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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乱弹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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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品茶,极讲规矩,不仅对茶叶、茶具极苛求,对水也是极苛求的。我不通茶道,但是欣赏那一份雅趣之余,对那些作派也抱几分疑虑。《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记贾母带着一帮子贵妇人和公子小姐(只是中间夹杂了一个村妇刘姥姥),来到家庙栊翠庵,妙玉自然让人献上香茗,奉给贾母的杯子是成窑五彩小盖钟,茶是老君眉,水是用的隔年雨水,自是不同凡品。贾母喝了半盏,给了刘姥姥。刘姥姥便只品出了一股淡味。

后来宝、黛、钗三人进妙玉内室坐定,妙玉又给三人重新上茶,这回钗、黛杯子又换了异品,而宝玉不过是用妙玉寻常喝茶的杯子(题外话:细读至此,槛外人妙玉的芳心暗动,已是昭然若揭)。而水呢,又换成了隔年梅枝上的落雪所融成的了。呵呵,到底是大家子出身,讲究多着呢!因嫌刘姥姥用过的杯子脏,妙玉要丢掉,宝玉求情道:“不如就给那贫婆子吧,她卖了也可度日。”

从这一回中,我们可以看出点贾府的人事纠葛,看出各色人等的文化底蕴,看出清代茶道文化的一些形式和内容,还多角度多方面地折射出清代的社会生活。由此看来,茶虽小道,却也与人生与社会息息相关。

古人的这些讲究,古籍中多有记载。《茶经》中陆羽把天下的好水排了座次,宋王安石与苏轼曾就取长江上游与下游水煮茶有何区别作过深入探讨,明袁宏道、清袁枚等人也都在文中记过不同水质对品茗的影响。

袁宏道曾在《邱长孺》一文中谈到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邱长孺,明代麻城人,与公安三袁素来交好。袁宏道任吴县县令时,邱去拜访袁宏道,听袁宏道说惠山的泉水好(惠山泉被陆羽排为天下第二泉——即阿炳《二泉映月》所指的二泉),泡出茶来味道格外不同,便让家仆用坛坛罐罐满载一船,顺长江运回去,家仆嫌麻烦,便把水全倾入江中,在黄州团风起岸后,至倒灌河(亦名道观河,新洲境内,与麻城相邻)时,将河水装满,载回麻城。

邱长孺遍请麻城亲友,尝虎丘泉水所泡之茶。众人当然是早已耳闻这泉水的好处了,于是一个个屏神静气,慢品细匝,喉咙“咕咕”有声,口中“啧啧”不已,异口同声,连称“好茶”,连赞“好水”,想来席上当有人会把这水与麻城之水作一比较,细数出一二三条好处,一可显自己茶道精深,二也可奉承主人的风雅。邱长孺自然也着实风光了一回,大大地露了露儒雅的脸。不久,两个仆人因琐事吵骂,倒底素质差些,互相攻讦之间就揭出了换水之隐事,让邱长孺恼怒不已。不知邱长孺最终如何处置那家仆,只是隐隐觉得,在这件事中,可笑之人当然不止邱长孺一个。

史料记载,邱长孺诗文俱佳,深得李贽、公安三袁、冯梦龙等人赞赏,当不是一般浅薄的凡夫俗子,于茶道或许也有点心得,只是从被仆人蒙了看,与我辈只知“牛饮”(呵呵,妙玉谓之“饮牛”“饮驴”)之人也高不到哪里去,至于麻城那次参与品茗的人,想来也都有些身份,有些见识,而一个个也是被蒙不误,看来,迷信权威、先入为主这些主观意识害人不浅啊!与之类似的是,而今媒体上各位明星一露脸,产品销量扶摇直上,不也屡闻质量多有虚假吗?盲从,是假货大行其道的消费心理基础。凭借假货,又如何去悟真“道”呢?

茶道茶道,既称“道”,想来“道,可道,非常道”,不是我等只以解渴为主的常人所能轻易领会的了。然而,殊道同归,我觉得所有的理论,无非两大类吧:天道——自然世界之道;人道——社会人生之道。我这种分法,类似于把科学分为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不过东方色彩浓一点罢了。我们从万事万物上得到感悟,能经得起时间检验,给人以大启迪者,是为大道。

以此观之,道无处不在。只是一要用眼观察,二要用心思考。苟能常常这样提醒自己,当可洞明世事,察知奸伪,阐发幽微,离大道也就不远了吧!

刘汝康,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