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真人秀中的戏剧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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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电视真人秀节目《学徒》,是一档把戏剧艺术元素在电视节目中做出充分演绎并取得极大成功的例子。
《学徒(The Apprentice)》,是一个由纽约地产大亨唐纳•创普真实出镜的职场真人秀节目,每一季节目均有从全美各地来到纽约的16位选手,竞争创普旗下公司高管的职位。选手们分成两队,每一集完成一个任务,分出胜负;创普则在负队中淘汰一名选手,依次递减,直至最后。得胜的选手,也就谋得了这个高管的职位。《学徒》2004年开播,当年即成为全美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其影响渗透到了人们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笔者认为,《学徒》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从古老的戏剧艺术中吸取精髓,加以演绎,化为己用。
真实的舞台 假定的情境
在戏剧艺术中,情境和舞台空间是不可缺少的。对此,很多戏剧理论家都加以强调,如黑格尔说:“充满冲突的情境特别适宜于用作剧艺的对象,剧艺本是可以把美的最完满最深刻的发展表现出来的。”《学徒》中的选手来自各地,他们具有不同背景,怀揣相同的梦想,情境和舞台空间由此生成,华尔街是他们的临时剧场,他们的竞赛过程则相当于一出古老的奇迹剧。创普用戏剧的形式演绎商业活动,抽离了真实生活中的商业性,却使选手们假戏真做,在镜头前演绎出一场又一场冒险梦幻。可以认为,创普是用“商业话语”占用了戏剧形式。
《学徒》这个节目,如同戏剧一样拥有相对固定的场景――
参赛者的驻地――创普大厦顶层搭建的一万平方米的的高级公寓,临街是纽约著名的第五大街;
竞赛场所――纽约街头、广告公司、跳蚤市场、赌城、豪华商业、好莱坞星球餐厅、高尔夫球场、摇滚音乐会现场。这些是现实生活中激烈商战之地,也是学徒们商业项目运作之地;
作为奖励进行消费娱乐的地方――每期节目的获胜一方,可以来到全美最奢华的场所享受一下。比如参观创普在曼哈顿的奢华公寓,在纽约顶级私人会所用餐,乘坐拥有卧房和浴室的专机去佛罗里达参观创普的私人渡假庄园等等;
举行淘汰仪式的场所――布置得如同审判庭似的创普会议室以及两条通道,一个是直通底层大堂的电梯,被解雇的人走向街边等候出租车;另一个是宿舍外灯光柔和的狭长走廊,幸存者从这里走向新生,回到灯火通明的居所,开始新一轮的“拼杀”。
这些场景,犹如一出戏剧的舞台空间,只是这些场景与商业活动密切相关,是华尔街的现实存在。《学徒》利用现实空间作为舞台的假定空间,为“演员”的表演和“戏剧”情节提供“戏剧环境”。
《学徒》节目的假定情境(即任务)的设置,是每一集的灵魂,选手们都在假定情境中进入演出实践。例如第一季第一集中,创普要选手们利用他事先给的种子基金,在华尔街叫卖柠檬水;他要他们假设自己是街头小贩,尽可能多地卖出柠檬水。其实创普并不打算投入饮料行业,也不需要他的学徒们了解饮料市场行情。显然,他是想通过卖柠檬水的过程观察选手们的应激反应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从而做出判断。这好比让演员做戏剧小品,是考察演员能力的一种方式。
冲突设定 角色安置
《学徒》在叙事层面上也充分利用了戏剧冲突原则。在节目中,两个最主要的戏剧冲突是――哪支队伍获胜?在失败队伍中谁将被淘汰?
在第一季第三集时,队长山姆率领的男队失败了。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创普特地过来看望山姆并鼓励他,这让山姆喜出望外:“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和那个人握手,他是我的导师!而就是刚才,他和我握了手,我的出汗的手!”于是,当队员尼克和山姆讨论这集结束后谁会被淘汰时,他们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山姆:呃......我不知道他最喜欢什么?
尼克:好吧,山姆,你是最了解他的。你和他握手,你让他大笑……
此时,山姆马上非常自信地对镜头阐述自己的观点:
山姆:我不相信在这里我会回家,因为我的时间还没到。
可是,创普随即告诉观众,像山姆这样盲目的、流于表面的模仿是无法获得信任的。节目展示了创普和他的助手乔治在会议室里的讨论:
创普:山姆是个灾难,但整个小组都有错。
乔治:我个人的感觉山姆是不好的因素。只要他在,他就有分裂的影响。
创普:我很想看看没有他,小组会表现得如何?
乔治:那太明显了,这是我们第一个很容易的决定(指淘汰山姆)。
该集的结局和选手的自我评估形成如此强烈的反差,呈现出强烈的悬念和鲜明的戏剧冲突。众所周知,观众在欣赏戏剧时希望看到更多戏剧冲突,而戏剧矛盾的激发总要有引起冲突的角色安置。从《学徒》的叙事设计中,我们可以估计,创普可能是个非常了解戏剧本质的地产商――他太清楚观众想看什么了。他精心安排了两个总惹麻烦、总能引起观众话题的选手――男队的山姆和女队的奥玛罗莎,让他们担当戏剧冲突的焦点和悬念的起点。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创普和他的评审团总是并不急于淘汰他们,即使山姆从节目一开始就做出了许多使人怀疑他执行能力的举动,但创普硬是把他留到了第三集;至于奥玛罗莎,一个对选手对观众来说都会引起厌烦的角色,她的行为表演有时会令观众怀疑她是否在按既定剧本演出,但创普还是把她一直留到第九集(一共只有15集)再解雇。这足以证明,奥玛罗莎是创普故意放在节目中的丑角――她的存在能使每次任务的执行过程充满戏剧性,并能引起观众的热烈讨论。这样的“角色”安置,显然借鉴或调用了戏剧中关于冲突构建的重要元素。
真人秀中的戏剧性表演
《学徒》中选手们的表演有明显的模仿创普的痕迹,这是因为创普是他们的理想范本。他们只有尽可能地靠近创普,才能尽可能地接近所竞争的职位。因此,无论他们的本色如何,在节目中,他们都对创普极度仰视,并且尽力使自己的言行甚至包括外表细节都向创普靠拢。节目中最敢“直言”的山姆对着镜头,道出了所有参选者的这种心态――
我喜欢创普,我想超过他,我想了解那家伙,但是我不想在会议室上了解他,而是想在轿车后座,在酒吧和他女朋友在一起。我不在乎具体在哪里,只要不在会议室。
孙惠柱认为,现代的戏剧表演在编导设计的理想范本和有血有肉的形象之间,存在两条道路。一条是先模仿起角色的外部形象,逐渐找到角色的感觉,让自己适应角色,这叫“由外到内”;另一种是从自我出发,逐渐进入角色,这叫“由内到外”。很显然,前一条路适合《学徒》中学徒们的表演。这是因为《学徒》节目的本质只是一场职场竞争节目,主宰选手命运的力量正是确定表演模式的力量。不过,有的“学徒”在模仿创普的过程中,也会逐步找到适合自己本性的表演方式,取得自我与角色之间的平衡。比如第一季的队员尼克和比尔,他们没有单纯模仿创普作为成功人士外在的言行举止,而是努力学习创普的拓展策略和谈判协调能力。他们都具有良好背景,均为销售出身,他们努力协调与其他队员之间的关系以降低自己所面临的危险系数。最后,比尔成了冠军,尼克也坚持到了第十二集。反之,有的“学徒”为模仿而模仿,完全放弃自我塑造,其结果只能使自己与理想典范相距甚远,最终出局。山姆和奥玛罗莎就是极好的例子。
至于创普,他在公司里时并不是公众人物,其影响力只发生在他的商业链范围内;但在节目中的创普,却成了演员,他表演的影响力可以辐射整个行业甚至更广。创普把自己对商业的理解和自己在本领域的实施过程,通过电视媒体传达给了广大受众,以图使他的某些个人规则成为这个领域的典范。这一目的,随着节目的红火看来是达到了。不过要是创普不依靠戏剧元素,不使自己成为演员,这一目的实现还是很难达到的。
看来,戏剧不仅具有亚里士多德所指出的“是对现实世界的摹仿”这一本真属性,还因现代生活尤其是科技的突飞猛进,它的各种元素已为许多后来的文艺娱乐样式所借鉴、所移用,产生了染化现实、改造生活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