口的那一掌，只用了七成功力就让她顷刻陷入昏迷。醒来后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一双黑眸，有一瞬她似乎听见了玉石浸泉，心弦拨动的声音，当然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每日都来看她却从不留宿，从价值连城的珍品到街角巷陌的小吃，他对她百般讨好极尽宠爱。不是不感动，只是麻木枯萎的一颗心想要荡起涟漪，好难。对于他的意图，她也一直猜不透。也想过逃走，只是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墨颜曾对着病重的娘亲立下誓言，守住自己的一颗心，绝不轻易许人。“颜儿，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别想逃，你也逃不掉。留在我身边更方便你刺杀我，不是吗?你成功的那天就是你自由的那一天。”
这个自大的男人。
“妹妹，姐姐此次来可是有事相求呢。”媚嫣自顾自地说，也不管榻上女子的心思是否在她身上。
“爷要奴家做些梅花糕，妹妹信不过那些下人，姐姐能否陪妹妹去湖边采些梅花来呢?”
原来是示威来的，墨颜唇边的笑意加深。忽略掉心底莫名的酸涩，她缓缓起身，也罢，躺了这些日子也确实无聊，出去透透气顺便满足一下眼前女子的虚荣心。既利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
当她被一股猝然而至的力道推入湖中时，墨颜自嘲地想，养尊处优的生活竟将她的防范削弱至此。她只道那女人不会笨到明目张胆地害她，不曾想高估敌人的智商也会让自己送命的。胸口的伤触到冰冷的湖水，她痛得全身痉挛。刻骨的寒意涌上来，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