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的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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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知道吗?你的眼里没刺。这真是一句好听的话，眼里没刺，那说明我不是仙人掌，无法接受沙漠一样的爱情。我知道她那么可爱，像沙漠中的绿洲，只是我还是要走的，因为那片绿洲不适合我，但我依旧会想念她，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孩。

认识喜宝的时候，我35岁，她24岁，她口口声声叫我哥，眨着眼睛说，哥，你就叫我喜宝吧。喜欢的喜，宝贝的宝。

她的眼睛里有一个小的我，热烈又热切地看着外面一个大的我。我们之间，不用想，都觉得不可能。35，24?听起来并不是不可逾越的沟壑，如今都流行“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但我不行。我11岁的时候，已经懂得看邻桌的小女生，但那时，喜宝也许刚出生。

我刚刚和林艺分开。谈了8年恋爱，彼此之间也不过若即若离的关系，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的出国也只是为分手找借口而已。每当想起林艺的时候，我就不知道是真的想她，还是想念那8年。分开后，林艺就再也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忍不住的时候，就以嘘寒问暖的名义去了解她的情况，不过，她确实过得比我好。

某一天，我偶然经过那家小饰品店，第一次遇见了喜宝，一个长得真像林艺的女孩，细眉细眼的。我想8年前的林艺就是这个样子，很随便地穿一条牛仔裤，拖一大堆稀里哗啦的钥匙链在屁股上摇摆。

店里挤满了小女生，我显然像个异类，但心里还念叨着“真像啊，真的很像”。喜宝挑了一串不错的水钻手链，戴在手上，翘着两个胳膊自言自语地说好看。我的心猛地一紧。当时，就是在这样一家小饰品店，我买了一个小手镯送给林艺，她欢喜得要命，还亲了我。林艺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那种欣喜和疼惜，仿佛她就是个3岁的孩子。我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

我对喜宝说，那一串更适合你戴，你看，就那串。我指着一串仿象牙的手链给她看，她顺手捻过来，套在手上，左右摇摆，像发现了宝贝，你眼光真好，真的比那串好看。她说话像连珠炮似的，我被逗笑了。

那天很愉快，我知道她叫喜宝，刚大学毕业，还在找工作。我们转遍了大街小巷各式各样的小店，买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然后，她突然决定叫我哥。我有点意外，但也不置可否。她说，有个哥哥真好，原来宿舍好多女生都有哥哥，我现在也有。

后来，我隔三岔五地请喜宝吃饭，发现不错的小店就带她去逛。她时不时也会问我一些关于情感的话题，比如，你女朋友漂亮不?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就给她讲我和林艺的故事，只挑美好的细节讲给她听，但从不和她提及我们已经分手的事实。我还告诉她，我们很相爱，只是现在她出国了，不久就会回来的。喜宝不插话，听得很动情。后来，喜宝告诉我，大学的时候，有很多同学都谈恋爱了，有的还和男友一起出去租了房子，她不喜欢那些小男生，天天疯得要命，不像我这么沉稳。看我沉默，她低着头问，哥，想你女朋友了吧?我说，小屁孩儿懂得还挺多啊。喜宝说我装老，其实不过比她大两三岁而已。她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却有些湿湿的亮。

我说，你知道11年是什么概念，那可是4015天，96360个小时，5781600分钟，多长的时间啊。我清晰地记得，和林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这样计算：一年有365天，一天24小时，算我们认识了多久，爱了多久，还有多少时间要一起度过。那时候，我们像夫妻一样温存，像喜宝说的，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喜宝突然冒出一句来，总有一天，我也会恋爱。她“恶狠狠”地看我，然后把头扭向一边。

有一天，喜宝在电话里神秘地说，哥，今天我请你吃饭。我说，你中奖了?她说，等你来就知道了。见到喜宝的同时，我看见了坐在她身边那个和她一样穿着牛仔裤的男孩，眉清目秀。他很文气地和我握手，也叫我哥。

喜宝介绍说，这是她大学同学刘烨，和那个电影明星刘烨同名同姓。

那顿饭，我吃得有些紧，嘴张得开，心却往下沉。我问他们工作找得怎么样啊，未来有什么打算啊……语气就像一个长辈，或者就是一个家长角色。吃完饭，喜宝让刘烨先回去。我说，你不是不喜欢小男生吗，整天疯?

喜宝很不好意思地说，他人很老实，约我时，脸还红呢。我告诉你啊，他追我，还给我写情书，现在有几个男孩会写情书啊?今天，他非要请我吃饭，我就拉你出来了，我觉得他还行，但就是没《蓝宇》里那个刘烨帅。但是，这样，我也就有了自己的爱情了。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该是很喜欢那男孩了。像当初的林艺，对爱情、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我心里叹口气，就当她一辈子的哥算了。和她在一起的一辈子，究竟是一段多长的时间?会不会长过她的爱情或将来的婚姻?我不知道。

喜宝突然哭了，当着我的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问。只不停地抽纸巾给她，那场景，仿佛要奔赴一场没有余地的离别。

喜宝恋爱后，我们很少见面，但她的电话还是经常打来。每次，她都嘻嘻哈哈给我汇报恋爱战况。我跟她调侃，语气平稳，这就是成熟男人的本能。她不瞒我，什么时候跟刘烨牵手，什么时候接吻。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那些小细节居然牵动我的心隐隐作痛。对她的感觉，那种喜欢，那种心疼，我正在努力克制，因为无人可说。有时候想不明白，我和喜宝认识不过半年，我跟林艺在一起8年，可这两个女人在我心里突然分不出轻重!

突然有一天，喜宝跑来告诉我，她和刘烨分手了。我问为什么分手，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她说，不是，是我欺负他。

她说，刘烨总是嫌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提到你的次数过多，他不让我拿他和你作比较。突然，喜宝说，哥，让我做你女朋友吧?我一愣，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截了当地问我。我只能苦笑着说，你哥没有什么好的，比你大这么多，当你男朋友，别人会笑话你的。毕竟我是个老男人嘛。

喜宝不说话，过了半天，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说“我逗你呢!刘烨那么老实，只要我做他女朋友，他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啊。再说，你女朋友在国外，你等她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可能在我这儿被绊住?!”我尴尬地笑笑，点一支烟。烟头明明暗暗，烟灰轻轻抖落，抖得我心疼。也许，她小小的内心深处也有伤痕了。

突然接到林艺的电话。在美国，她理想的美丽天堂，居然像被囚禁的小鸟一样，给我哭诉她的不如意，生活不习惯，工作不顺利，感情不精彩。她说这些的时候，我想笑，笑她，也笑自己，笑自己居然成了她的旧友。后来，她在电话里念叨我们从前，点点滴滴，比如她如何欺负我，如何对我任性，可那些曾经是她骄傲的资本啊。如今，她孤单了，没人宠爱了。我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只能借口电话费太贵，另外安慰了一句，如果不习惯就回来吧。林艺嘟囔着，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我说，不是，越洋长途话费真的很贵。

电话过后3个月，林艺真的回来了，

好像只是出去了半年，做了一趟旅行，提着大包小包，乐融融地在楼下喊我的名字。然后，她扑进我怀里，激动地哭起来，身上是隔夜的气息，混着海风和大洋彼岸的快餐味道。我被她抱着，听她喋喋不休地诉说，白天想着我，夜里梦到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仰起头问我，是不是也一样想她，我点头。8年的感情，不是一日两日能消磨得了的。对于林艺，我曾经想念。如今，我该安放了。安放她以及这段情，毕竟她一个人在那边受了不少的苦，我成了她怀念的旧日码头。林艺像是一点没有变，还是喜欢穿着透明的睡衣在房间里穿梭，对着镜子抹弯翘的睫毛膏，唇色红艳香冽。我默默地一旁看着，然后，我们手拉着手出去吃饭或者逛街。但她的变化又让我觉得无奈，她总有数不完的交际和舞会，我坐在沙发上把夜色一点点看成黎明。今日复明日，我好像还是一个人。

早晨睁眼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有影影绰绰的人。扎小辫，眼睛明亮，撇着嘴说，哥，快过来帮帮我啊。我冲口而出，喜宝……那人跑来看我的眼睛，香气扑鼻，却是林艺。我被自己吓一跳。原来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小丫头了，不知她还好吗。

给喜宝打电话，她在那头似乎跳起来。哥，这么长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可想你了。那甜糯的声音，透过电话线，直达我的心脏。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们都觉得太久。

后来，我对林艺说帮要朋友搬家，其实是抽空去见喜宝。那家伙依旧旁若无人地吃冰淇淋，脸上手上都是浓浓的汁液。我去擦，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有透心的细腻。手过处，喜宝的脸上有红晕绽现，她抓住我的手，哭了。喜宝说，哥，你等我，我也会变得优雅、成熟，很有女人味。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变成什么样，好吗?我陪你去逛街看电影吃饭，我还可以给你生一堆孩子，光着屁股在地板上爬……

她就那样不停地说，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来。我揽过她的肩膀，抱在怀里，把她细小的身躯紧了又紧。那时，我突然想把她箍成一节，放到心尖的口袋里，静静地等她长大，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林艺又走了，不过，是我让她走的。我说，林艺，你换个人吧，我已经不适合你的生活了。她点点头，就去收拾东西。我事先帮她找好租借的房子，叫好出租车。那天，阳光灿烂，林艺走得很慢，我看到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后来，我和喜宝见了最后一次面，我对她说，好好上班，快乐生活。然后换了手机号码，那是喜宝跟我联系的唯一途径。此后一个月，我总是梦到一双眼睛，有一点一点的泪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