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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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是我的新婚第一年，新媳妇儿要在婆家守岁，于是就有了平生第一次在农村过的年。在山东的那个普通村落里，我感受着最接地气的乡土民俗，也在用心体会老公，这位传说中的凤凰男对于“年”的那份别样之情。

“那条路似乎永远那么悠远漫长，就像青涩年代的邮票，总要经过邮递员长途驱车分发，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到达期盼的那一头”――5个多钟头，600多里跋涉，老公这样形容归家的心情。

年二十八，相较于往年我们已经提前一天到达。由于匆忙赶路我们没有与公婆提前通电话，可刚停好车，婆婆就循着声音出门而来，嘴上略带埋怨“怎么这么晚才到”，脸上却满眼笑意。

一进家门，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兴奋，旅途的劳累一扫而光，赶紧准备动手做家务。然而公婆似乎并不“领情”，不仅早早已把家里收拾妥当，仅剩的一点家务也非要自己来。想要伸手帮忙，总被却之以恭，不是说小心弄脏了衣服，就是说不会干，甚至有时候为了干一点活，老公还要跟公婆理论一番。

回忆童年，老公说小时候家里要干大量的农活，每次父母都会给自己派定相应的任务，要是偷懒干不完就要挨骂。可现在自己长大有能力了，他们却不舍得让孩子干了。或许他们真的老了？每每想早些回家，就是为了帮年迈的父母做点家事。去年，公公住了一回院，婆婆也动了一次手术，我们却因工作等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幸好家中有大哥照顾略减担忧，但挂念之情却无可替代。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对公婆，在《我的母亲》里写到的这句再合适不过了：“他们是中国标本式的农民，勤劳朴实善良，辛苦一辈子不肯休息。”

老人言“忙年”，就是为了过年而忙活。

从写春联、贴福字，到拜天、祭地，连财神爷、灶王爷一位也不能落下。傍晚时分，把老爷爷请进家中，年才算正式开始。当春晚火热开场，年夜饭也热气腾腾摆上桌：炸藕合、猪皮冻、带鱼、小酥肉都是除夕“专供”，主食不仅有饺子、糖包，还有一张足有脸盆大小的团圆饼，每人定要分食几口才算圆满。

按当地传统习俗，年初一天不亮年轻人就要挨家挨户去走亲访友、拜见长辈。可我这个外来媳妇哪懂这个，赖床赖到大天亮。老公拉起我就去串门，没想到长辈们非但没有责怪，反倒热情得让我受宠若惊。进屋就招呼你上炕，一开饭还成了贵宾。其实我们在言语上并不相通，但当我们半明不白地讨论着方言，我亦步亦趋地学着当地话，听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彼此之间心灵的距离在努力靠近。婆婆在一旁，总是静静地看着我们，她不言语，那种幸福已经溢于言表。

返程的那天，一大早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可婆婆不到5点就起了床，为了再包顿饺子。

雪天路滑，路况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约半个时辰不过走了五六公里，赶紧电话询问，被告知高速已全线封闭，我们只好掉头返回。公婆见我们杀了回马枪，有的不是喜出望外，却是“自责”，一遍遍地说“早知这样昨天就该让你们走了”，因为他们明白儿子第二天要值班，工作不能耽误。吃过午饭，天气已好转，我们再次踏上了返京的行程。当公婆在后视镜中远去，老公陷入沉默，一时间百感交集：

“小时候，妈妈总是说，要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去大城市。从妈妈的眼神里我看到那里似乎什么都好。于是大城市华丽的灯光便成了儿时最初的梦想。

“今天，当我真正走在这里，看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百货商品琳琅满目，公园游乐园比比皆是，可我却更加真实地发现，即便每天经过天安门城楼，我都无暇多看一眼。父母辛劳一生，终于把我们送进了理想的大都市，而自己却只留下一串长长的思念我在这里追赶梦想，你在那里翘首远望。我越走越远，思念越拉越长。”

我拍拍老公的肩，试着去理解他：春节，让这些一直在路上追寻着的人们，暂停下奔波的脚步，回过头，捡拾曾经的遗忘。而我同时相信，那种守望、期盼、热闹与思念，席卷着浓浓的情，一定会为我们再上路积聚好能量。